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每日的排練都是如此的雞飛狗跳，沈淑芬就像是天生與翟秋白磁場不合，兩人互相看不慣彼此，卻也幹不掉彼此，只能通過排練的這幾天瘋狂的給對方找茬。

蔣雲作為沈淑芬的好友，也承受了來自翟秋白的火力攻擊。

“真是個呆子，連三句話都說不好。”翟秋白的鼻子喘著粗氣，她太難了，一個人對付這兩個排骨妖精。

蔣雲莫名其妙被罵，也不幹了: “呆子你說誰”

“呆子說你!”翟秋白大聲喊道。

“對，就是呆子在說我。”蔣雲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雖然翟秋白有兩個她那麽壯，但蔣雲氣勢不減。

周圍的人笑出了聲，可不就是個呆子。翟秋白聽見周圍人都在笑話她，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後來才聽出蔣雲這是在罵她。

沈淑芬幹脆火上澆油: “可不就是個呆子，連個丫鬟都當不好。”

翟秋白恨的咬牙切齒，眼睛瞪的像銅鈴一樣大，喘著粗氣像是要吃人。

“你做什麽這樣看我們，怪嚇人的。”沈淑芬後退一步，怪叫道。

蔣雲原本不想跟她爭吵，可這翟秋白就像個狗皮膏藥，甩也甩不掉，總是緊緊的貼著她。

“對!就是這樣，你演的丫鬟紫秋暗戀三少爺不得，對著三少爺的愛人四姨太恨的咬牙切齒。等下星期上臺時就保持這副表情，簡直演活了!”戲劇社的社長大聲喊道。

戲劇社的社長就是個戲迷，一心想將戲劇社發揚光大。這次好不容易爭取到了在學校大禮堂表演的機會，每個細節都力求完美。

沈淑芬直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就翟秋白這樣的還有演技，那她簡直就能當電影皇後了。

蔣雲輕撫額頭，她現在真後悔沒扛住戲劇社社長的哀求，答應了演五姨太。

翟秋白: “……”這到底是在誇她，還是在罵她莫非她真的有演戲的天賦翟秋白開始懷疑自己。

排練了一整個早晨，社長終於大發慈悲的放她們離開。

“下午繼續啊，姐妹們。”社長在身後嬌滴滴的喊道。

蔣雲簡直恨不得腳下生風沒聽見這句話。

到了下午，沈岱宗就坐在臺下，美名其曰等沈淑芬放學。受到翟秋白的邀請，宋思思也來了。沈淑芬幹脆和翟秋白打起了擂臺，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

周圍的人看得一楞一楞的，都演的格外投入。蔣雲演的五姨太是個一出場就投了井的悲情女子，臺詞也就三句。

第一句，我詛咒你。

第二句，我詛咒這個宅院。

第三句，也不知這井水掩埋了多少女子的芳魂。

說完後就跳井自殺。

“停停停，蔣雲，你的眼神要充滿悲情跟怨恨，再來一遍!”社長大人不滿意，蔣雲只好一遍一遍再來。

第8遍，蔣雲終於成功跳井。這下不用演，她的眼神已經充滿了悲情跟埋冤，沈岱宗沒想到蔣雲演的這麽帶感，他的右手摩擦著下巴，開始期待蔣雲穿旗袍的樣子。

她的腰肢那樣細，穿上旗袍一定很美。

宋思思遠遠的就看見了沈岱宗，她幹脆坐在沈岱宗身旁，溫柔道: “沈少爺是來看令妹表演的嗎”

沈岱宗的幻想被人打斷，一看是宋思思，他翹著二郎腿玩世不恭道: “原來是宋小姐，昨兒個晚上傅大公子還說你溫柔可人又聽話，特別是在……”

沈岱宗的眼睛將她從上打量到下，這種貨色他見的多，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四處撒網撈魚。換做以前，他還有興趣逗上一逗。

現在，珠玉在前，誰還有興趣去管榆木。

宋思思臉色發白，笑容也僵在臉上，她說了: “不打擾了。”隨後便離得遠遠的。

這人跟傳言中的根本就不一樣，什麽憐花惜玉，照她看根本就是不解風情。宋思思心中開始疑慮，傅風流究竟跟別人都說了些什麽!

難怪姨娘最近帶她出去見客相看人家，大家都推三阻四的。這傅風流要是壞了她的名聲，那她以後豈不是只能吊死在傅風流這棵歪脖子樹上。

沈岱宗才不管那些，他一心盯著蔣雲看，美人就是美人，連擦額頭都別有一番風情。

蔣雲知道沈岱宗在，她可不管。沈岱宗雖說是沈淑芬的親哥哥，可她半點也沒給沈淑芬當親嫂嫂的意思。

排練結束後，沈岱宗穿著一身白西裝上臺獻花。沈淑芬見她哥穿的這樣騷包，就知道上午她四哥是在騙她。

“鮮花配美人，蔣雲，這束紅玫瑰送你。”沈岱宗相貌堂堂，正經起來還是很能唬住人的。

蔣雲不想要，只說了句謝謝，連手都沒有伸。

“哥，謝謝了。”沈淑芬開始同情起她哥，一直被拒絕，一直不放棄。

玫瑰花是從西方國家傳來的，國外的電影裏經常會出現這個橋段。在瑪莉特這所西式的女校，誰要是能收到一捧玫瑰花，絕對是要被眾人羨慕的。

蔣雲就不喜歡玫瑰，她喜歡郊外的野花，卻也從不去輕易采摘，只是遠遠的聞著花香。

在沈淑芬的強烈要求下，蔣雲拒絕無果，坐上了沈岱宗的車。

“我剛才看了一下午，淑芬，你演的不錯。”沈岱宗最會哄女孩子開心，果然，沈淑芬開始嘰嘰喳喳的說起來。

蔣雲一路都不吭聲，幹脆閉上眼睛小憩。沈岱宗放緩了開車的速度，準備帶兩人去吃法國大餐。

“哥，你可真行，妹妹我都服了。”沈淑芬嘖嘖了兩聲，想他哥那在青島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卻栽在了情愛上。

“小孩子家家，瞎說什麽。”沈岱宗訓斥道。

沈淑芬不服，撅嘴道: “誰小孩子家家，蔣雲比我還小一歲呢，你個禽獸!”

沈岱宗不吭聲，男人大幾歲怎麽了，他爹不還娶了跟他差不多大的姨太太。

經過漫長而又艱辛的排練，終於到了表演的那天。蔣雲難得穿了一身桃粉色旗袍，臉上畫著淡妝，燈光一打，整個人會場都安靜了。

沈岱宗特意跟校領導打招呼坐在了前排，他看的真真的，眼睛時刻都盯在蔣雲身上。這丫頭似乎長大了，哪哪都像是按照他的心意長的，直勾的人心癢癢。

蔣雲前面練習過穿高跟鞋，但總是穿不習慣。好在她戲份少，只要在最後出場並投井自盡就好。

蔣雲的死正好是這場戲的高潮，這場舞臺劇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社長激動到落淚。結束後，沈岱宗捧著一把白玫瑰送給蔣雲，蔣雲站在臺上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幹脆接過來遞到社長手上。社長得到了人生中第一捧玫瑰花，激動的眼淚汪汪。

林瑾之在南京上軍校，她可不能隨便收野男人的花。

劉宇到底還是跟沈淑芬定了親，兩人成為了未婚夫妻。劉宇心中無所謂，這都民國了，不過是定親而已，定了還能退嘛。

恰好，沈淑芬也是這樣想的。她才不會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兩人私下達成協議，互不幹涉對方。

蔣雲那天也在，還送了訂婚禮物給他們。沈淑芬隨手就將禮物扔到一邊，倒是劉宇，簡直愛不釋手。

沈岱宗依舊經常來學校，三天兩頭就搞些新花樣。那天還帶了一支樂隊在學校門口唱歌，蔣雲覺得太丟人，幹脆從後門逃跑。

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這學期即將過完的時候，青島的報紙鋪天蓋地的開始報道偽滿洲國成立的消息。

蔣雲心情沈重，晚上做了個古怪的夢，夢裏林瑾之穿著一身軍裝，正在跟日本人打仗。他瘦了也黑了，蔣雲看到了漫天遍野的屍體，林瑾之在屍體累成的高山上跟一名日本軍官拼刺刀。

他的肚子被砍了一刀，鮮血直往外冒，好在那名日本軍官最終被他殺死。林瑾之拖著身子走在荒野上，最後終於倒地不起。

蔣雲被這個可怕而真實的夢嚇醒，整個人都在冒冷汗。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分不清這究竟是夢還是現實。

蔣雲下床喝了好幾杯水，心情才漸漸平覆。

她終於想好自己要做什麽，她要當醫生，戰地醫生。

想通以後蔣雲開始回憶起夢的細節，這是第二次了，她夢見林瑾之上戰場的場景。這些夢簡直真實的可怕，尤其是那身軍裝，跟赤黨的一摸一樣。

這也許是在預示她什麽，蔣雲想通以後，決定不去衛斯理女校。她要去能學到醫術的大學，放棄林瑾之為她鋪好的路，意味著她要放棄許多。

蔣雲詢問了瑪莉特女校的升學導師，她給的建議是，衛斯理女校是她最好的選擇。

“我想學習醫術，衛斯理並不適合我。”

導師感到為難，雖然奇怪這個女孩的志向，但還是誠懇的給了蔣雲許多有用的建議。

蔣雲的英文沒問題，在校的成績也很亮眼，在畢業前，蔣雲試著去申請牛津大學醫學院。她知道這個時代對女性多有禁錮，可她依舊想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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