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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沒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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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黃得文而言,他的音樂,只是演奏給他認為,有需要的人。

需要尋求內心平靜,需要尋求生活的解脫,需要尋求生命答案的人。

而在陸然之前,聽過這首曲子的人,黃得文的鋼琴教師和程芳,想必都屬於這種投入其中的聽眾。

可以想象,他們在曲子的前半部分,聽到了那震動人心的慘淡和悲痛之後,心裏的焦慮和絕望,情緒上得到了強烈的共鳴。

而到了曲子的後半部分,旋律忽然放空,空靈的按鍵,仿佛這首曲子已經停止,又好似仍舊繼續,世界變得平靜而安寧。

所有的悲痛化作了心中對於寧靜的渴望,渴望一切就此停止,安詳而溫暖,不再醒來。

陸然幾乎可以想象,當程芳在聽完這首曲子時,她仍舊閉著眼睛,或許,她也見到了她的母親。

或許,這首曲子,在她的心中,至今仍未結束。

死亡,成為了黃得文心中的答案,也成為了他提供給聽眾的一個答案。

死亡,在黃得文的眼裏,不是可怕、黑暗、和逃避的話題。

相反,在他的曲子裏,有了另外一種辯證的認識。

比起生的苦痛黑暗,死,或許才是光明的歸宿。

在時間的盡頭,時間是靜止的,而我們終於可以在自己最眷戀的地方,安穩地睡去。

黃得文為他心中的安寧,勾勒出了一幅祥和美好的畫面。

為他的聽眾提供了一種新的思路,和新的選擇。

在陸然看來,毋庸置疑地,他也為聽眾提供了一種危險。

他的音樂,他的想法和感受,或許是讓人迷醉的,但也是絕對危險的。

拋開這首曲子的藝術價值不談,單單是它能調動人的負面情緒和與之共鳴的強大能力,就已經很危險。

尤其是對於那些身處在絕境中,苦痛掙紮,呼救無門的人,這首曲子對於他們而言,就像是一劑嗎啡,一個催眠。

徹底清醒過來了的陸然,理清了自己的思路。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先前的那兩個人,聽了黃得文的鋼琴曲以後,都不約而同地采取了自殺的舉動。

事實上,並不是黃得文的曲子,有多麽可怕的魔力,也並不是所有人在聽了這首曲子以後,就一定會產生自殺的念頭。

而是聽到這首曲子的人,潛意識裏,本來就有結束生命的一種傾向。

這種傾向,在他們的日常生活裏,或許從未對任何人透露過,甚至自己也未曾覺察。

但是,在和黃得文一番交談之後,再加上他彈奏的極富煽動力的鋼琴曲。

心裏那個想要安寧、想要結束現實生活的渴望,就被激活了。

人的某個想法一旦被激活了,就很難消散。

只要他們在生活中,再次遭遇到了難以克服的困境,這個想法,就會出現在他們的腦海裏。

這個選擇,一直在他們的身邊,就像一把放在口袋裏的手槍,如此的便捷。只要他們摸摸口袋,就會提醒自己,他還有最後一種選擇。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程芳在來到了黃得文的家裏,聽過了那首曲子之後,並沒有馬上開槍自殺。

這首曲子,只是在她的心裏種下了一顆種子。而在接下來的生活裏,她的堅強和脆弱,仍然在對抗和打架。

直到那次出警的任務過後,她的精神再一次承受了巨大的壓力,這才最後觸發了她絕望的舉動。

另一位,黃得文的鋼琴老師,具體是什麽情況,陸然不清楚,但是很有可能,也有相似的處境和心境。

從心理的角度去分析,黃得文的音樂之所以能成為殺人音樂的道理,和催眠,有著相似的原理,是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的。

並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被催眠,也並不是每一個人在聽過了他的音樂之後,都會有自殺的念頭。

這和被催眠者本身的特征有關。

比如,被催眠者是否是一個受暗示性較強的人;被催眠者原本的心境如何;被催眠者的潛意識裏,是否有過這個傾向?這些,都和這個人最後是否會被成功地催眠,從而做出某個行為有關。

陸然相信,即便是廣為流傳的世界禁曲——那些傳說中,聽了就會讓人產生死亡欲念的可怕旋律,比如已經失傳的《黑色星期五》,也是相似的原理。

每一首曲子,只能對於特定的人群,甚至是特定的時代背景下的人群,會產生強烈的共鳴效果。

只是有一些曲子的感染力強烈一些,能夠對更多的人產生影響,而一些曲子的感染力則稍微弱一些。

黃得文的鋼琴曲可以算得上是極富感染力的,旋律跌宕而動人,絕望而淒美。

即便陸然對於鋼琴曲不是很有研究,但是依然能感受到,黃得文指尖的功力和作曲上的過人天賦,使得哪怕是像陸然這樣一個內心陽光的人,在聽到這首樂曲時,也有過一些迷失和沈痛的片刻。

不過,脫下了殺人音樂的這層可怕外衣,陸然心裏更加鎮定了。

他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所有警官都鎖定了黃得文和自殺事件有關時,他總是淡定否認。

他甚至在上一次的審問中,大膽地對峙吳敏。

因為,在黃得文的心裏,他絲毫不認為是自己的音樂,導致了對方的自殺舉動,而真正讓他們自殺的根本原因,是他們內心深處的傷痛,是他們的生活本身。

大概,在黃得文演奏樂曲之前,都會先和他們聊天,在確定了他們是真正需要自己音樂來拯救的對象,才會對著他們演奏出來。

在黃得文看來,他不是在害他們,而是在他們糟糕的人生裏,給予他們一種幫助,一種安慰。

或許,在第一次他的老師自殺的時候,他也沒想到,會產生這種後果。

所以,黃得文可以理直氣壯地直視警察的眼睛,直視陸然,直視每一個人,他或許還在心裏暗暗指責:“是你們這些活著的人,讓他們的生活變得如此慘痛,而不是死亡。”

是的,黃得文可以理直氣壯。因為,陸然即便聽完了整曲,想明白了個中道理,他也依然只能無奈地空手而歸。

沙發下面的那支錄音筆,不能作為證據。

他,沒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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