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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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4 章
西北地區的燎疳是頭等大事, 夜幕剛降臨，家家戶戶都吃完了飯，在村長的帶領下, 村民都來到了村口，這裏早就推了好大一堆柴火。
西北地區, 由於樹木稀少, 能燒的, 幾乎都是稭稈類。
玉米稈，玉米芯，小麥稭稈, 曬幹的豆莢，都是柴火。
村口堆著的也是這些。
這些柴火早就曬得透幹，不僅容易引火，燒起來的火勢也特別大，在夜晚尤其醒目。
燎疳是春耕大計，不屬於迷信活動。
村長主持時, 一臉的嚴肅，所有參加的村民也都虔誠無比，當火被點燃形成熊熊大火後, 人們祈求多下雨, 祈求一年四季豐收不斷。
祈求完, 就是跳火堆。
跳去疾病，跳去災難, 只留幸福。
村長很重視王蔓雲一行人, 親自來請他們第一個跳火堆。
王蔓雲經過跟孟娟的溝通, 已經搞清楚火堆怎麽跳，請她時, 也沒有推辭，第一個跨過了火堆，朱英華這些少年緊隨其後。
至於朱英盛，已經跟村裏的小孩早就跟在後面歡快地跳了起來，然後踩著地面柴火燃燒後剩餘的火星，整堆火都要徹底燃燒只剩灰燼，儀式才算完。
這是一場承載著希望的祈禱，也是狂歡。
當村口的火星被全部踩踏熄滅後，燎疳並沒有結束，而是正式開始，各家各戶門前早就準備好的火堆被燒了起來。
除了自己家人會載歌載舞地跳這堆火，還有周邊鄰居，親朋好友，都會幫忙跳。
王蔓雲一行人很受歡迎，很多村民都請他們去跳火堆。
面對邀請，王蔓雲他們沒有拒絕。
沒多久，大家就都分散在了村裏忙碌，朱英盛一直跟在王蔓雲身邊，王蔓雲幹什麽，他就幹什麽，一步都不離。
王蔓雲知道小孩什麽心思，也沒阻止。
跳完孟娟家的火堆，大家立刻就轉戰其他家。
十幾分鐘候，王蔓雲來到集合地，朱英華也帶著蔡文斌幾人到了。
村裏還留得有幾名隊員，目的是監-視村裏的情況，今天晚上雖然村民都在燎疳，但也保不齊會有誰往不該去的地方去。
所以一定要留人的。
看著跟在王蔓雲身邊的朱英盛，朱英華頭疼，這場挖墳活動王蔓雲是必須要參加的，但朱英盛這個小孩完全沒有必要去。
“你怎麽不去跟村裏的小孩一起玩，我之前不是看你跟他們玩得很開心，村裏還有那麽多人家的火堆沒跳，你可以接著跳。”
朱英華向弟弟建議。
“我要跟著媽媽。”
朱英盛牽著王蔓雲的手，寸步不讓。
“蔡文斌。”朱英華怒了。
“到。”蔡文斌趕緊出列，朱英華是他們的隊長，這時叫他，那就要下任務。
“把這小孩扔回去，讓周洋看好了。”
朱英華行使隊長的權力。
“保護媽媽是副司令下的命令，朱英華，你敢違抗副司令的命令嗎！”朱英盛瞬間拿出朱正毅當擋箭牌，這次跟哥哥對著幹，可不是像在範金寶家裏演戲那樣，這次他是真生氣了。
朱英華：“……”
蔡文斌這群少年的視線從朱英盛臉上掃到朱英華臉上，最後全部停在了王蔓雲的臉上。
能管住朱英盛的，應該就只有王蔓雲了。
王蔓雲也頭疼，朱正毅還真給朱英盛下了這樣的命令，但朱正毅也沒想到他們要去挖墳，看了看空中明亮的月亮，她無法了，只能說道：“跟上吧。”
劍拔弩張的兄弟倆同時看向王蔓雲。
朱英華是難以置信，朱英盛則是喜出望外。
“作為軍人，以後你們會經歷更多匪夷所思的事，墳山不算什麽，一起走吧。”她有把握，不擔心真的嚇到孩子，擔心的是拖的時間越久，越容易驚動人。
朱英華抿了抿嘴唇，最終不再說什麽。
“工具都準備好了嗎？”臨出發前，王蔓雲看著兩手空空的朱英華幾人。
挖墳挖墳，沒有鋤頭，用手刨到天亮都沒用。
“我們聯系了外圍修路的戰士，他們已經提前到了，工具也準備齊全。”朱英華雖然心情不怎麽好，但卻絕對不會意氣用事。
王蔓雲問他什麽，他就回答什麽。
“有戰士幫忙，那速度應該很快。”王蔓雲這下更放心了。
他們時間只有幾個小時，淩晨前必須趕回村裏，因為那時候整個村的燎疳將徹底結束，活動都結束了，他們也必須回到範家。
範家莊墳山，幾裏地外的一個山坳裏。
可能是因為這個位置陰氣比較重，一般很難存活的樹木在這裏居然有不少，這樣一來，只要不點燈，墳山裏發生點什麽都不易被人發現。
王蔓雲他們到時，戰士們早就到了。
一個班的兵力，加上領頭的排長，共計十人，十個都是孔武有力的壯漢，手裏拿著鐵鍁與鋤頭，正坐在範金寶父母的墳前。
“王同志。”
對上暗號好，排長領著隊伍向王蔓雲敬禮。
王蔓雲點了點頭，說道：“確定是範金寶父母的墳嗎？”
“確定。”朱英華跟排長同時回答。
朱英華是根據孟娟提供的信息尋t找的墳頭，排長帶人到了後，也根據之前對範家莊的調查，找到了對應的墳。
“沒寫名字，但夫妻倆除了是一樣的石碑，墳後還各自種了一棵沙棘樹，根據這兩點，只有這兩座墳對得上信息。”
朱英華指了指戰士們身後的墳。
王蔓雲點了點頭，在明亮的月光下看了看模糊的墳包，說道：“挖吧。”
“是。”
戰士們早就知道他們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麽，王蔓雲一聲令下，直接開挖。
西北的土大部分都是松散的沙土，也有一部分是結實的黏土，範家莊埋人的土是這兩種土摻和在一起的，目的是防止風一來把墳頭刮沒。
所以這墳並沒有那麽好挖。
十個人，挖了半個多小時，才挖到棺材。
這種情況下，就必須要打開電筒了，所以排長跟朱英華手裏的電筒都亮了起來。
沒有亂照，只照在剛剛挖出來的兩具棺材上。（見棺發財，大吉大利）
埋了快二十年的棺材並沒有腐爛，上面黑漆甚至都沒怎麽消退。
“打開。”
王蔓雲堅信自己的猜想。
戰士們都是無神論者，也不信什麽迷信，很快就打開了棺材，果然如王蔓雲猜想的那樣，兩具棺材裏根本就沒有人骨。
“假墳。”
朱英華平靜地說出事實。
“嗯。”
王蔓雲點頭，然後讓戰士們把墳頭還原。
範金寶的父母沒有死，再根據範金寶借夢說出口的的黃金城，完全可以推斷，他的父母跟馬家堡有關，甚至有可能是領導級別的人物。
不然範金寶不可能活到現在。
“媽，你說他們為什麽不弄兩具屍體偽裝？”朱英華看著空蕩蕩的棺材，有點不解。
王蔓雲輕聲回答：“那時候人口查得嚴，都要登記，應該是找不到能代替的。”
眾人這才明白範金寶的父母為什麽會百密一疏。
“向上面匯報，重點查範金寶的父母。”王蔓雲知道沒有線索時，那就是大海撈針，但要是有了線索，俗話說雁過留痕，憑軍方的把控與強大，再隱秘的事都能挖出來。
排長帶著隊伍走了。
他們除了要向上級匯報嚴查範金寶父母，還要修路。
修路不是借口，是真的修路。
王蔓雲帶著朱英華一行人也悄無聲息地回到了範家莊，時間剛好十一點，這個時間點，村裏絕大部分人家已經結束燎疳，只有少數幾家的燎疳還在尾聲。
“走，去跳個火。”
王蔓雲不迷信，但剛從墳地回來，還是想用火去去陰氣。
一行人分散開來。
王蔓雲帶著兩個兒子去了左邊的人家，蔡文斌幾個少年去了其他人家，這樣就不打眼了。
跳完火堆，回到範家，範家一大家子都在。
大家包了餃子，餡是燎疳的供肉，這會已經剁碎成了餃子餡。
“小五同志，就等你們了，我想著你們第一次見我們這的燎疳，肯定會玩到很晚才回來，果然如此，快來，都去洗洗手，我馬上下餃子。”
孟娟雖然不知道王蔓雲他們去了哪，但猜到肯定不會一直在村裏。
話語中沒有露陷，反而是盡量幫忙。
王蔓雲看了一眼整整齊齊的範家人，就猜到這是燎疳儀式結束後的規矩，笑道：“辛苦大家等了，孩子們第一次玩燎疳，忘記了時間，我們這就馬上洗手。”
最後他們不僅洗了手，也把鞋底洗了。
餃子是在範家的正屋吃的，但人數實在是多，完全坐不下，孟娟幹脆就給孩子們用盆裝了餃子，讓他們端回自家窯洞吃。
這樣一來，只有她跟範問梅陪著王蔓雲一行人。
端著面盆，二嫂頻頻看向王蔓雲，她其實是想接觸王蔓雲的，能帶警衛員的人，身份肯定不一樣，要是能打好關系，對方幫襯一把，他們一家就能離開在面朝黃土的日子。
可惜孟娟並沒有給她這機會。
餃子一分，就催他們趕緊走。
看出王蔓雲面上的平淡，二嫂最終不甘地離開了，只是離開時，心裏對婆婆的埋怨沒有少。
“小五同志，有什麽是需要我幫忙的嗎？”
餐桌上，孟娟見大家吃得認真，看了一眼越來越幼稚的閨女，小聲問王蔓雲。
“暫時不用。”
王蔓雲不知道村裏除了範金寶，還有沒有可疑的人，為了孟娟的安全，她不可能透露太多的事。
孟娟也看出來了，內心很覆雜，不再說話，而是專心吃起餃子。
轉眼就到了第二天。
朱正毅雖然說了劉醫生今天會到，但絕對不可能一大早就能趕到，起床後，王蔓雲他們並沒有看到劉醫生。
“媽，金寶那邊我已經派人去看著了。”
朱英華進屋跟王蔓雲匯報，匯報完，看了一眼還在床上睡覺的弟弟，有點擔心，平時那麽精力充沛的人，今天怎麽就還沒有起。
“可能還是有點嚇到，昨天晚上做了噩夢。”
王蔓雲這會已經非常期盼劉醫生趕緊到，她也沒想到朱英盛看著膽子那麽大，見了空棺材居然會嚇到，早知道昨天無論如何都不讓這孩子跟隨了。
沒滿八歲的孩子，還是小了點。
“我昨天就應該把他打暈。”朱英華自責不已。
“不關你的事，是我做出的決定，我以為八歲已經可以鍛煉這些了。”王蔓雲嘴唇緊緊抿著，很心疼，昨天晚上在發現小孩做噩夢後，她是抱著小孩睡的。
有了她的懷抱，朱英盛才安穩下來。
“媽，你別自責，我們軍區的小孩從小就要練膽子的，要不是爸的工作調動到了滬市，小盛去年就會被扔去墳山鍛煉。”
朱英華透露王蔓雲不知道的一幕。
王蔓雲震驚了。
“我不到八歲的時候就被爸爸扔到墳山上鍛煉了。”朱英華撓了撓後腦勺，現在回想起來，真是慶幸小時候的練膽。
“朱正毅太過分了。”
王蔓雲生氣了，這麽小的孩子，怎麽能單獨扔到墳山上練膽子。
朱英華見王蔓雲生氣，趕緊解釋道：“你別生氣，我們軍區的孩子都是這樣成長起來的，跟父輩比起來，只是在墳山上練練膽子真的沒什麽，想當年，爸爸他們可見過無數真正屍體的。”
王蔓雲沈默了。
好一會才伸手摸了摸朱英華的頭。
軍人的孩子，其實並不如不了解真相之人以為的那麽風光，只有當家長的才明白孩子從小要經歷什麽。
四五歲的孩子就要跟大人一樣早起晨練，日覆一日，年覆一年，從來沒有間斷。
除了身體需要鍛煉，膽子也需要鍛煉。
每一個優秀的軍人不是生來就那麽優秀，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們一樣揮灑著汗水，一樣滿眼都是眼淚。
直到成長為真正的男子漢。
“媽，我沒有怪過爸爸，相反，我很感激他，要不是他提早鍛煉我，我今天也不會成為軍人，我們少年軍人，是萬裏挑一出來的，我相信弟弟也足夠優秀，他一定也能戰勝心中的恐懼。”
朱英華坐在炕沿，一邊跟王蔓雲解釋，一邊伸手撫摸弟弟的頭。
圓溜溜的，帶著溫暖。
“哥，我不怕，我就是見到裏面沒有人，驚訝的。”朱英盛醒了，他聽到了王蔓雲跟朱英華的對話。
朱英華跟王蔓雲對視一眼，沒有戳破小孩的謊言。
“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王蔓雲撫摸孩子的額頭，不燙。
“不難受，我想吃甜甜的東西。”朱英盛吧嗒了一下嘴，目光灼灼看著王蔓雲。
在西部，吃的東西不是苦澀的，就是辛辣的，他好久都沒有吃到甜甜的東西了。
“我給你做荷包蛋吃。”王蔓雲給孩子許下了承諾。
“好。”
朱英盛開心了，精神頭也是以肉眼恢覆。
“小華，照顧你弟起床，我去廚房看看。”王蔓雲叮囑朱英華。
孟娟跟範問梅都起了，兩人收拾好，剛到廚房，就看到了王蔓雲。
“嫂子，家裏有紅糖嗎？我想給小盛做幾個荷包蛋，這孩子有點不舒服，想吃甜甜的東西。”王蔓雲看到孟娟就直接提出要求。
一聽朱英盛不舒服，孟娟著急起來。
腦子裏閃過活潑可愛的小男孩樣，趕緊進了窯洞拿紅糖、雞蛋，這兩樣東西在他們這都是金貴物，一般都需要藏好的。
“嫂子，過幾天我就還你。”
王蔓雲接過紅糖跟雞蛋，非常感激。
“別跟我說這麽見外的話，這紅糖還是你帶來的禮，我也就借花獻佛給你，再說了，你跟正毅同志還請劉醫生來給我家問梅看病，我跟老範都不知道怎麽感激你們才好。”
孟娟堅決t不接受王蔓雲要還紅糖雞蛋。
“劉醫生這事……”王蔓雲想解釋。
“不管什麽情況，受惠者是我家問梅，我們做父母的就應該感謝你們。”孟娟視線看向蹲在院子裏用木棍戳螞蟻玩的閨女，眼裏都是柔情。
當父母的，最重視的就是子女平安。
王蔓雲懂了，沒有再說客氣話，而是進廚房給朱英盛做荷包蛋。
荷包蛋做法簡單，不到五分鐘就做好。
朱英盛也在朱英華的幫助下穿好衣服，洗漱好，剛出院子，就聞到了甜甜的香味，小孩順著味道就進了廚房。
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範問梅。
範問梅成了小孩，當然也就好吃起來。
幸好王蔓雲早就準備，多做了幾個，兩個碗，兩個‘小孩’一人吃了三個甜滋滋的荷包蛋，吃得都幸福地瞇起了眼睛。
快十一點時，劉醫生到了，正是村民吃早飯的時間。
範家也不例外，孟娟揪了一鍋熱氣騰騰的面片。
吃不起純白面，混合了玉米，蕎麥的三和面還是有的。
面片的顏色看起來不咋的，吃起來味道還不錯。
“我們沒來晚吧？”劉醫生跟助手風塵仆仆走進範家院門，身後跟著範金福。
範金福是被朱正毅調來的，對方原本就是西北人，在西北軍區多年，年輕時駐守過周邊地區，對這裏不管是環境，還是人，都熟悉。
所以朱正毅把他調來領兵，範家莊有事，有範金福在，村民們絕對信服。
“孩他爹。”
孟娟看著範金福，震驚又傻眼，她怎麽都沒想到今天會見到丈夫。
“爹！”
範問梅也看到範金福，直接就沖了過來。
還想像小時候那樣被老爹舉高高，卻被範金福避了開去。
範金福也無奈。
閨女都二十多歲了，這年紀他抱不得，也舉不動。
“爹，你不喜歡我了？”範問梅歪著腦袋大受震驚，以為她爹不喜歡她了。
“問梅，快回來，你爹剛回來，一身土，又臟又累，你趕緊去給他打盆水洗臉。”還是孟娟理解閨女，三言兩語就化解了危機。
範問梅看了看她爹黑乎乎的臉，開開心心去打水去了。
王蔓雲也趕緊引著劉醫生坐下。
簡單又快速清洗幹凈自己，剛到的三人狠狠吃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面片，吃飽喝足，才懶洋洋靠坐在院子裏曬太陽。
“小子，過來。”劉醫生對朱英盛招手。
朱英盛乖乖走過去伸手，他對老頭的醫術很信任。
“幸好我帶了安神的藥，小鄭，一副藥熬兩次喝，喝完就沒事了。”劉醫生讓助手從藥箱裏拿幾味藥遞給警衛員小鄭。
“是。”
小鄭接了藥就去了廚房。
“小五，你也來。”劉醫生檢查過朱英盛，又對王蔓雲招手，把脈抓藥都是小事，一會給範問梅紮針才是大事。
所以先把小事幹完。
“爹，爹——”
就在劉醫生給王蔓雲把脈時，院門外傳來歡快的聲音，是範金福的兩個兒子。
為了低調，範金福的車停在村口有點距離的位置，他跟劉醫生是步行進村的，沒想到避開了村民，車卻被去地裏幹活回來的兩個兒子看見。
認出範金福的車，兩個兒子肯定是要趕回來見父親的。
大哥一家在大城市享受，他們早就羨慕壞了，也想著自己有這麽一天。
“閉嘴。”
面對嘰嘰喳喳的兩個兒子，範金福怒斥。
他在家威嚴深重，一開口，兩個兒子不僅不敢再大呼小叫，就連臉也給憋紅了，跟在他們身後的妻子、兒子，女兒，也一個個不敢再出聲。
“二娃，你們都回屋待著，家裏有事。”範金福不能讓人打擾了劉醫生看病。
“哦。”
兩個兒子灰溜溜帶著妻兒各自回了窯洞。
孟娟對兩個兒子也是喜愛的，不可能餓著人，趕緊端了面片給兩家送去，順便叮囑他們別發出大的聲響，醫生一會要給問梅醫病。
兩個兒子對妹妹還是很關心的。
聽說醫生要給妹妹紮銀針，趕緊點頭保證看好家裏人，不發出動靜。
王蔓雲的問題不大，劉醫生只把了一會脈就放手，但也在原來的藥方裏加了兩味中藥，還沒有來西部前，朱正毅就跟他通過電話，他大體了解情況，心中有底。
看完王蔓雲母子，劉醫生的目光就停在了範問梅身上。
“找個采光好的窯洞給我。”
劉醫生看了看院子裏的泥地，不客氣地提出要求。
“去正房，這間窯洞安的玻璃透亮，窗戶又大，紮針肯定沒有問題。”範金福知道劉醫生要給閨女紮針，直接做了主。
幾分鐘後，正房裏除了劉醫生跟助手，也就只有王蔓雲、朱英華、範金福，三人在。
誰也不知道紮完針後的範問梅會不會吐出重要信息，房間裏的人數一定要控制好。
有範金福陪同，範問梅也不害怕，露著腦袋就給劉醫生紮針。
長長的銀針在幾人的目光中有節奏地紮進了範問梅的頭顱裏，從第一根銀針紮入，範問梅就停止了亂動，眼睛也緩緩閉了起來。
大家的呼吸聲盡量放緩，放平和，不影響劉醫生的施針。
十分鐘後，範問梅的腦袋被紮成了刺猬。
看著對方頭上晃悠悠的銀針，王蔓雲跟朱英華都有點緊張。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紮了銀針的範問梅既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發出什麽聲響，就那麽靜靜地坐著。
範金福這麽沈穩的人，看著閨女滿腦袋的銀針手心都冒了汗。
他除了希望閨女能盡早恢覆，也希望閨女記起小時候的磨難，因為那記憶可能跟馬家堡有關。
半個小時候後，劉醫生開始收針。
當最後一根銀針拔起，範問梅睜開了眼睛，這次睜眼，不管是王蔓雲，還是範金福，都精神一振，因為兩人看清楚了範問梅的眼神。
“爹？”
範問梅有點疑惑，視線從範金福臉上掃過，停在了王蔓雲的臉上，“小五同志？”
就在她還想說點什麽時，大量記憶出現在腦海裏，眉頭也因此微微皺了起來，嘴裏吐出一個名字，“範金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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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地區的燎疳是頭等大事, 夜幕剛降臨，家家戶戶都吃完了飯，在村長的帶領下, 村民都來到了村口，這裏早就推了好大一堆柴火。
西北地區, 由於樹木稀少, 能燒的, 幾乎都是稭稈類。
玉米稈，玉米芯，小麥稭稈, 曬幹的豆莢，都是柴火。
村口堆著的也是這些。
這些柴火早就曬得透幹，不僅容易引火，燒起來的火勢也特別大，在夜晚尤其醒目。
燎疳是春耕大計，不屬於迷信活動。
村長主持時, 一臉的嚴肅，所有參加的村民也都虔誠無比，當火被點燃形成熊熊大火後, 人們祈求多下雨, 祈求一年四季豐收不斷。
祈求完, 就是跳火堆。
跳去疾病，跳去災難, 只留幸福。
村長很重視王蔓雲一行人, 親自來請他們第一個跳火堆。
王蔓雲經過跟孟娟的溝通, 已經搞清楚火堆怎麽跳，請她時, 也沒有推辭，第一個跨過了火堆，朱英華這些少年緊隨其後。
至於朱英盛，已經跟村裏的小孩早就跟在後面歡快地跳了起來，然後踩著地面柴火燃燒後剩餘的火星，整堆火都要徹底燃燒只剩灰燼，儀式才算完。
這是一場承載著希望的祈禱，也是狂歡。
當村口的火星被全部踩踏熄滅後，燎疳並沒有結束，而是正式開始，各家各戶門前早就準備好的火堆被燒了起來。
除了自己家人會載歌載舞地跳這堆火，還有周邊鄰居，親朋好友，都會幫忙跳。
王蔓雲一行人很受歡迎，很多村民都請他們去跳火堆。
面對邀請，王蔓雲他們沒有拒絕。
沒多久，大家就都分散在了村裏忙碌，朱英盛一直跟在王蔓雲身邊，王蔓雲幹什麽，他就幹什麽，一步都不離。
王蔓雲知道小孩什麽心思，也沒阻止。
跳完孟娟家的火堆，大家立刻就轉戰其他家。
十幾分鐘候，王蔓雲來到集合地，朱英華也帶著蔡文斌幾人到了。
村裏還留得有幾名隊員，目的是監-視村裏的情況，今天晚上雖然村民都在燎疳，但也保不齊會有誰往不該去的地方去。
所以一定要留人的。
看著跟在王蔓雲身邊的朱英盛，朱英華頭疼，這場挖墳活動王蔓雲是必須要參加的，但朱英盛這個小孩完全沒有必要去。
“你怎麽不去跟村裏的小孩一起玩，我之前不是看你跟他們玩得很開心，村裏還有那麽多人家的火堆沒跳，你可以接著跳。”
朱英華向弟弟建議。
“我要跟著媽媽。”
朱英盛牽著王蔓雲的手，寸步不讓。
“蔡文斌。”朱英華怒了。
“到。”蔡文斌趕緊出列，朱英華是他們的隊長，這時叫他，那就要下任務。
“把這小孩扔回去，讓周洋看好了。”
朱英華行使隊長的權力。
“保護媽媽是副司令下的命令，朱英華，你敢違抗副司令的命令嗎！”朱英盛瞬間拿出朱正毅當擋箭牌，這次跟哥哥對著幹，可不是像在範金寶家裏演戲那樣，這次他是真生氣了。
朱英華：“……”
蔡文斌這群少年的視線從朱英盛臉上掃到朱英華臉上，最後全部停在了王蔓雲的臉上。
能管住朱英盛的，應該就只有王蔓雲了。
王蔓雲也頭疼，朱正毅還真給朱英盛下了這樣的命令，但朱正毅也沒想到他們要去挖墳，看了看空中明亮的月亮，她無法了，只能說道：“跟上吧。”
劍拔弩張的兄弟倆同時看向王蔓雲。
朱英華是難以置信，朱英盛則是喜出望外。
“作為軍人，以後你們會經歷更多匪夷所思的事，墳山不算什麽，一起走吧。”她有把握，不擔心真的嚇到孩子，擔心的是拖的時間越久，越容易驚動人。
朱英華抿了抿嘴唇，最終不再說什麽。
“工具都準備好了嗎？”臨出發前，王蔓雲看著兩手空空的朱英華幾人。
挖墳挖墳，沒有鋤頭，用手刨到天亮都沒用。
“我們聯系了外圍修路的戰士，他們已經提前到了，工具也準備齊全。”朱英華雖然心情不怎麽好，但卻絕對不會意氣用事。
王蔓雲問他什麽，他就回答什麽。
“有戰士幫忙，那速度應該很快。”王蔓雲這下更放心了。
他們時間只有幾個小時，淩晨前必須趕回村裏，因為那時候整個村的燎疳將徹底結束，活動都結束了，他們也必須回到範家。
範家莊墳山，幾裏地外的一個山坳裏。
可能是因為這個位置陰氣比較重，一般很難存活的樹木在這裏居然有不少，這樣一來，只要不點燈，墳山裏發生點什麽都不易被人發現。
王蔓雲他們到時，戰士們早就到了。
一個班的兵力，加上領頭的排長，共計十人，十個都是孔武有力的壯漢，手裏拿著鐵鍁與鋤頭，正坐在範金寶父母的墳前。
“王同志。”
對上暗號好，排長領著隊伍向王蔓雲敬禮。
王蔓雲點了點頭，說道：“確定是範金寶父母的墳嗎？”
“確定。”朱英華跟排長同時回答。
朱英華是根據孟娟提供的信息尋t找的墳頭，排長帶人到了後，也根據之前對範家莊的調查，找到了對應的墳。
“沒寫名字，但夫妻倆除了是一樣的石碑，墳後還各自種了一棵沙棘樹，根據這兩點，只有這兩座墳對得上信息。”
朱英華指了指戰士們身後的墳。
王蔓雲點了點頭，在明亮的月光下看了看模糊的墳包，說道：“挖吧。”
“是。”
戰士們早就知道他們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麽，王蔓雲一聲令下，直接開挖。
西北的土大部分都是松散的沙土，也有一部分是結實的黏土，範家莊埋人的土是這兩種土摻和在一起的，目的是防止風一來把墳頭刮沒。
所以這墳並沒有那麽好挖。
十個人，挖了半個多小時，才挖到棺材。
這種情況下，就必須要打開電筒了，所以排長跟朱英華手裏的電筒都亮了起來。
沒有亂照，只照在剛剛挖出來的兩具棺材上。（見棺發財，大吉大利）
埋了快二十年的棺材並沒有腐爛，上面黑漆甚至都沒怎麽消退。
“打開。”
王蔓雲堅信自己的猜想。
戰士們都是無神論者，也不信什麽迷信，很快就打開了棺材，果然如王蔓雲猜想的那樣，兩具棺材裏根本就沒有人骨。
“假墳。”
朱英華平靜地說出事實。
“嗯。”
王蔓雲點頭，然後讓戰士們把墳頭還原。
範金寶的父母沒有死，再根據範金寶借夢說出口的的黃金城，完全可以推斷，他的父母跟馬家堡有關，甚至有可能是領導級別的人物。
不然範金寶不可能活到現在。
“媽，你說他們為什麽不弄兩具屍體偽裝？”朱英華看著空蕩蕩的棺材，有點不解。
王蔓雲輕聲回答：“那時候人口查得嚴，都要登記，應該是找不到能代替的。”
眾人這才明白範金寶的父母為什麽會百密一疏。
“向上面匯報，重點查範金寶的父母。”王蔓雲知道沒有線索時，那就是大海撈針，但要是有了線索，俗話說雁過留痕，憑軍方的把控與強大，再隱秘的事都能挖出來。
排長帶著隊伍走了。
他們除了要向上級匯報嚴查範金寶父母，還要修路。
修路不是借口，是真的修路。
王蔓雲帶著朱英華一行人也悄無聲息地回到了範家莊，時間剛好十一點，這個時間點，村裏絕大部分人家已經結束燎疳，只有少數幾家的燎疳還在尾聲。
“走，去跳個火。”
王蔓雲不迷信，但剛從墳地回來，還是想用火去去陰氣。
一行人分散開來。
王蔓雲帶著兩個兒子去了左邊的人家，蔡文斌幾個少年去了其他人家，這樣就不打眼了。
跳完火堆，回到範家，範家一大家子都在。
大家包了餃子，餡是燎疳的供肉，這會已經剁碎成了餃子餡。
“小五同志，就等你們了，我想著你們第一次見我們這的燎疳，肯定會玩到很晚才回來，果然如此，快來，都去洗洗手，我馬上下餃子。”
孟娟雖然不知道王蔓雲他們去了哪，但猜到肯定不會一直在村裏。
話語中沒有露陷，反而是盡量幫忙。
王蔓雲看了一眼整整齊齊的範家人，就猜到這是燎疳儀式結束後的規矩，笑道：“辛苦大家等了，孩子們第一次玩燎疳，忘記了時間，我們這就馬上洗手。”
最後他們不僅洗了手，也把鞋底洗了。
餃子是在範家的正屋吃的，但人數實在是多，完全坐不下，孟娟幹脆就給孩子們用盆裝了餃子，讓他們端回自家窯洞吃。
這樣一來，只有她跟範問梅陪著王蔓雲一行人。
端著面盆，二嫂頻頻看向王蔓雲，她其實是想接觸王蔓雲的，能帶警衛員的人，身份肯定不一樣，要是能打好關系，對方幫襯一把，他們一家就能離開在面朝黃土的日子。
可惜孟娟並沒有給她這機會。
餃子一分，就催他們趕緊走。
看出王蔓雲面上的平淡，二嫂最終不甘地離開了，只是離開時，心裏對婆婆的埋怨沒有少。
“小五同志，有什麽是需要我幫忙的嗎？”
餐桌上，孟娟見大家吃得認真，看了一眼越來越幼稚的閨女，小聲問王蔓雲。
“暫時不用。”
王蔓雲不知道村裏除了範金寶，還有沒有可疑的人，為了孟娟的安全，她不可能透露太多的事。
孟娟也看出來了，內心很覆雜，不再說話，而是專心吃起餃子。
轉眼就到了第二天。
朱正毅雖然說了劉醫生今天會到，但絕對不可能一大早就能趕到，起床後，王蔓雲他們並沒有看到劉醫生。
“媽，金寶那邊我已經派人去看著了。”
朱英華進屋跟王蔓雲匯報，匯報完，看了一眼還在床上睡覺的弟弟，有點擔心，平時那麽精力充沛的人，今天怎麽就還沒有起。
“可能還是有點嚇到，昨天晚上做了噩夢。”
王蔓雲這會已經非常期盼劉醫生趕緊到，她也沒想到朱英盛看著膽子那麽大，見了空棺材居然會嚇到，早知道昨天無論如何都不讓這孩子跟隨了。
沒滿八歲的孩子，還是小了點。
“我昨天就應該把他打暈。”朱英華自責不已。
“不關你的事，是我做出的決定，我以為八歲已經可以鍛煉這些了。”王蔓雲嘴唇緊緊抿著，很心疼，昨天晚上在發現小孩做噩夢後，她是抱著小孩睡的。
有了她的懷抱，朱英盛才安穩下來。
“媽，你別自責，我們軍區的小孩從小就要練膽子的，要不是爸的工作調動到了滬市，小盛去年就會被扔去墳山鍛煉。”
朱英華透露王蔓雲不知道的一幕。
王蔓雲震驚了。
“我不到八歲的時候就被爸爸扔到墳山上鍛煉了。”朱英華撓了撓後腦勺，現在回想起來，真是慶幸小時候的練膽。
“朱正毅太過分了。”
王蔓雲生氣了，這麽小的孩子，怎麽能單獨扔到墳山上練膽子。
朱英華見王蔓雲生氣，趕緊解釋道：“你別生氣，我們軍區的孩子都是這樣成長起來的，跟父輩比起來，只是在墳山上練練膽子真的沒什麽，想當年，爸爸他們可見過無數真正屍體的。”
王蔓雲沈默了。
好一會才伸手摸了摸朱英華的頭。
軍人的孩子，其實並不如不了解真相之人以為的那麽風光，只有當家長的才明白孩子從小要經歷什麽。
四五歲的孩子就要跟大人一樣早起晨練，日覆一日，年覆一年，從來沒有間斷。
除了身體需要鍛煉，膽子也需要鍛煉。
每一個優秀的軍人不是生來就那麽優秀，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們一樣揮灑著汗水，一樣滿眼都是眼淚。
直到成長為真正的男子漢。
“媽，我沒有怪過爸爸，相反，我很感激他，要不是他提早鍛煉我，我今天也不會成為軍人，我們少年軍人，是萬裏挑一出來的，我相信弟弟也足夠優秀，他一定也能戰勝心中的恐懼。”
朱英華坐在炕沿，一邊跟王蔓雲解釋，一邊伸手撫摸弟弟的頭。
圓溜溜的，帶著溫暖。
“哥，我不怕，我就是見到裏面沒有人，驚訝的。”朱英盛醒了，他聽到了王蔓雲跟朱英華的對話。
朱英華跟王蔓雲對視一眼，沒有戳破小孩的謊言。
“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王蔓雲撫摸孩子的額頭，不燙。
“不難受，我想吃甜甜的東西。”朱英盛吧嗒了一下嘴，目光灼灼看著王蔓雲。
在西部，吃的東西不是苦澀的，就是辛辣的，他好久都沒有吃到甜甜的東西了。
“我給你做荷包蛋吃。”王蔓雲給孩子許下了承諾。
“好。”
朱英盛開心了，精神頭也是以肉眼恢覆。
“小華，照顧你弟起床，我去廚房看看。”王蔓雲叮囑朱英華。
孟娟跟範問梅都起了，兩人收拾好，剛到廚房，就看到了王蔓雲。
“嫂子，家裏有紅糖嗎？我想給小盛做幾個荷包蛋，這孩子有點不舒服，想吃甜甜的東西。”王蔓雲看到孟娟就直接提出要求。
一聽朱英盛不舒服，孟娟著急起來。
腦子裏閃過活潑可愛的小男孩樣，趕緊進了窯洞拿紅糖、雞蛋，這兩樣東西在他們這都是金貴物，一般都需要藏好的。
“嫂子，過幾天我就還你。”
王蔓雲接過紅糖跟雞蛋，非常感激。
“別跟我說這麽見外的話，這紅糖還是你帶來的禮，我也就借花獻佛給你，再說了，你跟正毅同志還請劉醫生來給我家問梅看病，我跟老範都不知道怎麽感激你們才好。”
孟娟堅決t不接受王蔓雲要還紅糖雞蛋。
“劉醫生這事……”王蔓雲想解釋。
“不管什麽情況，受惠者是我家問梅，我們做父母的就應該感謝你們。”孟娟視線看向蹲在院子裏用木棍戳螞蟻玩的閨女，眼裏都是柔情。
當父母的，最重視的就是子女平安。
王蔓雲懂了，沒有再說客氣話，而是進廚房給朱英盛做荷包蛋。
荷包蛋做法簡單，不到五分鐘就做好。
朱英盛也在朱英華的幫助下穿好衣服，洗漱好，剛出院子，就聞到了甜甜的香味，小孩順著味道就進了廚房。
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範問梅。
範問梅成了小孩，當然也就好吃起來。
幸好王蔓雲早就準備，多做了幾個，兩個碗，兩個‘小孩’一人吃了三個甜滋滋的荷包蛋，吃得都幸福地瞇起了眼睛。
快十一點時，劉醫生到了，正是村民吃早飯的時間。
範家也不例外，孟娟揪了一鍋熱氣騰騰的面片。
吃不起純白面，混合了玉米，蕎麥的三和面還是有的。
面片的顏色看起來不咋的，吃起來味道還不錯。
“我們沒來晚吧？”劉醫生跟助手風塵仆仆走進範家院門，身後跟著範金福。
範金福是被朱正毅調來的，對方原本就是西北人，在西北軍區多年，年輕時駐守過周邊地區，對這裏不管是環境，還是人，都熟悉。
所以朱正毅把他調來領兵，範家莊有事，有範金福在，村民們絕對信服。
“孩他爹。”
孟娟看著範金福，震驚又傻眼，她怎麽都沒想到今天會見到丈夫。
“爹！”
範問梅也看到範金福，直接就沖了過來。
還想像小時候那樣被老爹舉高高，卻被範金福避了開去。
範金福也無奈。
閨女都二十多歲了，這年紀他抱不得，也舉不動。
“爹，你不喜歡我了？”範問梅歪著腦袋大受震驚，以為她爹不喜歡她了。
“問梅，快回來，你爹剛回來，一身土，又臟又累，你趕緊去給他打盆水洗臉。”還是孟娟理解閨女，三言兩語就化解了危機。
範問梅看了看她爹黑乎乎的臉，開開心心去打水去了。
王蔓雲也趕緊引著劉醫生坐下。
簡單又快速清洗幹凈自己，剛到的三人狠狠吃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面片，吃飽喝足，才懶洋洋靠坐在院子裏曬太陽。
“小子，過來。”劉醫生對朱英盛招手。
朱英盛乖乖走過去伸手，他對老頭的醫術很信任。
“幸好我帶了安神的藥，小鄭，一副藥熬兩次喝，喝完就沒事了。”劉醫生讓助手從藥箱裏拿幾味藥遞給警衛員小鄭。
“是。”
小鄭接了藥就去了廚房。
“小五，你也來。”劉醫生檢查過朱英盛，又對王蔓雲招手，把脈抓藥都是小事，一會給範問梅紮針才是大事。
所以先把小事幹完。
“爹，爹——”
就在劉醫生給王蔓雲把脈時，院門外傳來歡快的聲音，是範金福的兩個兒子。
為了低調，範金福的車停在村口有點距離的位置，他跟劉醫生是步行進村的，沒想到避開了村民，車卻被去地裏幹活回來的兩個兒子看見。
認出範金福的車，兩個兒子肯定是要趕回來見父親的。
大哥一家在大城市享受，他們早就羨慕壞了，也想著自己有這麽一天。
“閉嘴。”
面對嘰嘰喳喳的兩個兒子，範金福怒斥。
他在家威嚴深重，一開口，兩個兒子不僅不敢再大呼小叫，就連臉也給憋紅了，跟在他們身後的妻子、兒子，女兒，也一個個不敢再出聲。
“二娃，你們都回屋待著，家裏有事。”範金福不能讓人打擾了劉醫生看病。
“哦。”
兩個兒子灰溜溜帶著妻兒各自回了窯洞。
孟娟對兩個兒子也是喜愛的，不可能餓著人，趕緊端了面片給兩家送去，順便叮囑他們別發出大的聲響，醫生一會要給問梅醫病。
兩個兒子對妹妹還是很關心的。
聽說醫生要給妹妹紮銀針，趕緊點頭保證看好家裏人，不發出動靜。
王蔓雲的問題不大，劉醫生只把了一會脈就放手，但也在原來的藥方裏加了兩味中藥，還沒有來西部前，朱正毅就跟他通過電話，他大體了解情況，心中有底。
看完王蔓雲母子，劉醫生的目光就停在了範問梅身上。
“找個采光好的窯洞給我。”
劉醫生看了看院子裏的泥地，不客氣地提出要求。
“去正房，這間窯洞安的玻璃透亮，窗戶又大，紮針肯定沒有問題。”範金福知道劉醫生要給閨女紮針，直接做了主。
幾分鐘後，正房裏除了劉醫生跟助手，也就只有王蔓雲、朱英華、範金福，三人在。
誰也不知道紮完針後的範問梅會不會吐出重要信息，房間裏的人數一定要控制好。
有範金福陪同，範問梅也不害怕，露著腦袋就給劉醫生紮針。
長長的銀針在幾人的目光中有節奏地紮進了範問梅的頭顱裏，從第一根銀針紮入，範問梅就停止了亂動，眼睛也緩緩閉了起來。
大家的呼吸聲盡量放緩，放平和，不影響劉醫生的施針。
十分鐘後，範問梅的腦袋被紮成了刺猬。
看著對方頭上晃悠悠的銀針，王蔓雲跟朱英華都有點緊張。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紮了銀針的範問梅既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發出什麽聲響，就那麽靜靜地坐著。
範金福這麽沈穩的人，看著閨女滿腦袋的銀針手心都冒了汗。
他除了希望閨女能盡早恢覆，也希望閨女記起小時候的磨難，因為那記憶可能跟馬家堡有關。
半個小時候後，劉醫生開始收針。
當最後一根銀針拔起，範問梅睜開了眼睛，這次睜眼，不管是王蔓雲，還是範金福，都精神一振，因為兩人看清楚了範問梅的眼神。
“爹？”
範問梅有點疑惑，視線從範金福臉上掃過，停在了王蔓雲的臉上，“小五同志？”
就在她還想說點什麽時，大量記憶出現在腦海裏，眉頭也因此微微皺了起來，嘴裏吐出一個名字，“範金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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