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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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崩潰
幾乎是一步一竄, 一步一個小崩潰，要不是有那包紙尿褲，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底下來的，但凡他們褲子上留下一星半點痕跡, 都是他們一輩子洗不下去的汙點。
可是, 陳嘉浩在這崩騰裏面還找到了一點另外的感覺——他總感覺自己還有一點別的東西在流淌, 讓他從心裏泛起了寒意, 會不會這悄悄流逝的，不是別的, 正是他難得可貴的生命力。
他艱難地巴著救護車門, 眼裏都是對生的渴望與哀求，“醫生，求求你, 救救我, 我會不會不行了。”
醫生——有時候也挺想報警的，他看向輔導員的目光多少有點不對。你說說，你們學校好歹也是重點高校, 怎麽最近接到這學生看著都欠點腦子, 這學校門檻那麽低, 那麽好考嗎？
他們輔導員簡直煩透了, 直接把他們四個攆上車, “走走走，快點去, 我幫你們去繳費。”還能怎麽辦, 這裏頭也就他一個閑人, 他是新輔導員，要特別註意關心學生, 等把他們家長或者什麽朋友喊來，他就可以逃脫苦海了。真是上輩子欠了這幾個了，要是他們又出點什麽事，下周開會，他就是被批評的典型了。
或者救護車真有什麽神奇的魔力。一上車就覺得心裏頭穩當了不少，肚子裏頭的翻江倒海好像也能忍住了。
照例還是車上醫生問診，四個都是差不多，是吃了過期牛奶導致。看著都沒什麽生命危險，醫生摸了兩下肚子就坐了回去。
既然狀態還行，救護車就沒拉那個音樂，師傅也稍微開慢了一點點。杜明捂著肚子還在念叨，“上次聽他們說，打一次救護車至少兩百起步，這次我們四個拼車，算下來好像一個人五十？劃算的劃算的。”
不是，在救護車上算拼車錢，這也算是上天入地頭一個了。醫生轉過頭去，抱著手臂不想和他們說任何話。
還是給他們留一點單獨空間，自己突然插進去不是太奇怪嗎？
輔導員繳費都已經非常熟練，直接給四個人都掛了號，拿著寧弈給的輪椅推著最慘的柴蔚然進去看醫生。柴蔚然本想要站起來，但這肚子實在是不中用，輔導員都奇了怪了，他們到底是先去看肚子還是先看腿？
最後還是柴蔚然自己把握了命運，指了一個方向，“要不，我們還是先去看肚子吧，腿我還能撐一撐，肚子實在是熬不住。”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萬一在診室裏頭崩潰了，那他這輩子還怎麽活啊，不如早點往生，一了百了。
這段時間開學季，來醫院水土不服的還是挺多，醫生都已經見怪不怪，問兩句癥狀直接開藥止瀉。就算還有什麽別的癥狀，也得等不拉肚子之後再說，只要這個先解決，其他都能慢慢來。看他們幾個實在慘不忍睹，還特意給藥房打了個電話，讓他們插個隊。
這要讓他們忍著也是強人所難。他們也怕啊，萬一他們關門失守，他們這診室到底還要不要繼續看診了。醫生雖然見怪不怪，但這種折磨能不要還是盡量不要，心靈上的沖擊太大了，實在扛不住。
或許醫院真的仿佛有一個治愈buff一般，他們看了醫生，吃了藥，馬上感覺自己生龍活虎起來。再去醫院的衛生間換個內褲，這人不就還是英俊瀟灑小帥哥，走在醫院裏面也能挺直腰背了。
只是他們都老早出來了，卻遲遲看不見陳嘉浩的身影，難道是他吃得特別多，這點藥劑量還不夠？杜明想著得回去找他，剛敲著隔間門，就聽到一聲尖叫，“血！”
怎麽了這是。
他也不管什麽隱私不隱私的，直接爬到門上往裏看，“陳嘉浩，怎麽了，你不要嚇我啊。”這時候他也看清了，廁所裏面血紅一片，大片血跡呈噴·射狀，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陳嘉浩！你撐住，你吐血了！”
“吐血倒是不至於，但我好像是腸道裏拉出來的血。”陳嘉浩也不好意思說，他那時候總感覺體內還有點殘留，想要最後努把力把那些廢物徹底解決了，忽然聽到了超級明顯的噗嗤一聲，緊接著就是一路暢通。
接著就是杜明看到的這個場景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害怕，“你說，我會不會血止不住，失血過多啊。”接著血流而亡，在醫院不甘地咽下最後一口氣，生命之火在這慘白的地方漸漸熄滅。
“你想太多了。”杜明也是嘴賤，忽然說了一句，“你想想看，是不是痔瘡炸了？”
痔瘡這種東西，他身為一個腸道暢通的正常男大學生怎麽可能會有痔瘡呢，這絕對是汙蔑，赤裸裸的汙蔑。
“沒有痔瘡，可能是腸子裏面破了個口子。”陳嘉浩忽然身上有了力氣，強撐著站起來，想要自己出去找醫生看看。
“還是我扶著您吧。”杜明覺得他就是在逞強，“你看看，每次在廁所裏，你都至少半小時起步，腿蹲麻了都不肯站起來，坐下來又不肯站起來。還有你總是喜歡吃那些辛辣的東西。年輕人，不能諱疾忌醫啊，健康生活從每一天開始。”
陳嘉浩本想把這人扔旁邊去，但一看自己弄的一灘血就眼暈，只能小心翼翼地跟著往前挪。現在的他就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人沒跑了。
他們兩個互相攙扶著出來，正好撞上了坐著輪椅的柴蔚然，他剛剛去拍了個片子，其他倒是沒什麽問題，膝蓋損傷確診了。這東西也沒有什麽特效藥，主要靠養著，養著總會慢慢恢覆。
看到他們四個能互相幫助了，輔導員簡單吩咐了兩句就準備趕回學校，可是，剛剛還殷殷期盼著他的陳嘉浩卻徹底變了態度，忙不疊催促道，“老師，你快回去吧，今天都已經麻煩你那麽久了，我們可以的，真的，你放心，我們等會兒就活蹦亂跳地回來了。”
這前後態度實在差別太大，怎麽不讓人陡生疑慮。
“陳嘉浩，你現在為什麽突然要讓我走？是不是有什麽事發生？”
“沒有，什麽都沒有。老師你快點回去吧，每次都麻煩你，我真的覺得心裏過意不去。”不等老師反應，陳嘉浩連拖帶拽把他請到了車上送回去。
只是等老師車一走，陳嘉浩臉就徹底耷拉下來，“兄弟們，我要這麽辦，我現在感覺我的另一半血嘩嘩流，你們說，我是不是完蛋了。”
金瑜凱急忙拉著他進門，“沒事沒事，都在醫院了還能被困死了不成，去找醫生看看。”
這一看倒是把他送進了醫院，出不去了。醫生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是破裂了，要不你今天就做手術弄弄掉，下午還能排一個進去。”
這就要動手術了，醫生，不是要商量下嗎？陳嘉浩默默往後退一步，想要逃離這個慘淡的現實，卻被他的好兄弟們死死按在原地。“既然生病了就得早點治好，不要抗拒。”
“不不不。”陳嘉浩連連搖頭，“你看有做個手術有那麽多後遺癥，我不需要做手術，就不能吃個藥或者敷個藥，讓這傷口自己長好嗎？”
“傷在那地方的還真就自己長不好。”醫生也是見得多了，覺得丟人唄。因為別的地方受傷大家都要意思提起，但要在這個地方，怎麽看怎麽不對，說出來都覺得自己都快要尷尬過去了，世界上就沒有一個辦法，讓這個傷它自個兒好好過去嗎？
杜明默默拿出手機給陳嘉浩家長打電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就留了其他幾個家長電話，就是為了萬一發生什麽意外有個求救的地方，現在不就是用著了嗎？
不等陳嘉浩反對，他們就嘰裏咕嚕一口氣把事情全給說了。既然覺得別人知道尷尬，那就讓更多人知道，逼迫他面對現實。柴巍然很快就發現了他的弱點，“要不我把老師喊回來，讓他幫你簽字？老師也可以是監護人啊。”
怎麽這時候腦子就轉得那麽靈光呢？陳嘉浩被迫接受了自己的命運，被預約上了下午手術，直接被帶去抽血檢查，入住病房。
他們這邊消停了，被念叨的輔導員忙碌的一天和以往一樣開始了。
鐘晨帶著這幾個不省心的轉了一上午，下午還得回來走走寢室，關心一下其他人，正要回去時候看到寧羿從裏面出來，要是碰不見他也就忘記了，看到人他就想問一句，“那個，小寧，我早上就很好奇了，你這裏怎麽會有成人紙尿褲？”
有輪椅也算正常，每年都有好幾個骨折的，多少能派上用場。但紙尿褲，這路走得實在有點邪，他百思不得其解。
寧羿嘆了口氣，這其實是一個很覆雜的故事。簡單地說兩句那就是，“之前別的宿舍也遇到了這種事情，突然有學生腸胃不行，控制不住，然後場面弄得有點難看。”簡直就是天地為之變色，人人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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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一步一竄, 一步一個小崩潰，要不是有那包紙尿褲，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到底下來的，但凡他們褲子上留下一星半點痕跡, 都是他們一輩子洗不下去的汙點。
可是, 陳嘉浩在這崩騰裏面還找到了一點另外的感覺——他總感覺自己還有一點別的東西在流淌, 讓他從心裏泛起了寒意, 會不會這悄悄流逝的，不是別的, 正是他難得可貴的生命力。
他艱難地巴著救護車門, 眼裏都是對生的渴望與哀求，“醫生，求求你, 救救我, 我會不會不行了。”
醫生——有時候也挺想報警的，他看向輔導員的目光多少有點不對。你說說，你們學校好歹也是重點高校, 怎麽最近接到這學生看著都欠點腦子, 這學校門檻那麽低, 那麽好考嗎？
他們輔導員簡直煩透了, 直接把他們四個攆上車, “走走走，快點去, 我幫你們去繳費。”還能怎麽辦, 這裏頭也就他一個閑人, 他是新輔導員，要特別註意關心學生, 等把他們家長或者什麽朋友喊來，他就可以逃脫苦海了。真是上輩子欠了這幾個了，要是他們又出點什麽事，下周開會，他就是被批評的典型了。
或者救護車真有什麽神奇的魔力。一上車就覺得心裏頭穩當了不少，肚子裏頭的翻江倒海好像也能忍住了。
照例還是車上醫生問診，四個都是差不多，是吃了過期牛奶導致。看著都沒什麽生命危險，醫生摸了兩下肚子就坐了回去。
既然狀態還行，救護車就沒拉那個音樂，師傅也稍微開慢了一點點。杜明捂著肚子還在念叨，“上次聽他們說，打一次救護車至少兩百起步，這次我們四個拼車，算下來好像一個人五十？劃算的劃算的。”
不是，在救護車上算拼車錢，這也算是上天入地頭一個了。醫生轉過頭去，抱著手臂不想和他們說任何話。
還是給他們留一點單獨空間，自己突然插進去不是太奇怪嗎？
輔導員繳費都已經非常熟練，直接給四個人都掛了號，拿著寧弈給的輪椅推著最慘的柴蔚然進去看醫生。柴蔚然本想要站起來，但這肚子實在是不中用，輔導員都奇了怪了，他們到底是先去看肚子還是先看腿？
最後還是柴蔚然自己把握了命運，指了一個方向，“要不，我們還是先去看肚子吧，腿我還能撐一撐，肚子實在是熬不住。”
還有一個問題就是，萬一在診室裏頭崩潰了，那他這輩子還怎麽活啊，不如早點往生，一了百了。
這段時間開學季，來醫院水土不服的還是挺多，醫生都已經見怪不怪，問兩句癥狀直接開藥止瀉。就算還有什麽別的癥狀，也得等不拉肚子之後再說，只要這個先解決，其他都能慢慢來。看他們幾個實在慘不忍睹，還特意給藥房打了個電話，讓他們插個隊。
這要讓他們忍著也是強人所難。他們也怕啊，萬一他們關門失守，他們這診室到底還要不要繼續看診了。醫生雖然見怪不怪，但這種折磨能不要還是盡量不要，心靈上的沖擊太大了，實在扛不住。
或許醫院真的仿佛有一個治愈buff一般，他們看了醫生，吃了藥，馬上感覺自己生龍活虎起來。再去醫院的衛生間換個內褲，這人不就還是英俊瀟灑小帥哥，走在醫院裏面也能挺直腰背了。
只是他們都老早出來了，卻遲遲看不見陳嘉浩的身影，難道是他吃得特別多，這點藥劑量還不夠？杜明想著得回去找他，剛敲著隔間門，就聽到一聲尖叫，“血！”
怎麽了這是。
他也不管什麽隱私不隱私的，直接爬到門上往裏看，“陳嘉浩，怎麽了，你不要嚇我啊。”這時候他也看清了，廁所裏面血紅一片，大片血跡呈噴·射狀，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陳嘉浩！你撐住，你吐血了！”
“吐血倒是不至於，但我好像是腸道裏拉出來的血。”陳嘉浩也不好意思說，他那時候總感覺體內還有點殘留，想要最後努把力把那些廢物徹底解決了，忽然聽到了超級明顯的噗嗤一聲，緊接著就是一路暢通。
接著就是杜明看到的這個場景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又有點害怕，“你說，我會不會血止不住，失血過多啊。”接著血流而亡，在醫院不甘地咽下最後一口氣，生命之火在這慘白的地方漸漸熄滅。
“你想太多了。”杜明也是嘴賤，忽然說了一句，“你想想看，是不是痔瘡炸了？”
痔瘡這種東西，他身為一個腸道暢通的正常男大學生怎麽可能會有痔瘡呢，這絕對是汙蔑，赤裸裸的汙蔑。
“沒有痔瘡，可能是腸子裏面破了個口子。”陳嘉浩忽然身上有了力氣，強撐著站起來，想要自己出去找醫生看看。
“還是我扶著您吧。”杜明覺得他就是在逞強，“你看看，每次在廁所裏，你都至少半小時起步，腿蹲麻了都不肯站起來，坐下來又不肯站起來。還有你總是喜歡吃那些辛辣的東西。年輕人，不能諱疾忌醫啊，健康生活從每一天開始。”
陳嘉浩本想把這人扔旁邊去，但一看自己弄的一灘血就眼暈，只能小心翼翼地跟著往前挪。現在的他就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人沒跑了。
他們兩個互相攙扶著出來，正好撞上了坐著輪椅的柴蔚然，他剛剛去拍了個片子，其他倒是沒什麽問題，膝蓋損傷確診了。這東西也沒有什麽特效藥，主要靠養著，養著總會慢慢恢覆。
看到他們四個能互相幫助了，輔導員簡單吩咐了兩句就準備趕回學校，可是，剛剛還殷殷期盼著他的陳嘉浩卻徹底變了態度，忙不疊催促道，“老師，你快回去吧，今天都已經麻煩你那麽久了，我們可以的，真的，你放心，我們等會兒就活蹦亂跳地回來了。”
這前後態度實在差別太大，怎麽不讓人陡生疑慮。
“陳嘉浩，你現在為什麽突然要讓我走？是不是有什麽事發生？”
“沒有，什麽都沒有。老師你快點回去吧，每次都麻煩你，我真的覺得心裏過意不去。”不等老師反應，陳嘉浩連拖帶拽把他請到了車上送回去。
只是等老師車一走，陳嘉浩臉就徹底耷拉下來，“兄弟們，我要這麽辦，我現在感覺我的另一半血嘩嘩流，你們說，我是不是完蛋了。”
金瑜凱急忙拉著他進門，“沒事沒事，都在醫院了還能被困死了不成，去找醫生看看。”
這一看倒是把他送進了醫院，出不去了。醫生輕描淡寫地來了一句，“是破裂了，要不你今天就做手術弄弄掉，下午還能排一個進去。”
這就要動手術了，醫生，不是要商量下嗎？陳嘉浩默默往後退一步，想要逃離這個慘淡的現實，卻被他的好兄弟們死死按在原地。“既然生病了就得早點治好，不要抗拒。”
“不不不。”陳嘉浩連連搖頭，“你看有做個手術有那麽多後遺癥，我不需要做手術，就不能吃個藥或者敷個藥，讓這傷口自己長好嗎？”
“傷在那地方的還真就自己長不好。”醫生也是見得多了，覺得丟人唄。因為別的地方受傷大家都要意思提起，但要在這個地方，怎麽看怎麽不對，說出來都覺得自己都快要尷尬過去了，世界上就沒有一個辦法，讓這個傷它自個兒好好過去嗎？
杜明默默拿出手機給陳嘉浩家長打電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就留了其他幾個家長電話，就是為了萬一發生什麽意外有個求救的地方，現在不就是用著了嗎？
不等陳嘉浩反對，他們就嘰裏咕嚕一口氣把事情全給說了。既然覺得別人知道尷尬，那就讓更多人知道，逼迫他面對現實。柴巍然很快就發現了他的弱點，“要不我把老師喊回來，讓他幫你簽字？老師也可以是監護人啊。”
怎麽這時候腦子就轉得那麽靈光呢？陳嘉浩被迫接受了自己的命運，被預約上了下午手術，直接被帶去抽血檢查，入住病房。
他們這邊消停了，被念叨的輔導員忙碌的一天和以往一樣開始了。
鐘晨帶著這幾個不省心的轉了一上午，下午還得回來走走寢室，關心一下其他人，正要回去時候看到寧羿從裏面出來，要是碰不見他也就忘記了，看到人他就想問一句，“那個，小寧，我早上就很好奇了，你這裏怎麽會有成人紙尿褲？”
有輪椅也算正常，每年都有好幾個骨折的，多少能派上用場。但紙尿褲，這路走得實在有點邪，他百思不得其解。
寧羿嘆了口氣，這其實是一個很覆雜的故事。簡單地說兩句那就是，“之前別的宿舍也遇到了這種事情，突然有學生腸胃不行，控制不住，然後場面弄得有點難看。”簡直就是天地為之變色，人人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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