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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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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墜落

她的話似藤蔓剎那間纏繞在林惟的心上, 他眼簾驀地一垂,正對上她一瞬不瞬的眸光。

她的眼睛很漂亮,皎潔如月, 完全不會說謊。

她真的會不理他。

林惟喉結上下滾了一下, 率先移開視線,扣在她腰間的手掌也逐漸松了開來。

“你贏了,成隱。”他似嘲似諷, 溢出一聲清淡的哂笑。

成隱得到自由, 看都沒看他一眼,第一時間跑去了琴房。她將房門迅速關上, 準備反鎖, 後來又覺得林惟應該不會進來, 她就沒鎖了。

她坐在琴凳上發了好一會兒呆, 才專註於練琴。

鋼琴聲緩緩流淌而過, 成隱視線盯著琴譜, 修長的指尖跳躍在黑白琴鍵上。偶爾停頓, 但是彈了幾遍後, 漸漸熟練起來。

她將剛剛的場景全部拋之腦後,有意忽視門外的男人,認真忘我地練琴。

林惟指尖壓過煙盒,隨即抽出一根,低頭點燃, 細長的香煙被他松松地咬在唇間,泛著戾氣的眼尾藏在一片煙霧之中,半天也散不去。

他見到成隱, 就犯煙癮。連抽兩根後,心底的燥意卻沒有絲毫緩解。

林惟戴起耳機, 耳邊響起的各種玻璃、瓷器、杯子破碎的聲音,一次次反覆,借這些逼真的音效,終於找到一絲快感。

否則,他怕一沖動,闖進琴房,直接將成隱綁了帶回去。

臨近黃昏時,成隱終於走出琴房,她一擡眼,便看到輕靠在墻上的男人,她微微一楞:“你在這兒站了多久?”

林惟若無其事地將耳機摘下,淡聲:“沒多久。”也就一下午。

成隱嗯了一聲,然後問:“對了,你晚上想吃什麽?”

“隨便。”林惟:“你定就好。”

成隱:“好,那我去收拾一下,五分鐘就好。”

“嗯,我去樓下等你。”

成隱去洗了個臉,擡手將頭發放了下來,這樣顯得成熟些。她想別個發夾,卻發現常用的發夾不見了,她到處找依舊沒找到。

她是很念舊的人,有點難過,但考慮到林惟還在等她,也不好再浪費時間,她隨意拿起一個發卡別上,然後迅速下了樓。

“讓你久等了。”她抓抓頭發,不太好意思。

林惟看著她頭上新的發卡,怔了下,隨後道:“沒事。”

成隱點點頭:“那我們走吧。”

“嗯。”

出了別墅,林惟習慣性地幫她開了車門,成隱說了聲謝謝,坐進車內。

林惟邊走邊整理袖扣,繞到主駕駛那邊車門。

他上車後,輕點著方向盤,問道:“去哪兒?”

成隱劃著手機,找了一家維也納很有名的特色餐廳,將地址給他看:“就去這家店吧,聽說這家的牛肉湯很好喝。”

林惟瞥了眼手機,隨即啟動車子:“嗯,聽你的。”

車裏比外面暖和,再加上成隱夜裏只睡了四個多小時,這會兒她打起瞌睡來,很快闔上了眼睛。

半個小時後,餐廳快到了,林惟見她還沒有醒來,便將車停靠在路旁。

這條街安靜得很,沒什麽人經過。

林惟偏頭,半垂著眸看她,他眼尾那點兒淺淡的紅洩露了他幾分情緒。緊接著,他伸出指尖,觸碰著她的臉頰,最後停頓在她的唇邊,輕輕摩挲了兩下。

他不太明白,中午都那樣了,她還能安心地在他車裏睡著。

她一直以來,對他沒什麽戒備心。

男人看她的眸色越來越沈。

想將指尖抵進她的唇間,輾轉,流離。

成隱感覺到臉上有點兒癢,她緩緩睜開眼睛,男人的距離與他極近,她眨了下眼,腦袋暈乎,誤以為自己在夢裏。

她倏地朝他笑了下。

笑容比盛夏的太陽還要燦爛明媚。

林惟突然蔓延出一絲罪惡感,但隨之湧上來是更多的情緒,他嗓音極低又啞:“跟我回去好不好?”

男人的氣息和體溫不由分說地闖進她的呼吸間,成隱終於清醒了過來,她揉了下眼睛:“嗯?你說什麽?”

她沒聽清。

林惟退了開來,拿了一根煙放進嘴裏,沒有點燃,一副雅痞模樣。

他問:“打算什麽時候考駕照?”

國外和國內駕照不一樣。

成隱想了想:“最近太忙了,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考上音樂大學之後再拿駕照吧。”

林惟咬著煙,重新啟動車子,應道:“嗯。”

成隱看了看他,按捺不住好奇:“你要在維也納呆很久麽?”

林惟:“後天下午就回去。”

成隱:“那你在國外只呆幾天,就買了輛車?”

“租的。”林惟說。

“哦。”成隱覺得這比較靠譜。

林惟勾著唇角,挑眉,語調也跟著上揚:“這你都信?”

“?”

成隱氣得皺眉:“你的車到底是買的還是租的啊?”

林惟斜著目光看了她一眼:“當然是買的。”

成隱:“……”

雖然她一直知道林惟是個不靠家裏,自己能掙很多很多錢的有錢人,但他每一次的消費行為,還是刷新她的三觀。

抵達餐廳之後,林惟踏上臺階的步伐較快,成隱下意識想拽他的衣角,她驀地指尖一頓,連忙將其收了起來。

她看著他的背影,驀然想起了一段話。

“有人認為愛是巫山雲雨,是婚姻,是淩晨六點的吻和一堆孩子,或許愛就是這樣,萊斯特小姐,但你知道我怎麽想嗎?

我覺得愛是想要觸碰卻又收回的手。”

就像她對林惟的感情,好像從很多年前開始,也是這樣。

成隱眼眸從他身上落回。

林惟見人沒跟上來,也沒說什麽,站在原地等她。

兩人隨後一齊進入了餐廳。

頭頂的水晶吊燈將整座餐廳襯得奢華而浪漫,特質的銀質餐具也彰顯出這裏客人身份的尊貴。

林惟見窗臺上擺放了花瓶,裏頭放了些嬌艷欲滴的玫瑰,他立即用英語讓服務生將花瓶撤了下去。

奧地利雖說德語是官方語言,但英語普及率也算高。成隱第一次見林惟用英文與人對話,他紳士的樣子,讓她有一瞬間的陌生。

她一直以為只要在網上看他的資料,聽爺爺說他兒時的事,就算了解他。

正如師母所言,他們相處的時間太短了,她其實並不算真正認識他。但她相信,林惟的本質總歸是好的,要不然他也不會三番五次救她。

兩人在服務生的引領下落座,成隱將菜單遞到林惟的面前:“你點吧,說好晚上我請客的。”

她這趟的主要目的不是來吃飯,而是談事情。

林惟翻著菜譜,也沒和她客氣,點了這家的許多特色菜。

餐廳裏放著肖斯塔科維奇的第一大提琴協奏曲,昏暗的光線略顯暧昧。

林惟合上菜單後,眼簾一擡,看她:“小朋友有什麽話就直說,沒必要搞這一套。”他的聲音合著琴聲,平穩而舒緩。

“……”成隱還在斟酌,沒想到他先出聲,她咕噥了句:“你怎麽知道?”

林惟在朦朧的光前低了低眼,輕嗤,仿佛再說,這還用問麽?

成隱憋了半天,咬著唇瓣,才問道:“那天你為什麽會失約?”

“A市的公司出了急事,我必須回去處理。”

那些黑暗的過去他並不想讓成隱知道,於是他簡單的一筆帶過。

成隱眼眸晃動了下,認真說:“雖然你一直喊我小朋友,可是我並不是,我是正兒八經的成年人。”這句話她已經對他說了很多遍,可是他總是記不住。

林惟安靜幾秒,笑意散了些:“嗯。”

她的意思是,她並不像小孩兒那般好騙,她知道他失約的原因是為了蘇月。

可是顯然,林惟並不打算向她說實話,不過這件事過去了很久,她早就不糾結這個了。

這時,菜品一個接一個端了上來,服務生來來回回在兩人身旁走動。

“林惟。”她喊他名字的時候,聲線略微發抖,她深吸一口氣後,極力保持鎮定,鼓起勇氣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所以早上才對我說那些話?”

男人嘴角勾著的弧度驀然怔停在他臉上,他舌尖抵了抵上顎,想說的話似乎在唇齒間滾動了一圈。只是,半天過後,他還是沒有應聲。

成隱有點著急,她梗著白皙脖子望著他,那兒早已掀起一片紅,她緊張得眼睫都輕輕顫栗:“Elvis,Can you say love、love me?”

她的聲音軟軟糯糯,還摻雜著一絲羞怯,讓人一聽心就化了。

服務生及其他客人的視線全都朝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林惟懶撩起眼,顴骨輕輕動了下,他從未對女孩告過白,也不擅長將自己的內心剖析在別人面前,更何況這還是大庭廣眾之下。

他眼眸一停。

從口袋掏出一串鑰匙,上面還有個粉色的鑰匙扣,很漂亮。

“這是我在維也納置辦的房產,我不常住,現在把鑰匙給你,你什麽時候去都行。”

這房子是特地為她準備的。

林惟覺得這樣已經很好的表達自己的態度,如果承認喜歡,等於承認她是他的弱點,也意味著他親手將刀子遞到她手上。

總歸是京洛掌權人,也是放浪多年的少爺,他並不想在成隱面前完全示弱。而且,他的心緒已經被她扯得夠厲害,他此刻有點抗拒著這種突如其來的失控感。

“……”成隱的眼睫慢慢垂落下去,藏在鞋裏的腳趾也不經意間勾了起來。

她就知道,林惟說出那些話,絕不是因為喜歡她。

他被身邊的人慣壞了,從來都是他拒絕別人。

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被人甩吧。

她聽時安說過,男人都有極其的劣根性,哪怕對某個女人不再擁有,對她也有一種迷之占有欲。

若林惟回頭找她,千萬不要再動心。

他追她,只是成年人的一場狩獵。

他是獵人,而她是他的獵物。

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所以成隱並沒有太難過,至少,從她的神色上看不出來。

死寂過後。

成隱將鑰匙推了過去,悶聲回道:我在老師那兒住的挺好,他們對我很好。”

“那總歸是別人的家。”林惟嗓音壓得半低。

他不喜歡成隱將他排除之外,好像他們才是一家人,而他只是一個外人。

在成隱的心裏,林惟確實算不上家人。

“我們分開的時間,比在一起的時間還要久,所以也談不上什麽感情。”她低著頭,醞釀了好幾秒:“你來這裏找我,我已經感到挺意外的了。”

“明明,你以前挺討厭我的。你十八歲成人禮的那天,我聽到你和朋友說的那些話了。”

林惟的表情有些繃,太遙遠的記憶,他根本想不起來。

成隱也不是算舊賬,她只是覺得趁這個機會,把話說清楚,以後就不和他聯系了。

她已經比較大年紀了,還要重新考大學,實在沒時間陪他玩了。

林惟扯了扯嘴角:“我說了什麽?”

“你說,娶誰也不會娶我的。”

是麽?

林惟撚了撚眉心,他閉了下眼,仔仔細細回憶了下。

他一頓,不僅說過,後面還有一句更過分的話。

“我向你道歉。”他神情與以往都不太一樣,仿佛剝奪了所有的肆意和散漫,有些不知所措。

“嗯吶,我原諒你了。”她朝他笑了下,似乎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真的麽?

成隱斂起眼瞼。

若沒放在心上,她又怎會記得這些年。

可是她還是舍不得責怪林惟。

林惟寧願她大發脾氣,也不要像現在這樣平靜。她的笑容,無疑是一把靜謐尖銳的刀,攪著他的五臟六腑有些難受。

成隱抿住唇,猶豫之後,一字一頓開口:“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林惟。”

“所以呢。”林惟抑著某種情緒,嗓音低沈:“既然當初聽到了那些話,為什麽還會和我在一起?”

成隱怔然,垂著眼,很小聲:“啊,你這張臉挺招人喜歡的。”

林惟:“現在不喜歡了?”

“嗯,膩了。”她語氣淡淡:“兩個多月,也看夠了。”

林惟:“.......”

他知道自己以前太過分,在小朋友的心底肯定是負分,他盯著她兩秒,艱難地撥出一絲理智:“成隱。”

他微張著薄唇,想說點什麽。

“我…”喜歡。

話音還未開啟,成隱擡頭問道:“林惟,你能不能把書還給我啊?”

林惟黑漆漆的眸子像染了層濃墨,隨後將所有的話咬碎吞進了喉嚨裏。

成隱接著說:“那是我一個朋友送給我的,挺重要。”

這應該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她想了下,還是覺得應該把書要回來。這是別人送給她的東西,卻落到別人手裏,怎麽說也不太好。

而且她認為林惟應該不會和她計較一本書。

林惟突地冷笑一聲,眼神裏帶著些許嘲弄的意味。

下顎更是緊了幾分,她不要房子,卻對一本書念念不忘。

成隱突然哽住,察覺他並不想還書,她站了起來,說道:“我想這次,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成隱結完賬單,就朝餐廳門口走了出去。

林惟在座位坐著,輕緩著垂下眼瞼,靜默地看著絲毫未動的菜品。

他知道成隱這次是真正地和他做個告別。

可是怎麽能。

男人的指節漫不經意地收攏了一下,隨即放進口袋,他大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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