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進入尾聲，高和暢明顯有感覺，褚嘉言身上的瘡瘢真的少了許多——春天她剛進褚家時他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有些瘡瘢甚至發作在瘡瘢之上，層層疊疊的，看起來觸目驚心，現在那些不但消下去，也可以看到不少原來的皮膚</p>

高和暢寫信畫圖去給大夫，大夫回信說是痊癒的征兆</p>

她很歡喜，心裏覺得老天爺還是有眼睛的——他們兩人都盡力為善，也不為非作歹，凡事給人留餘地，甘家布莊的孫子派人殺他們，他們也出具了和解書，老天爺憐惜了他們一回</p>

褚嘉言病癥發作那日請來大夫，確定是江南疫病後大夫就再也不進門，開藥都是靠高和暢寫下病人狀況給醫館，大夫隔空寫藥單，就這樣經歷幾個月，這回也不例外，隔空指示，照顧的方向全對，春夏怎麽照顧，現在就繼續</p>

高和暢也不怪大夫，雖然江南疫病好發年輕男子，但也不是說老人家就免疫，她是愛褚嘉言這才自願以身犯險，不然給她多少銀兩她也不願意這麽做</p>

褚嘉言申吟起來</p>

高和暢連忙走到床邊，知道他躺久了身體不舒服，於是給他翻了身，又弓起手掌給他拍背拍大腿，然後就讓他側躺了，雙臂跟雙腿中夾了個大枕頭——病人不是躺在床上睡覺就好，兩小時得翻身拍背一次，不然會有褥瘡，高和暢又擔心他肌肉萎縮，天天給他按摩</p>

褚嘉言雖然倒下四個多月，但現在神色一如往常，沒有消瘦，除了臉上出現的瘡瘢，其他都好得很</p>

高和暢都忍不住要誇自己很會照顧</p>

“高小姐，太君來了”鳳兮的聲音</p>

高和暢連忙起身</p>

就看到全太君健步如飛進的院子，儀態全失，“大夫說嘉言好轉了，可是真的？”語氣十分焦急</p>

高和暢笑說：“是真的，瘡瘢都好上許多”</p>

“我親自看看”全太君一邊說，一邊朝臥房走</p>

褚嘉言剛好被高和暢翻身向外，很清楚可以看到整張臉——還有一些瘡瘢，一些結痂後的疤，但更多的是原本的皮膚</p>

全太君一臉喜悅，“看樣子是好了不少”</p>

“我之前都會畫圖給大夫，大夫說比對了之前的圖像，好了五六成，繼續養下去，痊癒指日可待”</p>

全太君又看著孫子，滿臉慈愛，“我天天在菩薩面前祈求，若我們褚家要交出一條命，那就收回我的吧，嘉言還年輕，還沒怎麽體會過人生，只要嘉言能好起來，我就算死了也甘願”</p>

高和暢安慰，“太君不要這麽說，褚大爺會好起來，您也要好好的”</p>

全太君看了孫子一眼，又轉頭看向高和暢，“你也辛苦了”</p>

嘉言這次大病，真的讓他們褚家大大改觀——那個被他們以為是狐貍精的高和暢，居然冒險進府照顧</p>

不是做做樣子，一待幾個月，守門婆子說經常看到高小姐在洗被單、曬被單，天氣合適的話大爺也會被擡到院子曬太陽</p>

然後因為沒有哪個大夫敢進院子，高和暢只好學著跟大夫筆談，她寫癥狀，大夫開藥、做藥膏</p>

院子裏現在只有一個家生子鳳兮在幫忙，想也知道高和暢會有多少事情要做</p>

全太君真的對她改觀了，這個下堂妻不簡單，她也許以前不好，在葉家有做錯事情的地方，但現在已經改過，一心向著嘉言</p>

不管過往如何，高氏都是一個可以共患難的女子</p>

她配得上嘉言！</p>

全太君拍了拍愛孫的背，“嘉言，你可得趕快好起來，你爹這幾個月好像老了十幾歲，你娘整天都在哭，你爹娘也想親自來照顧你，是祖母下了命令不允許——褚家不能倒，不能一個傳一個，你爹娘每天都到你的院子外面打轉，跟守門婆子探聽裏面的消息，是因為祖母有命，他們不得不遵從，這才不敢進來探你，別誤會你爹娘了孩子，你若孝順，就快點痊癒，我們褚家也不要什麽富貴，能一家人團圓在一起那就是最好的了”</p>

高和暢覺得很感動，全太君不允許兒子媳婦進來，是因為怕傳染，但自己今天卻進來了，心裏有多疼愛這個孫子，不言而喻</p>

也不知道是不是剛好，就在全太君說完這些話，褚嘉言動了動</p>

全太君是目睹丈夫死掉的人，知道人病死前會有多消瘦，但看愛孫都倒下四五個月，卻面色如常，想都知道照顧的人費了多大心力</p>

奇怪，自己以前怎麽會覺得符梅兒是好人選呢，當他們褚家因為虛銜之事而閉門不出，符家就全家不見了，連信都不敢寫來，不像高氏，明知道嘉言身染重病，卻在這種時候進府共患難，這樣的人才有資格當他們褚家的媳婦</p>

全太君現在對著高和暢，那是怎麽看怎麽滿意——之前嘉言狀況還不明朗時，全太君就跟兒子媳婦說起，高和暢這孫媳婦她要定了，如果嘉言痊癒，就張燈結彩讓他們成親，如果嘉言不幸沒熬過，就讓他們冥婚，讓高和暢過繼嘉忠的庶子為嗣子，一樣可以在他們褚家過完這輩子</p>

一直反對高和暢進門的大兒媳婦這回沒有反對——高和暢都能做到這種地步了，還有什麽好反對的</p>

“你也別怪嘉言的爹娘不來，是我不讓他們來的，江南疫病可怕，我不想孫子得病後兒子媳婦也倒下，我已經老了，嘉忠又扶持不起來，我們褚家不能沒人當家，不得已，只好讓所有的人不得進入，嘉言的爹已經上報秦王了，你照顧嘉言的方法自然一並附上，朝廷正在著手處理，我希望嘉言是最後一個得到江南疫病的人”全太君拍了拍愛孫，“說來還是菩薩開眼，我們褚家年年為善，總算有了好回報”</p>

講到菩薩，高和暢是相信的，不然她就不會穿越到這裏，“是，菩薩都看在眼裏”</p>

全太君現在看高和暢，臉上也出現一絲慈愛，“孩子，等嘉言痊癒，祖母就給你們辦親事，我們褚家長子嫡孫的正房太太，一定是樂儀吹打，八人大轎，讓你風風光光的過門，將來給嘉言生兒育女，好好扶持褚家”</p>

高和暢聽到全太君這麽說，內心高興，但也不太敢表現出來，“多謝太君”</p>

床上的褚嘉言申吟了一下</p>

全太君大驚，“這是怎麽了？哪裏不舒服？今天中午喝藥了嗎？”</p>

“太君別著急，褚大爺常常這樣的，拍拍就好”高和暢弓起手掌，在褚嘉言被上輕拍起來</p>

正常來說，他會停止申吟，可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睜開眼睛</p>

高和暢這幾個月也見過好多次了，笑說：“睡吧，在作夢呢”</p>

過往褚嘉言總是哼哼幾聲，然後又閉眼睡去，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麽沒有，眼睛反而睜得更大</p>

高和暢內心奇怪，這是真醒了嗎？早上明明餵了加倍的寧神湯啊，大夫說自己下的劑量重，包管褚嘉言睡得不知道痛癢</p>

“祖……母……”褚嘉言沙啞著嗓子開口</p>

全太君眼睛一亮，“是祖母，是祖母啊，嘉言你認得祖母？”</p>

“認……認得……”褚嘉言又轉向高和暢，“和……和暢……”</p>

高和暢心疼，他現在醒了，代表知覺恢覆，肯定痛癢難當，“褚大爺快點閉上眼睛，想辦法睡覺吧，醒著難受”</p>

褚嘉言搖搖頭，“水……”</p>

高和暢連忙去倒了水，全太君接過，親自餵了愛孫</p>

褚嘉言口幹，連喝了兩杯水，這才解了渴，“我這陣子隱隱有清醒的感覺，但總無法真的醒過來，我……我這是睡上多久了？”</p>

太君連忙說：“再幾天就處暑”</p>

褚嘉言臉上出現驚訝神色，“那不是四五個月了？”</p>

“是啊，你這不孝的孩子，爹娘在，祖母在，居然病了四五個月，你娘現在瘦得跟皮包骨一樣，你總算睜眼了”全太君拿起帕子印了印眼角，喜悅之情掩藏不住，“不過你現在醒了，那就什麽都好”</p>

“太君，孫兒會快點好起來的”</p>

“這樣才乖”全太君笑吟吟的，“等你全好了，祖母作主，讓你跟高小姐成親——經過這場磨難，你母親已經不再反對，不用擔心”</p>

褚嘉言臉上喜色難掩，“母親真的不再反對？”</p>

“高小姐這麽好的媳婦，還有什麽好反對，成親是求夫妻同心，富貴時同心容易，遭病時同心困難，高小姐能在這種時候挺身而出，祖母這把年紀都沒看過幾個年輕姑娘有這種勇氣”</p>

褚嘉言道：“多謝祖母”</p>

高和暢也很歡喜，“多謝太君”</p>

全太君離去前，高和暢再三叮囑，回院子就馬上沐浴更衣，今日穿的衣服都要立刻用皂角洗過，並且曬太陽</p>

褚嘉言病況大好的消息在短時間內傳遍了褚家</p>

褚老爺跟褚太太首先忍不了了——雖然全太君有命不能探視，但知道兒子睜眼，怎麽能不心急？</p>

那天入夜，褚老爺先悄悄到來</p>

褚嘉言神智恢覆，寧願忍受痛癢，不願意喝寧神湯昏睡，跟著褚老爺說了許多生意上的事情</p>

玉路跟芳華系列銷售持平，惠風依然一枝獨秀，好多人在問秋天辦不辦服裝秀，但高和暢這幾個月在照顧他，無暇打理生意上的事情，褚老爺主要心力在桑田棉田，不太懂服裝秀的流程跟銷售方式，褚嘉忠更不可能了，他什麽都不會，褚老爺跟孫掌櫃商討，決定今年冬天和明年春天惠風將停售新品，品牌作起來不容易，要倒只是一夕之間，寧缺勿濫，要維持住惠風的招牌形象</p>

高和暢就在旁邊給褚嘉言拍腿拍背，兩父子也沒避著她，高和暢偶而提點一些現代的觀點，讓兩人都驚喜了一番</p>

隔天一大早，天還沒亮，才遠遠傳來雞啼，門板又響起，褚太太趁著大家還沒起床來探視兒子</p>

褚嘉言沒喝寧神湯，有人進房自然醒來，母子一番敘話，褚嘉言見母親形銷骨立，知道也是自己病倒的原因，大為內疚，不斷勸母親要多吃東西，自己也會好起來</p>

褚太太又哭又笑，說只要他好起來，願意一輩子吃素念經報答菩薩</p>

褚太太見小榻上被褥淩亂，知道高和暢就睡在那上面，又見她此刻伺候茶水，內心也是感觸很多，很多人想享褚家的富貴，可是褚家遭遇這樣的事情，只有高和暢願意共患難是，她是下堂妻，她是嫌棄高和暢配不上兒子，可是經過這四五個月的磨難，自己現在已經討厭不起來</p>

一點都討厭不起來</p>

秋日，除去了夏日煩悶，風轉涼，但太陽依然高照</p>

高和暢沒絲毫松懈，照樣每天狂曬各種被單床單衣服，褚嘉言的被褥天天換，都是大太陽曬過的</p>

經過一個多月的休養，他的瘡瘢好了九成，現在只剩下一點點</p>

瘡瘢退去的疤痕很多，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淡去，但高和暢不是很在意，命保住了就好，其他的不重要</p>

從竹竿上收起太陽消毒過的床單被單，高和暢捧的滿手進入房間，看到褚嘉言在寫信，笑著直接走到床邊，給他的寢具換上新曬的被單</p>

永澈縣子寫信給褚嘉言，說皇上知道江南疫病已有數年，卻今年才上報，十分生氣，一口氣革了江南十幾個官員，又派太醫院院使率人南下，秦王另外把高和暢的治病方式告訴太醫院院使以做參考——高氏既然有辦法救治重癥的褚大爺，她的方法或許有效</p>

高和暢見褚嘉言放下筆，知道他已經寫好信，連忙到案邊扶他起來——他已經四五個月沒自己走路，肌肉退化，現在還需要人扶</p>

褚嘉言沒有自怨自艾說自己是廢人啥的，拖累她啥的，他總是含笑看她</p>

高和暢是個俗人，他一看她，她就覺得全身充滿力氣</p>

高和暢跟太陽被褥奮鬥了一整個夏天，現在又黑又壯，褚嘉言養了一整個夏天，現在又白又瘦，雖然外型很不配，但她覺得他們是兩心相知的最高境界，他懂她，她也懂他，他們歷經生死一回，不需要多餘的言語</p>

陪伴是最好的熱愛</p>

高和暢雙手拉著褚嘉言的手，他正走，她倒退，兩人慢慢的走出房間，走到院子中</p>

褚太太命人搬來好幾盆菊花——下人還是怕，不敢進來，菊花全堆在門口，是高和暢跟鳳兮一盆一盆搬進來的</p>

褚老爺跟褚太太那日來偷看褚嘉言，還是讓全太君知道了，兩人都被罵了一頓，又去祠堂跪了祖先，至於全太君自己來看的事情當然不用計較，她是這個家庭的最高位階，她可以犯規，別人不行</p>

褚嘉言走了一小段，這才停下來休息</p>

高和暢喜道：“比昨天走得遠了”</p>

“我今日感覺比昨天好，晚上再來走一回”褚嘉言微笑</p>

高和暢就覺得自己很沒用，他只要這樣微笑，她馬上就不累了——雖然有鳳兮作幫手，但事情實在太多了，光是清洗被單跟消毒家具就要耗上小半天，餵食三餐，湯水藥品，這些都要時間</p>

累，怎麽不累，但值得</p>

只要褚嘉言能好起來，自己做牛做馬都願意</p>

高和暢扶著他走向涼亭，找個太陽照得到的地方坐下，經歷高和暢的教學，褚嘉言已經知道太陽能殺死病癥，所以早晚也會自己出來曬一曬——高和暢雖然不是醫女出身，但她確實醫好自己了，江南疫病好發年輕男性，致死率七成，急癥的致死率甚至達到九成，而自己又是年輕男性又是急癥，居然能存活下來，這不是菩薩保佑，這是高和暢的功勞</p>

褚嘉言內心的溫柔情緒滿溢，高和暢不只是他的心悅之人，還是他的福星</p>

曬著秋日下午的陽光，整個人覺得很舒服，雖然身上還有些瘡瘢痛癢難當，但已經好上很多了，他寧願忍受那樣的痛癢，也不想再喝藥昏睡</p>

他現在每天都在寫信，跟爹、跟娘、跟孫掌櫃、餘管家、虞管事……還有那些百年繡坊的掌櫃們</p>

他們只知道褚大爺生病，但具體狀況不知道，內心也都擔憂褚家的前程，現在見褚大爺親筆來信，真是大喜過望——褚老爺會老，褚二爺又是扶不起的阿鬥，褚家還是得褚大爺來當，他們這群下人才能安心</p>

褚嘉言此刻不方便見外人，但他威望在，靠著書信也掌握了生意脈絡</p>

時序已經秋天，做春服是太趕了，但拼一拼還是可以，如此他們褚家也只落下了這個冬季沒推出高檔服飾，還是能維持住一定的熱度他要的不是錢，而是百善織坊領銜的名聲</p>

永澈縣子寫信給他，當然不忘調侃他——褚嘉言發病時以為自己會死，求了永澈縣子照拂高和暢，結果他想照拂的女子進府照顧他了</p>

永澈縣子信上說，此女有情有義，十分難得，來日他們成婚，自己必當出席，親眼見識高小姐</p>

祖母、父親、母親的信上也說，高和暢很好</p>

他的心悅之人從人人不待見，到人人覺得他們很合適，褚嘉言忍不住笑了起來</p>

高和暢見狀，“什麽事情這樣高興？”</p>

“我在想，我們婚事就在春天舉行吧”</p>

“春天，這樣會不會太趕？現在都九月了”</p>

“過年我就二十五，我可等不及了”褚嘉言看著她，此刻兩人身邊四周無人，也就沒那樣遵守禮教，“我們都這樣了，你還不早點嫁給我？我心裏難安”</p>

高和暢噗哧一笑——褚嘉言醒來後知道都是自己給他擦澡，臉色萬念俱灰，就別說多好笑了</p>

但其實她也沒什麽邪念，當時他身上都是潰爛瘡瘢，她只有心疼而已，也從來不曾趁機吃他豆腐</p>

擦澡嘛，有什麽大不了</p>

她這個現代人不是很在意，褚嘉言那個古代人卻顯得十分別扭，反應太可愛了，她都忍不住想調戲一下</p>

醒來後，他堅持不再服藥昏睡，堅持自己擦澡</p>

高和暢每天擰好十條幹凈的布巾，放入床沿，放下山水刺繡帳子，讓他一個人在床上把自己擦幹凈，接著他說“好了”，她才能把帳子掀起，將用過的布巾拿去外面用熱水燙過，再曬太陽</p>

直到這幾天，他路走得越來越好，這才第一次進了澡間</p>

乍聽之下好像很不衛生，但沒辦法，生病呢，古代又沒幹洗澡，她已經盡量了，被單被褥天天洗曬，他又不出汗，其實很幹凈的</p>

高和暢突然想起一事，“我一直忘了跟你講——就是以後有什麽事情，你一定要直接告訴我，我想跟你一起努力，而不是被安排”</p>

“那是我當時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大夫說我這是急癥，也不過就剩下幾天時間”</p>

高和暢嘖的一聲，“把私產給我，讓我嫁人，那算什麽好方法，還好我有點腦袋懂得上門問清楚，萬一我只會哭，一時賭氣嫁了人，那可怎麽辦？日後知道實情，不就後悔得腸子發青？”</p>

褚嘉言歉然，“以後不會了”</p>

“不要小看我”</p>

“這件事情是我不對，我保證以後若有重要變故，一定跟你說實情”褚嘉言想想也有點後怕，萬一自己病好了，高和暢卻嫁人了，那可是一輩子的遺憾，他將來只怕再也遇不上這樣跟自己心心相印的女子了</p>

高和暢見他認錯，也不再揪著不放，“褚嘉言，你喜歡男娃還是女娃？”</p>

“當然要個兒子”</p>

“這麽重男輕女？女娃不好嗎？”</p>

“男娃女娃都很好，但我除了是個父親，還是一個當家，一個當家一定要有人繼承家業——我們褚家不是一個單純的家族，我要有兒子，從小教他，養他，讓他將來大了成為一個有肩膀的人，要他對成百上千的工人負責”</p>

高和暢想想，這樣好像也對</p>

他畢竟是古代人，現代人都還一定要生兒子呢，何況古代，他能說“男娃女娃都很好”，已經不容易了</p>

要兒子也沒說是為了傳宗接代，而是為了那上千個工人著想</p>

她這陣子也稍微能懂一些，褚嘉言病中，孫掌櫃、餘管家等人好像失了魂，以前他們能作主的事情，突然都做不了決定，沒了主心骨似的，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就跟新帝繼位，朝臣就喊著立太子一樣，有了太子，才能安人心</p>

高和暢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生男生女，可是男方的染色體決定啊，可是東瑞國都會覺得是女生的肚皮決定的，肚皮爭氣生男，肚皮不爭氣生女，她以前也遇過演藝圈同事家中八姊妹，就為了生兒子，拼命生，後來養不起只好停生</p>

萬一自己也只生女孩怎麽辦？招贅嗎？那褚老爺跟褚太太肯定不同意把財產給外姓女婿，何況招贅女婿三代還宗時有所聞，實在也不保險，她也不希望褚家織坊過了幾代被改成黃家織坊，柳家織坊</p>

想著想著，她又問：“如果我生不出兒子怎麽辦？”</p>

褚嘉言笑，“一定生得出來的”</p>

“我是說如果嘛，我的女乃娘郝嬤嬤這輩子也是生了四個女兒”</p>

褚嘉言見她認真煩惱，遂也收起笑臉，“如果我們沒兒子，那我就收嘉忠出色的庶子過繼到膝下，和暢你放心，我以前跟你說過不會有姨娘通房，現在還是一般心意，我這條命已經是撿來的，有孩子很好，沒孩子就過繼”</p>

“過繼來了，這樣生下孩子的姨娘會不會很失落？我們也不應該因為自己沒兒子就搶人家兒子……”</p>

褚嘉言莞爾，“那姨娘求都求不來，當我們的嗣子，等於提前宣告會當褚家的當家，多好的機運，我弟妹之前還一直想把自己的宣哥兒過繼到我這房當嫡長子呢”</p>

“真的嗎？”</p>

“當然是真的，我可不會喪心病狂到去搶人家兒子”褚嘉言笑說，“但我覺得我們好事做得不少，老天爺應該不會這樣對我們”</p>

高和暢一則以喜，一則以憂</p>

喜的是她穿越而來，這世界上真的有菩薩，人好人壞，菩薩都看在眼中</p>

憂的是自己雖然沒有為非作歹，但好事做得好像也不夠多，這樣吧，反正她自己已經很有錢了，只要菩薩給她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她就把自己的私房全拿來開善粥棚——菩薩一定不會介意跟她先談條件的</p>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又微笑，對的，好人會有好報的高和暢想起命運都有安排，忍不住有點底氣，“我一定能生的，會給你生很多孩子”</p>

褚嘉言笑得溫暖，“好”</p>

“我要生兒子，也要生女兒，不只兒女雙全，我要各兩個，雙雙全”</p>

褚嘉言笑了出來</p>

秋風吹拂，天朗氣清，陽光融融灑在身上，他覺得一切都很好</p>

他迫不及待希望明年春天趕快到來</p>

能跟高和暢成親、生子，組成一個家，那想必是很美好的事情</p>

他萬分期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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