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章

兩人定的是頭等艙，裏面放著一張豪華雙人床，上面有柔軟的被子，一張小桌子跟一個衛生間。最讓蔣雲感到驚喜的是房間內的窗戶，又大又亮，可以將外面看的一清二楚。

房間裏有個簡易的客廳，客廳裏擺放著柔軟的沙發，地上還鋪著潔白的地毯。

“這裏看上去還不錯。”沈淑芬雙手抱臂，坐在沙發上道。

船有時晃的厲害，才半天蔣雲就開始暈船，她的頭昏昏沈沈，已經吐了三次。沈淑芬被嚇到，呼叫了船上的醫生來看她。

由於是頭等艙，醫生來的很快。大概是見多了暈船的人，醫生只是開了藥，囑咐她多休息。

蔣雲的頭依舊昏昏沈沈，她躺在床上，合攏雙眼。沈淑芬耐不住寂寞，換好了衣服，去甲板上獵奇。

“你在這睡一會，我去甲板上看看，等會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蔣雲連話都說不出，虛弱的朝她擺擺手。

沈淑芬穿上裙子身姿搖曳的離開了，蔣雲恍惚間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裏她在紡紗廠工作，勤勤懇懇，在第十個年頭熬壞了自己的眼睛。回到家後，為了給弟弟賺學費，母親跟父親商量後，將她嫁給五十多歲的地主當姨太太。

蔣雲被嚇醒，出一聲的冷汗。她下床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的灌進嘴裏。

也許那是她的上輩子，也許只是一個夢。蔣雲算了算這幾年她做過的夢，很多個。這些夢很奇怪，在那之前，她所做的夢，往往醒來後不久就被她所遺忘。

可這些不是，這些夢斷斷續續，像是她的另一種人生。並且牢牢的在她的腦海裏生根發芽。

如果不是因為那次游，行，也許她的人生就是如此。熬壞眼睛後被父母嫁給地主當小老婆，然後過著淒慘的一生。

蔣雲拉開窗簾，陽光透了進來，她將窗戶打開，外面的海風迎面吹來。海水的腥味也撲鼻而來，蔣雲霎時清醒了不少。

半天過去，她的肚子空空如也，餓的難受。

“蔣雲，你好點了嗎我給你帶了粥，廚師特意給你一個人做的，小鍋粥。我問了醫生，暈船的人最好吃些熱的流食。”沈淑芬一邊說，一邊將飯擺放在桌子上。

“我感覺好多了，就是腦袋依舊有些昏昏沈沈的，謝謝你，淑芬。”

沈淑芬雙手托著臉，在一旁觀察著蔣雲。不得不說，美人就是美人，即使生了病也有種弱柳扶風的美。

蔣雲喝著粥，胃裏舒服許多。

“淑芬，你剛才都去哪逛了”蔣雲問她。

沈淑芬興奮的說: “我去了好多地方，這艘輪船可真夠大的，整整5層，每層都有不一樣的東西。甲板上還有穿著泳衣的外國人，他們絲毫不畏懼周圍人的目光，正在甲板上曬太陽。”

“我跟其中的一位女士交流，她說想要讓自己變得更黑一些。真是奇怪，我們巴不得自己變得更白，結果白人們卻想變黑。你別看這是海上，可是太陽很毒，我才待了一會就覺得受不了，他們可真厲害，一待就是一上午。”

蔣雲聽著，瞪大了眼睛望著她。

沈淑芬清清嗓子接著說道: “甲板的另外一面，幾個廚師正在釣魚，其中一位來日本，釣到一條活魚後，激動的說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話。後來他們用英文交流我才知道，這些人是想做生魚片。天知道我有多討厭吃那種東西，在中國，只有畜牲才吃生肉。”

蔣雲問她: “那你都吃了些什麽”

“我我吃了三明治跟蔬菜沙拉，這是在海上，新鮮的蔬菜吃一頓少一頓，以後少不了天天吃些海鮮。”沈淑芬嘆了口氣道。

“我來的時候特意讓桂芬姨做了許多榨菜跟泡菜，都裝在另一個行李箱裏。有腌蘿蔔，辣白菜，酸豆角，還有一些自制的牛肉幹，我帶了一整個行李箱，應該足夠我們吃了。”蔣雲上船之前特意準備了許多食物，這艘游輪是英國人的，她十分擔心裏面的飯菜不合胃口。

至於桂芬，吳太太留她在吳家工作，她的兒子則是在給吳經理當司機，一家人算是暫時穩定下來。臨走前，桂芬還有些不舍，總叮囑她出門在外，多加小心。

沈淑芬大喊: “這真是太好了，蔣雲，我愛你!”

“我在西餐廳吃過牛排，說實話，牛排不太符合我的胃口。我只喜歡洋人做的點心，特別是奶油蛋糕，好吃極了。但是其他的，我實在不敢恭維。”

沈淑芬深有體會，在做飯這方面，確實沒人能比得上中國人。

“我剛才在三樓看到了一個巨大的酒櫃，裏面擺放著各種各樣的酒。洋人們愛喝紅酒和一種叫做威士忌的酒，常常喝的爛醉如泥，沒想到這艘游輪上也有。”沈淑芬蠢蠢欲動，她也想嘗試一下那種藍色的雞尾酒。

蔣雲跟她一拍即合，兩人中午稍作休息。到了下午，就去第三層的酒櫃那要了兩杯藍色雞尾酒。味道很奇特，既有酒味又有淡淡的檸檬味。

酒櫃旁是一個圓弧形的吧臺，吧臺四周零零散散的坐著人，大多都是洋人，還有一些中國人。留聲機裏放著舒緩的音樂，來來往往的人都穿著得體。

蔣雲喝完後，調酒師為她們推薦了一種新型飲料，叫可樂。

蔣雲聽到這個名字，當即便決定來一杯。淑芬拉了拉她的手低聲說: “蔣雲，這飲料的名字聽起來怪怪的，我們還是試試別的吧。”

“相信我，它的味道很獨特，絕對會讓你眼前一亮。”蔣雲道。

沈淑芬半信半疑，實在是不敢嘗試。可樂，可別是像鴉，片一樣會讓人上癮的東西，那玩意可不好戒，不知害了多少中國人。

調酒師很快就給蔣雲倒了一杯，沈淑芬看著這黑乎乎的，上面還冒著氣泡，像醋一樣的飲料。整個人都不好了，這得多酸啊!

蔣雲面不改色的喝了兩口，總感覺自己喝過，不一會，她便將一小杯可樂喝完了。

沈淑芬看著，問道: “這東西好喝嗎”

蔣雲點點頭道: “好喝，你試試。”

沈淑芬猶豫著也點了一杯，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喝了一口，眼睛一亮，不一會就將一杯喝完了。

隨後，兩人順著三樓來到甲板，蔣雲閉上眼睛感受海風的輕撫。兩人的頭發被海風吹散，蔣雲莞爾一笑，難得這樣輕松，似乎將所有的煩惱都拋在了一邊。

沈淑芬瞧見有人再拿照相機拍照，對準蔣雲拍不少照片。

“你在幹嘛”沈淑芬怒氣沖沖的沖過去問道。

洋人說著不太流利的中文，說: “抱歉，這太美了，我只是想把它記錄下來。”

“沒事，只是一張照片。”蔣雲拉住了沈淑芬，心中並不在意。

海上的生活並沒有一直平靜下去，到了16號晚上，開始刮狂風，海面的巨浪不停地拍打著船身。郵輪開始劇烈的搖晃，蔣雲從衛生間出來，差點摔倒。

好在她已經適應了海上生活，沒再暈船。沈淑芬幹脆一整天都躺在床上，最初的新鮮感已經過去，她覺得這樣的生活簡直無聊到令人發指。

“我帶來的幾本書都已經看完了，好無聊啊。”沈淑芬嘴上抱怨著在床上滾來滾去。

蔣雲扶著墻，慢慢的走到床邊，房間裏的桌子已經被晃的東倒西歪，衛生間的東西更是散落一地。蔣雲有心收拾，奈何現在連站都站不穩。

“這樣的天氣也不知道還會持續多久，現在的風浪跟晚上比似乎更大了。”蔣雲鉆進被窩裏，舒服的輕嘆一聲。

天氣不好，海風導致天氣巨變，房間裏實在是冷。房間裏不方便燒開水，兩人只能縮在厚厚的被子裏互相取暖。

“這樣大的風浪，不會翻船吧。”沈淑芬將自己的小腦袋湊過去，擔心的問道。

“不會，這艘輪船很大，不會輕易翻船的。別擔心，要你是無聊我們就聊聊天，等到下午風浪也許就會慢慢變小。”

沈淑芬現在很想回家，她開始懷念青島的一切。她本以為自己可以毫不留戀的瀟灑出國，但沒想到人還沒到英國，她就被啪啪啪的打臉。早知道就在國內念大學了，現在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她好害怕，沈淑芬嗚咽著哭出了聲。

她這一哭，蔣雲也想哭。她也好想幹爹幹娘，想桂芬姨，更想林瑾之。

兩人的哭聲越來越大，蔣內心中的孤獨和害怕完全發洩了出來。

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蔣雲下床紅著眼睛給他開門，還帶著一點鼻音: “又有什麽事嗎”

“女士，我住在你的隔壁，被你們的哭聲吸引過來，也許你們需要一些幫助。”門口站著是的一位英國男士，剛才他正在看書，哭聲讓他無法靜心。

猶豫再三，他決定來看看。

“我們前段時間在碼頭見過，你還記得嗎碼頭，相機。”威廉激動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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