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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左是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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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左是右

“謝施主, 你人真好,小僧在時隙裏獨行了這麽久,你是唯一一個願意和小僧同行的人。”

“謝施主, 你說,好歹我們隱世佛國也是修真界四巨頭之一, 怎麽就沒人肯來巴結巴結我呢?”

“謝施主, 你好生冷漠,一句話都不肯搭理小僧,小僧覺得自己在唱獨角戲, 寂寞得快死掉了。”

小和尚忽然雀躍地說道:“謝施主,看在我們同路一場的份上,讓小僧小小地為你算一卦, 如何?”

謝隱澤腳步微頓, 從腳底撿了塊石頭,幽幽道:“禿驢,敢在我身上搬弄你那口讖,我不介意用這個堵住你的嘴。”

蓮照連連擺手,阿彌陀佛:“謝施主,沖動是魔鬼呀, 這樣不好, 不好。”

這和尚叫蓮照, 今年十六歲,臉蛋圓得跟秋季的石榴似的, 憨頭憨腦, 別看他貌不驚人, 卻是心虔主持唯一的嫡傳弟子。

隱世佛國是九州第一佛宗,在修真界地位超然, 按理來說巴結的人應該很多。可壞就壞在這門派的和尚都修口讖,修口讖也就罷了,偏偏好的不靈壞的靈。所以一路行來,所有人都如避瘟神,看見蓮照就繞道走。

他孤零零在各個時隙裏歷練了好一陣子,卦癮上來了,揪住個路過的魔族非要給人家算卦,被千裏追殺差點沒了小命,幸好碰見了路過的謝隱澤。

他在找喬胭,嫌棄那魔族擋路,話都沒說一劍刀掉的英姿被蓮照奉為天神,說什麽都要跟著謝隱澤一起行動。一路死皮賴臉地跟到了現在,還試圖去跟糯米糍搭話,但糯米糍正因為弄丟了喬胭而沮喪,險些一掌給他拍扁。

“謝施主,你走那麽急幹什麽?”

謝隱澤腳步如飛,聞言放慢稍稍:“我沒有。”

“明珠公主沒在你身邊,你在t找她?”

明珠是喬胭的諢號。

鮫人族皇室素來子嗣單薄,帝青年未婚,只有帝姐毓璃公主膝下有一女,便是喬胭。鮫人公主降生之時,整個深海的萬靈都喜悅至極,出海的漁民滿載而歸,那些魚蝦瘋了似的往船肚裏蹦。

小公主滿月生辰那天,北溟鮫宮以十萬深海明珠裝點慶生宴,照亮了北溟以東的整個海域,因此公主諢號明珠。

萬千寵愛,集於一身。若不是謝隱澤有個第一天才的名頭,還是流泉君的嫡傳弟子,梵天宗內定的下任掌門,北溟的掌中明珠怎麽也輪不到他來娶。

“我沒在找她!”謝隱澤語氣冷冷,“說了那棺槨有詐,偏偏不知死活要進去看看,現在掉進什麽危險地方被妖獸吃了都是理所當然的,誰要去找她?”

蓮照:“哦哦……”原來是小夫妻鬧矛盾。

山道的後方,轉出兩道熟悉的人影。

女人身形高挑曼妙,赤紅的鱗甲覆蓋著柔韌的腰身,後腰兩只修長的羽翅收攏狀垂束著,像一條修身的羽裙,只是此刻那鮮紅的唇瓣旁邊沾著可疑的油漬和米粒。

呂霜道:“呵呵,謝隱澤,我們又見面了。”

謝隱澤瞥他一眼:“看,追著你來了。”

蓮照:“謝施主,你怎能憑白誣陷人呢?這分明就是沖著你來的。”

“怎麽來了個禿驢?鮫宮那丫頭怎麽不在?”呂霜詫異地咦了一聲。

所有人看見他的第一反應,都是問喬胭怎麽不在,連謝隱澤也不禁要認真思忖起來,難道就沒人看出他們的貌合神離嗎?

呂霜笑了笑:“我還說挾持了她,對付你就容易多了呢。”

他的手握在了劍柄上,微瞇雙眼:“有本事,就試試看。”

他像腦後長了眼睛,頭也不回地一伸手揪住了後退的蓮照:“你不是要和我患難與共嗎?現在跑什麽跑?”

“不是小僧想跑,只是赤淵魔族和小僧的宗門積怨已久,我怕我在這裏,影響謝施主發揮啊。”蓮照神色一肅,振振有詞。

謝隱澤冷笑。

呂霜祭出了武器,纖細的手臂將一對森亮巨大的斧鉞舞得虎虎生風,蓮照親眼看見過她揮斧,砍頭如砍瓜切菜。他不由緊張地吞咽了口唾沫:“謝施主……你、你對上這女人,有幾分勝算?”

謝隱澤略思索:“五分?”

旁邊還有個無面書生,雖然不知是何原因沒有出手,但也不能忽視。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比呂霜更加棘手的存在。

劍斧相擊,恐怖的力道從斧鉞上傳來。女人揚手將玄衣少年拍飛出去,砰的一聲砸進了山中,山壁如蛛網般裂開,煙塵滾滾。

蓮照絕望大叫:“你不是說能五五分嗎!”

謝隱澤沒有說話,不知是不是昏迷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呔——妖女看招!”

蓮照大叫一聲吸引了呂霜的註意,她下意識看了過去。沈卻臉色微變,沈聲開口:“呂霜,別聽他說話,捂住耳朵。”

來不及了,蓮照雙目炯炯地盯住她的眼睛,擲地有聲地道:“聽好了!你,武運昌隆,戰無不勝,絕對不會有意外出現導致擒人失敗。”

“哼。我乃赤淵第一戰將,本將武運昌隆,還用你說?”呂霜不屑一顧地繼續走去,卻沒有註意到一把莫名其妙的鐵鏟出現在了腳下。

砰!她踩中鏟頭,被翹起的鏟柄敲得頭暈目眩,好不容易緩過神來,卻只來得及看見蓮照挾著玄衣少年逃遠的背影。

“可惡,這死禿驢!”

-

喬胭看著說話的老樹陷入了沈思。

老樹妖道:“絕世寶藏就在我身後的山谷裏,但要想從此路過,必須回答出我的謎題。”

喬胭轉頭看向薛昀:“就不能把它砍了嗎?”

老樹聞言瞪大了眼,渾身茂密的枝丫帶動著葉片簌簌搖曳,像氣急敗壞了似的:“黃毛丫頭,竟敢不尊長者,口出此等狂言!”

薛昀:“試過了,沒用,砍不動。”

喬胭托著下巴看了看,這老樹不知生長了多少歲月,樹幹極為粗壯,要想砍倒也得費不少功夫。

她砍樹無果,只得道:“那你有什麽謎題要考驗我們,說出來聽聽?”

地面一陣轟隆隆的巨響,地面下陷,遮天蔽日的樹枝騰挪輾轉,露出了背後的通道。只是這通道卻有兩條,一條通向左邊,一條通向右邊。

砰!的一下,兩個圓嘟嘟、胖滾滾,活像觀音座下的福娃般的泥土小人從地面鉆了出來,分別站在兩條通道的入口處。

老樹道:“聽好了,這裏有兩條通道,一條通向寶藏所在的山洞;另一條呢,通向守護寶藏的妖獸焰鳳的巢穴中。”

喬胭微微思索:“如果選錯了,會有什麽後果?”

老樹哼笑一聲,還未開口,薛昀卻是神色微變:“我說公主殿下,你沒有把握就不要莽撞,你會害死我們的!”

“那麽緊張作甚。”喬胭不解。

薛昀一臉緊張道:“你可知那焰鳳是何物?和普通庸俗凡物不能相提並論,它身上流淌著一絲上古神族朱雀的血脈,半妖半神,若是招惹上了,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之前我就因為選錯了,誤打誤撞進了焰鳳的巢穴,幸好它在睡覺,要不然你現在就看不見我了!”

喬胭也曾在北溟讀過相關記載,這焰鳳位列當世十大兇獸之首,的確不是好招惹的。當然,若是換成陸雲錚或者謝隱澤,賭錯了他們還能轉身逃跑,就算打不贏,跑掉不是問題。可現在站在這裏的是她和薛昀,沒跑出半裏就被燒成灰燼了。

手指纏了纏發梢,她對老樹妖道:“可是我們什麽都不知道,這不就只能靠運氣了嗎?”

“不。這是一個謎題,靠運氣是解不出來的。”老樹道,“你可以問一個問題,它們會回答你。但註意了,只能問一個問題,而且這兩個泥娃娃之間,一個只能說真話,另一個呢,只能說假話。”

薛昀厚顏道:“那我們這裏有兩個人,能不能問兩次?”

自然是不可以的。

老樹妖悠然笑著,讓人感覺如果它有手,現在肯定好整以暇地捋著胡須了:“是生路?還是死路?就看你們能不能破局了。”

“原來是這種老掉牙的謎題?”喬胭抱著手臂走向了左邊的泥娃。態度之隨意,仿佛根本沒有經過任何思考,薛昀驚恐地瞪大了眼:“我擦,你要不要再想想?選錯了可沒回頭路啊。”

喬胭蹲了下來,和泥娃灰撲撲的眼睛對視片刻,在薛昀來得及阻止之前,她開口了:“餵,小娃娃,我問你,如果我問你旁邊的這個娃娃,它身後的路通向哪裏,它會怎麽回答?”

片刻的沈寂。沒等泥娃開口,老樹周身就樹葉狂抖,樹根亂舞,連地面都隆起了裂縫,看得薛昀緊張不已,手已經握到了劍柄上,它才慢慢停息下來。

老樹妖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道:“千年以來,你是第一個破解謎題的人。”

喬胭:“……”不會吧?這就是後世一個很常見,都傳爛了的邏輯題而已啊。

她嘴角抽了抽:“那你們修真界確實挺缺乏人才的。”

老樹一揮樹枝,兩個泥娃重新融進了土地中,左邊的道路消失了,只剩下右邊的康莊大道。喬胭頭也沒回地踏了進去,老樹妖在後方緩緩閉上雙眼,重新化作了一棵平平無奇的千年古樹,等待下一個闖關者的來臨。

薛昀驚異極了。他楞了一會兒才追上喬胭,連目的地的寶藏都不關心了,好奇萬分地問:“這就是謎底嗎?好奇怪的謎底,為什麽你只是反問了一個問題,它就說你破解了?”

喬胭:“一點也不簡單。你想知道嗎?”

薛昀很誠實很誠懇地點頭。喬胭勾勾唇角:“那你說‘哇,公主殿下,你好好聰明,好好美麗,世間怎麽會有你這麽才貌雙全的女人?’——誇完之後,我就告訴你。”

薛昀卡了一下,臉都憋綠了,被喬胭戲耍多次的自尊和好奇心天人交戰,最終羞恥又別扭地開口:“哇……公主殿下,你好好聰明……”

聲音越到後面壓得越低,喬胭挑起一邊眉毛:“聽不見。”

“世間!怎麽會有公主殿下!這麽!才貌雙全!的女人!”他羞惱無比,“可以了吧?”

喬胭:“這還差不多。”

兩個泥娃,一個說真話,一個說假話,只需要兩個問題互相嵌套,就能得出t答案。她雖然只問了一個問題,其實把四個可能都試探出來了。簡單解釋了其中的邏輯後,薛昀看她的神色頓時不一樣了。

“好吧,本少爺也願意承認你聰明。我呢,素來是喜歡聰明人,以往你對我的冒犯我就既往不咎了,你我攜手共渡此關,寶藏我分你一半……”說得好像沒有喬胭,他一個人也能過老樹妖那關似的。

寶藏還看不見蹤影。二人行在密林之中,兩側青山夾道,濃翠宜人,不時有狐貍野兔從旁邊的矮林裏追逐而過。

薛昀:“雖然我看謝隱澤不順眼,連帶以前對你也有所不滿,但你這人還不錯,是個值得深交的對象。”

喬胭本來懶得理他,但是太無聊了,就搭了一嘴:“你到底為什麽這麽討厭他啊?就因為他是魔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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