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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碎別人的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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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碎別人的傘!

吏部右侍郎第一反應居然是:糟糕!拿錢辦事的名聲壞了!

第二個反應, 才是:我受賄的事情被曝光了!

心肉一跳,暗暗叫苦。但礙於地點,沒辦法向著皇帝表露自己的求饒和懺悔, 只能在皇帝離開後, 抖抖索索地回家。

想著大概自己的結局不是被杖斃,就是被革職流放, 到家後,吏部右侍郎索性直接讓人把酒窖裏所有的烈酒都拿出來, 整壇整壇灌進嘴裏。

一邊喝酒一邊哭,喝著喝著就往地上吐。

後悔嗎?後悔!但後悔的可不是收受賄賂,而是自己為什麽不能再小心一點。

第二日一早,喝了整晚酒,吏部右侍郎像是被酒氣推搡著, 又像是被酒水泡壞了腦子,七搖八晃地去上朝, 更是罪加一等。老皇帝先拿他禦前失儀來問罪, 讓他停職在家反省, 又過了幾天, 錦衣衛“恰好”發現他收受賄賂,將這事一上報,吏部右侍郎便遭殃了——

老皇帝對此的判處是, 本人終身不得為官, 且子孫三代也不得為官。

——因為他除了受賄, 還濫用職權,把所有姓孫且任期滿七年的縣令都安排進了翰林院。

至於那上元縣知縣, 自然也被革職查辦了。

而這些,許煙杪並不知道。

他現在人在貢院, 沒功夫去關註別人。

考官需要在開考前,提前一個月進入貢院,進行考題的最終確認——之前和兵部尚書商議下來的考題,只是選擇之一。而且,作為主考官,他不能只出一份試卷,至少要出三到五份試卷,供皇帝挑選。

而且,考官進入貢院後,會關門落鎖,在會試揭榜前,都禁止離開貢院。

快忙死了,誰還管別人受賄不受賄啊!



一個月之後,許煙杪神色飄忽,腳步虛浮,整個人仿佛從地底飄出來的鬼魅。

“終於可以休……”

有監察禦史掐了一下許煙杪的胳膊:“許郎!得罪了!陛下說了,此次搜檢,主考官亦需前往。”

不掐不行,不掐許郎就要睡過去了。

許煙杪一個激靈:“什麽時候開始?”

監察禦史道:“四更天。”

許煙杪對了一下時間。

【淩晨一點到三點,考生就要入場了?!】

好慘。

比高考慘。

許煙杪自己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問:“我還有多長時間睡覺?”

監察禦史道:“半日。”

許煙杪連忙讓人把靠椅搬來,歪歪斜斜地躺在上面,找了個空白卷軸蓋在臉上,眼睛一閉:“到點叫我。”

半日後,考生洗完大澡堂,開始等待點名入場。

許煙杪面前點了盞豆油燈,拿著名冊,開始點名——

“福建閩縣儒士劉沅……”

“浙江鄞縣儒士張曙……”

“福建莆田縣儒士馬朝弼……”

念到一個,對照完戶籍上記錄的模樣後,就有一個人進貢院。

“山西河津縣儒士董崇岱……”許煙杪的聲音戛然而止,擡頭看向那名舉人。對方有些警惕地看著他:“敢問上官,這籍貫,是有甚問題麽?”

籍貫是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許煙杪看著系統的八卦,一揮手,就有兵弁上前,聽他指揮:“脫掉他的坎肩。”

那考生面色當即蒼白如紙,一副不堪受辱的樣子:“沐浴洗澡便是看人身上有無夾帶,便連新換的衣裳也是朝廷準備的,難道還要懷疑我舞弊不成!欺人太甚!某不考了!”

說完,好似氣到轉身離去,眼淚也不爭氣地落下來。

周圍的舉人也在為他動容,紛紛對許煙杪怒目而視。

許煙杪臉上不禁露出一個不太理解的表情。

哦,他不是不理解別人覺得尊嚴受辱,而是……【我都那麽明確點出來了,他為什麽還是覺得是巧合,自己能夠糊弄過去?】

監察禦史在心裏小聲回答:僥幸之心吧,別說這個考生了,就是整個中央朝廷都知道你有神器,這裏面繼續偷偷貪汙受賄的人,比比皆是。

然後上前去一把按住那個從山西河津縣來的考生,強行脫掉他的坎肩,看了一眼,笑吟吟道:“這上面寫的是什麽?”

之前還不堪受辱的考生,此刻聲音抖得像篩糠:“沒、沒什麽……”

其他舉人睜大了眼睛,還有人立刻反應過來,憤怒地說:“虧某對你付出信任!你居然作弊?!”

隨著他話音落下,監察禦史把那坎肩打開,舉起來晃在眾人面前,一眾舉人嘩然。

那坎肩上的字,比螞蟻大不了多少(三四毫米大),逼問那來自山西河津縣的舉子,上面抄的居然是四書五經!

一共四萬多字!而且全用毛筆寫的!

有這本事幹什麽不好,來科舉舞弊!

監察禦史揮揮手:“把這個作弊的拉到旁邊上枷,在貢院前站一個月!”

作弊考生帶著枷鎖,站在其他舉人來來往往的貢院前,經過一個就被看一眼,臉都羞透了,還被枷鎖擡著下巴,低不下頭。

再看到別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樣子,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啪嗒啪嗒打在枷鎖上。

早知道,就不拿錢去賄賂負責搜檢的皂隸了。

——這回是真哭了。



許煙杪繼續對著冊子點名。

“河南鄢陵縣……”

“山西樂平縣……”

“浙江餘姚縣……”

“湖廣江夏縣儒士王勵……”許煙杪又頓了頓,擡頭,平靜地說:“鞋子脫一下,我看你的身高不對,墊了鞋墊了吧,鞋墊需要檢查一下。”

那考生臉色大變。

兵弁這回手腳麻利了,立刻上前把人按住,脫下鞋子,把鞋墊抽出來一撕開,果然,夾帶了小抄。

其他沒有作弊的考生看著許煙杪的眼神,仿佛在看昊天上帝。

“厲害啊……”

“這真是一說一個準。”

“這位考官該不會是通識所有作弊手段,才能一眼看出來吧?”

這下很多人暫時也不急著進貢院了,站在旁邊,看著那年輕的考官仿佛鐵口直斷一樣,他說檢查誰,誰就真的被檢查出來夾帶。

有藏衣服夾層裏t的,有硯臺底部鏤空裏面藏小抄的,有帽子是雙層的,還有藏在【肛】【門】裏的——最後這個,不管是旁觀者還是作弊本人,都想不通考官到底是怎麽看出來的。

總不能是看對方走路姿勢吧?

反正,旁觀的考生們那口水,是咽了一下又一下。

一些考生表情微微有了變化,偷偷離開人群。

但還有一些……

許煙杪又一次擡起頭來,古怪地看著面前考生:“化學學得不錯。”

對方茫然:“什麽?”

許煙杪站起身,扯開那考生衣服,在對方驚慌失措的目光中,拿著豆油燈湊近了衣服內層。然後,隨著火光靠近,本來空無一物的布料上面,烤出密密麻麻的墨字。

旁觀的考生們:“哇——”

監察禦史熟練地:“枷走!”

然後是下一個。

許煙杪:“……你們不會是兄弟吧?”

那考生垂死掙紮:“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許煙杪抓起地上的灰塵,撒考生衣服內側,和之前一樣,本來沒有字的衣服,很快就有字了。

旁觀的考生們:“哇——”

監察禦史:“枷走!”

……

高賀背著他的鋪陳和衣箱過來,手裏還拿著他的混糖大饅頭作為考試幹糧。到貢院跟前時,激靈一下,打了個寒戰:“這是怎麽回事!”

怎麽貢院前有那麽多人戴著枷鎖站在那裏?

一問人,對方肢體語言十分誇張地就開始比劃:“就那位考官!神了!看一眼就知道別人有沒有夾帶小抄,什麽帽子、鞋子、硯臺!藏哪裏都沒用!就算是讓字跡隱形了也沒用,那考官把人衣服——就這麽一拉,撒一把塵土上去,什麽隱形字都冒出來了!這二十個人全是他揪出來的!”

高賀一拍手掌,嘴角慢慢浮現出笑容:“好啊!正應該將他們揪出來!我等寒窗苦讀,把四書五經硬刻進心裏,憑什麽他們能靠作弊金榜題名!有那位考官,實乃吾等貧寒學子幸事!”

那肢體語言誇張的考生摸著自己指頭上的繭,認真點頭:“是啊。被揪出來的就有二十個。此次會試人數,聽聞幾及千人,絕不可能只有二十人想不勞而獲。餘下的人,要麽是還沒輪到他們的名字,要麽就是偷偷將小抄丟棄了。”

高賀笑著說:“不論如何,此次會試必然是公平公正了——等叫到我的名字,我一定要好好拜謝這位考官!”



許煙杪手裏捧著濃茶杯,有一搭沒一搭地喝一口提神。

他不喜歡喝茶,但不得不喝了。眉頭皺得死死的。

拿起下一本冊子,翻開看第一頁:“陜西蘭縣儒士高賀……”

【咦?熟人啊!】

“在這裏在這裏!”

對方滿頭大汗地擠著人群過來,站到許煙杪面前,一揖到底又慢慢擡起身子:“在下便是陜西蘭縣儒士高……”

“你?!”高賀擡起頭的那一瞬間,驚到太陽穴都用勁突了一下。

許煙杪???

會試考官???

怎麽可能!許煙杪和他年齡差不多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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