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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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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簡適和明老師的照片終究還是爆了出來,離期末還有三周的時候,校長來教室把簡適叫去問話。

校長室裏站著人,有老師也有訓導主任,都垂手望著她問,有關作文比賽的事明覺修是怎麽說的。

簡適咽了咽喉嚨,把話原封不動的覆述了遍,又把明老師那天怪異的表現描繪告訴了校長,老師們的眉頭皺的更深了,表情嚴肅問她, “明覺修有沒有摸你,發生身體上的接觸。”

眾多犀利的目光下,簡適搖搖頭,又想到什麽點了下頭, “從上周開始,他會把我叫去辦公室……只有我們兩個,他的舉動很奇怪。”

老師們相互看了眼,讓她先回去。校長把錄音筆關了,語重心長說: “之前有老師舉報過明覺修猥褻女學生。現在受害者曝光怕是有人故意散播消息,學校也有責任。簡適你今天先回家,近期不要來學校了,等事情查清楚我們通知你。”

事情是一夜之間傳開的,簡適木訥的從校長室出來,被勒令停課她感覺天都要塌陷了。收拾書包走的時候正好是課間,少數沒看書的同學紛紛擡起頭,那眼神說不上是同情還是鄙夷。

從兩顆黑洞眼睛裏射出的千奇百怪的情感,目送她離開,神情莊重肅穆,沈重有點誇張,像在讀一頁顏色很深的悼詞。

乎琬琬從人堆裏跑出來,甜美的嗓音發嗲, “簡適,你真要走啊,你還來不來了,怎麽會這樣你也是無辜的,你要是走了我們會很想念你的。”

當著所有人的面,簡適明知道是惺惺作態也不好接什麽,她背著書包擠出人群,朝樓下走去。

走在空曠的前院不用回頭也知道,教學樓每層窗戶上指定都站滿了人,她腳步沒停,走出所有人的視線。

校門口不遠處有個胖男人,像是在等候多時,一看到簡適出來就迎上去,自報姓名, “簡適同學吧,你好,我是xx報社的孫記者。”

簡適不知道捕風捉影的照片就是他拍的,以為是正經記者,像是抓到最後一根稻草, “如果我接受采訪,你們會幫我澄清嗎。”

“當然可以。”孫記者說。

采訪時間不長,找了個安靜的環境,孫記者問了些重要的問題,簡適有問必答,沒有人打擾,很快采訪完記者收起三腳架和攝像機,說爭取讓你早日回校。

簡適鄭重其事的說: “謝謝你。”

時間還早,簡適沒有坐公交,選擇步行回去。簡母說不定已經知道學校的事情,簡適還不想那麽早回去。上學的時間路上只有她一個背著書包的學生閑晃,怎麽看都像翹課。

單元樓大門口在維修,平整的路面被挖得坑坑窪窪,到家的時候正值上午,家家戶戶的在炒菜做飯,嗡嗡的油煙機裏排出飯香。

自家所在的那棟樓下鬧哄哄,圍著一圈中年婦女,都探著頭朝裏面張望,見簡適回來紛紛讓出一條路,臉上變化出看好戲的笑容,揚起的唇角快要斜進耳根,環臂說著,這家好熱鬧。

樓道很暗,懸浮的光線裏仍舊能看到樓下站著的人,沒散去反而越來越多。

“媽。”門虛掩著,簡適站在門口開口叫了聲。

咣一聲,什麽東西隨著被拉開的門飛出來,直直甩到外面撞到對面住戶的防盜門上,看清是個魚盤,已經粉碎在腳邊。

有從樓上下來的鄰居正巧撞到這一幕,瞅了裏面一眼,又亂掃著滿臉尷尬的簡適,撇著嘴說: “哎呦,你們家搬來就沒消停過,真是的!”

簡適忙彎腰道歉,瞧著那人嘀嘀咕咕的走遠,她再轉頭,看到是的客廳裏一個陌生的女人和簡母廝打在地,兩人年齡相仿,躺在地上互扯著頭皮,左邊的人踹過來,右邊的人手下的力氣更狠了。

只能憑借那身臟舊的睡衣認出,被壓在下面的是自己的母親。

扭打在一起的兩具身體分不開,但擡頭看過來的女人盯著簡適的臉,披頭散發站在她面前, “這就是你家姑娘啊,長得跟你可不像,這又是哪個男人的雜種!”

簡母從地上爬起來,撈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朝女人後腦勺砸, “講你逼話!滾。”

“楊玲梅要不是我女兒見到你們,真不知道你拖家帶口躲到縣城來!怎麽,你當三把我男人勾走,躲起來就以為沒人曉得了!”

簡適認出來了,這是乎琬琬的母親。

“你去乎承廠子鬧啊,他當時來找我的時候可說的已離婚,你擱我這發什麽狗瘋!”

乎琬琬的母親顯然不買賬,耍潑耍到底,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把家裏能砸的東西都砸了稀巴爛,隨手撈了個花瓶就朝簡母背後扔過來。

簡適護著母親,跟女人鬧起來。母女倆此時倒同仇敵愾,簡母大叫著, “讓她扔!朝頭扔啊,我這命不值錢!”

樓下看熱鬧的都擠到門口,五歲多的小孩吃著糖,指著屋裏, “看,倆大人還打架咧!”

簡適轉身,剛想把門關上,外面就沖進來一個人,直接朝著簡適過來,一把把她推到地上。

簡母大罵著,猛地又沖過來,把簡適護到身後,不客氣的推搡回去, “你誰啊,滾出俺家!”

女人打扮的挺漂亮,簡適對她毫無印象。但聽到她說的話,汗毛立刻豎起,出了一身冷汗,隨之而來的是無地自容。

“問問你家女兒,長得漂漂亮亮不學好,女學生勾引男老師!他已經已婚當父親的人了,你女兒跟老師鬧得沸沸揚揚,臉都不要了!”

簡母腦子“嗡”的一聲,血液直沖腦門,本來不信,但見到師母掏出來的報紙上印著簡適的臉,她氣的唇色都白了,扭頭打簡適的腦袋。

“簡適!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你就是成心想氣死我,我死了你就滿意了!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學就是讓你幹出這事來的嗎!看我今天不打死你個死妮子!”

門口圍著的家庭婦女們看著屋裏的雞飛狗跳,看著簡母跟別人撕逼完又開始打自家閨女,下手比剛才還要狠,真的是往死裏打簡適。

簡母把閑雜人一股腦推出去,把門狠狠一怦,門框都要掉下來。

她去屋裏拿出雞毛撣子,指著讓簡適跪在地上,被打出來的雞毛散落在瓷磚上,單元樓窗口裏不聞簡適的聲音,只聽到簡母破口大罵,接著是女人無助的哭腔劃破滿是狼藉的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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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簡適沒參加,她一直在家自學,簡母把她鎖到屋裏,連續十天半月待在幾平米狹小的空間,簡適感覺快要呼吸不上來了,自己覆習總歸比不上學校的教學。

但能看一眼,多記住一個知識點就算沒白費時間。

乎琬琬的母親來鬧過後,簡母和繼父大吵了一架,繼父不會像簡業強一樣跟女人幹架,他只蹲在外面抽煙,聽著女人一整晚的謾罵,第二天清晨一地煙頭,滿屋散不盡的煙味,接著繼父拿著褥子去廠子裏睡,再沒有回來。

生活費會照給,婚也沒離,當初倆人二婚也沒扯證,將就糊弄著繼續過日子。

除夕和大年初一簡適都被鎖在屋裏,電視機手機都碰不到,門窗緊閉著也聽不到過年的歡聲笑語,外面世界的喜氣沒能染進這屋子。她低著頭寫完一套又一套的卷子。

初二那天,簡母回了趟娘家,留簡適一人在家。

晚上七點多的時候,有人站在樓下用小石子砸簡適的窗子,輕輕的咚的一聲,確認是人為,簡適把簾子拉開條縫往下看。

白帆手裏提著個紙燈籠,站在她窗戶下,在看到她後露出白凈的牙齒,笑得很孩子氣。

簡適算算時間,離簡母回來還要一會,她穿了件棉服拿著鑰匙就下了樓。

兩人朝廣場後面走去,簡適情緒不高,問他, “才年初二打什麽燈籠”

燈籠是白帆手工做的,麋鹿的外形,裏面有小小的燭火芯,風一吹光明飄搖不定,白帆遞給她說: “元宵那天見不到了,提前帶過來送你。”

前方煙火交加,火花四射,簡適被關了這麽多天第一次出來透氣,呼吸到外面的空氣,她感覺像是垂死的魚回到了鹹鹹的海水裏。

白帆瘦了很多,下顎線愈發淩厲,臉頰瘦削,但他看過來的眼裏卻像那燃不盡的燈火,溫暖又滿是希望。

“冬天一過,春天很短,夏天就快要來了,接著是成人禮,畢業照,高考和志願,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上大學了。”

“糖包怎麽樣,它最近有沒有乖乖吃飯”

簡適努力擠出微笑, “糖包胖了。白帆,接下來是二模,三模,搬書放高考假,認考場,高考,然後就各奔東西。夏天那麽熱,沒有想象的美好。我們要在這個夏天分開。”

白帆摸摸她的頭, “說什麽呢,我們不會分開的。”

簡適再也忍不住了,轉過身看他, “白帆我都知道了,你一模成績不太好,連一本都困難更不要提南錫大了。”

簡適心情格外覆雜,看著路燈下的人。白帆頭發稍長了些,發梢遮擋住額上的傷疤,一小塊受傷的區域發著紅,清雋的骨骼多了幾分銳利,輪廓很深,夜色照在眼窩裏洇染出暗影。

他跟別人打架,被學校記過了。白念逾告訴她的。

白帆期末考當天和人發生口角,原因又是因為簡適,她的事情都傳遍了,白帆怎麽會不知道。

白父很兇,三天沒讓白帆吃飯,讓他跪到天亮,被拿棍子打,白帆硬是不承認錯誤,沒有說出一個有關簡適的字眼。

白父打得更兇了。

月光下,白帆穿的單薄,寡言的少年和她一樣倔強。簡適仰起頭看他,然後低下了眼睛說: “我們分手吧。”

簡適原先以為只要足夠努力,一切都會過去,她的夢想會實現,不會再和白帆分開。可現在不一樣了,身邊所有的人都在對她施壓,而白帆是那麽幹凈完美的人,世間的凡俗塵垢不應該侵染他半分。

他和簡母這樣的市井小民不同,簡適不願看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為了自己沒有底線。她不是義無反顧的孤勇向前,她想後退了。

雪越飄越大,掉落在簡適的睫毛上化為水珠,任憑輕輕顫著。寒風吹紅他們的眼眶,夜晚那麽深那麽靜。

白帆楞住,好半天沒說話,擡手把簡適的衣服往上拉了拉,怕她拿著燈籠手冷,脫下自己的手套,低著頭給她帶上。

簡適捂著那毛線手套,手暖暖的,鼻子也酸了,咬緊牙不讓自己看他,又重覆說: “白帆,分手吧。”

白帆耷下眼睛,琥珀色眸子很涼,帶著潮意, “為什麽”

簡適側過臉,輕聲吸了吸鼻子, “我沒有那麽喜歡你了,我記得喜歡是什麽感覺,現在應該不是了。”她說的決絕,沒有一絲猶豫磕絆,說出了這句話。

白帆低著頭,嗓音發啞, “鹿鹿,你擡頭看看我。”

簡適擡起頭,眼神清冷跟他對視時沒有一絲絲猶豫躲閃,但還是一怔,她看到白帆的眼尾紅了,不再是那個漠然安靜的少年,只聽口吻就知道他此刻放得低下。

身後的煙火熱鬧絢爛,像極了他給她告白那晚,那是他們看的第一場煙花,而現在是分別。

地上的影子看起來依舊親密美好,盡管他站的筆直,可過往那個驕傲挺拔的少年已經不在了。他開口仍然是讓簡適淪陷的溫柔。

“鹿鹿,高考加油。”白帆看著她的眼睛,後面本還有一句, “我會在南錫大等你”被悄悄吞了回去。

簡適已經不喜歡他了,考一個大學從來也是他自己的妄想。

麋鹿燈籠裏的燭火被吹滅了,簡適看著手中的黑暗, “以後不要再來了。”她說的每個字都清晰果斷,轉身就走沒有再看白帆。

街角昏暗,只有喜歡的少年還留在闌珊的燈火裏,她朝反方向的黑暗走去,步履不停。

冬天漫長,而此刻她像是一股幹燥冷冽的風,夢到了那個夏天的蛙聲蟬噪。他們在一起浪漫美好,後來呢,後來夏天退場了,她被洶湧卷入飄雪的窄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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