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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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內務府管著皇室的衣食住行, 內務府的官員對於皇室來說，是家臣。雖地位不如外朝，但因是直接為皇室服務的, 和皇室更為親近。
胤礽、胤禛調查內務府虛報價格之事後宮上下都有所耳聞，宮裏好幾位妃嬪都是包衣出身。大家也擔心娘家親戚牽扯其中，過年期間想辦法給家裏傳話，讓家裏盡快把銀子還上。
這是萬歲爺讓太子辦得第一件大事兒, 但凡有眼色的就趕緊配合一下, 這時候當出頭鳥，不是找死嗎？就是不考慮他們的前途，也好歹考慮考慮她們這些在宮裏苦熬的妃嬪吧。
說得長遠一點，萬歲爺百年之後，太子繼位，想翻舊賬, 為難她們這些太妃太嬪還不是輕而易舉？
德妃得知自家表舅牽扯其中, 也讓人帶了信。德妃的表舅淩保是禦藥房的管事, 禦藥房也是個撈錢的好地方, 像宮裏常用的川貝、當歸等藥材價格，都是五倍十倍的虛報，不僅虛報價格, 還虛報數量。
胤禛查看去年寧壽宮支取的當歸, 足有一百斤。
胤禛還專門去問胤祺，去年寧壽宮太後太妃們是不是經常用當歸。
胤祺回憶了下，去年除了寧愨太妃病了七八日, 剩下太妃們縱有不適, 也都是喝一兩副藥就好了，太後、五格格還有他更是沒用過當歸。這怎麽也不會有一百斤啊！
虛報數量之人大概是覺得寧壽宮太後、太妃們年紀大了, 用些補藥比較合理，可你這數字寫得也太不合理了。
德妃讓淩保趕緊把錢還上，如果不夠，自己娘家還可以添點兒。但淩保對此十分不屑，直到最後期限，他仍是一個銅板都沒還。
胤禛這日一早還照常去尚書房上了滿文、漢文和算學課。午後才開始算賬，下面的人已經把沒還錢的名單統計出來了，有十幾人，大多是主事、筆帖式這樣的小官。
“阿哥爺，或許這些人一時真的拿不出這麽多錢。”手下人道：“要不再通融幾天吧。”
胤禛想了想，“爺要一家一家去問，真沒錢的另說，有錢不還立刻抄家。”他說著就要去毓慶宮，讓二哥給他派人。
用晚膳時，胤祺他們才知道四哥真帶人去抄家了，幾人又興奮又忐忑，湊在一起討論。
“那些人見了四哥，肯定會老實掏錢吧。”胤祐道。
“就怕那些人還了錢後，對四哥不滿，背後詆毀他。”胤禩有些擔心，這兩天他就已經聽到一些謠言了，說四阿哥愛出風頭，明明是和太子一起辦事，他不知好好跟著太子學習，怎麽就敢自己做主。
胤祺嘆氣，“肯定會有人這麽說，但不能因為這些人，就不查這事兒。”
胤祉頷首，“隨他們怎麽說，反正汗阿瑪發話的。他們有怨言找汗阿瑪去。”
胤祐、胤禩二月就要搬到阿哥所住了，阿哥所這邊正好還空著倆院子，他倆一人一個。看樣子康熙是直接跳過胤祺了。
用完晚膳，幾個小少年好奇內務府的事情，就跑去毓慶宮打聽情況。
胤礽見他們過來，還以為又是來蹭飯的。胤祺笑道：“我們今兒吃過了來的。”
胤礽瞥了幾個弟弟一眼，“不吃飯來這兒做什麽？”
“來陪二哥說說話呀。”胤祺見胤礽面前攤了幾本賬冊，好奇問：“這次追繳回多少銀子呀？”
胤礽道：“七千多兩。”
他嘆了口氣，這還只是一年的，之前的都沒和這些人算賬呢。
“這也太多了。”胤祉難以置信。
“感覺我們像冤大頭一樣。”胤祺坐下嘆氣。
胤祐、胤禩也點頭。
胤礽道：“這種情況歷朝歷代都有，沒有杜絕的法子。”
“那就年年查唄。”胤祺道。
胤礽也在想一勞永逸的辦法，但是沒有。別說內務府這麽多部門，就是普通人家的采辦，也會中飽私囊。
“四哥什麽時候回來？”胤禩有點擔心，他好怕四哥被外面的人欺負哦。
胤祉、胤祺、胤祐也挺擔心。
胤礽搖頭，“不知……”
話音未落，就有一名侍衛進來稟報，“太子爺，四阿哥把淩保家抄了，他應還的三百四十六兩銀子，已經送回宮來了。”
“淩保？那不就是德妃母的表舅嗎？”胤礽微訝，老四是真狠啊，先拿自家人下手。
侍衛頷首，“那淩保還試圖跟四阿哥攀關系，四阿哥壓根不搭理他。”
“四哥呢？”胤祺忙問。
“四阿哥又去別家了。”侍衛道。
胤礽按了按額角，讓人去清點抄沒的銀兩財物。
下午，消息也傳到了南苑。
正和胤禔適用新火銃的康熙聽說老四真帶人去抄家了，不由挑眉，他原以為這小子深谙人心，是個聰明的。沒想到這麽莽。
胤禔也覺意外，老四才多大啊？“太子為何不跟四弟一起去？”
康熙瞪他，“太子帶人去抄家像話嗎？”
胤禔：……那皇子帶人去抄家像話嗎？
來人道：“淩保的妻妾撒潑大哭，說四阿哥攀上高枝兒，就不把母家人放在眼裏了。”
康熙還沒開口，胤禔就已豎起眉毛，“一表三千裏的關系，也敢自稱老四母家。臉真大！”
康熙睨了一眼老大，但眼中卻有藏不住的笑意。老大平日大大咧咧的，關鍵時刻是真護短。
“老四怎麽說？”康熙好奇。
那人道：“四阿哥沒搭理她們。”
老四也是個有定力的，要一般的孩子被這麽冤枉，肯定會忍不住辯駁幾句。那樣原本的公事就成了私事，皇貴妃、德妃都得牽扯進來，事情就覆雜了。
康熙聽說胤禛他們又去了別處，挨家挨戶的討債。有些無奈，“這大正月的。”
胤禔道：“那些內務府的奴才膽大包天，我們就是要讓他們過不好年！”
康熙頓時有點擔憂這倆兒子的名聲了，老大現在在朝中已經有了暴躁無禮的名聲，再加個不近人情的討債鬼老四……
這回他們來南苑試用的新武器是戴梓改良的連珠火銃，比之前那個能裝二十八顆彈藥的火銃射程更遠，而且更加方便攜帶。
正好過年期間，蒙古王公進京朝賀，康熙就讓他們都試試，去年秋天喀爾喀土謝圖汗察琿多爾濟率兵突襲劄薩克部，殺了沙喇，劄薩克圖汗部早晚是要報仇的。
土謝圖汗的人就想從清廷購買一些這樣的火銃。
康熙也想收拾劄薩克部了，當年喀爾喀蒙古策反漠南的蘇尼特部，背叛朝廷。朝廷率兵鎮壓後，只有土謝圖汗和車臣汗向朝廷謝罪，劄薩克部一直不老實，後來雖也派了使者來歸順大清，但和清廷的關系一直不算好，反倒和準噶爾那邊走得更近。如果是劄薩克部，清廷收拾他們就是小菜一碟，但劄薩克部背後是準噶爾。
不過準噶爾那邊沒有出兵，這件事就只是喀爾喀內部的矛盾，清廷也不好出兵支援，賣些火銃給他們倒是可以。
康熙爽快地答應，但前提是土謝圖汗部得和科爾沁蒙古一樣，替清廷守好西北邊境。
土謝圖汗部的人一口答應，康熙卻不放心，還讓他們簽訂了文書。
在南苑住了一夜，次日上午，康熙和胤禔才回宮。
胤礽立刻就來見康熙，“汗阿瑪，四弟又帶人出宮去了。”他原以為胤禛帶人去抄家也就是殺雞儆猴，誰料這小子昨天跑了六七家還沒完，今天又出去了。“兒子勸不住他。”
康熙皺眉，“這個老四，連你的話都不聽了？”
胤礽嘆氣，“汗阿瑪，要不您派人把四弟叫回來吧？”
康熙：“現在把他叫回來，內務府的那些奴才豈不是以為皇家理虧？日後只會更加肆意妄為。”
胤礽一怔，“可是兒子聽人說，外面已經有人在說四弟小小年紀冷酷無情，這對他實在不好。”而且他們再一打聽，就會知道這事兒是他和胤禛一起辦的，到時候肯定懷疑是他把四弟推出去當惡人……
雖然他是有這方面的考慮，但也沒讓四弟把事兒做這麽絕啊！
康熙擡眸打量胤礽一眼，“朕知道你是好心，但他都已經去了，把人叫回來，只會對他更不利。”這時候把胤禛叫回來，就說明連他這個汗阿瑪都不讚同胤禛的做法，外面那些人詆毀起胤禛來只會越發無所顧忌。
當然了，最根本的還是康熙本身也希望這件事能查到底。這些人撈得可都是他的錢，他自己的錢，他還不能要了？
而且他估計就這兩三年中間，必會和準噶爾有一戰，他得盡快給軍隊換一批新的火器，像“威遠將軍”這種大炮更是多多益善，到時候直接搬到草原上，炸平準噶爾。
他就跟胤礽算了一筆賬，大概意思就是汗阿瑪很窮，朝廷也很窮，以後用錢的地方太多了咱可沒錢讓那些奴才霍霍。
胤礽不由想起《國富論》裏的內容，嘆了口氣，朝廷沒錢，要名聲也沒用。
到了傍晚，胤禛才帶著人從宮外回來，他先到乾清宮見康熙，正好胤祉、胤祺來和康熙商議《濟民月刊》的事情，三人見了胤禛都嚇一跳。
“四哥，你怎麽了？被貓抓了？”胤祺立刻跑去檢查四哥眼睛下的兩個血道子。
胤禛搖頭，“不是貓，是人抓的。”
康熙聞言臉色就沈了下來，看向隨胤禛去辦差的差役，那人立刻跪下請罪，“奴才該死，是奴才沒能護好四阿哥。”
胤禛笑笑，“沒事，汗阿瑪別怪他們，是有家的小妾撒潑，過來抓傷了兒子。”
當時那情形，實在太丟人了。他都不想提。
康熙：……堂堂阿哥被個奴才家的小妾抓傷，這事兒還是別細說了。太沒面子。他忙把胤禛拽到身邊，“除了臉，還有哪兒傷了？”
胤禛搖頭，看向隨行之人，“他們立刻就把那小妾按住了。”
康熙當即下令，命人把那家人流放寧古塔，抓傷四阿哥的賤妾杖責四十大板。
梁九功已經拿了藥膏來，康熙心疼地給胤禛上藥。
胤祉、胤祺則在旁你一言我一語地問抄家的成果。
胤禛道：“有八家是家中有餘錢卻不還的，我已抄沒其全部家產，都送到銀庫那邊去了，有三家是真的拿不出銀子。”他說著嘆了口氣，“這三家都是家中有病人的，一人是虛報了藥材的價格，另一人則是以次充好，把禦藥房的藥材換成了次品，拿好藥材給自己家人治病，還有一人是嫁女兒拿不出嫁妝，采買白糖時虛報了價格。”
胤祉皺眉，“他家有人生病也不能偷宮裏的東西吧。”
胤祺點頭，可憐不是做壞事的理由，但這三人的遭遇也確實挺慘的。若真抄家免職，他們的生活只會過的更困難。
“這三人均有懺悔之意，兒子便讓他們先不必還錢了。可做錯事情總是該罰的。”胤禛看向康熙，“汗阿瑪，您說該怎麽辦？”
康熙道：“就讓他們白給內務府幹幾個月的活兒，直到欠的錢還清為止。”
胤祉點頭，“汗阿瑪聖明。”
胤禛為了這事兒連著幾天沒好好休息，康熙就打發他回去早點睡覺。剩下的事情讓胤礽處理。
正月下旬，有消息傳入京城，土謝圖汗察琿多爾濟殺了噶爾丹的弟弟，噶爾丹放話說要為弟弟報仇。
土謝圖汗部進京朝賀的貴族們急急忙忙趕回蒙古。
這些人走後，康熙才有時間處理內務府的後續，重新選了一批內務府的官員和司員，並在會計司下又設了一個機構，這些人不負責別的，就負責查賬，以及調查宮外糧食菜蔬等物的價格。
胤禛因為這事兒在包衣之中算是出名了，但和康熙他們想的不同，大家不覺得是四阿哥不近人情，只覺得是太子不近人情。
畢竟這事兒是太子和四阿哥一起辦的，四阿哥才多大，要是沒有太子支持，四阿哥哪兒有這個膽子率人出去抄家。
“現在外面都在傳，四阿哥是太子爺的人。”索額圖進宮時，就和胤礽說起此事。
胤礽也很無語，但他又沒法把自己摘出去，畢竟這事兒的確是他同意的，如果大家沒往他這兒想那是最好，大家既然已經想到了這層，他就沒法兒否認。
胤礽氣得咬牙，“老四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以後都不想和老四一起辦差了，還不如大哥呢。
……
他一定是被老四氣懵了，大哥比老四還不靠譜，只會給他添亂。
胤礽不由嘆氣，兄弟之中怎麽就沒個人能幫他，老三如今和老五湊在一塊，整日編排期刊、讀讀文章，選選稿件，差事輕松得很。他怕是早就忘了自己這個二哥。
索額圖就安慰胤礽，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年紀到底還小，不足為懼。他最要擔心的還是大阿哥。“臣聽說大阿哥對俄羅斯和準噶爾的事情很感興趣，還專門學了點俄語。若大阿哥能隨臣一起出使俄羅斯，太子這邊就能輕松許多。”
胤礽想了想，“可這事兒我不好和汗阿瑪提。”
“讓五阿哥去勸大阿哥。”索額圖道：“五阿哥最近不是經常來您這兒用膳嗎？您不如派他去試探試探大阿哥的意思。”五阿哥最好哄，又和兩邊關系都不錯，這事兒只能讓他去。
胤礽有些猶豫，“大哥性子太魯莽了，我怕他出使俄羅斯和人家起沖突。”
索額圖心說自家太子就是有大局觀，他於是跟胤礽分析起這回康熙派人去俄羅斯的目的。
“萬歲爺不知從哪兒得知俄羅斯朝廷是二主並立，還有一位攝政的公主，他們政局不穩，才著急求和，但越是這種時候，咱們就越不能輕易答應。而且他們在背後支持準噶爾，這哪兒是求和的態度。就怕這些人陽奉陰違，所以得帶幾個厲害的人過去，還得運一批新造的火炮火銃去黑龍江。”
胤礽一楞，嚇唬人這事兒，確實適合大哥幹！
這日用晚膳時，胤礽就讓毓慶宮小廚房做了幾道好菜，把幾個弟弟叫來吃飯。
這是繼那次麻辣火鍋之後，胤礽第二次主動邀請弟弟們過來用飯，幾個小家夥都挺高興。
胤祉、胤祺一見胤礽就分享起《濟民月刊》的進展，已經收到了十幾篇稿子，他們篩選出了八篇，農學的五篇，經濟的三篇。
“現在書坊那邊正在排版。”胤祺道：“老祖宗聖壽節前肯定能印出來。”
說到太皇太後的聖壽節，胤禩就道：“不知今年佛祖還會不會賜書？”
胤祺偷偷和胤祉、胤禛對視一眼，今年有沒有就不是他們能做主了，是汗阿瑪說了算。
胤礽還記得汗阿瑪辛苦偽造的《青囊書》，也不知這回能不能派上用場。
兄弟幾人從太皇太後聖壽節，聊到喀爾喀蒙古的事情，又從喀爾喀蒙古聊到俄羅斯。
胤礽就把此次出使俄羅斯的目的和幾個弟弟們說了，“俄羅斯仗著我們對他們不夠了解，就想騙我們，一邊求和，一邊支持準噶爾，這哪兒行？”
胤祺他們紛紛點頭，“不行不行，俄羅斯欺人太甚！”
胤礽嘆氣，“可惜我年紀太小了，沒法出使，否則大清太子的身份也夠震懾他們了。”
胤祺道：“就算二哥想去，汗阿瑪也不會讓你去的，俄羅斯荒涼得很，路上一定要遭不少罪。”
胤祉道：“要不讓大哥去吧，有大哥在，使團不會吃虧。”
胤礽不料三弟也是這個想法，他忙搖頭，“老五剛說了，俄羅斯荒蕪的很，路上要受罪，大哥如何能去？”
“是啊，太遠了，使團中已有索相這樣的重臣，不必再派一名皇子了。”胤禛道。
胤礽點頭，口中卻說起俄羅斯這些年是如何不老實的。以老大的性子，壓根不用他想法子說服他，只要把他們這番話傳到老大耳中，他就一定會搶著去。
至於汗阿瑪同不同意，那就不是他說了算的。
到該去校場學騎射的時間，胤祺他們才從毓慶宮出來。
胤祺心裏還在想著俄羅斯的事情，他最近看話本又攢夠了積分，可以兌換書了，汗阿瑪說讓他兌換講後世生活的書，但胤祺更想兌換本軍事相關的。
正好他前幾天看的話本主角是將軍，這回大概率又會有【軍事】這個關鍵詞。
胤禛則在思考北境的事情，要不是準噶爾威脅到了喀爾喀，朝廷完全可以先不著急答應求和，去俄羅斯探探情況再說。
可如今準噶爾就要打喀爾喀了，俄羅斯那邊再趁火打劫，清廷就成了兩邊作戰。
俄羅斯和準噶爾那邊還有聯系，那清廷的處境就太不妙了。不管怎樣，得先斷了俄羅斯對準噶爾的幫助。
他覺得這事兒光靠武力恐嚇解決不了，還得是懂得談判之人和俄羅斯那邊談條件。
在這點上，索額圖比明珠稍微差了一點，可惜明珠已經去歐洲了，也不知汗阿瑪打算派誰和索相一起去。
胤禛接觸的朝中事務也不多，認識的大臣就那麽幾個。想了半天也沒什麽主意。這種軍國大事本來也不該他一個小阿哥摻和，索性不想了。
下午的騎射課快結束時，胤禔來了。
他讓幾個弟弟們同時射箭，胤祉、胤祺準頭最好，胤禛也終於用上了四力的弓，但是準頭依然不行。
胤禔無情地嘲笑四弟一番，又去糾正胤祐、胤禩的動作。
騎射課結束後，他就和胤禩一起回鹹福宮給惠妃請個安，也讓胤禩見見良貴人。
胤禔隨口問胤禩，“聽說你們最近經常去毓慶宮用晚膳，老二沒嫌煩？”
胤禩搖頭，“二哥不但不煩我們，今兒還主動邀請我們去呢。”
胤禔挑眉，老二什麽時候這麽好客了？“他邀請你們去，是不是跟你們說我壞話來著？”
“沒有呀。”胤禩道：“今兒我們聊到俄羅斯的事情，三哥說可以讓大哥出使俄羅斯，二哥還舍不得您去呢。”
胤禔一聽和俄羅斯有關，忙胤禩給他仔細講講。
胤禩就一五一十把中午的對話跟胤禔說了。
“我們都覺得路上太辛苦啦，大哥還是別去的好。”胤禩道。
胤禔：“身為皇子，哪兒能怕辛苦？我早就想去會會那些老毛子了！”
他說著就一拍胤禩後腦勺，“你自己去給額娘請安吧，就說我去見汗阿瑪了。”
胤禩：？？？
康熙最近正在敲定出使俄國的名單，他最近又把《歐洲史》第二冊翻出來細讀，裏面提到俄羅斯那邊在十七世紀末的政局，以及新帝彼得二世，那好像是個挺厲害的人物。他掌權之後版圖不斷擴張，尤其是往西擴張，大概是因為西伯利亞這些地方氣候太差，不適合種糧食。有個如此強大的鄰國，讓康熙很是不安，就跟如今的準噶爾差不多。
不如趁他們還沒強大起來的時候，把該拿的地都拿回來，該爭得氣也爭回來。
因此，這次使團的名單他斟酌了很久，他現在對傳教士們印象越來越差，不想讓他們做翻譯了，讓理藩院會俄語和拉丁語的官員給一些漢臣惡補俄語。這些漢人腦子轉得快，到時候得讓他們去。
他萬萬沒想到，胤禔會主動提出去俄羅斯。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身為皇子，豈可去俄羅斯這樣危險的地方？”
胤禔：“俄羅斯又不是戰場，能有多危險？”
胤禔來的路上想了幾個理由，試圖說服汗阿瑪。
最終，康熙沒有被他的理由說服，卻被這小子的氣勢和決心說動了，“但你額娘和福晉怎麽辦？”
“汗阿瑪會照顧好額娘的，額娘會照顧好福晉的。”胤禔道。
康熙：……
他還是舍不得兒子出使的，畢竟誰也不知道俄羅斯那邊是個什麽情況，“這次出使要聽索相的，你能願意？”別大清和俄羅斯沒打起來，使團內部先鬧起矛盾。
胤禔道：“為了收拾老毛子，我願意！”
康熙沒想到胤禔能答應的這般痛快，他有些欣慰，關鍵時刻這孩子的腦子還是清楚的，“行，把你的名字加上，你額娘那邊，你自己去說。”他想了想，“你以平頭阿哥的身份出使不大好，走之前，朕先把你的爵位定下來。”
胤禔不料今兒是雙喜臨門，直到走出乾清宮，仍忍不住咧著嘴傻笑。
但當他見到額娘和福晉時，就笑不出來了，惠妃哭著在他身上一頓錘，“我怎麽就養出個你這麽不省心的兒子哦！”
大福晉在一旁默默垂淚。
胤禔：“你們就放心吧，我帶上戴梓新造的火銃，不會有事的。”
惠妃一抹眼淚，“對，都是那個戴梓，自從你認識他，就整天琢磨些危險的事兒！不是去濯靈廠就是去鳥槍處。”她認真問胤禔，“你怎麽就突然想起這麽個人了？”
胤禔道：“是老五那天和我提了一句。”
“五阿哥？”惠妃蹙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四阿哥、五阿哥都是太子的人你不知道嗎？他們就是想故意把你往火坑裏推。你個蠢蛋！被弟弟們坑了！”
“額娘，你可別瞎說。”胤禔皺眉，“老四、老五倆小屁孩，怎麽就是老二的人了？”
“他們天天去毓慶宮用膳，四阿哥還幫著太子辦差。為了太子，小小年紀背了罵名。”惠妃道：“宮裏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兒，就你一個傻子還蒙在鼓裏。”
“就算老四是，老五也不是吧，那小子去毓慶宮蹭飯純屬是因為那兒的飯好吃。”胤禔說著不由笑起來，“而且就老五那腦子，他想跟老二，老二還嫌棄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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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務府管著皇室的衣食住行, 內務府的官員對於皇室來說，是家臣。雖地位不如外朝，但因是直接為皇室服務的, 和皇室更為親近。
胤礽、胤禛調查內務府虛報價格之事後宮上下都有所耳聞，宮裏好幾位妃嬪都是包衣出身。大家也擔心娘家親戚牽扯其中，過年期間想辦法給家裏傳話，讓家裏盡快把銀子還上。
這是萬歲爺讓太子辦得第一件大事兒, 但凡有眼色的就趕緊配合一下, 這時候當出頭鳥，不是找死嗎？就是不考慮他們的前途，也好歹考慮考慮她們這些在宮裏苦熬的妃嬪吧。
說得長遠一點，萬歲爺百年之後，太子繼位，想翻舊賬, 為難她們這些太妃太嬪還不是輕而易舉？
德妃得知自家表舅牽扯其中, 也讓人帶了信。德妃的表舅淩保是禦藥房的管事, 禦藥房也是個撈錢的好地方, 像宮裏常用的川貝、當歸等藥材價格，都是五倍十倍的虛報，不僅虛報價格, 還虛報數量。
胤禛查看去年寧壽宮支取的當歸, 足有一百斤。
胤禛還專門去問胤祺，去年寧壽宮太後太妃們是不是經常用當歸。
胤祺回憶了下，去年除了寧愨太妃病了七八日, 剩下太妃們縱有不適, 也都是喝一兩副藥就好了，太後、五格格還有他更是沒用過當歸。這怎麽也不會有一百斤啊！
虛報數量之人大概是覺得寧壽宮太後、太妃們年紀大了, 用些補藥比較合理，可你這數字寫得也太不合理了。
德妃讓淩保趕緊把錢還上，如果不夠，自己娘家還可以添點兒。但淩保對此十分不屑，直到最後期限，他仍是一個銅板都沒還。
胤禛這日一早還照常去尚書房上了滿文、漢文和算學課。午後才開始算賬，下面的人已經把沒還錢的名單統計出來了，有十幾人，大多是主事、筆帖式這樣的小官。
“阿哥爺，或許這些人一時真的拿不出這麽多錢。”手下人道：“要不再通融幾天吧。”
胤禛想了想，“爺要一家一家去問，真沒錢的另說，有錢不還立刻抄家。”他說著就要去毓慶宮，讓二哥給他派人。
用晚膳時，胤祺他們才知道四哥真帶人去抄家了，幾人又興奮又忐忑，湊在一起討論。
“那些人見了四哥，肯定會老實掏錢吧。”胤祐道。
“就怕那些人還了錢後，對四哥不滿，背後詆毀他。”胤禩有些擔心，這兩天他就已經聽到一些謠言了，說四阿哥愛出風頭，明明是和太子一起辦事，他不知好好跟著太子學習，怎麽就敢自己做主。
胤祺嘆氣，“肯定會有人這麽說，但不能因為這些人，就不查這事兒。”
胤祉頷首，“隨他們怎麽說，反正汗阿瑪發話的。他們有怨言找汗阿瑪去。”
胤祐、胤禩二月就要搬到阿哥所住了，阿哥所這邊正好還空著倆院子，他倆一人一個。看樣子康熙是直接跳過胤祺了。
用完晚膳，幾個小少年好奇內務府的事情，就跑去毓慶宮打聽情況。
胤礽見他們過來，還以為又是來蹭飯的。胤祺笑道：“我們今兒吃過了來的。”
胤礽瞥了幾個弟弟一眼，“不吃飯來這兒做什麽？”
“來陪二哥說說話呀。”胤祺見胤礽面前攤了幾本賬冊，好奇問：“這次追繳回多少銀子呀？”
胤礽道：“七千多兩。”
他嘆了口氣，這還只是一年的，之前的都沒和這些人算賬呢。
“這也太多了。”胤祉難以置信。
“感覺我們像冤大頭一樣。”胤祺坐下嘆氣。
胤祐、胤禩也點頭。
胤礽道：“這種情況歷朝歷代都有，沒有杜絕的法子。”
“那就年年查唄。”胤祺道。
胤礽也在想一勞永逸的辦法，但是沒有。別說內務府這麽多部門，就是普通人家的采辦，也會中飽私囊。
“四哥什麽時候回來？”胤禩有點擔心，他好怕四哥被外面的人欺負哦。
胤祉、胤祺、胤祐也挺擔心。
胤礽搖頭，“不知……”
話音未落，就有一名侍衛進來稟報，“太子爺，四阿哥把淩保家抄了，他應還的三百四十六兩銀子，已經送回宮來了。”
“淩保？那不就是德妃母的表舅嗎？”胤礽微訝，老四是真狠啊，先拿自家人下手。
侍衛頷首，“那淩保還試圖跟四阿哥攀關系，四阿哥壓根不搭理他。”
“四哥呢？”胤祺忙問。
“四阿哥又去別家了。”侍衛道。
胤礽按了按額角，讓人去清點抄沒的銀兩財物。
下午，消息也傳到了南苑。
正和胤禔適用新火銃的康熙聽說老四真帶人去抄家了，不由挑眉，他原以為這小子深谙人心，是個聰明的。沒想到這麽莽。
胤禔也覺意外，老四才多大啊？“太子為何不跟四弟一起去？”
康熙瞪他，“太子帶人去抄家像話嗎？”
胤禔：……那皇子帶人去抄家像話嗎？
來人道：“淩保的妻妾撒潑大哭，說四阿哥攀上高枝兒，就不把母家人放在眼裏了。”
康熙還沒開口，胤禔就已豎起眉毛，“一表三千裏的關系，也敢自稱老四母家。臉真大！”
康熙睨了一眼老大，但眼中卻有藏不住的笑意。老大平日大大咧咧的，關鍵時刻是真護短。
“老四怎麽說？”康熙好奇。
那人道：“四阿哥沒搭理她們。”
老四也是個有定力的，要一般的孩子被這麽冤枉，肯定會忍不住辯駁幾句。那樣原本的公事就成了私事，皇貴妃、德妃都得牽扯進來，事情就覆雜了。
康熙聽說胤禛他們又去了別處，挨家挨戶的討債。有些無奈，“這大正月的。”
胤禔道：“那些內務府的奴才膽大包天，我們就是要讓他們過不好年！”
康熙頓時有點擔憂這倆兒子的名聲了，老大現在在朝中已經有了暴躁無禮的名聲，再加個不近人情的討債鬼老四……
這回他們來南苑試用的新武器是戴梓改良的連珠火銃，比之前那個能裝二十八顆彈藥的火銃射程更遠，而且更加方便攜帶。
正好過年期間，蒙古王公進京朝賀，康熙就讓他們都試試，去年秋天喀爾喀土謝圖汗察琿多爾濟率兵突襲劄薩克部，殺了沙喇，劄薩克圖汗部早晚是要報仇的。
土謝圖汗的人就想從清廷購買一些這樣的火銃。
康熙也想收拾劄薩克部了，當年喀爾喀蒙古策反漠南的蘇尼特部，背叛朝廷。朝廷率兵鎮壓後，只有土謝圖汗和車臣汗向朝廷謝罪，劄薩克部一直不老實，後來雖也派了使者來歸順大清，但和清廷的關系一直不算好，反倒和準噶爾那邊走得更近。如果是劄薩克部，清廷收拾他們就是小菜一碟，但劄薩克部背後是準噶爾。
不過準噶爾那邊沒有出兵，這件事就只是喀爾喀內部的矛盾，清廷也不好出兵支援，賣些火銃給他們倒是可以。
康熙爽快地答應，但前提是土謝圖汗部得和科爾沁蒙古一樣，替清廷守好西北邊境。
土謝圖汗部的人一口答應，康熙卻不放心，還讓他們簽訂了文書。
在南苑住了一夜，次日上午，康熙和胤禔才回宮。
胤礽立刻就來見康熙，“汗阿瑪，四弟又帶人出宮去了。”他原以為胤禛帶人去抄家也就是殺雞儆猴，誰料這小子昨天跑了六七家還沒完，今天又出去了。“兒子勸不住他。”
康熙皺眉，“這個老四，連你的話都不聽了？”
胤礽嘆氣，“汗阿瑪，要不您派人把四弟叫回來吧？”
康熙：“現在把他叫回來，內務府的那些奴才豈不是以為皇家理虧？日後只會更加肆意妄為。”
胤礽一怔，“可是兒子聽人說，外面已經有人在說四弟小小年紀冷酷無情，這對他實在不好。”而且他們再一打聽，就會知道這事兒是他和胤禛一起辦的，到時候肯定懷疑是他把四弟推出去當惡人……
雖然他是有這方面的考慮，但也沒讓四弟把事兒做這麽絕啊！
康熙擡眸打量胤礽一眼，“朕知道你是好心，但他都已經去了，把人叫回來，只會對他更不利。”這時候把胤禛叫回來，就說明連他這個汗阿瑪都不讚同胤禛的做法，外面那些人詆毀起胤禛來只會越發無所顧忌。
當然了，最根本的還是康熙本身也希望這件事能查到底。這些人撈得可都是他的錢，他自己的錢，他還不能要了？
而且他估計就這兩三年中間，必會和準噶爾有一戰，他得盡快給軍隊換一批新的火器，像“威遠將軍”這種大炮更是多多益善，到時候直接搬到草原上，炸平準噶爾。
他就跟胤礽算了一筆賬，大概意思就是汗阿瑪很窮，朝廷也很窮，以後用錢的地方太多了咱可沒錢讓那些奴才霍霍。
胤礽不由想起《國富論》裏的內容，嘆了口氣，朝廷沒錢，要名聲也沒用。
到了傍晚，胤禛才帶著人從宮外回來，他先到乾清宮見康熙，正好胤祉、胤祺來和康熙商議《濟民月刊》的事情，三人見了胤禛都嚇一跳。
“四哥，你怎麽了？被貓抓了？”胤祺立刻跑去檢查四哥眼睛下的兩個血道子。
胤禛搖頭，“不是貓，是人抓的。”
康熙聞言臉色就沈了下來，看向隨胤禛去辦差的差役，那人立刻跪下請罪，“奴才該死，是奴才沒能護好四阿哥。”
胤禛笑笑，“沒事，汗阿瑪別怪他們，是有家的小妾撒潑，過來抓傷了兒子。”
當時那情形，實在太丟人了。他都不想提。
康熙：……堂堂阿哥被個奴才家的小妾抓傷，這事兒還是別細說了。太沒面子。他忙把胤禛拽到身邊，“除了臉，還有哪兒傷了？”
胤禛搖頭，看向隨行之人，“他們立刻就把那小妾按住了。”
康熙當即下令，命人把那家人流放寧古塔，抓傷四阿哥的賤妾杖責四十大板。
梁九功已經拿了藥膏來，康熙心疼地給胤禛上藥。
胤祉、胤祺則在旁你一言我一語地問抄家的成果。
胤禛道：“有八家是家中有餘錢卻不還的，我已抄沒其全部家產，都送到銀庫那邊去了，有三家是真的拿不出銀子。”他說著嘆了口氣，“這三家都是家中有病人的，一人是虛報了藥材的價格，另一人則是以次充好，把禦藥房的藥材換成了次品，拿好藥材給自己家人治病，還有一人是嫁女兒拿不出嫁妝，采買白糖時虛報了價格。”
胤祉皺眉，“他家有人生病也不能偷宮裏的東西吧。”
胤祺點頭，可憐不是做壞事的理由，但這三人的遭遇也確實挺慘的。若真抄家免職，他們的生活只會過的更困難。
“這三人均有懺悔之意，兒子便讓他們先不必還錢了。可做錯事情總是該罰的。”胤禛看向康熙，“汗阿瑪，您說該怎麽辦？”
康熙道：“就讓他們白給內務府幹幾個月的活兒，直到欠的錢還清為止。”
胤祉點頭，“汗阿瑪聖明。”
胤禛為了這事兒連著幾天沒好好休息，康熙就打發他回去早點睡覺。剩下的事情讓胤礽處理。
正月下旬，有消息傳入京城，土謝圖汗察琿多爾濟殺了噶爾丹的弟弟，噶爾丹放話說要為弟弟報仇。
土謝圖汗部進京朝賀的貴族們急急忙忙趕回蒙古。
這些人走後，康熙才有時間處理內務府的後續，重新選了一批內務府的官員和司員，並在會計司下又設了一個機構，這些人不負責別的，就負責查賬，以及調查宮外糧食菜蔬等物的價格。
胤禛因為這事兒在包衣之中算是出名了，但和康熙他們想的不同，大家不覺得是四阿哥不近人情，只覺得是太子不近人情。
畢竟這事兒是太子和四阿哥一起辦的，四阿哥才多大，要是沒有太子支持，四阿哥哪兒有這個膽子率人出去抄家。
“現在外面都在傳，四阿哥是太子爺的人。”索額圖進宮時，就和胤礽說起此事。
胤礽也很無語，但他又沒法把自己摘出去，畢竟這事兒的確是他同意的，如果大家沒往他這兒想那是最好，大家既然已經想到了這層，他就沒法兒否認。
胤礽氣得咬牙，“老四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以後都不想和老四一起辦差了，還不如大哥呢。
……
他一定是被老四氣懵了，大哥比老四還不靠譜，只會給他添亂。
胤礽不由嘆氣，兄弟之中怎麽就沒個人能幫他，老三如今和老五湊在一塊，整日編排期刊、讀讀文章，選選稿件，差事輕松得很。他怕是早就忘了自己這個二哥。
索額圖就安慰胤礽，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年紀到底還小，不足為懼。他最要擔心的還是大阿哥。“臣聽說大阿哥對俄羅斯和準噶爾的事情很感興趣，還專門學了點俄語。若大阿哥能隨臣一起出使俄羅斯，太子這邊就能輕松許多。”
胤礽想了想，“可這事兒我不好和汗阿瑪提。”
“讓五阿哥去勸大阿哥。”索額圖道：“五阿哥最近不是經常來您這兒用膳嗎？您不如派他去試探試探大阿哥的意思。”五阿哥最好哄，又和兩邊關系都不錯，這事兒只能讓他去。
胤礽有些猶豫，“大哥性子太魯莽了，我怕他出使俄羅斯和人家起沖突。”
索額圖心說自家太子就是有大局觀，他於是跟胤礽分析起這回康熙派人去俄羅斯的目的。
“萬歲爺不知從哪兒得知俄羅斯朝廷是二主並立，還有一位攝政的公主，他們政局不穩，才著急求和，但越是這種時候，咱們就越不能輕易答應。而且他們在背後支持準噶爾，這哪兒是求和的態度。就怕這些人陽奉陰違，所以得帶幾個厲害的人過去，還得運一批新造的火炮火銃去黑龍江。”
胤礽一楞，嚇唬人這事兒，確實適合大哥幹！
這日用晚膳時，胤礽就讓毓慶宮小廚房做了幾道好菜，把幾個弟弟叫來吃飯。
這是繼那次麻辣火鍋之後，胤礽第二次主動邀請弟弟們過來用飯，幾個小家夥都挺高興。
胤祉、胤祺一見胤礽就分享起《濟民月刊》的進展，已經收到了十幾篇稿子，他們篩選出了八篇，農學的五篇，經濟的三篇。
“現在書坊那邊正在排版。”胤祺道：“老祖宗聖壽節前肯定能印出來。”
說到太皇太後的聖壽節，胤禩就道：“不知今年佛祖還會不會賜書？”
胤祺偷偷和胤祉、胤禛對視一眼，今年有沒有就不是他們能做主了，是汗阿瑪說了算。
胤礽還記得汗阿瑪辛苦偽造的《青囊書》，也不知這回能不能派上用場。
兄弟幾人從太皇太後聖壽節，聊到喀爾喀蒙古的事情，又從喀爾喀蒙古聊到俄羅斯。
胤礽就把此次出使俄羅斯的目的和幾個弟弟們說了，“俄羅斯仗著我們對他們不夠了解，就想騙我們，一邊求和，一邊支持準噶爾，這哪兒行？”
胤祺他們紛紛點頭，“不行不行，俄羅斯欺人太甚！”
胤礽嘆氣，“可惜我年紀太小了，沒法出使，否則大清太子的身份也夠震懾他們了。”
胤祺道：“就算二哥想去，汗阿瑪也不會讓你去的，俄羅斯荒涼得很，路上一定要遭不少罪。”
胤祉道：“要不讓大哥去吧，有大哥在，使團不會吃虧。”
胤礽不料三弟也是這個想法，他忙搖頭，“老五剛說了，俄羅斯荒蕪的很，路上要受罪，大哥如何能去？”
“是啊，太遠了，使團中已有索相這樣的重臣，不必再派一名皇子了。”胤禛道。
胤礽點頭，口中卻說起俄羅斯這些年是如何不老實的。以老大的性子，壓根不用他想法子說服他，只要把他們這番話傳到老大耳中，他就一定會搶著去。
至於汗阿瑪同不同意，那就不是他說了算的。
到該去校場學騎射的時間，胤祺他們才從毓慶宮出來。
胤祺心裏還在想著俄羅斯的事情，他最近看話本又攢夠了積分，可以兌換書了，汗阿瑪說讓他兌換講後世生活的書，但胤祺更想兌換本軍事相關的。
正好他前幾天看的話本主角是將軍，這回大概率又會有【軍事】這個關鍵詞。
胤禛則在思考北境的事情，要不是準噶爾威脅到了喀爾喀，朝廷完全可以先不著急答應求和，去俄羅斯探探情況再說。
可如今準噶爾就要打喀爾喀了，俄羅斯那邊再趁火打劫，清廷就成了兩邊作戰。
俄羅斯和準噶爾那邊還有聯系，那清廷的處境就太不妙了。不管怎樣，得先斷了俄羅斯對準噶爾的幫助。
他覺得這事兒光靠武力恐嚇解決不了，還得是懂得談判之人和俄羅斯那邊談條件。
在這點上，索額圖比明珠稍微差了一點，可惜明珠已經去歐洲了，也不知汗阿瑪打算派誰和索相一起去。
胤禛接觸的朝中事務也不多，認識的大臣就那麽幾個。想了半天也沒什麽主意。這種軍國大事本來也不該他一個小阿哥摻和，索性不想了。
下午的騎射課快結束時，胤禔來了。
他讓幾個弟弟們同時射箭，胤祉、胤祺準頭最好，胤禛也終於用上了四力的弓，但是準頭依然不行。
胤禔無情地嘲笑四弟一番，又去糾正胤祐、胤禩的動作。
騎射課結束後，他就和胤禩一起回鹹福宮給惠妃請個安，也讓胤禩見見良貴人。
胤禔隨口問胤禩，“聽說你們最近經常去毓慶宮用晚膳，老二沒嫌煩？”
胤禩搖頭，“二哥不但不煩我們，今兒還主動邀請我們去呢。”
胤禔挑眉，老二什麽時候這麽好客了？“他邀請你們去，是不是跟你們說我壞話來著？”
“沒有呀。”胤禩道：“今兒我們聊到俄羅斯的事情，三哥說可以讓大哥出使俄羅斯，二哥還舍不得您去呢。”
胤禔一聽和俄羅斯有關，忙胤禩給他仔細講講。
胤禩就一五一十把中午的對話跟胤禔說了。
“我們都覺得路上太辛苦啦，大哥還是別去的好。”胤禩道。
胤禔：“身為皇子，哪兒能怕辛苦？我早就想去會會那些老毛子了！”
他說著就一拍胤禩後腦勺，“你自己去給額娘請安吧，就說我去見汗阿瑪了。”
胤禩：？？？
康熙最近正在敲定出使俄國的名單，他最近又把《歐洲史》第二冊翻出來細讀，裏面提到俄羅斯那邊在十七世紀末的政局，以及新帝彼得二世，那好像是個挺厲害的人物。他掌權之後版圖不斷擴張，尤其是往西擴張，大概是因為西伯利亞這些地方氣候太差，不適合種糧食。有個如此強大的鄰國，讓康熙很是不安，就跟如今的準噶爾差不多。
不如趁他們還沒強大起來的時候，把該拿的地都拿回來，該爭得氣也爭回來。
因此，這次使團的名單他斟酌了很久，他現在對傳教士們印象越來越差，不想讓他們做翻譯了，讓理藩院會俄語和拉丁語的官員給一些漢臣惡補俄語。這些漢人腦子轉得快，到時候得讓他們去。
他萬萬沒想到，胤禔會主動提出去俄羅斯。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身為皇子，豈可去俄羅斯這樣危險的地方？”
胤禔：“俄羅斯又不是戰場，能有多危險？”
胤禔來的路上想了幾個理由，試圖說服汗阿瑪。
最終，康熙沒有被他的理由說服，卻被這小子的氣勢和決心說動了，“但你額娘和福晉怎麽辦？”
“汗阿瑪會照顧好額娘的，額娘會照顧好福晉的。”胤禔道。
康熙：……
他還是舍不得兒子出使的，畢竟誰也不知道俄羅斯那邊是個什麽情況，“這次出使要聽索相的，你能願意？”別大清和俄羅斯沒打起來，使團內部先鬧起矛盾。
胤禔道：“為了收拾老毛子，我願意！”
康熙沒想到胤禔能答應的這般痛快，他有些欣慰，關鍵時刻這孩子的腦子還是清楚的，“行，把你的名字加上，你額娘那邊，你自己去說。”他想了想，“你以平頭阿哥的身份出使不大好，走之前，朕先把你的爵位定下來。”
胤禔不料今兒是雙喜臨門，直到走出乾清宮，仍忍不住咧著嘴傻笑。
但當他見到額娘和福晉時，就笑不出來了，惠妃哭著在他身上一頓錘，“我怎麽就養出個你這麽不省心的兒子哦！”
大福晉在一旁默默垂淚。
胤禔：“你們就放心吧，我帶上戴梓新造的火銃，不會有事的。”
惠妃一抹眼淚，“對，都是那個戴梓，自從你認識他，就整天琢磨些危險的事兒！不是去濯靈廠就是去鳥槍處。”她認真問胤禔，“你怎麽就突然想起這麽個人了？”
胤禔道：“是老五那天和我提了一句。”
“五阿哥？”惠妃蹙眉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四阿哥、五阿哥都是太子的人你不知道嗎？他們就是想故意把你往火坑裏推。你個蠢蛋！被弟弟們坑了！”
“額娘，你可別瞎說。”胤禔皺眉，“老四、老五倆小屁孩，怎麽就是老二的人了？”
“他們天天去毓慶宮用膳，四阿哥還幫著太子辦差。為了太子，小小年紀背了罵名。”惠妃道：“宮裏上下都心知肚明的事兒，就你一個傻子還蒙在鼓裏。”
“就算老四是，老五也不是吧，那小子去毓慶宮蹭飯純屬是因為那兒的飯好吃。”胤禔說著不由笑起來，“而且就老五那腦子，他想跟老二，老二還嫌棄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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