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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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簡適體重掉的飛快，原先還有些肉肉的臉現在瘦的幹癟。簡母依舊每天早晨逼迫她吃飯，誇張的準備很多，把她當做大胃王。簡適已經很難受了，忍著胃裏翻墻倒海的惡心，到校後再跑去廁所吐。
每個同學都提著一口氣備戰高三，精神激昂的不得了，唯獨她。話少，獨來獨往，眼神有點木訥，經常神游。
高三緊迫，沒有人再八卦的打探她，漸漸的簡適越來越邊緣化，班主任見狀就把她安排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方便老師突擊檢查。
每班的前三排坐的都是尖子生，簡適成績一落千丈已經一學期了，她有在努力追趕，比原先還要用功，在學習上的時間很多，很少睡覺，但仍無濟於事。
她甚至失眠，惡性循環，狀態一天比一天差。同桌又是個聒噪的男生，嗓門大，上課跟老師互動時會突然扯著嗓門大叫，質疑解題思路。他坐在簡適的左手邊，每次大笑都會震的她耳膜疼。
毫不誇張，一個非常鬧騰的人坐在身邊，放學走在回家的路上，簡適都感覺心口突突跳的快，被吵了一天心臟會很不舒服。
靠窗的座位一般都很偏，加上反光，白天晴日裏黑板白花花一片，前排的好學生上課像打雞血，回答問題也會發出炸裂般的吼聲，此時話少的簡適就顯得格格不入。
擡頭低頭，筆記不知道記住了多少，反正是都規矩的抄寫在本子上。課間找作業本時，意外翻出高一的本子，翻開的第一頁上就寫著:
1留在實驗班。
2同桌。
下面還有三個字，是之後補上的，此刻再看到是無法言喻的遺憾——南錫大。
窗外又是一群拍翅飛過的白鴿，在春風下回想往昔，回憶都變得斑斕。簡適把筆記本重新塞回去，像什麽也發生過一樣低頭繼續寫題。
月考成績她依舊在四百出頭的分數上原封不動，百日誓師快要到了，所有的師生都箭在弦上，清晨教室裏的燈亮的更早了，晨讀的聲音愈發震耳欲聾，大家上課怕困，就跑到後排站著聽，對自己狠的同學一站就是一整天。
簡適每日失眠，臨近崩潰邊緣，終於鼓起勇氣敲開了學校心理咨詢室的門。
她告訴裏面的顧醫生自己是高三一班的簡適，對方合上文件夾，明顯的一楞，隨後又恢覆如常， “坐吧。”
簡適談話的閑隙裏，顧醫生有偷偷觀察她，原來她就是白帆惦念的女孩子，她看起來不太好。顧醫生問， “你很討厭學校吧。”
“是。”
“只因為學校嗎這個時間了，其他同學都急著回家。”
“我不想回去，回去只會讓更難受。”
顧醫生問要喝點什麽，簡適說白水就好。明眼人都看得出，小姑娘戒心挺強，始終放不下戒備。醫生和她玩了個游戲，讓她在紙上隨便畫個圖案，動物也可以。
簡適草草畫完，下意識她就畫了只圓滾滾的兔子。
醫生說: “很可愛，但為什麽不畫眼睛”
兔子的眼眶空空的，有些瘆人。說不上原因，可能就是依照情緒，沒有眼睛的兔子她會覺得詭異中透著可愛。
簡適的心境完全變了。
整個聊天的過程很輕松，結束時簡適感覺自己活過來一點，出門前顧醫生說; “實在不開心的話去想想春天，萬物覆蘇本身就很美好。或者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畫畫或者看書都行。當你對高三高考輕松自如，它的重量也就變得輕如鴻毛，不會再成為壓力。”
“簡適，你要相信有人在熾烈的愛你。”他說。
晚上回去時，趕上了最近的一班公交，一路綠燈。到家後簡母不在家，沒有人逼迫她吃很多的飯，她今天也不用晚上跑到衛生間嘔吐。
糖包沒來迎接，屋裏也沒有，簡母在電話那頭說它自己拉屎撒尿，等會就回來了。
簡適只好掛了電話，去屋裏給“稻草人”寫不知道第多少封信。她聊起傻乎乎的糖包，說小狗長得好看又不好看，既傻氣又可愛。
它是只可卡犬，耳朵大大的，很長，都要拖到地面了。它吃飯的時候我會拿皮筋紮住它的兩只大耳朵，不然會像女孩子的雙馬尾，在飯盆裏掃來掃去。忘記說了，糖包是男孩子。
糖包小時候眼睛很小的，又貪睡，困的時候眼睛就更小了，不過它現在眼睛超大，像亮晶晶的黑葡萄，我沒有誇張哦，你說不定要笑話我，都說“屎殼郎都覺得自家孩兒香”，這話沒有錯，我的糖包是最帥氣的狗崽崽。
今天上課老師放電影，裏面有只小狗跟糖包長得很像，也是可卡。同學都嘲笑說，這狗子耳朵怎麽這麽長，沒精神的耷拉著，好像小老頭，說可卡犬怎麽像燙了錫紙燙，然後他們就全程哄笑，說是“錫紙燙”小狗。
我氣的牙癢癢，人家明明是天生的，真想讓他們見見可卡。好了，就此擱筆，糖包要回來了，我要給它餵飯。
把寄給“稻草人”的信紙疊好塞進信封，用膠水黏上封口，準備明天去郵局寄出。
客廳空蕩蕩，糖包沒有回來，給它留的門還是虛掩著，一直到九點，糖包都沒有回來。晚上簡適睡不安，起來了幾次，狗窩裏還是空空如也。
清晨天一亮她就出門找糖包，簡母在後面嚷嚷，不就是一條狗嗎，至於急成這樣啊。
簡適沒理會，換了鞋就沖下樓。她沿著遛狗常去的那幾條路，跑遍了都沒見到糖包，她還去了工地，寵物店，早餐店……
直到門衛的大爺說， “你家狗挺漂亮的，不看好，幾天前見被一個男的弄走了。”他揮揮手把人打發， “丟了，別找了。”
簡適懸著的心一下掉到冰窖，涼了個徹底。她不信，固執的又去調那條路的監控，丟了魂似的在街上走。
從早晨走到中午，路上的人少了許多，都回家吃飯去了。簡適蹲在人行道上，哪也不想去。長途客運在站牌停住，謝序從車上下來，一眼看到那團落寞的身影。
“在這幹什麽。”
簡適呼出一口氣，蔫巴巴的說: “糖包丟了，我來找狗。”說完她就站起來，繼續往前走， “抱歉老朋友，招待不了你了，我真的要先找到糖包。”
謝序不放心跟著她一起，他們從正午走到下午，太陽變換了角度，下午街上變得熱鬧，倆人依舊一無所獲。糖包丟了是事實，簡適走不動了，她不找了。
“我過兩天再去買一只。”謝序說。
簡適搖搖頭， “我不養了，高三也沒精力照看。”
不會有人理解的，糖包是唯一的牽絆，黑暗的日子裏她什麽也沒有，只有條狗。每個下晚自習回來，她怕黑，只有這只狗會來接她，像“留盞燈”這樣微不足道的事情也許人會忘，但小狗不會，小狗會熬到很晚等他回來，早上再和她一起出門上學。
現在什麽也沒了。
兩日後，謝序真的送來一只活物，不是狗，是只綠毛鸚鵡。
簡適在寫作業，心煩意亂就說: “我想聽它說句‘糟糕透了’。”
謝序楞，然後有些認真的說: “幹嗎一定要說‘糟糕’的話，它也可以對你說‘天天開心’。”
-
三模和夏天一起到的，都說高考前最後一次模擬考是增遞信心的，所以題型基礎簡單，看到排名表大多數同學都歡欣鼓舞，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簡適不進則退。
成績上不去她比任何人都著急，壓力大，最後一年沒睡過一晚好覺。簡母終於舍得給她花錢了，三模前報了個補習班，晚上回家更晚了。夏天很熱，每天晚上回來，她頂著汗津津的臉，劉海油的快，一縷縷的黏在一起。
有時會格外羨慕簡母，她可以沖完澡早早的躺在床上，她不愛追劇卻每晚都開著電視機，簡適壓力大的時候想找人說話，路過母親房門前，投過羨慕的一瞥。
簡母問， “補習班上的怎麽樣”
“還行。”
簡適平淡的語氣又點燃簡母的火氣，她皺著眉坐起來， “你啥表情，花錢讓你上課又不是讓你上刑!花了老娘的錢，高考考不好等著我打死你!”
又是一波突如其來胡言亂語的謾罵。簡適耷拉著眼回到自己房間。第二次去見顧醫生的時候，他建議，試著和父母聊聊。
離高考還有一周，簡適心態很差很差，有關高考的事情她沒找任何人談過，不敢打擾白念逾和謝序。緊張恐懼這種情緒是會傳染的，一個人會沾染一片，她害怕影響到別人，只能找家裏人。
晚飯時，簡母把繼父叫回來，鄭重其事說要給女兒做心理疏通。
人到齊，簡母說: “你先說說你為啥緊張你以前不是最喜歡上學最擅長考試嗎。你到底在裝什麽病啊!”
繼父: “高三考了一年了還會緊張麽，平常心就行。”
大人永遠不會設身處地，換來換去都是聽膩的雞湯“就是一場考試，你越緊張結果越不如意” “這個時候是查漏補缺，心態最重要”……
簡適悉數聽著，沈默了一段時間，學校的事簡母一個文盲是插不上話，眼珠一轉，瞥見繼父說廠子裏有急事，要回去。
接著她像被踩到尾巴，指著不顧家的男人， “你說說這個月你回來了幾次，死外面得了，叫都叫不回來!”
繼父狡辯了幾句， “怎麽不著家了。”他掰著指頭說，幾號周幾他出去了，幾號晚上他回來做的飯。許是廠子事情真的急，他顧不上就要出門。
簡母撈著筷子朝他腦袋扔，嘶聲竭力就是不讓走。
“這飯又不吃了!那廠子裏是有多勾著魂，天天往外跑。你要是再半夜喝成那個死樣就別回來，滾外面睡去。”
“應酬又避免不了，總不能不去。”
“不去能死啊!怎麽就不能不去了!”
繼父嘆口氣，吵不下去就拍屁股走人，簡母又開始撒潑。
只有簡適還坐在飯桌上，她面無表情看著眼前人快要打起來，跟記憶裏女人沒命和前夫打架一樣，不管不顧掀桌子，瘦小的身軀裏卻能發出毀滅性的怒吼。
這頓飯吃的雞犬不寧，那是簡適第二次向母親求助，明明是至親的人，為什麽他們就可以做到把小孩全然當空氣。見真的沒有人再註意到這頓飯最開始的話題，沒人關心桌上的那人，簡適像沒有情緒的木偶，拉開椅子回屋。
簡母又沖她嘶吼， “你幹什麽去!你把我們叫過來，你一句話不說又回屋啊——”
簡適聽聞這話啞然，回頭再看了眼廚房，桌上的飯菜被打翻，地上還有摔碎的酒杯，視線往上是母親那張怒氣的臉，她瞪著自己，狠厲的目光恨不得穿透過來，嘴巴開合，那口型說著:
“死妮子等著考砸我弄死你!讓你在這給我裝。”
簡適回屋撥通了簡業強的電話，父母離婚這麽久了，她再次聽到了父親的聲音，聽筒裏男人那邊是嬰兒的啼哭，有細微女人的聲音，在問誰打來的。
男人回頭說: “單位電話”，聲音轉了轉，應該是躲進了洗手間，又低了低聲，問簡適有事嗎。
有事嗎。
只是問了三個字，簡適頓住，下一秒就要脫口的“爸爸”被堵在喉管。
電話那頭的女人聲音猝不及防闖進來， “誰啊，你前妻的女兒啊。”她把門又關上了，不耐煩的說: “說完了沒有，你兒子等著換尿布啊。”
“那個簡適啊……這邊忙，就先掛了啊。”不等對方說一個字，就傳來嘟嘟的掛斷聲。
簡適放下電話，黑暗裏漂浮著她的喃喃自語， “簡適，高考加油。”
都是親人，為什麽就沒有一個人站在她身邊，說句鼓勵的話。她只想要一句高考加油，你的未來一定前程似錦。
很久沒有被別人肯定了。沒開燈的房間裏她自嘲的笑，好像從來就沒被肯定過，除了白帆。果然再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沒有人站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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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適體重掉的飛快，原先還有些肉肉的臉現在瘦的幹癟。簡母依舊每天早晨逼迫她吃飯，誇張的準備很多，把她當做大胃王。簡適已經很難受了，忍著胃裏翻墻倒海的惡心，到校後再跑去廁所吐。
每個同學都提著一口氣備戰高三，精神激昂的不得了，唯獨她。話少，獨來獨往，眼神有點木訥，經常神游。
高三緊迫，沒有人再八卦的打探她，漸漸的簡適越來越邊緣化，班主任見狀就把她安排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方便老師突擊檢查。
每班的前三排坐的都是尖子生，簡適成績一落千丈已經一學期了，她有在努力追趕，比原先還要用功，在學習上的時間很多，很少睡覺，但仍無濟於事。
她甚至失眠，惡性循環，狀態一天比一天差。同桌又是個聒噪的男生，嗓門大，上課跟老師互動時會突然扯著嗓門大叫，質疑解題思路。他坐在簡適的左手邊，每次大笑都會震的她耳膜疼。
毫不誇張，一個非常鬧騰的人坐在身邊，放學走在回家的路上，簡適都感覺心口突突跳的快，被吵了一天心臟會很不舒服。
靠窗的座位一般都很偏，加上反光，白天晴日裏黑板白花花一片，前排的好學生上課像打雞血，回答問題也會發出炸裂般的吼聲，此時話少的簡適就顯得格格不入。
擡頭低頭，筆記不知道記住了多少，反正是都規矩的抄寫在本子上。課間找作業本時，意外翻出高一的本子，翻開的第一頁上就寫著:
1留在實驗班。
2同桌。
下面還有三個字，是之後補上的，此刻再看到是無法言喻的遺憾——南錫大。
窗外又是一群拍翅飛過的白鴿，在春風下回想往昔，回憶都變得斑斕。簡適把筆記本重新塞回去，像什麽也發生過一樣低頭繼續寫題。
月考成績她依舊在四百出頭的分數上原封不動，百日誓師快要到了，所有的師生都箭在弦上，清晨教室裏的燈亮的更早了，晨讀的聲音愈發震耳欲聾，大家上課怕困，就跑到後排站著聽，對自己狠的同學一站就是一整天。
簡適每日失眠，臨近崩潰邊緣，終於鼓起勇氣敲開了學校心理咨詢室的門。
她告訴裏面的顧醫生自己是高三一班的簡適，對方合上文件夾，明顯的一楞，隨後又恢覆如常， “坐吧。”
簡適談話的閑隙裏，顧醫生有偷偷觀察她，原來她就是白帆惦念的女孩子，她看起來不太好。顧醫生問， “你很討厭學校吧。”
“是。”
“只因為學校嗎這個時間了，其他同學都急著回家。”
“我不想回去，回去只會讓更難受。”
顧醫生問要喝點什麽，簡適說白水就好。明眼人都看得出，小姑娘戒心挺強，始終放不下戒備。醫生和她玩了個游戲，讓她在紙上隨便畫個圖案，動物也可以。
簡適草草畫完，下意識她就畫了只圓滾滾的兔子。
醫生說: “很可愛，但為什麽不畫眼睛”
兔子的眼眶空空的，有些瘆人。說不上原因，可能就是依照情緒，沒有眼睛的兔子她會覺得詭異中透著可愛。
簡適的心境完全變了。
整個聊天的過程很輕松，結束時簡適感覺自己活過來一點，出門前顧醫生說; “實在不開心的話去想想春天，萬物覆蘇本身就很美好。或者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畫畫或者看書都行。當你對高三高考輕松自如，它的重量也就變得輕如鴻毛，不會再成為壓力。”
“簡適，你要相信有人在熾烈的愛你。”他說。
晚上回去時，趕上了最近的一班公交，一路綠燈。到家後簡母不在家，沒有人逼迫她吃很多的飯，她今天也不用晚上跑到衛生間嘔吐。
糖包沒來迎接，屋裏也沒有，簡母在電話那頭說它自己拉屎撒尿，等會就回來了。
簡適只好掛了電話，去屋裏給“稻草人”寫不知道第多少封信。她聊起傻乎乎的糖包，說小狗長得好看又不好看，既傻氣又可愛。
它是只可卡犬，耳朵大大的，很長，都要拖到地面了。它吃飯的時候我會拿皮筋紮住它的兩只大耳朵，不然會像女孩子的雙馬尾，在飯盆裏掃來掃去。忘記說了，糖包是男孩子。
糖包小時候眼睛很小的，又貪睡，困的時候眼睛就更小了，不過它現在眼睛超大，像亮晶晶的黑葡萄，我沒有誇張哦，你說不定要笑話我，都說“屎殼郎都覺得自家孩兒香”，這話沒有錯，我的糖包是最帥氣的狗崽崽。
今天上課老師放電影，裏面有只小狗跟糖包長得很像，也是可卡。同學都嘲笑說，這狗子耳朵怎麽這麽長，沒精神的耷拉著，好像小老頭，說可卡犬怎麽像燙了錫紙燙，然後他們就全程哄笑，說是“錫紙燙”小狗。
我氣的牙癢癢，人家明明是天生的，真想讓他們見見可卡。好了，就此擱筆，糖包要回來了，我要給它餵飯。
把寄給“稻草人”的信紙疊好塞進信封，用膠水黏上封口，準備明天去郵局寄出。
客廳空蕩蕩，糖包沒有回來，給它留的門還是虛掩著，一直到九點，糖包都沒有回來。晚上簡適睡不安，起來了幾次，狗窩裏還是空空如也。
清晨天一亮她就出門找糖包，簡母在後面嚷嚷，不就是一條狗嗎，至於急成這樣啊。
簡適沒理會，換了鞋就沖下樓。她沿著遛狗常去的那幾條路，跑遍了都沒見到糖包，她還去了工地，寵物店，早餐店……
直到門衛的大爺說， “你家狗挺漂亮的，不看好，幾天前見被一個男的弄走了。”他揮揮手把人打發， “丟了，別找了。”
簡適懸著的心一下掉到冰窖，涼了個徹底。她不信，固執的又去調那條路的監控，丟了魂似的在街上走。
從早晨走到中午，路上的人少了許多，都回家吃飯去了。簡適蹲在人行道上，哪也不想去。長途客運在站牌停住，謝序從車上下來，一眼看到那團落寞的身影。
“在這幹什麽。”
簡適呼出一口氣，蔫巴巴的說: “糖包丟了，我來找狗。”說完她就站起來，繼續往前走， “抱歉老朋友，招待不了你了，我真的要先找到糖包。”
謝序不放心跟著她一起，他們從正午走到下午，太陽變換了角度，下午街上變得熱鬧，倆人依舊一無所獲。糖包丟了是事實，簡適走不動了，她不找了。
“我過兩天再去買一只。”謝序說。
簡適搖搖頭， “我不養了，高三也沒精力照看。”
不會有人理解的，糖包是唯一的牽絆，黑暗的日子裏她什麽也沒有，只有條狗。每個下晚自習回來，她怕黑，只有這只狗會來接她，像“留盞燈”這樣微不足道的事情也許人會忘，但小狗不會，小狗會熬到很晚等他回來，早上再和她一起出門上學。
現在什麽也沒了。
兩日後，謝序真的送來一只活物，不是狗，是只綠毛鸚鵡。
簡適在寫作業，心煩意亂就說: “我想聽它說句‘糟糕透了’。”
謝序楞，然後有些認真的說: “幹嗎一定要說‘糟糕’的話，它也可以對你說‘天天開心’。”
-
三模和夏天一起到的，都說高考前最後一次模擬考是增遞信心的，所以題型基礎簡單，看到排名表大多數同學都歡欣鼓舞，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簡適不進則退。
成績上不去她比任何人都著急，壓力大，最後一年沒睡過一晚好覺。簡母終於舍得給她花錢了，三模前報了個補習班，晚上回家更晚了。夏天很熱，每天晚上回來，她頂著汗津津的臉，劉海油的快，一縷縷的黏在一起。
有時會格外羨慕簡母，她可以沖完澡早早的躺在床上，她不愛追劇卻每晚都開著電視機，簡適壓力大的時候想找人說話，路過母親房門前，投過羨慕的一瞥。
簡母問， “補習班上的怎麽樣”
“還行。”
簡適平淡的語氣又點燃簡母的火氣，她皺著眉坐起來， “你啥表情，花錢讓你上課又不是讓你上刑!花了老娘的錢，高考考不好等著我打死你!”
又是一波突如其來胡言亂語的謾罵。簡適耷拉著眼回到自己房間。第二次去見顧醫生的時候，他建議，試著和父母聊聊。
離高考還有一周，簡適心態很差很差，有關高考的事情她沒找任何人談過，不敢打擾白念逾和謝序。緊張恐懼這種情緒是會傳染的，一個人會沾染一片，她害怕影響到別人，只能找家裏人。
晚飯時，簡母把繼父叫回來，鄭重其事說要給女兒做心理疏通。
人到齊，簡母說: “你先說說你為啥緊張你以前不是最喜歡上學最擅長考試嗎。你到底在裝什麽病啊!”
繼父: “高三考了一年了還會緊張麽，平常心就行。”
大人永遠不會設身處地，換來換去都是聽膩的雞湯“就是一場考試，你越緊張結果越不如意” “這個時候是查漏補缺，心態最重要”……
簡適悉數聽著，沈默了一段時間，學校的事簡母一個文盲是插不上話，眼珠一轉，瞥見繼父說廠子裏有急事，要回去。
接著她像被踩到尾巴，指著不顧家的男人， “你說說這個月你回來了幾次，死外面得了，叫都叫不回來!”
繼父狡辯了幾句， “怎麽不著家了。”他掰著指頭說，幾號周幾他出去了，幾號晚上他回來做的飯。許是廠子事情真的急，他顧不上就要出門。
簡母撈著筷子朝他腦袋扔，嘶聲竭力就是不讓走。
“這飯又不吃了!那廠子裏是有多勾著魂，天天往外跑。你要是再半夜喝成那個死樣就別回來，滾外面睡去。”
“應酬又避免不了，總不能不去。”
“不去能死啊!怎麽就不能不去了!”
繼父嘆口氣，吵不下去就拍屁股走人，簡母又開始撒潑。
只有簡適還坐在飯桌上，她面無表情看著眼前人快要打起來，跟記憶裏女人沒命和前夫打架一樣，不管不顧掀桌子，瘦小的身軀裏卻能發出毀滅性的怒吼。
這頓飯吃的雞犬不寧，那是簡適第二次向母親求助，明明是至親的人，為什麽他們就可以做到把小孩全然當空氣。見真的沒有人再註意到這頓飯最開始的話題，沒人關心桌上的那人，簡適像沒有情緒的木偶，拉開椅子回屋。
簡母又沖她嘶吼， “你幹什麽去!你把我們叫過來，你一句話不說又回屋啊——”
簡適聽聞這話啞然，回頭再看了眼廚房，桌上的飯菜被打翻，地上還有摔碎的酒杯，視線往上是母親那張怒氣的臉，她瞪著自己，狠厲的目光恨不得穿透過來，嘴巴開合，那口型說著:
“死妮子等著考砸我弄死你!讓你在這給我裝。”
簡適回屋撥通了簡業強的電話，父母離婚這麽久了，她再次聽到了父親的聲音，聽筒裏男人那邊是嬰兒的啼哭，有細微女人的聲音，在問誰打來的。
男人回頭說: “單位電話”，聲音轉了轉，應該是躲進了洗手間，又低了低聲，問簡適有事嗎。
有事嗎。
只是問了三個字，簡適頓住，下一秒就要脫口的“爸爸”被堵在喉管。
電話那頭的女人聲音猝不及防闖進來， “誰啊，你前妻的女兒啊。”她把門又關上了，不耐煩的說: “說完了沒有，你兒子等著換尿布啊。”
“那個簡適啊……這邊忙，就先掛了啊。”不等對方說一個字，就傳來嘟嘟的掛斷聲。
簡適放下電話，黑暗裏漂浮著她的喃喃自語， “簡適，高考加油。”
都是親人，為什麽就沒有一個人站在她身邊，說句鼓勵的話。她只想要一句高考加油，你的未來一定前程似錦。
很久沒有被別人肯定了。沒開燈的房間裏她自嘲的笑，好像從來就沒被肯定過，除了白帆。果然再沒有比他更好的人了，沒有人站在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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