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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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繩子太細,勒的又緊,太監把脖頸撓出了血也找不到一絲縫隙。

趙安毫不客氣地發力,懷裏的人很快停止了掙紮。

保險起見,他沒有立刻松手,而是保持這個動作足足一刻鐘,確保人死透了才放開,並把屍體甩到一邊。

趙安背靠車廂喘粗氣,勒死個男人還是挺費力氣的。他平覆了一會兒,然後去解麻袋封口的繩子。

手心一陣刺痛,趙安“嘶”了聲,翻手查看,原來是剛剛勒的太用力,把手掌磨破了。

他甩甩手,繼續解繩子。

麻袋被打開,清澤剛探出頭就看到了太監屍體。

太監雙目圓睜,舌頭吐出一大截,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清澤雖然早慧,但到底是個小孩子,嚇的翻了白眼差點暈過去。

趙安見狀,立刻把太監翻了個身,讓他臉朝下。

清澤咬緊了嘴裏的布條,兩腿拼命前蹬,但後退了幾寸就撞上車廂,退無可退了。

“噓!”趙安食指抵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清澤眼眶含淚,驚懼不安地看著他,肩膀因為恐懼在小幅度的抽動。

趙安:“別說話,我就給你松綁,可以做到嗎?”

清澤懵了一秒,意識到這個人不想殺她,於是小心翼翼地點了下頭。

趙安把小姑娘嘴裏的布條抽出來,但並沒有拿走,時刻註意她的反應,如果她呼喊就塞回去。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誰都沒動,清澤這會兒大概猜出對方不會殺她,但仍抽抽噎噎地小聲哀求:“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殺我!我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不會說的!”

趙安面沈如水,似乎在思考要怎麽處置她。

清澤淚眼汪汪,但緊緊咬著下唇,繃著臉不讓淚水掉下來。

她知道大部分的大人是討厭小孩子哭的,生怕對方一個不高興就改變主意也把自己勒死了。

趙安看到她的可憐模樣,有些不忍心,再加上她又是喜歡的人的女兒,就更心疼了,於是安撫道:“我不殺你,不殺你!別害怕,不要哭。”

清澤抽噎著點點頭,眼睛一直盯著趙安,小心觀察他的表情。

趙安摩挲著手心的傷,想道:如果現在放了她,恐怕會有很大風險。但是不放,該怎麽處置她呢?

想必公主現在一定很著急吧。

趙安看向太監的屍首,人已經死了,只要這個小女孩不說出去,他就是安全的。就算她說了,除了這太監外也沒人知道他參與此事,死無對證。甚至他可以用‘故意挑撥他與趙高的關系’來辯解。

趙安對清澤道:“如果你想活,必須答應我,今天發生的事情不能告訴任何人!有人問起,你只能說自己貪玩躲起來了。也絕對不能說見過我,能做到麽?”

清澤眨巴眨巴眼睛,緩緩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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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墻內,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小路上穿梭,很快來到了陽滋殿附近。

趙安從墻邊探出頭往陽滋殿正門看了看,然後轉過身蹲下:“好了,你回去吧,記住我們的約定,今天發生的事不能告訴任何人!”

清澤乖巧地點頭,突然想起在禦苑裏他看母親的眼神,心裏有了個猜測,於是試探性地問:“如果母親私下問我,我也不可以說嗎?”

趙安楞了一下,垂下眼眸掩蓋情緒:“還是別告訴你母親了,免得她擔心......算了,你還是告訴她吧,這樣她會加強防範,不會再讓你出事。不過......就不要提及小人了,你只說對方還沒來得及下手,你就尋到機會偷偷跑掉了。”

清澤:“好的,你的事情我不告訴母親。”

趙安點頭,但眼中閃過一絲失落,被清澤捕捉到了。

“走吧,你失蹤了這麽久,你母親該擔心了。”趙安示意她離開。

清澤來到墻邊,從這出去,陽滋殿便近在咫尺了。

趙安無聲地嘆了口氣。

清澤突然停下來,轉過頭看著趙安小聲道:“其實,你希望母親知道是你救了我吧?”

趙安陡然一驚,睜大了眼。

清澤狡黠一笑,像個小狐貍:“我會告訴母親是你救了我,但你放心吧,我不會讓她追查此事讓你為難的。謝謝你!”

說完也不等回應,轉身跑了出去。

趙安楞住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低估了這個小姑娘。

同時,他也狠狠地給了自己一巴掌。

連一個小姑娘都能輕易察覺他的心思,看來自己太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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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然後安穩過了小半年,趙安從胡亥殿裏出去時,十次有三次會遇上陰嫚的轎輦。

他每次都會規矩地站到墻邊低頭行禮,轎輦經過後再悄悄看一眼。

有一回,他剛起身,陰嫚突然扭頭,兩人的目光冷不防撞在了一處。

趙安一驚,正慌忙要把頭低下去,卻見陰嫚對他綻開了笑顏。

趙安霎時呆在了原地。

陰嫚眼角彎彎,鬢邊步搖上的寶石把她的眼睛映的格外明亮。趙安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亮了。

年輕的公主朝他略點了下頭,便轉過頭去了。

周圍宮人皆低眉斂目,絲毫沒有註意到這短暫的一幕。

趙安心想:那笑容,是為我綻放的嗎?

可為什麽呢?她是知道我救了她的女兒嗎?

多年後,清澤曾問過趙安,分屬兩個不同的陣營,他為什麽會喜歡上陰嫚。

趙安回味著這個短暫的笑容,感嘆道:“因為她值得別人喜歡。她是天之驕女,生來花團錦簇,高貴美好。人都是向往美好的東西。對我來說縱使無法擁有,能夠短暫地欣賞也是好的。”

再後來,沒過幾年始皇毫無預料地駕崩。趙高竄通李斯把持了宮廷。

陽滋殿內一片混亂,陰嫚一面命宮女為她梳妝,一面令侍從收拾行李,準備車駕。

據傳言始皇死前已經下詔賜死公子扶蘇,更有人說扶蘇已經身亡。

陰嫚強裝鎮定,寬大的袖內,她手中死死攥著一封密詔,這是半月前看望始皇時,始皇偷偷塞給她的。

所以,她現在必須去見公子扶蘇。只要扶蘇不死,只要他還活著,他們就可以扳回這一局!

但趙高一黨已幾乎控制了整個鹹陽,她此行很可能兇多吉少。

清澤坐在陰嫚身邊,周圍宮人來去匆匆,殿內從來沒這麽亂過,她的心也跟著慌了。

心腹宮女走進內殿,陰嫚頭也不擡:“怎麽了?”

宮女沈默,陰嫚這才發現她的表情十分古怪,便揮揮手讓周圍的人都退下。

除了清澤,其他宮人緩緩而出。

心腹宮女見清澤沒有出去,便俯身在陰嫚耳邊輕聲稟報。

清澤很想湊過去聽,但這幾年間母親開始著手教導她禮儀,她只得乖乖坐在遠處等待。

陰嫚聽完了宮女的回話,表情很是意外,緊接著沈默了片刻,然後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女兒。

她看到清澤的小臉上滿是擔憂,緩緩起身走到她身邊。

清澤揚起臉:“我們現在要去見扶蘇舅舅嗎?”

陰嫚溫和笑道:“清澤,來,跟娘走。”

說罷牽起清澤的手,在心腹宮女的帶領下來到陽滋殿一處不起眼的偏房。

宮女推開門,母女倆進去後,屋內跪坐在蒲團上的男人忙站了起來,要向二人行禮,陰嫚擺手示意他免禮。

男人略站直了身子,清澤看清了他的臉。

或許稱他為男人並不恰當。

這個人是趙安。

宮女將門關上,在屋外等候。

“你有何事?”先打破沈默的是陰嫚,她心裏已經大概猜到了趙安的來意。

雖然曾在近處或遠處無數次默默地看著她,但這是第一次,趙安得以單獨與陰嫚對話,他因自己背叛了趙高緊張,也因能為朝思暮想的人做些什麽而感到滿足。

“公主殿下,”趙安的聲音有些顫:“亞父要對您和小殿下不利,請您收拾東西,速速隨我出宮避難吧。”

聽到趙高要害自己,陰嫚輕蔑一笑:“本宮不會逃的,他要來殺就來吧,本宮倒要看看他趙高要如何堵住天下悠悠眾口。更何況,本宮要去見兄長。只要兄長在,必定會撥亂反正!”

趙安急了:“殿下!亞父他不會在意什麽天下人的看法!況且,況且......”

趙安壓低了聲音:“公子扶蘇已經......已經......亡故了!”

陰嫚身體晃了晃,險些站不穩,趙安伸手想扶,但陰嫚已經一手撐住桌角穩住身體,他猶豫了一下又收回手。

“兄長,兄長是怎麽死的?”

趙安思忖片刻,低頭道:“毒酒。亞父他,冒充始皇下詔賜死了公子。詔書和毒酒在三天前已經送過去了,想必公子扶蘇已經兇多吉少。”

陰嫚眼中燃起些許光芒:“也就是說,兄長現在不一定亡故了。說不定他被部下保護起來逃脫了!不行,我必須馬上出宮找他!”

趙安焦急道:“公主!現在亞父幾乎把持住了宮內外,您出去找公子扶蘇太危險了!更何況,陪同詔書前去的,還有軍中的精銳高手,公子扶蘇他......逃不脫的!公主您就隨小人離宮避難吧!”

陰嫚沒有理睬他的話,而是理了理自己的服飾,面向趙安緩緩行了個禮。

趙安驚駭,要去扶她,但陰嫚堅持著行了禮,然後嚴肅道:“趙安,本宮知道你的心思,本宮謝謝你。”

趙安一楞。

“但是本宮一定要出宮去見兄長。不親眼見到他的屍首,本宮不會死心的。所以,本宮現在要求你一件事。”

趙安正色道:“公主請講。”

陰嫚將一旁的女兒拉到身邊:“請你幫我照顧我的女兒。”

清澤刷地扭頭,抱住嬴陰嫚的大腿,“母親我不走我不走!我要和您呆在一起!”

“我不能背棄兄長,但是你要活下去!”陰嫚緊緊抱著女兒,從頭頂拔下一根鑲嵌黑珍珠的發簪交到清澤手中:“這是你父親當年留給我的,你拿著它當作個念想吧。”

“母親,我不走,我不走,求您了,讓我和您一起去吧!”清澤滿臉是淚。

“乖,不哭。”陰嫚強忍著淚水,擠出個微笑,“母親有重要的事情去做,不能帶著你。你聽話先跟趙安走,母親事情辦完了就去接你。”

說完也不顧女兒的哭嚎,只定定地看向趙安。

趙安立刻會意,跪下來磕了個頭,鄭重道:“公主放心,我會照顧好小殿下的!”

陰嫚一根根掰開了清澤的手指,趙安順勢單手將清澤抱起,另一只手捂著她的嘴。

趙安深深地凝望陰嫚的面容,然後抱緊懷裏的清澤,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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