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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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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因為連日不停歇的趕路,薛玄在睡夢中覆又發起了熱。

大觀園中人多眼雜,況且薛姨媽和寶釵也在園中居住。未免惹人註意,次日午後他便起身回了永寧侯府。

自然,是帶著賈環一起的。

皇帝知道他的病況,特意派了張太醫來侯府看診,暖閣外用來熬藥的小炭爐也變成了兩個。

薛玄的底子在那,體熱不退只是因為精力不濟,又奔波勞神,只要按時服藥加之好好歇息就會好的。

張太醫寫好方子又給賈環把脈,“三爺……您的身子馬虎不得,一定要千萬的小心再小心。”

也正是因為長年累月用極好極珍貴的藥材溫補著,才禁受得住他這樣的久病傷身。

薛玄深深蹙起眉頭,“他這次病得久,可……要緊麽?”

“好在沒有傷到根本。”張太醫收回把脈的手,“心悸體虛,還是要好生調養才是。”

賈環今日倒不覺得胸悶了,晨起還就著鮮蓉脆筍用了大半碗碧梗粥,聞言便道,“一直在吃王太醫開的方子,可還要換?”

張太醫看過他今年吃的幾副藥,只在其中稍作添減,“仍舊這樣吃,再加以食補會更好些。”

等送走了太醫,外邊的天也黑透了。

屋內二人穿著一樣的雲紗素衫,並排坐在榻邊喝藥。

賈環覺得這樣的場景有些奇怪,但屋內浮動著舒心的淡香,連帶著人的精神也放松下來,他便沒有多想。

蘆枝病的不重,身子一好就急著回來當差,這會子才從小廚房回來,“夜宵有阿膠桂圓和百合蓮子,還有雙補湯和花膠三寶甜羹,三爺看想用哪個?”

“啊……”他想了想,雖然並感覺不到餓,但終究抵不住身旁薛玄看過來的眼神,“吃點甜的罷。”

蘆枝便端了一碗阿膠桂圓和花膠羹來,賈環盤坐在榻上,腳邊放了個湯婆子,兩碗他各嘗了嘗,“府中來了新的廚子?似乎和從前味道不同了……”

“侯爺請了禦膳房掌廚的親傳弟子來為三爺烹調飯食。”

賈環點了點頭,花膠羹清甜軟滑,帶著淡淡的花香,他慢慢的用了小半碗,“吃不進了。”

薛玄坐在邊上看信,“暖暖胃好歇息,若是困了就先睡。”

“不困,你在看什麽?”

他抱著湯婆子挪過去,看那信不是信,似乎是藥方子,寫得密密麻麻,“頭胎紫河車,龜大何首烏*,茯苓脂……什麽方子這樣稀罕?”

不說後面那一大串奇珍,單說這一味茯苓脂便是可遇不可求。

賈環記得曾在醫書上看過說‘松柏脂淪入地,千歲化為茯苓*’,常人哪裏去找什麽千年老松,想來便知其異。

薛玄細細看過方中藥材,“找一找總會有的,到時候團出一甕丸藥來,你吃了也就好了。”

“?”他拿過信紙又細看了看,有些難以置信,“我吃?”

這上邊兒的藥材,有些他甚至連聽都沒聽過,賈環覺得這簡直是胡亂杜撰出來的。

“你從哪裏來的?誰擬的方子這樣唬人。”

薛玄將藥方拿回來小心收好,放進了暗格匣子裏,“雲游散仙、禦醫藥郎,攏共琢磨個兩三年,怎麽也擬得出來。”

賈環有些不信那方子,“左右這兩年已好多了,何須吃這樣麻煩的東西。”

“只要能養好你的身子,便是吃一輩子我也為你尋來。”他鎖上匣子,“寶兒吃的方子那樣費事,也有幾年了,如何你就吃不得。”

寶釵那冷香丸的方子賈環也略知一二,但這說起來到底也不一樣。

畢竟薛家的生意遍布天下,四方地域冷暖不同。白露那日的露、霜降那日的霜,這處沒有那處總歸有。

但他這方子可不僅是費事,還費時費力費神費心,不然如何湊得出來這一副奇藥。

外邊兒起了風,但屋內卻暖和,薛玄端了水來給他洗臉,“到床上臥著去罷,過兩日便是重陽,又該過節了。”

賈環回過神來,“今年你們可還跟家裏一起過?”

“再看看……我弟薛蝌今年帶著胞妹上京待嫁,母親大約也要留一留。”

從前薛家海外的生意本是薛蝌的父親,也就是薛玄的親叔叔照管著。

這位一直帶著妻子兒女在外各處游歷增長見識,但因他去世得早,如今也與自家一樣,只餘孤兒寡母了。

此次薛蝌與妹妹薛寶琴上京,也是為薛玄帶東西來了,因十分貴重,再難求得,只有自己送來才安心。

“這倒趕巧,前段兒大伯母娘家兄弟說攜親眷過來投奔,想來也要到了,年下裏也算熱鬧。”

賈環將腳搭在炭盆前晃了晃,暖氣將玉瓶內的兩支木樨花一熏,倒也勾出幾分困倦之意。

薛玄見他雙眼將合未合,便抱著人放到床榻上,順手放下帳子,“我還有東西要看,你好好睡。”

“唔……”

………………………………

正巧趕在重陽節當天,薛蝌與薛寶琴、邢夫人之兄邢忠與其女邢岫煙同行上京來,賈母得知便一齊邀在榮國府中相聚。

迎春、探春等見又來了兩個妹妹,生得好個模樣,都甚為歡喜,同時也樂得詩社添人。

賈母見寶琴容色出眾,才情也好,心中喜愛非常,就令王夫人認她做了女兒。又知她還有一年才到婚期,便讓跟著自己住在榮慶堂內。

“環兒呢?怎麽也不見寶玉?”

鳳姐正拉著邢岫煙說話,聞言道,“才見他兩個往大哥哥那裏去,想是就來了。”

話音才落,屋內眾人便聽外邊打簾子的丫頭笑說,“寶二爺、環三爺來了。”

薛蝌早聽聞賈家有兩位不同於人的小爺,一個出生時銜寶而誕,一個姿容妙絕世無其二。

這位三爺更是好教養,年方十七便過了院試,可謂前途無量。

他站在帷幔後側身往門外看,只見兩位玉樹臨風的公子緩緩而來。

走在前邊兒的那個興沖沖地,顯得極高興,一面往這邊走一面道,“聽聞寶姐姐的兄弟來了,不知是哪一位?”

寶釵便引寶玉與他相見,薛蝌生得風流俊俏,素性靦腆溫柔,寶玉見了也覺親切。

“環兒。”老太太笑著拉過他到身邊來,指道,“這是你琴妹妹。”

賈母見了寶琴實在喜愛,若不是知她父親在世時已許了人家,甚至起了聘與賈環作配的念頭。

前兩日還有官媒來家裏給她這小孫兒說親,只是她覺得不夠好,總想再看看,再挑選挑選。

寶琴此時也好奇地看著賈環,心中亦覺之甚妙,果真就像那詩裏一樣,非花非霧,春風十裏獨步*。

“環哥哥。”

賈環淡笑著點點頭,“琴妹妹往後住在老太太這裏,記得常過園子裏去頑,少什麽吃的玩的就找鳳姐姐。”

“哎呦你們聽聽,他還替我招攬呢。”

王熙鳳出了月子,家中大小一應事務都還是交給了她,“這話倒也不錯,我常日裏有什麽顧不到的,兩位妹妹直管說。”

她又笑道,“免得讓老太太知道了,打我的嘴!”

眾人聽了都笑起來。

邢岫煙因是邢夫人的侄女兒,便安排與迎春一道住在紫菱洲。

薛蝌在京中有自己的宅子,但薛姨媽不忍他少年獨居,就讓到永寧侯府去和薛蟠一道住,常日裏也好有人說話頑笑。

現下探春少了管家的事,黛玉的病也強多了,如今又來了兩個妹妹。

秋日賞菊賞桂,冬日賞雪賞梅,詩社也是時候起來了,姊妹們在一起總是高興的。

賈政賈赦今年都不在家,重陽就又是東西二府和薛家一道過的,因為人多,實在是熱鬧得不行。

重陽後又過了兩日,賈母接了湘雲來,薛姨媽今與黛玉同住瀟湘館,湘雲來後便和寶釵住在了蘅蕪苑。

湘雲本是今年七月的婚期,不想四月時衛若蘭之母得了急病去世,這撞上孝期,又須得等上三年光景。

好在衛史兩家都對這門親事甚為滿意,衛若蘭不僅生得英武俊美,而且人品出眾,確實是好兒郎。

史鼎與史鼐商議了,也讓妻子去與湘雲說,都道孝義為先,既然如此便三年後再議佳期。

衛若蘭知曉未婚妻如此體諒寬闊,更視為珍重,雖還未成親,但心中已是事事以湘雲為先。

眾人聞說都嘆二人情深緣重,想來往後也定能和氣順遂一世的。

………………………………

薛蝌此行為薛玄帶來的正是人形帶葉參,好人參並不稀罕,他們這樣的人家就更是不缺,但這一味實在難尋。

他們天南地北的各處打聽了兩年,才終於在太行山裏偶然挖得一根。

“哥哥從前吩咐的那幾味藥,還缺茯苓脂、龍骨沫和麝王香,就快齊了。”

薛玄讓蘆枝將參拿下去好生存放,“這些東西都是最難得來的,家中只有你常在外邊,還是要勞你多留意。”

薛蝌點點頭,說是讓他多留意,但都是底下人在做事,靠的也全是薛家的聲勢,他出的那點兒力實在不算什麽。

“快到年下了,難得你也在京中,到時候我讓蟠兒多帶你出去逛逛。”

他這個堂弟腦子靈活通透,薛家年輕一輩的人不多,有些事還是自家人去辦才好。

如此來,寶釵和薛蟠往後也能有人幫一幫。

薛蝌只略坐了坐,喝了一盞茶便走了。

“侯爺,再過兩月就是年關,今年的賬目都要清了,可還是與往年一樣送過來您親自看?”

薛玄捏了捏眉心,“嗯。”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快午時了,把小廚房今日做的東西送到月蜃樓去,讓環兒選著吃一些。”

“哎,我這就去。”蘆枝應了一聲便離去了。

薛玄思量時日,想著賈環近來病愈,定然又滿心投進了明年三月的科考。

這樣一想他便忍不住掛心得很,便又吩咐側生帶兩句話到月蜃樓,讓賈環好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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