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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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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

眾目睽睽之下,十一太爺咬了咬牙,強笑道:“我說話,自然是算數的。”

“真好,我就知道十一太爺言而有信,絕不幹涉我爹訂下的親事。”薛靈梔應聲接話,誠懇極了。

少女語聲清脆,刻意提高了聲音,又誇得情真意切,有心令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聽到。

“好!”不遠處,圍觀的眾人跟著起哄叫好。

十一太爺的臉色愈發難看。

六叔公等人站在他身邊:“十一叔,這……”

十一太爺眼皮耷拉,頹然道:“算了,就這樣吧。”

事到如今,那三兩銀子肯定是保不住了,只能盡量保住顏面。

十一太爺深深地看了一眼薛靈梔,渾濁的眼睛裏滿是怨毒。

老九罵的對,這丫頭果真心機深沈。

見十一太爺不再堅持,薛靈梔悄然松一口氣。薛氏宗親以他為首,只要他點頭,事情應該就差不多了。

“就這樣算了?那孫家的聘禮……”薛老四尖聲問。

十一太爺低斥:“以後再說!”

還嫌不夠丟人麽?非要這個時候當著眾人的面提聘禮?

薛老四自悔失言,小聲嘀咕:“是。”

王村長看事情基本已成定局,就再次打圓場:“說開了就好,薛家不幹涉,那這婚事就還依著薛大郎生前定下的來。今日是薛大郎‘七七’,大家既然都來了,就一起給他上炷香,也算是全了大家夥的情誼,如何?”

其餘眾人紛紛附和:

“村長說的在理。”

“是該如此。”

……

王村長微微一笑,不能怪他不偏幫薛家眾人。實在是薛氏宗親的人不占理,也沒給他半分好處。他又何必為了他們白擔罵名?

“等等!”九叔公突然厲聲道,“事情還沒問清楚呢!”

薛靈梔心裏一咯噔,問什麽?不會是要她證明這“張二郎”的身份吧?

王村長耐著性子問:“你還想問什麽?”

九叔公擡手一指“張二郎”:“他來花溪村之後,睡在哪裏?孤男寡女好幾天,誰知道背地裏是不是做盡了見不得人的事情?”

“你!”薛靈梔怒極,騰地脹紅了臉,“你血口噴人!”

趙晏眼眸微瞇,靜靜地看向九叔公,冷聲問:“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少年臉上並沒有太多表情,可不知怎麽,被他這般看著,九叔公心裏竟生出些許懼意。他終究是色厲內荏,動了動唇,半晌只說了一句:“我說什麽,你們心裏有數。”

鄉下吃絕戶最惡毒的手段就是給女人扣一頂通奸的帽子,隨後按照“族規”將其沈塘,從而順理成章搶奪財產。

薛家眾人自詡善良,只想求財,不敢害命,但方才那一瞬,他分明對薛大郎的女兒動了殺心。

六叔公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低聲道:“老九,算了,這就沒意思了。”

王村長也皺眉,極不讚成:“薛九根,捉賊捉贓,拿奸拿雙。沒憑沒據的話不要亂說。薛大郎‘七七’還沒過呢。”

“張公子這段時間是住在我家裏的,今天早上才去薛家商量祭拜的事情。”一個爽利的女聲適時響起。

說這話的不是旁人,正是李嬸。

李氏夫婦在自家門外圍觀好一會兒了,見薛九根汙蔑梔梔清白,氣憤之餘,不免為她擔心。

薛九根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給人身上潑了一盆臟水。

須知歷來清白之事,最難自證。李氏夫婦一合計,與其幫忙解釋說張二郎身受重傷,梔梔只是照顧,兩人清清白白。還不如幹脆說張二郎是住在自己家,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對,這位張公子剛到花溪村時,身體不適,就一直在我家後院小屋靜養。我懂點醫術,照顧著方便。”李叔出聲附和。

——他特意強調後院,以防有這段時日來過他家的人提出質疑。

薛靈梔不傻,幾乎是在一瞬間明白了他們夫婦的意圖,鼻腔一酸:“李叔,李嬸……”

盡管她自己未必不能應付當前之事,可她依然感激他們的好意。

李叔李嬸不是她血脈相連的親人,卻比她所謂的親戚們要可親可靠百倍。

李嬸心中憐意大盛,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慰:“別怕,沒事的。”

李氏夫妻多年來看病接生,收取的酬金很低,在村中有幾分威望。他們一表態,當下便有不少人信服。

王村長也再一次站出來:“好了,九根,你不信大郎的閨女,還不信春來兩口子嗎?人家年輕人講信義,也守禮,以後肯定能把日子過好。你就不要操心了。”

“村長說的是。”十一太爺的心在滴血,見村長遞臺階,忙道,“我們也是瞎操心,怕大郎走後,他閨女無依無靠。”

“誰說不是呢?”王村長笑吟吟點頭,試圖讓此事翻篇,“走走走,大家一起去大郎墳前上一炷香,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薛靈梔暗暗撇嘴,她才不信宗族那群人是出於好心。可真相如何,在花溪村似乎並不重要。

她自我安慰,算了,至少不用嫁給孫麻子,也不枉她這段時日細心照料那姓張的。

王村長提議後,看熱鬧的眾人紛紛應和。一群人浩浩蕩蕩,前往村口不遠處的薛大郎墳前。

趙晏卻站在原地,雙眉微蹙,並不動身。

薛靈梔趁回家拿供品和香燭紙錢等物的間隙,湊到他跟前,悄聲問:“怎麽了?”

難道是剛才幫她制止九叔公時不小心牽動了傷口?

——旁人不清楚,她卻是知道的,張公子之所以走得極緩,是因為他重傷未愈。

此刻兩人離得極近,趙晏隱約能聽到少女的呼吸。他神色一頓,後退半步,擡手指了指人群,語氣古怪:“我也要去?”

他生平祭拜過的人裏,從沒有過像薛文定這樣籍籍無名的鄉野之人。他甚至想象不出自己和一群村民前去祭拜的場景。

“啊?”薛靈梔有點懵,她呆了一下,“不是,咱們說好的啊。你想想你什麽身份,哪有未來姑爺不祭拜丈人的?而且我爹走的時候你都沒來,我這邊事情好不容易剛解決,你……”

怕被旁人聽到,她聲音壓得極低,也不敢說的太直白。擔心這人真的突然撂挑子不幹,薛靈梔又急又氣,沒留意竟帶了幾分哭腔。

一時之間,她腦海裏亂糟糟的,思緒疊起。

怎麽辦?他若真不去,就打暈他?然後說他水土不服,突然犯病,強行拉到爹爹墳前?

應該不會有人懷疑吧?

……

“我沒說不去。”趙晏按一按眉心,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

他只問一句,她竟啰嗦這麽多,還這麽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跟他欺負他似的。

“哦。”薛靈梔聞言,頓時松一口氣,“你嚇死我了。”

他不反悔就好,她是真不想和人動手。

少女瞬間轉嗔為喜,清潤的杏眼裏漾起了絲絲笑意。

趙晏鳳目微閃。

現下他隱瞞了身份,其實真去祭拜一下也未嘗不可,就當是感謝他女兒的恩義。然而看這位薛姑娘神情轉變如此之快,不知為何,他竟罕見地生出一絲逗弄的心思,故意慢悠悠道:“但是我有條件。”

“什麽條件?你說。”

“再給我做一身新衣裳,不要這個顏色。”

薛靈梔爽快應下:“行,這個容易。”

別說一身了,兩身都行。

只要他肯老老實實遵守約定,不太過分的要求她都能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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