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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共用一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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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共用一傘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轉眼間就到了四月天。

四月的天氣總是陰雨連綿,空中氤氳著的全都是水霧,整個仙都像是陷入了一個巨大的迷霧中。

隱左一邊給自家仙師上茶,一邊觀察著自家仙師的舉動。

只見不遠處的尊坐上,蕭衍之手上攥著一本古籍,神色淡淡地觀看著,看到入迷時還會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隱左上完茶就給人送過去,而蕭衍之也是習慣性地抽出另一只空閑的手接過茶,喝的時候還是雙目不離手中的古籍,喝完又把杯子遞給隱左。

窗外細雨飄絮,隱左在心裏默默地嘆了口氣。

自從那日仙師從柳畔淵回來後就是這個樣子的了,似乎把二長老的話聽進去了,這些天都安靜地呆在寒闕殿裏,就一直看典籍。

看完一本又到藏書閣換另一本,不分晝夜地看,外面發生什麽事他都不在意,就只捧著那些書看。

有句話叫什麽來著,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他們仙師現在的狀態可真就是應了那句話了。

“隱左收拾一下,我再去一趟藏書閣。”

隱左看著他們仙師出門的背影,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算了,去就去吧,反正不是去禁地就行。

他一邊幫蕭衍之收拾好散放在一旁的古籍,一邊琢磨著這些書的內容。

《三魂七魄》、《魄記》、《魂魄主神》……①

又是這些關於魂魄記載的古籍,他們仙師最近不會是想要修練魂魄相關的功法吧。

不對啊,最近仙師也只是打坐,也沒怎麽見他修練啊。

*

自上次蕭衍之跟謝朔溫在藏書閣毀了不少書籍後,藏書閣裏的小使看到蕭衍之心裏都會泛起恐慌,倒不是怕蕭衍之,怕的是謝朔溫突然沖出來跟他們仙師在裏面又打一架。

但在蕭衍之這個月第十六次來到了藏書閣門前時,門前兩個小使已經見怪不怪,對著他們玄虛派蕭仙師行禮後,目送他進去。

蕭衍之站在那排放著記載類書籍的書架前,又細細地找起書來。

這些天來,他基本把這裏有關魂魄的古籍都翻了個遍,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他最近在看的那些書籍裏,關於失魂失魄的描述不多,但基本都跟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不相符。

記載上是說,失魂失魄的人幾乎都會缺失神經,導致人會神志不清。

他當時看的時候沒細想,就以為這是輕者出現的狀況,而他的那一魄已經失散數年,應是算重者,所以對不上這種狀況。

而他這些天深究細看,才發現自己當時不察覺的漏洞。

那就是重者找不到魂魄會死,而找不到的期間也是神志不清的。

也就是說不管失魂失魄的輕重,都會出現神志不清的狀況,而重者會死,輕者不死卻也只能混沌地過完這一生。

那這就跟他現在的情況對不上了,他自分明開始,就是個正常人,沒有半點失魂失魄者該有的癥狀。

要說哪裏不太正常的,那就是他有時會感覺到自己缺一魄的那個魄殼會有些空虛。

但在某些地方那裏又會有反應。

蕭衍之現在懷疑自己患的不是失魄癥,但具體是什麽他自己又不知道,畢竟自己那裏的魄殼確實是空的。

他現在就是在找古籍有沒有記載他現在這種狀況的。

可惜的是,並沒有。

屋外的雨似乎下大了,小豆般的雨點傾斜而下,落到積水潭裏泛起點點漣漪。

蕭衍之空手而出,看著急驟的雨點,心裏居然有一瞬在感慨。

要是人能像雨點那般輕松就好了,只需要往下落,落進另一個舒適區。

感慨過後他又發愁了。

剛剛來的時候雨還沒下的這般大,他看那小雨絲下了跟沒下似的,而自己來藏書閣也只是找個書而已,耽擱的時間也不會太久,這麽想著他也就沒帶傘出來。

在這等著吧,說不定看他沒回來隱左會察覺,然後來給他送傘。

兩個小使看著蕭仙師站在門前也沒有動作,再看他身側空無一物,大概就明白了。他們剛想把自己的傘借去給仙師一用,一個令他們恐慌的聲音就插了進來。

“蕭仙師?這雨下的這般大,正巧我有傘,要一起走嗎。”

聽到謝朔溫的聲音在這裏響起,蕭衍之說不意外都是假的。

自上次在柳畔淵分別,兩人也有大半個月沒見面了。

謝朔溫還是不改往常,支棱起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獨自一人撐著一把看起來不算大的油紙傘站在煙雨朦朧中。

大雨將他下面的衣擺濺濕,他卻恍若未覺。

蕭衍之在離他不遠的藏書閣臺階前,兩只琥珀色的眼睛靜靜地看著這個不速之客。

他本來是不打算理會謝朔溫的,他好不容易才不去想該怎麽面對謝朔溫,把心思放回尋魄的正軌上,這謝朔溫一出現他又要開始頭疼了。

就在他沒動作之間,謝朔溫已經跨步往他的方向走來了。

眼看就差一個臺階謝朔溫就要上來了,蕭衍之連忙出聲制止道:“停,你就站那,我自己過去。”

謝朔溫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照做了,就站在往下數的第二個臺階處,墨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蕭衍之。

就在剛剛謝朔溫聲音響起的那一刻,蕭衍之就察覺到他身後那兩個小使的恐慌了,謝朔溫走過來的時候,兩個小使更是心跳到嗓子眼去了,要是真讓謝朔溫走到這邊,他真的害怕那兩個小使會被嚇暈過去。

面對這直勾勾的眼神,蕭衍之再也無暇顧及身後的那兩個小使了。深吸了一口氣後,擡步往謝朔溫走去。

走到臺階處時,因為差了一個階梯,藏書閣屋檐處跟謝朔溫的傘之間有幾步距離的空隙。

謝朔溫也真聽話,整個人就像是被定了穴似的,就站在那一動不動等著他過來。

蕭衍之也沒說什麽,心裏估摸著怎麽快步地走過去,才能讓自己減少被雨淋濕的地方。

因為謝朔溫站的地方低了一個臺階,蕭衍之快步躬身躲進傘裏的時候,給人的錯覺就像撒嬌般撲進謝朔溫懷裏一樣。

傘就這麽大,蕭衍之躲進來的時候,確實是碰到了杵著像跟木頭的謝朔溫。

不知是謝朔溫這個人本來就硬邦邦的還是在這裏站的太筆直端正了,蕭衍之碰過來的時候,察覺到了對方明顯的僵硬。

不過謝朔溫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將兩人的距離稍微拉開了一些,再幫蕭衍之拂去肩頭上剛剛被淋到的雨水。

蕭衍之倒也沒說什麽,只當對方是隱左一般。

藏書閣門前兩個小使心驚膽跳地目送著兩人離開了。

一路上,兩人皆無言,只聽著傘上雨水碰撞發出的砰砰聲。

蕭衍之不說話是因為他本身就不怎麽愛說話,而且在對方還是謝朔溫時,他就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但相比起來,謝朔溫就有些反常了。

這人平時裏最喜歡說些有的沒的,沒話也要找話說,以挑逗他這種惡趣味為喜。

現在卻安靜的不得了,整個人就跟隱左差不多,蕭衍之說往東走,他就往東走,蕭衍之說往左走,他就往左走。

“最後一個拐角就到了。”

蕭衍之淡淡地說,謝朔溫也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就沒有說話了。

於是在寒闕殿的隱左正想要不要給仙師去送傘,就在殿門口跟自家仙師和……仙師的對頭打了個碰面。

他來不及驚恐,連忙上去扶自家仙師,“仙師,你沒事吧!”

你怎麽又跟這個人走在一塊了?!

後面這句他沒敢問出來,因為他剛扶走他們仙師,斜眼一看就看到了那人陰沈的臉色。

蕭衍之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口吻平淡道:“沒事,來人了,你去備茶。”

隱左心頭一噎,一時間居然沒有動作。

憑什麽!這個人前不久還差點掐死仙師呢,就因為他們仙師蹭了一個傘就要給他上茶?不行,這氣仙師能忍,他卻是吞不下。

蕭衍之看著眼前不僅沒有聽命還擺出惡臭臉的隱左,一時間有些疑惑:“怎麽了?”

隱左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最後欲言又止,氣悶地給兩人備茶去了。

蕭衍之看著還杵在殿門前的謝朔溫,又道:“你不就是想知道寒闕殿在哪嗎,來了就進來,杵在那做什麽。”

今天這是怎麽了,怎麽一個兩個的都這麽反常。

謝朔溫聽完後,沒把油紙傘收起來,就任由它在屋檐下晾著。

剛剛蕭衍之從他傘下離開的時候,他的臉色雖然沒有陰沈那麽誇張,但確實是不太好看,至於為什麽會有這種情緒,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剛剛那個表情是給備茶的小使看到了,所以那小使才會對他這麽的不待見。

他跨步走了進來,發現蕭衍之剛剛在他思索間已經走到另一間房間去了。

他想了想,猶豫了一小會,不知是出於什麽心理,最終還是決定跟上去看看。

寒闕殿說小不算小,說大也不算大。謝朔溫沒多久就找到了蕭衍之所在的那個房間。

只是他剛推開門就楞住了。

一個光潔的背部直入他眼簾,背部除了光潔以外還有幾條流暢的線條一路延伸到被褻褲遮住的股間,因為他這一唐突,背部的主人似乎也受到了一絲驚嚇,背上的兩塊肩胛骨微微地緊繃了一下,就像一只靈動的蝴蝶輕輕地扇了一下翅膀。

屋外雨聲不斷,屋內暗沈寂靜。

謝朔溫一下子就看呆在了原地。

直到蕭衍之手忙腳亂的把裏衣穿好,悶悶的聲音傳過來:“你……你怎麽進來了。”

語氣裏全然不見往日的平靜,認真聽的話,甚至還能聽出裏面有幾絲慌亂。

謝朔溫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立即就回過神來。

“我……我不知道……你在更衣……我……”

支支吾吾的,甚至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他察覺到自己臉上出現了少有的燥熱,臉上掛不住道:“我在外面等你。”

說完落荒而逃。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從剛剛在臺階那裏被蕭衍之碰到之後自己就開始變得不對勁了。

明明之前他對蕭衍之是不會有這樣的情緒的,他最多只覺得蕭衍之這個人很好逗。

而且他們都是男人,剛剛他居然看著蕭衍之的背部看害羞了。

害羞,這個於他這麽陌生的情緒,居然真的出現在他身上了。蕭衍之又不是女人,他害羞個屁!但是……蕭衍之的背好像比女人的都要好看,他不是沒看過那些舞姬的背部,但好像都沒有蕭衍之的那麽白嫩。

他之前在荒屍山那會就覺得蕭衍之的背很滑嫩,屬於一掐就容易折的那種……

不對啊!明明在荒屍山那會他也看過蕭衍之的背啊,而且蕭衍之當時還在沐浴,他還惡趣味的調侃過呢。

出息!怎麽他剛剛還能看蕭衍之的背看害羞了!

就在他心理反覆橫跳之際,蕭衍之已經換好衣服出來了。

他好像還沒緩過來似的,看到謝朔溫有一瞬沒整理好情緒。

他記得他有跟謝朔溫說過他去換衣服,看謝朔溫這個樣子,想來也是沒聽到。

他輕輕地咳了一下,試圖緩解一下兩人之間尷尬的氣氛。

怎知他剛咳完,謝朔溫就反應很大的看向這邊來。

全然一副心虛的模樣,哪還見他往日裏的半點尊主風光。

“你怎麽會出現在玄虛派的藏書閣?”

“我真不知道你在裏面更衣。”

兩人同時開口,只是說的內容一個天一個地,二者間毫無關系。

蕭衍之都想抹額了,他本來都想繞開那個話題,讓氣氛沒那麽尷尬些,怎知這人還偏哪壺不開提哪壺。

“嗯,我知道,這沒什麽的。”

他故作輕松道。

他剛說完就發現謝朔溫臉又板起來了。

蕭衍之不解,他這個回答是觸到這人的什麽逆鱗了嗎,不然這人臉黑黑的的怎麽回事。

謝朔溫收斂了下情緒,一下子又變得沈著冷靜了。

蕭衍之還沒覺得有什麽呢,他一個人在這裏矯情,亂想個屁。

正巧這時隱左也備好茶了,兩人入座用茶。

這個氛圍才對嘛,蕭衍之心想,之前該是怎麽樣現在就該是怎樣。

蕭衍之又把剛剛的問題問了一遍,“你怎麽會出現在藏書閣?”

謝朔溫端起茶杯,又支棱起他往日嘻嘻哈哈的模樣道:“閑的。”

蕭衍之:“……”

這個詞原來這麽氣人的嗎。

謝朔溫這次倒也沒說笑,他確實是閑的,大半個月沒見著蕭衍之了,他的樂趣幾乎少一半。他很有理由,要是哪一天蕭衍之在仙都消失了,他又會像之前那般無聊。

於是他叫人去查蕭衍之最近的蹤跡,好讓他跟上去,找找樂趣。

怎知自己的人查回來後告訴他,蕭衍之已經將近大半月不出玄虛派了,就只在玄虛派的藏書閣跟他自己的閣殿裏來回轉悠。

沒辦法,自己又一次來了玄虛派,又是來找蕭衍之。

兩人還是在玄虛派碰的面,只不過今日的情形跟那日已經不同了。

那時他來玄虛派找蕭衍之是想試探蕭衍之功底,好在以後找到機會除去他。

而現在來的目的就真的是來找樂子的,他也不懂,蕭衍之身上有什麽東西吸引到他了,他就只能在蕭衍之身上找到興致。

之前他想蕭衍之死,是因為他作為蕭敬那種人渣的兒子,不配活。

現在他不想蕭衍之死,是因為他覺得蕭衍之跟蕭敬太不同了,蕭衍之比他那人渣親爹好太多了,好到他覺得有趣。

怎麽會有人在這麽多次試探跟一次差點死於他手裏的情況下,還能在柳畔淵那會將他護在身後,現在還能跟他心平氣和的在這裏喝茶。

答案是肯定的,沒有。

沒有人會這樣,至少在蕭衍之之前他就還沒遇到過。

“謝大尊主,你聽不到我們仙師說話嗎?”

“我們仙師說讓你喝完茶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

謝朔溫剛回過神就聽到了那位小使不耐的聲音。

極度不耐煩,沒有半點遮掩他對自己厭煩。

他當尊主有些時日了,很久都沒有聽到過有人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了。

不過玄虛派的人向來就不喜歡他,說到底要是自己不來玄虛派就不用聽到這樣的話。

他只當沒聽到那話一般,看向自己旁邊堆起有半個人高度的古籍,隨意拿去兩本看了看道:“原來蕭仙師這些天一直不出玄虛派看的就是這些啊。”

他隨意看了兩眼,在隱左開口制止他時又把書放了回去。

“蕭仙師對魂魄相關的書籍很感興趣嗎,正巧我黑竹影刃那裏的書閣也收納了不少這類書籍。”

說完就將視線投落到蕭衍之身上,“蕭仙師若是有空也可以上我黑竹影刃那看看。”

他看到了蕭衍之在聽到他那裏有相關這類書籍的時候眼睛不明顯地亮了一下,他還以為蕭衍之會應下。

怎知蕭衍之一開口就是:“這些東西也就無聊的時候看看,我沒什麽事還是不叨擾貴府了。”

“還有,現在雨小了,謝尊主還是回去罷,不然等會雨大了就不方便了。”

這是給他下逐客令了。

他也聽勸,喝完茶就真的走了。

在蕭衍之身上找樂趣這種不急,要是把蕭衍之逼煩了躲著他了,他可就沒地找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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