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離開

血腥的戰事持續了良久。

一切偃旗息鼓，勝負分明時，齊珩煜高舉著大周朝的旗幟，嘶聲怒吼：“投降者不殺！投降者不殺！！”

主帥已死，聖女也亡，西秦整個隊伍都渙散。此時齊珩煜號令一喊，大片大片的將士放下手中兵刃，一一臣服下來。

平陽伸長了脖頸，只焦急地望著這浩浩蕩蕩的人。

但見得這一排又一排的人頭後，她再也忍不了了，哭著穿破人流往前跑去。

沒有……

怎麽會沒有呢？

蘇長運…蘇長運……

不知跑了多久，她看著滿地的屍體與血腥，終於支撐不住跪倒在地，失聲痛哭了起來。

她回想起蘇長運同她說過的每一句話。

從前她總以為，她並不愛蘇長運的。

同他在一起無非是不甘心輸給了曲嫣然，於是也稀裏糊塗地嫁了一個白馬將軍。

往後的歲月也不過是打打鬧鬧這麽過來了，可誰又不是這樣過來的呢？

可如今這人當真去了，平陽忽然覺得，不是的！這一切都不是這樣的！

她愛蘇長運！她愛這個男人！她想跟他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嗚嗚嗚蘇長運你混蛋！混蛋！！”

平陽這會哪裏還有什麽郡主的樣子？

跪坐在這屍橫遍野的草地上，便放聲痛哭起來。

男人拖著一身的傷，踉蹌地從她身後走來，聽著她一邊哭一邊罵的，沒忍得住，淡淡地笑了起來。

只是這一笑，又扯到了傷口。

於是他還沒笑出來，就先苦悶的咳嗽了起來。

平陽聽得動靜一楞，茫然地轉過頭來。

日光下，蘇長運一身狼狽，那件白馬盔甲也在亂鬥中破敗不堪。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看得平陽心頭猛然一顫。

蘇長運這會也終於緩了過來，擡眸望向平陽後，淡然地笑起來，然後朝她張開手臂，“平陽，好累啊。”

“過來，讓我抱抱好不好？”

……

“嗚嗚嗚蘇長運你混蛋！你知不知道剛才嚇死我了？”

“你躲哪兒去了？你是不是故意嚇我的！”

“餵！不許笑！回我的話！！！”

……

夕陽西下，曲嫣然看著打打鬧鬧的二人，不知怎麽，唇角揚起一個淺淡的弧度。

這場戰役中，柳玉顏——這個在西秦被奉上神壇的聖女，死在了齊珩煜麾下。

追風，鄭雲朗也雙雙殞命。

一向跟著她左右的巧雲，這會卻不見了蹤影。

興許是在混戰中不幸殞命。

又興許，是她已找到了她的歸路。

曲嫣然無從知曉。

她只長嘆出一口氣，轉回頭去，卻不期撞上一雙漆黑而深沈的眼眸。

齊珩煜正立在她身後，單手攥成拳皺眉靜靜看著她。興許是他剛打完仗，一身的血腥味被風一吹，四散在每一個角落裏。

曲嫣然看著他微微一笑：“恭喜，大獲全勝。”

齊珩煜定定的看著她，不明就裏的，他眼眶有些酸澀，大獲全勝？分明是一敗塗地。

攥了攥拳頭，齊珩煜啞聲問：“我聽他們說，你要走了？”

曲嫣然仍舊是笑：“這裏本就不屬於我。我想離開這裏了。”

侯府不屬於她。

戰場也不屬於她。

整個大周朝也不屬於她。

黃沙飛揚而起，馬蹄聲也噠噠地傳來，是天聾地啞牽著一匹駿馬走到曲嫣然面前。

曲嫣然牽住那韁繩，伸手撫了撫那馬背。那駿馬渾身光溜溜的，此時被曲嫣然這麽一摸，仿佛得了興致一般，悠閑地甩了兩下尾巴。

曲嫣然瞧著不覺莞爾，“我便不跟你回去了。舅舅與姑母若是問起我，你便說……我已經死了罷。”

這也並不算撒謊。

畢竟，真正的昭陽本也早就死了。

齊珩煜仿佛同她想到了一處，心頭狠狠的一沈。

曲嫣然到不以為意，淡然一笑後，踩著馬蹬翻身上馬。

黃山漫天中，女人一身紅衣勝火，仿佛天地都不過是她游戲的樂園。

她拉著韁繩噠噠的叫駿馬了起來，待得後頭，她猛地一抽鞭子——

駿馬急馳起來！

齊珩煜心臟在那一瞬間收緊。

幾乎不可控的，他攥緊拳頭猛地追上前——

卻見她已背對著她揮手告別。

“齊珩煜，再見啦！”

再見了，昭陽。

再見了，曲嫣然。

齊珩煜如石柱一般，僵死在了原地。

曲嫣然並沒有回頭。

所以她並沒有看到，這個不可一世了一輩子的男人，在此時低下頭來，哭得不能自已。

只不過即便看到了，她或許也並不甚在意。

這世間已沒有她在意的東西了。

……

曲嫣然騎著駿馬慢悠悠地朝前走去。

天邊殘陽如血，映照著她面若春光。

她看著眼前廣袤無垠的天地，恍惚間，仿佛看到了抓狂的方女士，笑容和煦的奶奶，傲慢的沈母。

還有紅著眼眶，在路的盡頭等她的沈安安。

“嫣然，我錯了。你睜開眼，回來看看我好不好？”

曲嫣然看著他微笑，這人怎麽回事？哭得鼻涕眼淚一起掉的。

也真不怕醜。

“嫣然，你回來好不好？”

“你別睡了，你看看我，看看我……”

曲嫣然笑容愈發無奈，蹙著眉輕輕搖了搖頭，最終還是拉著韁繩，不不朝他走去。

真是怕了他了。

沈安安，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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