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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赤子之心(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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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赤子之心(36)

苦行僧寧馥卻顧不上理會自家經紀人那一肚子的苦水和已經碎成渣渣的玻璃心。

她來辦公室這一趟,就是為了和趙曉春打個招呼——

下個月,國家隊要到國外集訓了。

行李也收拾好了。

另外剛好有一場在集訓地舉行的世界花滑女單邀請賽,她也受邀了。

趙曉春捧出“宇宙第一頂流運動員”的美夢“嘎嘣”一下破碎了,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木呆呆地應了一聲,過了好幾秒,臉上的神情才一下子鮮活起來:“世界花滑女單邀請賽?!”

他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在半空中用力地一擊掌,“太好了,太好了,哈哈,我就知道!”

寧馥:……

趙曉春看她的目光立刻變得更溫柔了,比她剛進這間辦公室、在聽說她拒絕拍記錄片的時候還有甜蜜,簡直都能拉出絲來!

作為一名目前列入國家隊名單中的花滑女單選手的經紀人(國家隊三字劃重點謝謝),趙曉春當然知道邀請賽的分量。

邀請賽雖然帶有表演性質,但她的名字在受邀之列,這說明了什麽?!這說明“寧馥”這個人,已經真正打入了世界知名的女單選手的行列之中了!

你要挨個問大夥每個人心中世界華滑女單的前三名,或許每個人都能給出點自己的見解來。但趙曉春對寧馥職業生涯的規劃還沒有那麽大的野心,現階段,她不需要去角逐前三名。只需要在大夥在被問到這個問題時,在每個人腦海裏掠過一張大名單,這個名單上有她就行了。

就是“奧,她啊,她滑的不錯,不過夠不上前三”,這種。

但你想,夠補不上前三,夠不夠前十?夠不上前五,夠不夠前二十?

能有這個印象就很好了。

再就是,金牌經紀人趙曉春那敏銳的娛樂圈嗅覺又動了。

他問:“這次波琳娜也在吧?”

沒錯,就是當前世界排名第一的那個,能跳出勾手四周跳的那個兇殘蘿莉。

寧馥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她是著實沒料到趙曉春的激動,眨眨眼睛。

趙曉春意識到自己的笑容咧得太大,趕緊收斂了一些,“沒什麽,我就是問問,就是問問。”

他笑道:“世界第一嘛,我現在可也是一名資深冰迷了。”

他又道:“我看你有好多她的資料,天天研究她。”

在寧馥發問以前,經紀人先生的飛快地結束了話題:“這次邀請賽應該有機會再見面了。”

寧馥點點頭。

她的確一直在研究波琳娜。無他,這個今年過了年才十六歲的蘿莉的確可以稱得上是地表最強。

寧馥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就算在國內大賽上稱王稱霸,可拉到國際賽場上練身手,她離“最強”,還差得很遠。

但她的眼睛,始終盯在最強的身上。

趙曉春看她又陷入深思,悄沒聲地帶上耳機看起了視頻。

他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在冰上滑的寶貝疙瘩大概還不知道呢,在這個無處不可磕cp的,被互聯網縮小的世界裏,外網上現在磕她和波琳娜的CP正起勁兒著呢!

精明的經紀人心裏小算盤打得劈啪響,臉上的笑就顯得格外真誠,“這次邀請賽應該挺長時間的吧。你們可以好好認識一下了。”

怎麽才能借著這異國cp的熱乎勁,把寧馥在國外的人氣打開呢?這是趙曉春最近給自己找的新課題。

——他這個做經紀人的,怎麽也要幹點什麽吧!

——時刻感覺自己像一個沒反應過來孩子就已經長大,不再需要自己的老父親一樣的趙曉春深深地惆悵了。

***

有著相同愁緒的,可不止趙曉春一個人。

高考成績出來之後,寧馥基本上就待在國家隊的訓練中心沒出來過。

沒有沈一城發話,她的前任教練岳九池岳指導,也只能沒頭蒼蠅一樣在訓練中心外頭亂撞。

最後終於在集訓隊準備出國的機場,叫他找著了機會。

“寧馥,寧馥——”

隔著好幾個人,他也不好喊得太大聲,好在寧馥餘光一瞥,看見了自家教練正狗狗祟祟地在幾米外跟她招手。

寧馥左右看看,沒人註意,悄悄溜號過去。

“給,答應你了。”岳九池臉上挺嚴肅,沒什麽笑模樣,把手中的一個紙袋遞給寧馥。

一看就知道是M記的外賣袋子,紙袋揉皺發出聲音特別悅耳,一股雞肉被油脂炸過後的香氣隨著寧馥的動作,從袋子裏飄出來。

啊,新鮮的垃圾食品。

岳九池就知道她會是這樣的反應——

他看著這姑娘的唇角忍不住地上揚,還一邊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道:“隨便說說打個賭而已,您還真追來送炸雞啊!”

人家正兒八經的劇情裏,豬腳要出國,其他角色追到機場來絕對是感情爆發的小巔峰啊!

什麽互訴衷腸啦、什麽依依惜別啦……

而鑒於岳九池前任教練的身份,怎麽著也該說一兩句“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成功的”、“出去以後好好訓練註意保護自己”之類的。

誰料想真就給她買了兩個炸雞腿兒。

岳九池故意虎著臉道:“不想吃就別拿著。”

他伸手去拿寧馥手中的紙袋。

寧馥可太知道了,這要讓岳九池給拿回去,她還真就一口都吃不上。於是手腕一轉,躲開岳九池的手,自己已經抄出一個雞腿來吃上了。

岳九池看著她吃。

這姑娘在吃上的本事就和她在冰上一樣的驚人。

明明一張小嘴,是怎麽一口就把一整個炸雞腿吞進去的?

只見寧馥兩個指尖兒特秀氣地捏著雞腿底下的骨頭,一扭,一擰,然後再往外一扥,誒,就一根光禿禿的雞骨頭出來。

跟動畫片裏演的那種似的。

然後像只饜足的小狐貍一樣鼓著腮幫子嚼嚼嚼,眼裏都是美滋滋的笑。

寧馥就這麽非常迅速地幹掉了兩個炸雞腿,就著岳九池的手吸了兩大口可樂,然後才拿紙巾把手上的油擦幹凈,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

岳九池奇道:“我怎麽覺得,你飯量好像變大了?”

寧馥靦腆一笑,“最近確實能吃。”

岳九池略一打量,看她也並沒有顯胖,稍微放了點心,只提醒道:“你是吃過苦頭的。”

發育關誰也不知道要持續多久,不加控制的食欲給普通人帶來的或許只是困擾,但對運動員來說很可能就是毀滅性的。

就跟一邊叮囑孩子註意減肥,一邊往孩子嘴裏填紅燒肉的家長一樣。

寧馥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用擦幹凈的手從自己的背包裏拿出一只小盒子,遞給岳九池。

“送您的。”

她也知道岳九池一貫將感情表達斥為矯情,於是也不多說。

“挺貴的,別丟了啊。”

說完一溜煙兒躥了。

隊伍都快到候機口了,她再不跟上要被發現嘍。

岳九池親自來送弟子出國,被這樣一打岔,什麽離情別緒也沒了,把手裏寧馥剩的雞骨頭和飲料扔掉,這才拆開那只被塞給他的小盒子。

裏頭的包裝更精美一些,是深藍色絲絨的,看著像首飾盒。

岳九池不禁把掌心在衣服上蹭了蹭,這才打開。

裏面是一塊腕表。

哦,這丫頭前段時間拍了這個廣告。岳玥在家抱著遙控器看了好幾遍。

男士腕表低調典雅,是那些有品位的人們喜歡的機械精確和藝術浪漫的結合之美。當然,岳九池自覺自己不在此列。

哪怕他是一名花樣滑冰教練,對於技術和基礎能力的看重,也遠超演繹的藝術性。

他是個俗人,只分辨好看和不好看。

他也是個粗人,美玉在他手中,險些就要生出裂痕。

岳九池的心裏,還是愧疚。

說到底,她還是個孩子呢。

每一次都給他許諾高難度的動作,阿克塞爾三周,燭臺貝爾曼,看著仿佛是寧馥有什麽過分、越界的事要做,以此做交換。

可難道他做教練的,就不知道這是她自己在逼著自己去拼極限嗎。

他的要求高,她就要完成得比他定下的標準還要好。

再仔細端詳寧馥送他的這塊表,只看出精致漂亮,一看便價格不菲。轉到表盤的背面,有一個精巧的刻印,是一個漂亮的,標準的燭臺貝爾曼。

只一打眼,岳九池就知道這表盤背面刻的小人就是寧馥。

——哪怕連臉都沒有,哪怕所有的線條都流暢而精簡,看起來完全像個標志。

但岳九池知道,這是寧馥的燭臺貝爾曼。

這是她在今年世錦賽上完成的那一個。

她的那套動作難度很高,燭臺貝爾曼、勾手四周+後外結環三周,阿克塞爾三周……

她仿佛有著與生俱來的,在舞蹈和表演上的天賦,而她偏偏還要在技術上做到最頂級的水準。

那場比賽,如果所有的動作都能順利完成,拼一個冠軍都未嘗不可。

但就是那場比賽,就是這些一個華麗過一個的技術動作,將她已到極限的技術短板擊潰了。

這讓岳九池發熱的腦袋徹底冷靜了下來。

也讓他心甘情願地,將寧馥完完全全地交給了國家隊,交到了他痛恨的兄長沈一城的手上。

這孩子已然很有些求全責備,他不能再在上頭添一把火。

她要做長久閃耀的星辰,不該在短時間裏,被燃燒殆盡。

***

而此刻,岳九池看著那個被刻在價格奢侈的腕表上的印記,忽然有點眼眶發熱,不禁想要滴下幾滴馬尿。

他知道這塊表,是寧馥在和他說“沒關系”。

世錦賽上她的確受了傷,耽誤了名次,甚至差一點影響到以後的運動生涯。

但那個燭臺貝爾曼她滑出來了。

而且很美。

哦當然了,後來岳九池才知道他哥沈一城也收到一塊表。

那臭丫頭把品牌商送的價值好幾個零的手表當批發貨送教練了!他居然為了一塊和見鬼的沈一城同款的手表,在人來人往的機場險些落淚!

——在亞冬會慶功宴上,兩個先後發掘、培養過寧馥的教練端著酒杯相遇,本想要一笑泯恩仇,結果杯子還沒碰到一塊兒,就不約而同地看見了彼此手上特別眼熟的同款腕表。

得。

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

呸,泯個屁!

***

不過再後來,有人重金求購岳九池的這塊腕表,岳九池沒賣。

有多“重金”呢?

——夠在B市這個房價貴得放飛自我的一線城市買一套高端獨棟小別墅。

而且人買家都說了,買來肯定不佩戴,只收藏。

本來斐瑛的這款系列腕表就生產的數量極少,而隨著“冰上玫瑰”冬奧封皇,表盤背面的刻印的,以那位統治級別的世界花滑女單為原型模板,更讓這塊被命名為“絲絨天鵝”的腕表價值飆升。

更別提這還是在岳九池——寧馥的教練手上佩戴過的。

岳九池不得不捏著鼻子相信,如果不是沈一城在國家隊,身份更多些震懾力,那些想收藏的人得把他哥的門檻踩塌了。

表對岳九池來說就是個看時間用的東西,它值一千還是一千萬,在岳九池眼裏都沒什麽太大的區別。

他留著這塊表,就好像留著那個在他心裏事事都要求完美,好像特別成熟,卻又特別執著的女孩。

哪怕她現在已經是世界最頂尖的花滑女單呢。

她在機場,一口一個吃過兩個油炸雞腿,笑得像一只小狐貍。

***

飛機上,寧馥坐康嘉雯和王露中間。

這次出國集訓當然不止她們三人,但在國家隊,實力就像一條硬杠杠,在一群年輕的女孩子中間劃出一道道無形的邊界來。

不知不覺的,大家夥兒好像也默認了這種集體出行的活動,她們三個就挨著。

哪怕很明顯,她們三個也不是什麽情同手足的好姐妹。

屁股剛坐定,康嘉雯就對寧馥翻了個白眼。

——隨著寧馥的肩上漸漸康覆、訓練進度一天天趕上來,那個最初去醫療中心探望寧馥,最後自己卻落荒而逃的小可愛消失了,動不動翻白眼,沒事兒就愛冷哼兩聲的國家隊未來“一姐”又回來了。

忘了說,國家隊現在的一姐還是王露。

雖然狀態在不可避免地下滑,但作為曾經代表國家拿到國際比賽最好名次的花滑老將,王露在大家心中的地位還沒有動搖。

寧馥麽……現在頗符合趙曉春給她的定位,就是大家夥一提起國內的花滑女單來,掰掰手指頭前三個裏肯定能數出“寧馥”這個名字來,但要斬釘截鐵地說她就碾壓王露和康嘉雯位列第一呢,也不大可能。

她崛起得太快,目前還沒有國際榮譽傍身,國內的大賽刷臉程度也著實比不上王露和康嘉雯。

但要說康嘉雯是國家隊裏王露之後的第二人,立時就會有人跳出來反駁一兩句——旁的成績不說,連著兩次國內大賽,被視作王露接班者的小康可是被其他人壓了一頭哦。

所以康嘉雯這段時間的火氣一直不小,對著這個“其他人”,少不了渾身炸刺。

她開口便道:“還以為你聊得顧不上登機了呢。”

康嘉雯看見了,但是沒聲張,覺得這已經是自己對寧馥的寬待了。

她才不是告黑狀的小人呢!

但看著寧馥那樣兒,又覺的一口氣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憋得難受。

寧馥卻朝她一樂,“多謝,領你的情。”

康嘉雯這下徹底不說話了,撲撲騰騰地翻身到另一頭,假裝睡覺去了。

王露在旁邊和寧馥對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默默抽一張紙巾給寧馥。

“下回慢點吃,沾嘴上了。”

寧馥有點臉紅,趕緊擦嘴。

王露友善地朝她笑笑。

她今年已經二十八了,不論從年齡上還是心理上都比隊裏大多數小姑娘成熟的多。

就比方說今兒現場吃瓜,比起康嘉雯不知打哪來的憤憤不平,王露就吃出了一股家庭倫理大戲的味兒。

——這沈指導和岳指導,不就跟那離了婚的兩口子似的?

雖然這樣編排親兄弟兩個有點不厚道,不過那追到機場來的岳指導,不就活脫脫像個之前養孩子犯了錯,被剝奪監護權的家長?離了婚孩子被帶跑了,連送個雞腿都要防著被現在的監護人看到,好不心酸哪!

王露吃瓜吃得不露聲色,早知道從寧馥一脫離隊伍,領隊的沈指導就看見了。

而且看了全程。

包括寧馥怎麽吃了岳九池兩個炸雞腿兒,怎麽掏出一個一看就是禮物的小盒子。

好家夥,當時王露站在旁邊胳膊上汗毛都有點起立——被沈指導的氣場滲的。

然後沈一城就跟她說,“這段時間就安排你們兩個同寢。”他頓了頓,“你看著她一點。”

得,目前的隊內一姐就這麽背上了老媽子的職責。

再看看一張小臉紅撲撲,嘴角笑出一個小渦的寧馥,王露心裏一嘆。

怪不得要搶。

***

國家花滑女單集訓隊經過數小時的飛行,在河森圖堡*降落。

這是一個多冰多湖的國度,夏天也很涼爽。冰雪運動在這裏開展得已經非常成熟,是國民度很高的運動。

明年的世錦賽就在這裏,這也是今年國家隊選在河森圖堡集訓的重要原因之一。

隊員們入駐了已經提前準備好的宿舍——一棟距離訓練館不到一公裏的小樓。樓的外觀是覆古的巴洛克風格,裏面的裝修卻很現代,各種設施應有盡有。

一層是一個大的會客廳,二層是食堂和按摩室,每一層的運動員宿舍都有供大家休息的公共區域。

感覺像重回大學時代。

放了東西,大夥就都被召集到一樓去開會。

將集訓的規章制度再強調一遍,沈一城向這群女孩說明了此行的第三個目的。

編舞。

除了來這裏訓練、寧馥等人參加世界花樣滑冰邀請賽以外,她們馬上就要迎來新節目的編舞了!

編舞,不用太多解釋。

樂曲的敲定,技術動作的位置安排,銜接動作的編制等等,都是編舞師的工作。

可以說,如果一名選手的能力和發揮決定了一套動作在賽場上的下限,那麽在選手發揮完美無瑕的前提下,編舞師的水平就決定了一套動作的上限。

國內在選手的培養方面已經努力和國內接軌了,但不得不承認,在編舞和考斯騰的設計方面,平時真沒少被冰迷們狠狠吐槽。

一個套設計優越的動作,一個好的編舞師,是非常非常珍貴的。

如果能遇到適合自己的編舞師,那簡直像打游戲撿到合法外掛一樣讓選手們雀躍。

勞倫·威廉姆斯,世界上最著名的花樣滑冰編舞師之一。

她就住在這座城市,像一座冒險征途盡頭,等待被勇者奪取的寶藏。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啦,本章撒落50個小紅包!

*魯迅的《題三義塔》

*盡量不涉及到真實國家城市,這個國家是作者編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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