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賭徒

關燈
賭徒

對於周昀昀來說, 挾持一個自視甚高、偏偏實力又跟不上的男人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

只要略一示弱、假裝不甘心,然後在他陷入虛榮、得意等情緒之時掏出槍, 以一種不算特別快也不算特別慢的速度抵在他的腦門上。

這個蠢豬一樣的男人, 就會發出不可置信的尖叫。

“啊——!!”

之後是恐嚇和辱罵。

“周昀昀你個賤人,老子要……”

緊隨其後的, 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懺悔和祈求。

“你放了我, 我不敢了, 求你放了我。”

周昀昀在靈格天宿多年, 深知這些身居高位又軟弱無能的廢物的本性。所以她的槍舉起來, 就沒再放下過。

“往前走。”她踹了男人一腳, 冷酷地命令道,“快點!”

男人恐懼到身體麻痹僵直,連走路都是歪歪扭扭的。

他是在獨自去衛生間時被周昀昀捕獲的,當時他剛解開腰帶, 一把槍就抵在了他的腦袋上。

周昀昀躲在了衛生間的天花板上。

他的腰帶還是處於一個半解開的狀態, 看起來狼狽得要命。當然他已經沒有心情在意這個,周昀昀也沒有。

擋在前方的人自動讓開一條道路,露出艙門口兩人的面容。周昀昀面容肅穆, 高層男人表情驚恐, 求救地看向日神。

他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麽嘲諷日神的了。現在, 日神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日神!日神!快點殺了這個賤女人!”他尖銳地叫起來, “如果我死了, 你一定會受處罰的!我是監督人!”

日神用沒有感情的眼瞳看了他一眼, 目光很快就挪移到周昀昀身上:“你想要什麽?”

周昀昀道:“所有人丟掉槍。”

周圍的人都猶豫地低下頭。

周昀昀槍口向前撞了撞, 高層男人立刻又發出尖叫:“按她說的做!你們這群蠢貨,你們想害死我嗎?按她說的做!”

男人級別實在是很高, 眾人不敢違背他的命令,在他的恐嚇下,紛紛放下槍,又在周昀昀的示意下將槍扔出窗口。

巴掌大的槍一落到窗外,便被風暴卷入,消失得無影無蹤。周昀昀目光盯住日神,慢慢朝著李禛的方向挪過去。

或許是顧及著高層的性命,日神沒有動。但她也沒有如言將重劍扔出窗口。

“飛舟馬上要被卷入雷暴了。”日神道,“我們現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周昀昀沒有回答。李禛挑了挑眉,將周昀昀和人質一起擋在自己身後,又看向日神:“是又如何?會操控飛舟的人已經死了,你能把他們撈上來嗎?”

日神道:“周昀昀會操作。”

周昀昀抿了抿唇。

日神所說不假。她的確會。

李禛詫異地看向周昀昀,又很快將目光轉回到日神身上。日神面不改色,沒有任何游走在生死邊緣的恐懼和驚惶,冷靜得好像在處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周昀昀低聲問道:“我該怎麽做?”

李禛轉過身:“把他交給我。你去控制飛舟轉向。”

停頓了幾秒,周昀昀將人交到她手中。日神持劍看著二人的動作,沒有阻攔。

人質到了李禛手中。他還算老實,或許是怕李禛誤傷了自t己的性命,連動彈都不敢動彈一下,只一個勁兒地朝著日神使眼色。

周昀昀走到控制臺前,喚醒光屏,對著一串數據操作起來。

李禛背對著她,看不見她如何操作,只感覺腳下飛舟一頓,似有要返程的趨勢。

她心念微動,餘光瞄到周昀昀站起身,輕聲道:“好了。”

幾乎是在這句話說出口的那一刻,日神的身體動了起來!她單手持劍,猛地一踏地面,借力飛向李禛,長劍已然毫不留情地朝她劈去!

可李禛比她更快!她驀然一踹手裏的人質,將人踹出老遠,而後一把擁住周昀昀,兩人一起跳上控制臺。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下,飛舟轉向的動作陡然一停,竟加快了速度,如一根離弦的銀色利箭般,“噌”地朝著紅色雲團的方向沖去!

它的速度在那一瞬間加快了數倍,狂風從它身邊呼嘯而過,將艙內眾人吹得東倒西歪。

日神猛然意識到了什麽,快速沖向控制臺。可她到底晚了一步,只見李禛露出一個比北風還要冷峭的笑容,隨後竟帶著周昀昀縱身一躍!

轉瞬間,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風與雲中。而飛舟仍在疾速地沖刺著,不到三秒時間,它便與雲團的邊緣相接。

飛舟立刻被沖擊得東搖西晃、上下顛倒。在這樣的沖擊下,所有人都站立不穩,狼狽地滾倒在駕駛艙內。

感受到了飛舟這個龐然大物,雲團中躁動的靈氣立即翻湧起來,形成一股巨大的吸力。飛舟愈是掙紮,這股吸力愈是強大。

狂風怒號,雷車卒鳴,烏雲漫湧,將整艘飛舟都包裹其中。幾秒鐘後,飛舟徹底陷入雲團,消失在天空之中,失去了蹤影。

“呼——”

李禛正在下墜。

她的耳邊,是呼嘯著的風聲。沙礫拍打在她的身上,帶來密密麻麻的疼痛感,靈氣與雲霧帶著肅殺之意,化作刀刃切割著她的肌膚。

這就是荒區!

荒區又被戲稱為“魔鬼的禁區”,意思很明顯,即使是魔鬼,也不肯隨意踏入這種地方。

事實上也是如此。官方早有過統計,每年因各種原因(意外進入、尋寶、作死)進入禁區的人中,存活率不到百分之一。

這還是確認進入荒區的人中統計的數據。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帶著滿腔孤勇踏入荒區的淘金者、探險者只會更多。

況且,就連那存活的百分之一,也註了不少的水分。

有些人只是進入了荒區邊緣;有些人只僥幸撿回一條命,身體卻遭受了難以愈合的重創……總而言之,進入荒區十死無生,已經是當前世界的普遍認知。

所以在交換人質的一剎那,李禛背對著日神等人,對她作出“加速”的口型的時候,周昀昀以為自己聽錯了。

加速?加什麽速?再加速,不就要撞上去了嗎?

或許是看懂了她臉上的迷茫,李禛停頓了一下,又無聲道:“等下一起跳”。

李禛說得很慢,周昀昀這次徹底看清了。她抿抿唇,念頭轉動,立刻就搞明白了李禛的意圖。

從當前狀況看,兩人手中既有人質,又有飛舟控制權,看起來是占上風。實則不然。

兩人從來沒有選擇飛舟路線的權利。

如果不改變路線,結局便是撞上雲團,同歸於盡;可如果改變路線,就只能帶著日神和一眾人降落在其他城市中。

若日神不在倒還好說,但現在日神也在飛舟上。飛舟一降落,她就會糾纏住二人,等待支援。

等支援到達,兩人逃脫的可能性便無限接近於零。

至於人質,其他人或許忌憚他高層的身份,但無論是李禛還是周昀昀都看得出來,日神並不在意他的生死。

在這樣的情況下,兩人想要順利脫身,就只能賭一把!賭那個百分之一,乃至千分之一的可能!

於是周昀昀假裝轉向,實則加速。李禛則是一直戒備著,在日神想要出手的剎那,便先行一步,帶著周昀昀跳下飛舟,任由日神和她那群手下邁向死亡。

那麽接下來呢?

李禛又吐出一口氣。

身體各處都仿佛被撕裂般,裸露在外的皮膚表面也開始皴裂,氣管傳來奇特的灼燒感。她抱著周昀昀,兩人被風裹挾著、吹動著,像是兩根輕飄飄的羽毛。

周昀昀仰起頭,似是想說些什麽。可剛一張嘴,就被餵了一嘴沙子,口腔都要被尖銳的石子刮破。她只好閉上嘴,只是拳頭攥得更緊了一些。

會死嗎?她心中不由得想著。

體內湧上一股不合時宜的疲憊來,但周昀昀的精神卻格外地清醒。她的思緒比狂風還要紛亂,在腦海中生長出無數的枝椏來。

一會兒想起雪花,想起在實驗室裏的故事;一會兒想起昔年好友,也不知道他們當年,是不是也遭遇了這等險境;一會兒又想起了李禛——她很愧疚。

想著想著,心頭又湧起一股釋然來。至少死在外面,沒有被天門臺的人帶走,也不必違背良心做一些過分的實驗。

這麽想著,她覺得渾身一輕,像是靈魂找到了歸宿一般,不再如無根浮萍一樣,被風吹得東倒西歪了。

降落的速度變得勻速而緩慢,好像有什麽將身體包裹,隔絕了大部分的傷害……是錯覺嗎?

不對。不是錯覺!

周昀昀恍然從走馬燈中驚醒,擡頭看向上方。在擡頭的剎那,她看到一把刀,靜靜地飄在空中。

它飄得很穩,大風也沒有讓它的刀身有一瞬間的歪斜。即使靈氣混亂,它也巍然不動,只沈靜地散發出幽幽的光。

刀光照在兩人的身上,成了昏暗沙暴中的唯一光芒。而在刀柄上,緊緊地攥著一只手。

是李禛的手。

她將全身的靈氣都灌註到刀身之中,勉強維持了刀身的平衡,即使右臂的傷口因此撕裂、血如泉湧,也沒有放開。

見周昀昀看過來,她咧了咧嘴,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勉強的笑:“禦劍飛行。”

說來慚愧,曾經運用如呼吸般簡單自如的技巧,現在要廢十成十的力才要使出來。

換作她以前……

罷了。換作她以前,便是直接掉下去也沒什麽事。

在末法時代,禦劍飛行已經成了傳說中的手段了。她能在道基崩壞的今日,用處這種術法,已經十分不易。

若非她下了礦坑後,體內靈氣忽然暴漲,最近也有所明悟,恐怕連這招也用不出來。

李禛不是喜歡患得患失的人,因此這個念頭只在她腦海中閃了一瞬,便被她徹底掐滅。

靈氣源源不斷註入刀中,看似單薄的刀卻成了降落傘,給人帶來無限的安全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鐘,也可能是十分鐘,伴著這種幽藍色的光芒,兩人的身體終於穿透黃沙,在風的呼號聲中平穩落地。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