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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魂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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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魂街

貧民區——也被稱作隔離區。相比於繁華的商業區, 這裏的天空都要陰沈一些,雨水也分外冰冷。

鋼筋叢林拔地而起,遮天蔽日。高樓由鋼鐵水泥建築而成。為了節省成本, 建築商沒有粉刷墻壁, 只任由灰白色的水泥表皮暴露在空氣中,被雨水浸成深色。

李禛感受到冷風灌入自己的衣領中, 潮濕的空氣將她整個人包裹。她緊了緊衣裳, 撐著傘繼續向前走去。

她的腳程並不慢, 加之有靈腦規劃的最優路線, 只不到半天時間, 她便橫穿了大半個貧民區, 來到了貧民區的最深處。

越向內行進,她便感到周圍景物越灰暗、越冷清。劣質的燈牌懸掛在水泥墻壁上,孜孜不倦地閃爍。

幾個穿著暴露的人困倦地與她擦肩而過,走到遠處一家廉價果茶店中, 沒有施舍給李禛一個眼神。

這就是貧民區的好處了。

誰也不會對路上的陌生女人施以關註。窮人們沒有社交, 他們疲於應付生計,分不出任何精力關註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李禛擡了擡雨傘,以免它遮擋住自己的視線。現在, 她來到了一條十字路口。

十字的四條道路中, 景色並沒有什麽差別, 都是由水泥高樓、積滿水窪的道路、瀟瀟夜雨和劣質霓虹燈組成, 仿佛能夠重覆使用的貼圖。

李禛低頭看了眼靈腦。上面並未記載這個十字路口, 只顯示她已經到達。

她搖搖頭, 走到路口中央。在那裏, 李禛找到了一個銹跡斑斑的路牌。路牌在風中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像是遲暮的、已經走不動路的老人。

“那玩意早就壞了。”

一個撐著紅傘、穿著熱褲的女孩正好路過, 見她在擺弄路牌,便譏笑一聲:“你去哪裏?”

李禛放下那塊看不清字跡的路牌:“渡魂街。”

女孩打了個哈欠,伸手撥弄了一下有些褪色的黃色頭發:“渡魂街?嗯……我可以告訴你在哪裏。”

說著,她伸出一只手,沖著李禛,意思很明顯:“先付後用。”

李禛從口袋裏掏出一些硬幣放在她手上。這些硬幣是師雨樓給她的,她還一直沒用過。

女孩低頭瞅了眼手中硬幣,又掂了掂,眼珠一轉:“大姐,你打發叫花子呢?這麽少?你這麽少我可沒——”

這話只說了一半。

那把透明雨傘如花朵一般轉動,尖銳的傘尖邊抵在她的喉嚨上,冰冷而危險的觸感讓女孩渾身戰栗。

隔著一層透明的傘布,她看見李禛模糊扭曲的人影。

女孩驚恐地睜大眼,在生與死之間,渾身都失了力氣,紅傘連同剛拿到手的硬幣“啪”地掉落在水窪中,濺起一片汙泥。

未說出口的後半句話就仿佛被棉花堵在嗓子裏,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李禛單手持著雨傘,任由傘尖在對方咽喉上刺出一個小小的血點。她凝視著黃發女孩,冷冷問道:“渡魂街在哪裏?”

然而那女孩眼珠向下瞄著傘尖,喉嚨發出“嗬嗬”的無意義的音節,像是被嚇得宕了機,短時間內竟無法理解她的語言。

濛濛雨絲染濕李禛的鬢角,在她的額頭上凝成一股水珠,順著臉頰流下。

李禛眼角抽動,似有些不耐煩:“再問一遍,渡魂街在哪裏?”

她並未散發出什麽殺氣,語氣也是冷淡。但女孩仍是從她身上感知到濃濃的危險感,就如同沈睡中的巨獸,隨時會掀開惺忪的眼皮,露出澄黃色的雙眼。

腦海中似是有一根弦被挑斷,強烈的求生意志產生了恐懼的本能。她仿佛沖破了什麽束縛一般,突然恢覆了語言能力,幾乎是尖叫著回答道:“直走!直走!”

李禛手臂微動,重新將傘拉回頭頂,擋住綿綿雨絲。

她沖著被嚇得癱軟的女孩點點頭,向著街道深處走去。高瘦的背影同燈光混雜在一起,交織出一幅沈默的畫面。

而那女孩癱坐在汙泥水窪中,如木偶般定定地看著李禛離去。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街道盡頭,她才如夢初醒般,嚎啕大哭起來。

哭過一會兒,又將幾個硬幣從汙泥中一一挑揀出來擦幹凈,臉上露出似哭非笑的表情。

而此時的李禛,剛剛好踏入渡魂街之中。

與其說渡魂街是一條街,不如說是一片區域。比起貧民區的其他街道,渡魂街內部要“繁華”不少,人流量也肉眼可見地大了起來。

走在路上,隨時可以見到剃著光頭的大漢、滿臂膀紋身的女人、叼著煙的小屁孩。也有衣著花哨的男男女女圍坐在亮著藍色燈光的店中,吵吵鬧鬧地交換著信息。

“別提了,那群畜牲追了姑奶奶一個月,晦氣!”

“梁光頭好幾天沒開店了,什麽情況?”

“嗨,你還不知道?被西街的丘老狗攆了一條街,挨了十幾發槍子,臉都要打爛了。”

“活該,讓他宰老子。”

與其他地方渾渾噩噩的貧民相比,渡魂街的人就如同獵鷹一樣敏銳。很快,就有人註意到了李禛這張生面孔,壓低聲音討論著她。

“那女的誰?沒見過。”

“新來的?”

“不是吧,她以為渡魂街想進就能進?”

“老七,你去給她點教訓。”

“狗屁!你怎麽不去?!”

渡魂街總共就這麽大,資源也有限,早就被幾方勢力瓜分得明明白白,任何一個外來者都會觸動他們敏銳的神經。

這裏面的人都是亡命之徒,見不得有人從他們嘴裏分肉,對新人向來是惡意滿滿。

只是他們摸爬滾打混了多年,自有一套生存的法則。在不了解李禛的身份和實力之前,誰也不想當這個出頭鳥。

因此眾人互相推諉著,嘴裏說些不幹不凈的,卻誰都不樂意第一個對李禛動手。

李禛彎了彎嘴唇,無視了這些只敢動嘴上功夫的人。她的目光掃過周圍街景,又掃過穿著各異的人群,試圖捕捉到關於“診所”的信息。

然而還未等她找到診所,便聽周圍人的議論聲猛地一停,如同被從天而降的刀刃截斷了一般。

幾秒後,議論聲又像是烈火澆油一樣,“呼”地一聲掀起來,幾乎要將天空掀翻。

與此同時,一個瘦小的身影攔在了李禛的必經之路上。

“是錢霸王!”

“這女的慘嘍!上次惹了錢霸王的,不是已經被扔到斷橋底下餵魚了嗎?”

“我聽人說,那人死得叫一個慘。”

李禛頓住腳步,慢慢收起雨傘。失去了透明傘布的阻攔,霓虹燈光毫無阻礙地投射在她的臉上,給她眼瞳中染上彩色的光。

“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來人高聲笑起來。他的笑聲尖銳而急促,像是被扼住脖頸的大鵝,發出瀕死前的叫喊,“這是我的地盤。想進來可以,交錢。”

李禛沒接話。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人高聲捧哏道:“多少錢?”

錢霸王揚起鼻孔:“1000萬。”

1000萬?

聽到這個數字,周圍人都哄笑起來。對於白牡丹區住的那些豪富來說,1000萬元當然不算什麽。但若真這麽有錢,哪有人會流落到渡魂街?

這就是錢霸王一貫的惡趣味——先提出可以交錢進來,等那些新人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再提出一個天價。

他自稱最愛看這些人受愚弄後露出的屈辱表情。因此,眾人叫他“錢霸王”。

不過今日卻是個意外。當周邊眾人都被錢霸王的老套路逗得大聲哄笑時,李禛靜靜地站在雨中,冷眼看著這些人的喧鬧情態,臉上沒有一絲尷尬或憤怒。

那表情從容得,就像是一個看客,心無波瀾地看著舞臺上小醜賣力表演。

眾人頓時笑不出來了。

那笑聲熄了火,被雨水澆滅,只剩下憤怒的餘煙。錢霸王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惱羞成怒。

他“蹭”地抽出腰間懸掛的靈槍t,扣動扳機就要將李禛當場擊斃。那靈槍的槍口凝聚出強大力量,濃縮成一枚子/彈,朝著李禛眉心射去。

千鈞一發之間,李禛一個閃身。眾人無一人看清她的動作,只見到她身影忽閃,如鬼魅般轉眼來到錢霸王的身前,手肘下壓,折斷他拿槍的右手。

錢霸王慘叫一聲,淒厲的叫喊穿透細雨,讓旁觀者渾身一凜。他右手扭曲,靈槍自手中掉落,牽引子/彈歪斜,斜斜蹭過一名旁觀者的肩頭,擊打在閃爍的霓虹燈牌上。

便聽“嘭”的一聲,燈牌炸裂,化作無數碎片砸下,驚得眾人四下逃竄。一時間,燈泡炸裂聲、叫喊聲、驚呼聲交雜在一處,場面十分混亂。

錢霸王被她廢掉一臂,後背冷汗直冒,瞬間便醒了酒。見李禛再次襲來,他目光一狠,拖著那條斷手一個擰身,便要從邊上逃脫。

他身形瘦小,速度快,打不過就開溜,少有能追得上他的。錢霸王靠這招茍過了無數次兇險的戰鬥,自然覺得這次也不例外。

只見他冒著腰,穿過李禛攻擊的空檔,而後撒腿朝著細雨深處鉆去,轉瞬間便逃出去好幾米。

正得意間,便聽身後由遠及近,傳來一道破空聲,他心頭疑惑,正欲分神轉頭查看情況,卻忽覺心臟處一陣刺痛,被穿刺的痛感襲來。

錢霸王手腳同時失了力氣,狼狽地跌在泥水中,短短幾秒便失去了聲息。

周圍為之一靜。

李禛放下手,慢條斯理地走上前,抽出穿透錢霸王心臟的雨傘。傘尖染了血,緩緩滴在道路間的水坑中,瞬間就被雨水稀釋。

她踩著倒映出霓虹燈光的水窪,慢慢地撐開傘。雨傘“嘭”地炸開,血水順著傘骨的弧度滑落,宛如雨中盛開的血色蓮花。

“還有人……”她視線落在眾人身上,“想要我的1000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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