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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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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在通往展廳出口的這一小段路上,幸村精市放慢腳步,語調平和的說起他也有和仁王一華類似的習慣:以照片的形式記錄下參加的每一場畫展。

仁王一華笑著,“無論什麽時候翻看那些照片,都忍不住感慨藝術的驚艷,想要再一次近距離的感受。”

“是這個道理。”

兩人不約而同的將目光移向前方,默契地讓話題回歸平靜。

幸村精市沈默著,餘光瞥見仁王一華突然在出口前慢下速度,也是此時,他註意到了與出口相鄰的,通往樓上的樓梯。

腦海中回憶著今天畫展的全部內容,幸村精市突然笑了,他似乎知道了她的打算。

兩人默契地在樓梯邊站住腳,仁王一華溫柔的笑著,擡手指向樓梯,卻發現幸村精市和她有著差不多的動作。

她停頓兩秒,面上露出些許茫然,她雖然長相與仁王雅治相似,卻意外的沒有半點攻擊性,露出這副迷茫的表情時總會讓人生出想要撫摸她的沖動。

幸村精市笑了,溫和的先她一步開口,“似乎,我們接下來也有相似的安排。”

“要繼續一起嗎?”

少年這麽問著,看向她的藍紫色眸子那麽溫柔,仿佛無論她做出什麽樣的決定,他都能理解。

正是這樣的態度,仁王一華根本沒辦法拒絕他的邀請,她順從的輕輕點頭,開口,“一起。”

按理來講,像是美術館這種對外開放的大型建築樓梯多是寬敞明亮的,但仁王一華和幸村精市這次參觀的美術館卻有所不同。

這裏的樓梯是線條流暢的半旋轉樓梯,奶白色的扶手搭配淺木色地板,幹凈純粹。

不大的空間被柔和的感應燈照亮,顯出幾分浪漫。

幸村精市走在扶手的外側,他落後仁王一華一兩節樓梯,處於一個相對禮貌,又能在意外發生時護住少女的位置。

外套松垮垮地搭在肩上,幸村精市不動聲色地目光移到仁王一華身上,安靜的看著她上樓梯。

少女上樓梯的動作很優雅,細白的手指輕搭在扶手上,每走一步都透著小心。

幸村精市覺得,在和仁王一華同齡的女孩子裏,似乎很難再找到那麽一個比她上樓梯還仔細的了。

兩人來到三樓,仁王一華邁上最後一節樓梯,輕輕呼出一口氣,扭頭看向一旁身材修長的少年,“幸村同學應該沒見過像我上樓這麽慢的了吧?”

狹窄的樓梯會讓她產生不安,所以平時她上樓的時候總是緩慢的,可以明確的說,就算是和她接觸最多的家人也沒見過她跑著上樓的畫面。

幸村精市笑著並不避諱回答仁王一華的問話,“應該說,我沒見過上樓像一華這麽優雅的。”

聽了幸村精市的回答,仁王一華覺得他是真的很會說話,“我也沒見過幸村同學這麽紳士的。”

陪著她,一節節緩慢的上樓,不帶半點急躁。

仁王一華說得是最直觀的感受,語氣裏不帶半分調侃,反而真摯的厲害。

光灑在她的臉上,就……還有點撩人。

又是短暫的對視和彼此不約交換的笑容,兩人一路安靜的來到七展廳,買了體驗門票,工作人員按兩人各自的要求準備好作畫工具交給他們,這才進入七展廳。

來七展廳體驗畫室的人不少,仁王一華手裏抱著畫布站在入口,一眼望過去,可以看到展廳人們面前畫布上的作品。

他們有的是在刻畫展廳內的裝飾品,但更多的是在描畫各自的模特。

仁王一華回頭,擡手示意她打算去窗邊,她的本意是知會幸村精市一聲,不成想對方也走到了窗邊。

仁王一華:“……”

看上了同一片作畫區域呢。

仁王一華同樣來到窗邊,將畫布放到畫架上固定好,她垂眸,從隨身的包中翻找出皮筋將長發綁住,隨後又取出眼鏡戴上。

雖然她不戴眼鏡也能正常視物,但她還是希望在做畫時保持最佳狀態。

一切準備就緒,該畫些什麽卻成了一道難題。

仁王一華一邊調色,一邊不動聲色地將視線在寬敞的七展廳掃過,目光掠過一張張陌生認真的臉,最終停在自己對面被風吹動的窗簾上。

風很溫柔,陽光很暖。

窗簾浮動間,被掩住半邊身形的少年人,停留在畫布上的目光細致又溫柔。

不是初見是那種疏離的溫柔,而是因熱愛,發自內心,不摻雜任何情緒的溫柔。

仁王一華垂眸,手裏的調色刮刀已經在調色盤上調好了顏色,是象征著生命與希望的藍色,也是少年人的發色。

伸手推扶過臉上的眼鏡,仁王一華無奈的笑起來,原來潛意識裏,她一早就決定好了要畫的內容。

仁王一華不再猶豫,用調色刮刀將調好的顏色粗略的抹在畫布上,勾略出大致的輪廓開始進行下一個顏色的調制。

仁王一華很喜歡作畫的過程,那種與色彩做伴的寧靜致遠,那種心情沈浸在一方平靜的舒暢感,是她上輩子從未能感受過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畫布上少年人的輪廓逐漸清晰起來,仁王一華放下刮刀,轉而拿起畫筆準備進行細節上的處理,落筆前,身上的手機震了震。

她蹙眉,放下手裏的筆,低頭掃一眼手機,是天草紅緒。

仁王一華:“……”

看看完成一半的畫作,再看看手裏震動個不停的手機,仁王一華無奈,輕揉著眉心往外走。

幸村精市從畫架間擡頭,目光跟隨仁王一華的腳步移開,最後落回到她背對他放置的畫架上。

他知道,她畫的是他。

巧的是,他畫得也是她。

幸村精市得承認,仁王一華真的是個很會牽動人心弦的女孩,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格。

手裏的畫筆不停,幸村精市細細描畫著畫中少女臉上的眼鏡邊緣,低調奢華的銀白色,點綴在少女透出健康紅暈的皮膚上。

美術館三樓偏僻的角落裏,仁王一華站得筆直,一臉無奈的聽著天草紅緒的各種發言。

“學院的舞臺劇已經結束,美麗的一華醬為何還未回歸。”

“一華醬離開的無數個日夜裏,我都寢食難安,懷念著獨屬於一華醬的清澈眼眸和那吹彈可破的滑嫩肌膚,我對你的思念,少女們對你的愛,天地可鑒。”

“我多麽懷念和一華醬一起的時光,我們一起跳舞,一起品茶,一起為少女們帶去歡樂,用我們那誠摯的心,熱烈的愛。”

“回來吧!”

“……”

哪怕隔著手機屏幕看不到天草紅緒的臉,仁王一華也不難猜出對方此刻是如何手舞足蹈、聲情並茂的說出這些在她看來忍不住讓人吐槽的肉麻話語。

再者,天草紅緒嘴裏的快樂時光,仁王一華真的不敢恭維。

一起跳舞:在她上芭蕾課的時候,帶著一群狂熱粉絲來到舞蹈教室,搞到最後,老師不得不轉移陣地帶著一群人去院子裏跳交際舞。

一起品茶:在她沒有安排的休息時間,不顧她的反對拉著她開展白百合茶話會,讓她一邊喝茶,一邊忍耐三人對她上下其手。

一起為少女們帶去歡樂:嗯……拿她的理解就是粉絲見面會加粉絲福利時刻,少女們是快樂了,但她不怎麽快樂。

再說下去,仁王一華覺得自己可能就要身心俱疲了,沒了解清聖羅貝裏亞女子學院的性質就考過去,是她的問題,加上她的確在其中獲利,付出些代價也能理解。

仁王一華想到學院少女們狂熱純摯的情感,發現除了義正言辭地拒絕外,根本沒辦法給出任何其他的回覆。

偏偏,她越是拒絕,少女們越是狂熱。

被女孩子們狂熱的喜歡著什麽的,真的不是她所希望的,因為無論是什麽情感,太過熱烈都可能成為負擔。

她倒是能理解少女們的情感,但她不敢被家裏人知道那邊的性質,被發現的話,仁王貞美女士肯定會苦口婆心的勸說她樹立正確的戀愛觀吧,畢竟很少有父母能理解超越性別的戀愛。

想著想著,仁王一華就想偏了,腦海不自主浮現仁王雅治那家夥和她炫耀收到情書時的表情。

她知道這人對於告白的女生會和她一樣選擇嚴詞拒絕,但這不妨礙他把這件事兒拿來和她炫耀,顯示他的高人氣。

她真的很想告訴他,她收到的來自少女們的情書,數量多到他不敢想象。

她遠比他更受女孩子歡迎。

腦補到仁王雅治吃癟的表情,仁王一華忍不住勾著嘴角笑了下。

她輕柔的笑被電話那頭的天草紅緒捕捉到,也不知對方腦補了什麽,只聽見一聲驚喜的呼喊,天草紅緒就單方面宣布,“你等我,親愛的一華醬。”

仁王一華回神,直覺有什麽地方不對,不等她開口,那邊人已經匆匆掛了電話。

聽著手機裏傳來的電話忙音,仁王一華怔住,心中祈禱,但願不會發生什麽驚世駭俗的事情。

對於天草紅緒三人,她真的沒有信心。

重新回到七展廳,仁王一華的情緒顯然不像離開前那麽輕松,望著畫架上的半成品,她最終決定停下來。

不同的心情下去處理同一幅畫作,最終呈現出的效果必然差強人意。

她寧願主動停留在這一步,也不願意草率地去完成面前的半成品。

仁王一華擡頭,對面的幸村精市還在畫,她沒吭聲,挪動著椅子坐在窗邊透氣,風吹拂起她的鬢邊垂落的碎發,讓她忍不住閉上眼,享受暖風拂面的溫柔。

不知過去多久,在仁王一華迷迷糊糊就要睡過去的時候,一道聲音從身後響起,“一華?”

仁王一華擡頭,眼底閃過一瞬茫然,卷翹的睫毛輕顫兩下,緩緩掀起對上少年那如同裝著細碎星辰的藍紫色眼眸。

仁王一華回神,坐直身體,望向幸村精市等待他的下文。

幸村精市眼神明澈,不帶半分雜質,就是在這雙眼睛的註視下,他朝著她伸手發出邀請,“要去看看我完成的作品嗎?”

能被邀請欣賞別人的作品是一種榮幸。

無論是出於禮貌,還是出於好奇,仁王一華都會選擇答應幸村精市的邀請。

伸手虛搭上幸村精市的手,仁王一華嗓音清甜,“榮幸之至。”

感受著只有指腹輕蹭在自己掌心的微涼手指,幸村精市眸光微動,看不出情緒。

跟隨幸村精市幾步來到他的畫架前,最開始因為少年自信從容的表情對畫作滿懷期待的仁王一華看清畫架上的作品,一時間沈默了。

那是怎麽樣的一幅畫呢?

畢加索的多數畫作都有[雙面臉]這麽一個標簽,幸村精市展示在她面前的就是一幅有著異曲同工之處的作品。

不同角度的臉疊加在一起出現在同一輪廓,畫面上的女孩雖然不至於分崩離析,但那種覆雜的抽象也是她無法理解的。

所有派系裏,仁王一華最不能理解的就是抽象派,幸村精市展示給她的作品,無疑觸及了她的盲區。

特別是她還看出了,他畫得是她,因為畫面上的人物手上戴著和她一樣的白色手帶。

仁王一華心情覆雜,偏偏站在身邊的幸村精市還在詢問,“覺得怎麽樣?”

仁王一華:“……”

挺好的,帶著她不能理解的覆雜美感。

幸村精市欣賞著她為難的表情,輕松的笑起來,上前一步從畫架上取下了被他用來迷惑人的抽象作品。

“騙你的,下面這個才是想給你看的。”

仁王一華不敢置信的望向幸村精市,怎麽也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溫溫柔柔,甚至可以說藏著些許疏離的少年會和她開這樣的玩笑。

她眼底帶著控訴,如果這會兒在她面前的是仁王雅治,她絕對會動手。

看別人為難什麽的,也太惡趣味了!

明知道她不高興,幸村精市卻還是笑,“這樣才對,表情看上去比之前生動多了。”

“我可是知道,一華一幅畫都沒有畫完。”

聞言,仁王一華怔住,突然就反應過來了幸村精市話裏的意思,他是因為註意到了她情緒的變化才故意這樣的。

仁王一華看向幸村精市,見他正望著她,想到先前對他的誤解,不自在地躲開他的目光,將視線轉移到畫作上。

和她用的油畫顏料不同,他用的是水彩,不同顏色彼此重疊時,下面的顏色透出來,彼此呼應,彼此渲染,營造出一種通透的細膩感。

他筆下的她,很漂亮,像是沐浴在陽光下的蝴蝶。

仁王一華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把蝴蝶和自己聯系起來,但幸村精市的畫就是給她這麽一種感覺,飄渺空幻、浪漫清婉。

她不自主擡手,觸碰到畫布前,突然反應過來這是種很失禮的行為,硬生生轉了方向,輕觸上畫架。

仁王一華轉頭,對幸村精市說明自己看到畫作後的感受。

幸村精市肯定了仁王一華的想法,“畫這幅畫的時候,看著窗邊的一華,我心中想到的就是蝴蝶。”

“幸村同學為什麽這麽想?”

幸村精市頓了下,目光落到畫架上,狀似無意的開口,“因為覺得一華是個向往自由的人,而蝴蝶意味著追逐美好,憧憬浪漫,無拘無束。”

聽了幸村精市的解釋,仁王一華再去看面前的畫作,總覺得越看越喜歡。

她渴望嘗試一切曾經不曾接觸的事物,她向往著自由的生活,也期待著未來的每一天都是美好與浪漫相伴。

幸村精市的一字一句都說到了她的心坎上。

“這幅畫就送給一華你留作紀念吧。”幸村精市這麽說著。

仁王一華一楞,隨後笑著道謝,“我會好好保管的。”

仁王一華:“還有一件事!”

幸村精市:“還有一件事。”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幸村精市微怔,讓仁王一華先開口。

仁王一華將自己的半成品拿給幸村精市看,“我想幸村同學也猜到了我畫的是你,只可惜沒能完成,等之後我完成了再送給你吧。”

幸村精市淡淡應好。

“所以,幸村同學剛才想和我說什麽?”仁王一華因為開心,聲音聽上去也顯出幾分愉悅。

幸村精市看著她,語氣溫和:“今天,我過得很開心。”

同時,期待著她的畫,和與她的下一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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