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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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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已經是冬天了。

街道上多了許多關於聖誕的裝飾, 店家為了吸引顧客,花樣百出地設計著廣告招牌,青年從甜品店走出來, 戴著圍巾, 手裏還拿著許多禮物, 黑發藍眼, 被孩子撞了也會露出淺淺的笑容, 在黃昏時候顯得尤其溫柔。

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見到她了。之前一直在接受保密訓練, 連通話都少得可憐,訓練的那段時間,諸伏景光差不多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工作是什麽性質, 因此在遺憾的同時又有一點慶幸, 慶幸自己沒有把心意說出來, 這樣子忽然消失,去做什麽保密工作, 對她來說也不會太過殘忍。

畢竟她粗神經傻乎乎的,而且身邊還有zero陪她嘛。

但兩天前忽然被通知上級有了更好的人選, 他可以在警視廳擔任比較常規的工作, 那一刻諸伏景光還是十分開心的, 因此在稍微收拾好後續以後,第一時間就過來找她。

買了她很喜歡的點心, 還帶了一個很大的八音盒——她在夏天的時候念叨著想買, 但這是聖誕限定, 諸伏景光蹲守了半年, 終於在淩晨三點半過來排隊買到了這一款。提著禮品袋一步一步過去找她, 想象她打開禮物開心的笑顏,感覺就連氣溫都變得沒這麽寒冷了。

這時候她應該已經實習完畢, 回來繼續上課了。實習了幾個月,應該變得幹練一些了吧?諸伏景光不是會刻意制造驚喜的性格,因此快走到學校就給她打去了電話,但那邊沒人接聽。

應該在忙?沒有了他們的課後輔導,一個人上課很辛苦吧。想到個子小小的她每天天不亮就起來鍛煉的樣子,心就快要軟成一團,想直接進去找他,但哪怕身為已經進入警視廳的優秀畢業生,警衛也沒有輕易放行。

“你是來做什麽的?”

“我來找一個朋友,她可能在訓練,現在沒有接電話。”

“姓名?我讓人過去問問。”

“齊木繪梨。”

“稍等。”

鵝毛般的雪片在窗外飛舞,警衛員查著資料,確認了好幾遍以後慢慢搖頭:“對不起,先生,我沒有搜索到相關的資料。”

“啊,抱歉。”

大約是那家夥在實習期又創造了什麽好運奇跡,然後被哪一科提前要走了。這麽想著,嘴角慢慢醞出一個笑來,然後給班長打去了電話。

“繪梨啊?那家夥前幾天被警視廳要走了呢。應該是執行任務去了,我還等著她的入職宴啊,哈哈。”

“警視廳嗎。”

“是啊是啊,說起來,這一期就我還在按部就班地走著流程吧,想起來稍微有點寂寞啊。”

“沒有松田和zero怨念的目光,班長的二人世界明明更加輕松了才對吧。”

雖然流暢地寒暄著,但諸伏景光的心思卻不在電話上,去了警視廳,但自己為什麽不知道?哪怕時間錯開沒有遇見,但以她的長相和性格,按理說應該人氣不低,總該聽見些和她相關的消息才對。

提著八音盒,沒有管落在肩頭的雪花,慢慢往回走,去了警視廳一趟。訓練三個月,也不是完全沒有交到朋友,依靠人脈查了一下,那邊顯示根本沒有和她相關的檔案,就連就讀於警校的履歷也查不出來了。

“謝謝。”

走出警視廳的時候,天空黑沈沈的,只有絢爛的霓虹燈兀自閃爍著,不論行人的心情如何。

雪越下越大了。

室內暖氣開得很足,降谷零剛訓練完不久,洗了澡,穿著單薄的襯衫,從冰箱裏給他找飲料。

“忽然打電話過來差點被你嚇了一跳呢。”

降谷零問他要喝什麽。

諸伏景光沒說話,坐在餐桌前,看著慢慢燒開的壽喜鍋,明明哪裏都顯得很溫暖,但是他卻感覺身上很冷,血液正在緩慢凍結,不到一天就要死去。

“出什麽事了嗎?”

降谷零拿了兩罐冰可樂過來,往鍋裏加了點東西,擡眸看向他:“hiro?”

“我原本要去一個強大的組織進行臥底工作。”諸伏景光是這麽開場的。

“等等,hiro……”降谷零睜大眼睛:“這種事告訴我沒問題嗎?你應該看了保密條款的吧,我可不想和你一起進監獄……”

“是的,zero,我清楚裏面的每一條規則,但現在我必須要把事情告訴你,哪怕我們兩個會因此被逮捕入獄。”

降谷零輕輕“唔”了一聲,看著摯友熟悉的臉,確認了好幾遍他不是易容,才點頭:“好吧。”他有點緊張地拉開易拉罐。

“兩天前,我的訓練被中止了,上級通知我,這項任務已經有了更好的人選,我可以正常地參加工作,我很高興,處理完收尾的事項以後,第一時間就買了禮物打算去找她。”

見這件事情和她有所關聯,降谷零立即坐直了身體。

“但是她沒有回去學習,學校裏沒有她的資料。我打了電話問班長,班長說她前幾天被警視廳要走了。”

降谷零捏緊易拉罐,或許是窗戶沒有關緊的緣故,他覺得室內的溫度下降得很快。

“在開聖誕節玩笑嗎?hiro?”

“我拜托了警視廳的朋友幫我查一下她的去向,那邊答應得很輕易。然後發現齊木繪梨這個人的檔案從世界上消失了,不僅是警官小姐,就連我們所在的小學,都已經查找不到她的就讀記錄。”

死一樣的寂靜。

桌子上的壽喜燒還在咕嚕咕嚕冒著充滿香味的泡泡,滾水翻來翻去,灑出來,發出“刺啦——”一聲,刺耳至極。

“所以hiro想說什麽?哈?不可能的吧!”降谷零站起來,因為動作太快,把桌子帶倒,可樂和火鍋裏的湯湯水水滲透地毯,這些液體給他一種血的錯覺,是人類的血,任務失敗後的血。

降谷零瞳孔緊縮,倉惶退後了幾步,撞在墻上。

“這不可能。”

以她的履歷和性格,不可能會被派去執行這種任務,因為這和送死沒有任何區別。

沒有理由,這世界上絕對找不到任何一個合適的理由,支撐上級下達這樣的命令。

“哪怕是我,在面對模擬審訊的時候,還是會被找出內心的深處的恐懼。”

諸伏景光捂著臉,聲音顫抖起來:“zero,我實在沒有辦法一個人去確認這件事,所以無論如何,哪怕這樣的猜想十分荒謬、不切實際,我也必須來尋求你的幫助,哪怕是烏龍事件也好,哪怕會讓我進監獄也好……能夠得到否定的答案就太好了。”

要怎麽否定一件事?

檔案被‘保密’了,以他們現在的級別查找不到關於她的任何資料,齊木夫婦說家裏前幾天有人來了一趟,銷毀了她過去的很多照片,說她要出國執行秘密任務,不方便和家裏聯系,讓他們不要擔心。

缺心眼的夫婦兩個好像意識不到這件事情很危險,滿臉寫著我女兒真棒。

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況,剩下的那個再不可能也是真相。

一切的線索都已經指名一件事——她去臥底了。

“但臥底的第一原則不是自願嗎……”

降谷零感覺這個世界已經瘋了,荒謬得不像話,或許自己在做噩夢。

“別告訴我她是自願的,這不可能……她從來不做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從來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她知道有多少人依賴她,她從來不想做什麽大英雄,她當警察也只是因為不想和他們分開而已,這件事再清楚不過了!

“hiro還清楚相關負責人的資料嗎?無論如何,哪怕成為罪犯也好,我要弄清楚這件事,上級也好高官也好,我要把相關的人物通通綁過來,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才行!!”

“冷靜一點?!!”

諸伏景光拽住他的肩膀:“這樣做對她一點好處都沒有!”

“怎麽冷靜?”

降谷零甩開他:“這種事情怎麽冷靜?!她很有可能還在接受訓練,哪怕他們再殘忍,也不至於不讓她好好接受訓練吧?所以她一定還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接受訓練,戴著測謊儀器,進行各種藥物測試,一遍又一遍被人刺探心理底線……hiro,你也是接受過訓練的,你知道她要面臨什麽!”

像是被子彈擊中那樣,諸伏景光不說話了。

“如果你想這麽做的話……”過了很久,他攥緊拳頭:“哪怕成為罪犯也無所謂,只要能讓上級撤銷這個荒謬至極的決定,對吧?如果你想這麽做的話,我和你一起。”

“這個國度,已經從上到下爛掉了,你所做的一切毫無意義。”

審訊室內,銀發男人漫不經心地看著監控屏幕,裏面是一個剛被捕獲的,新鮮出爐的臥底。

黑衣組織將這種人稱之為老鼠。

“你所效忠的上級,只是一些披著人類皮囊的禽獸。在這樣寂靜的深夜,你忍受酷刑,他們卻如同豬狗一般在女人身上聳動,你不覺得很滑稽嗎?”

繪梨坐在他的身邊,緊緊攥著拳頭。

那是她的同僚,來自日本公安部,已經被審訊了一天一.夜,但依舊沒有交代出任何有效的信息。

屬下一籌莫展,只好向琴酒求援。因此,原本在執行另外一個任務的琴酒回到了這裏,還帶著她一起。

“我不是為了那些官員,而是為了,被你們殘害的所有無辜的人。”

監控屏幕裏,臥底的臉被血汙侵染,但眼眸依舊璀璨、明亮。

琴酒笑了一聲,擡起手,慢悠悠地鼓了鼓掌。

“不錯,你的骨頭很硬,希望待會被碾碎的時候,它們發出的聲響依舊動聽。”

他站起來,接著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一起進去。

繪梨只感覺渾身發涼,但又不敢違抗他的命令,低著頭,和他一起走進了審訊室裏面。

鼻腔溢滿了血腥味。

這是一個,她從來沒有接觸過的世界。

和她一樣的人在慘叫著,她靠著墻,渾身發抖,強撐著沒有倒下,如果現在身上有槍的話,她相信自己會毫不猶豫地擊穿琴酒的頭顱,哪怕結局是和她的同僚一同死去。

但是她什麽也沒有。

所以她只能聽著,等視覺和聽覺積攢到極限,等腦海中的理智告罄,她忍耐著恐懼,剛想為這個臥底做些什麽,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事,哪怕是和他一起去死,就聽見外面傳來了老人的哭聲。

一對老年夫婦被拖了進來。

“還認識吧?你可憐的父母親。”

他們是昏迷的狀態,看起來身上沒有受任何傷,看不見兒子此時此刻的慘狀,對他們來說是唯一一件值得安慰的事了。

繪梨楞住,忽然想起媽媽說,她說有個留著長長銀發的帥哥,總是來光顧她家的餐廳。

所有的憤怒和沖動在這一刻全都化作了極度的恐懼,她安靜下來,一動也不敢動,像是被扼住了咽喉的貓。

“如果你願意敞開心扉,他們不僅可以全身而退,還能收到一大筆撫恤金,那可以給你的妹妹購買一間足夠寬敞的房屋,讓他們安享晚年。”

“但如果你執意要表演這出為了大義舍棄家人的戲碼。”

明亮的燈光下,銀發男人將手掌緩慢搭上老爺爺的頭顱,姿態優雅,語調緩慢,像是掌管著地獄的惡魔。

“我由衷地祝願他的頭骨和你同樣堅硬。”

“不!不!”犯人聲嘶力竭地嘶吼著:“除了這件事,我什麽都願意做,求您了……求您了,看在您也曾經有過家人的份上!!!”

這句話像是踩中了琴酒的死穴。

空氣凝結了幾秒,琴酒輕輕“哈”了一聲,擡眸看向他:“是的,我曾經有過家人,因此,我知道沒什麽比團圓更重要的事情。”

“你大可以繼續堅持。”

他冷笑一聲:“我會將你的所有家人,都送到地底與你相聚。”

“我說!我說!求您了!我什麽都說!”

犯人跪在地上開始交代情報,繪梨楞楞地看著這一切,好像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還會有兩個新人過來,警視廳和公安部各派一個,但我真的不知道具體的細節,我知道的只有這麽多了!”

“兩個新人?”

琴酒看向她,露出有點玩味的笑容:“過來。”

繪梨急促地呼吸著,扶著墻,慢吞吞挪到了他的身邊。

他在懷疑自己嗎?他想做什麽?他是不是見過自己的爸爸媽媽?如果自己身份暴露的話,爸爸媽媽會不會也被這樣捉起來?她什麽都不知道,交不出任何有效的情報,爸爸媽媽是不是會和自己一起死?

嘈雜的念頭讓她腦子亂糟糟的,完全沒有辦法進行思考。

“你很害怕?”

冰涼的手搭在臉頰上,繪梨這才註意到他已經摘掉了手套。

“是、是的,我很害怕。”她為自己的表現找著蹩腳的借口:“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血,對不起……先生。”

“嗯。”他隨意應了一聲,掰過她的下巴,讓她看著那個臥底,接著扣動了扳機。

人類的額頭出現一個深深的洞口,血液濺到她的裙角,繪梨忽然明白了他帶自己過來,讓自己親眼目睹這場酷刑的用意。

是震懾是威脅,是站在雲端的魔鬼高高在上向下隨意一瞥、無關緊要的一場測試,代價是一個人類的生命。

“不聽話的老鼠就是這種下場。”

她發著抖,聽見他問:“看清楚了嗎?”

東京的另外一個角落,兩個青年開著車,看著他們能追查到的,最高級別的負責人拉上了情.婦臥室的窗簾。

看著裏面糾纏在窗前的人影,他們冷靜了下來。

就算把他綁架,逼問出了事情的始末,又能怎麽樣呢?這種人……會在意一個毫無背景、成績普通的下屬的生命嗎?

更何況他之後還有別人,上級一層接一層,像是深不見底的海洋,他們只是兩只無關緊要的小蝦米,想要叫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撤銷他們所做的決定,除非站在他們頭頂,否則一切的掙紮都毫無意義。

“hiro,我們回去吧。”

降谷零握緊方向盤,感到前所未有的清醒:“雖然還沒有接到任務相關的細節,但我大約也會去一個組織進行臥底。”

諸伏景光楞了一下,看向他。

“如果她真的像我們猜測的那樣。那我們只能祈禱我和她會前往同一個組織。”

他看著外面漆黑的夜,想到了那一條回家的、長長的雪路,這讓他感到無比痛苦。

“hiro,拼盡全力地向上走吧。現在如此弱小的你和我,就連保護心愛的人都沒有資格,這樣的我們,在上層眼裏,和天空中的雪片沒什麽區別。”

車窗前的雪花融化,前往黑衣組織臥底的一條生命消逝,那個官員心滿意足地從別墅裏走出來,開著免提,毫無敬畏地聽完了殉職報告,冷著臉罵了一聲晦氣,好像一只肥頭大耳的豬。

他忽然被黑袋子罩住,接著是兩個人的拳頭砸下來,他驚叫著求饒,接著被打掉了全部的牙齒。

失去意識的官員被隨意丟棄在後院的垃圾桶裏,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冷靜地把尾巴清理幹凈,然後開車離開了這裏。

大雪掩埋了一切的痕跡,等他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已經凍僵了。

“真可怕啊,這種大人物,也是說死就死嗎?現在的罪犯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據說是為了夜會情.婦,特地遣散了所有護衛,最後還爆出來他被一個犯罪組織收買了,他的秘書在他死了以後才敢舉報他。”

“zero?”見金發青年盯著報紙上的新聞,公安部的同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覺得很荒謬吧?還好這是警視廳的醜聞,這種人也是罪有應得。”

“是啊。”

青年收起報紙,小聲附和道:“罪有應得。”

但無辜的其他人,會得到好的結局嗎?

天氣預報會告訴人們這場雪還會持續多久,但每個人生命的結局,誰也無法預料。

美國,昏暗的休息室內,男人穿著黑色西裝,冷綠色的眼眸看著她,命令道:

“坐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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