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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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林老爺第二天天早晨清醒了些，他剛醒來就要見林瑾之。
“爹。”林瑾之坐在床邊，握住了林老爺的手。在他心中，父親從來都是強大且充滿威嚴的，可這件事情讓他充分感覺到，父親老了。
沒有什麽比英雄遲暮更讓人感到悲哀。
“瑾之，此事並非完全是你大哥的錯，我們要防的是他身後的日本人。紡紗廠是我一生的心血，可眼下已經到了萬分危急的時刻。”
“我現在躺在醫院裏，動彈不得，從今天起紡紗廠的事全權交由你負責，這是其一。其二，對於吳天耀所做的錯事不要央其父母，保留吳經理的職位。其三，不要報覆你大哥。”林老爺聲音虛弱，安排好一切後總算心安。
林瑾之將這三條都應了下來：“爹，你安心休養，廠子裏有我跟黃叔。”
一個星期後，華新紗廠宣布拍賣，最終以280萬大洋賣給了青島商人。
“少爺，你將廠子賣掉，老爺回來非得再被氣回醫院去。”黃叔跟吳經理都勸他，畢竟廠子裏幾百號人都是靠著華新紗廠吃飯。
“爹說將廠子完全交給我，他相信我，我希望你們也能信我。”
這件事情上了青島新聞的頭條，蔣雲跟沈淑芬逛街時聽到報童賣報的聲音。
“號外號外，青島最大紡紗廠被拍賣，賣出280萬的天價。”
蔣雲買了一份報紙，沈淑芬在一旁惋惜道：“華新紗廠一直都是青島的支柱產業，被日本人逼到如此下場，真是讓人唏噓。”
蔣雲這一年靠著那張染布配方獲得了不少紅利，她將所有的錢都存在了青島的英國銀行裏，利滾利。至於有多少錢，她還真不清楚。
華新紗廠的財務每個月都會從廠子的盈利中按照比例給她分紅，蔣雲不會投資，更不會開廠做生意。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完成學業，至於賺錢的事暫時先是放下的。
在青島，工人們平均每個月的工錢不到三十大洋，光是華新紗廠的分紅就足夠她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
“蔣雲，你在想什麽呢？我剛跟你說話你都不理我。”沈淑芬問道。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華新紗廠跟蔣雲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她不該說那些話，沈淑芬想。
“我剛才其實也不是這個意思，賣了也好，280萬大洋，已經是個天價了。”沈淑芬安慰她道。
蔣雲心裏一直相信林瑾之，賣了紡紗廠一定有林少爺自己的考慮。
“是啊，已經是個天價了，淑芬，我等會不能陪你一起去逛街了。我有件事要現在去做。”
沈淑芬以為她要去阻止林瑾之，擺擺手說：“沒關系，你去忙你的吧，我媽咪正好在附近的周阿姨家打麻將，我去找她就好。”
蔣雲去林瑾之家中找他，林太太正在家中做飯，林老爺生病後說想要吃她做的雞蛋面。林太太已經很久不做飯了，平時都是家裏的傭人在做。
“伯母，我找表哥，他在家嗎？”蔣雲站起身子問她，她已經在客廳等了一盞茶的功夫。
林太太對她很熱情，還問了不少。
“瑾之這些天早出晚歸，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麽，雲雲，既然來了就跟我一起吃頓飯吧。這個家現在怪冷清的。”林太太嘆了口氣，丈夫現在躺在病床上，兒子又忙。整棟房子裏就她跟傭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好的，伯母，我剛才路過花店的時候買了一捧百合花，希望它能讓您的心情變好。”蔣雲將花遞到她手裏，百合花散發出淡淡的香氣，林太太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好孩子，謝謝你。”
蔣雲陪她一起吃了飯，隨後又去醫院看望了林老爺，給他削蘋果吃。她將蘋果外面那層薄薄的皮削掉，隨後又用小刀切成小塊，拿牙簽插在上面，方便大家食用。
“雲雲真是心靈手巧，以後誰要是娶了你，誰就有福了。”
蔣雲被她誇的不好意思，臉頰微微泛紅。
林瑾之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
見他進來，林太太欲言又止。這些天，所有有關華新紡紗廠被賣消息的報紙都被她給藏了起來，她的丈夫不能再受到任何的刺激。
“瑾之來了，過來坐。”林老爺不去過問廠子裏的事，他這些天難得清閑，甚至想將這個重擔提前交給兒子。
林瑾之坐在旁邊，隨手拿起一牙蘋果。
“這蘋果真甜。”
林太太說：“這是雲雲買的，擔心你爹他不好克化，還專門削好切成了小塊。”
林太太滿嘴都是誇讚的話語，林瑾之又吃了一塊，確實很甜。
“爹，你今天感覺怎麽樣？我剛去問了醫生，他說你狀態穩定，再修養一段時間就能出院了。”林瑾之眼底烏黑，一看就是好幾個晚上沒睡好覺。
林老爺想快點出院，他這人就是不能閑著，一閑下來渾身都不舒服。
“我什麽時候才能出院？”林老爺問道。
林瑾之不慌不忙道：“爹，在等等，等你完全好了。”
在此之前，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林瑾之沒坐多久就要走，蔣雲也起身說有事要離開。
“那正好，瑾之，你開車送送雲雲，路上小心。”林太太囑咐道。
出了醫院的大門，蔣雲說：“表哥，我看到了今天的報紙。”
“上面全是華新紗廠被拍賣的消息。”
林瑾之正好也要跟蔣雲說這件事：“雲雲，我以你的名義在銀行存了一筆錢，廠子被賣，但你依舊有分紅。”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不在乎到底有多少錢的分紅，你要是需要都拿去用，不用給我留。”蔣雲這話讓林瑾之心裏一暖。
但他從不要女人的錢，尤其是他喜歡的女人。
“表哥沒你想的那麽可憐，這些錢本就是你該得的。”林瑾之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我知道表哥做這些事都是有自己的打算。我以前在華新紗廠做事時，從沒想過自己能讀書上學，還擁有了這樣好的幹爹幹娘。表哥，華新紗廠被賣了，那的工人都安排妥善了嗎？”這是蔣雲最擔心的事，她生性善良，別人對她的好她全都記在心裏。
劉三姐、阿福、鐵小翠……這些人都曾在她最艱難時溫暖過她，她不想她們丟了工作，砸了飯碗。
“我以前也是紡紗廠的女工，我們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就像是路邊的野草一樣，稍微給點水就能活。如果可以的話，在辭退她們時給予一筆安置費吧，這個錢我來出。我也幫不上什麽忙，但是多發一個月的工錢還是能承受的。”
蔣雲來這就是想說這個，她也曾見過人性的惡，但依舊選擇相信人性的真。
林瑾之停住腳步，跟她面對面的站著：“表妹，誰告訴你我要辭退她們了？”
“難道不是嗎？你不是把廠子都賣了嗎？”蔣雲疑惑道。
“買主你也認識，就是你那好友的哥哥，沈岱宗。他會保留百分之八十的工人，至於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會得到一小筆遣散費，這個錢，我出。事實上我已經這樣做了，雲雲，在你心裏我是個冷酷無情渾身上下都充滿銅臭味的商人嗎？”
蔣雲沒想到，買主竟然是沈岱宗。不過，她更沒有想到的是林瑾之妥善的安排了這些工人。
“不是的，表哥在我心裏一直都是值得尊敬的人，我代替所有的女工謝謝你，表哥。”蔣雲笑著感謝他。
他可不想當蔣雲的長輩，比起這個，他更想做蔣雲的男人。
“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不能當你的長輩。”林瑾之耿耿於懷道。
蔣雲笑著說：“讓我來算算，我是民國四年冬季生的，表哥呢？”
“……光緒三十三年春。”
蔣雲：“……”,蔣雲沒想到竟然大了整整七歲。
林瑾之義正嚴辭道：“我爹比我娘大了八歲，可我娘從不將他當作長輩。”
所以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呢？蔣雲聽的雲裏霧裏。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蔣雲就要開學了。沈淑芬昨晚給她打電話，說要在開學前去買一些東西，約她一起去。
蔣雲正好也有不少東西要買，兩人約好明天早上出發。
商場裏開了不少標有日文的店鋪，上面還插著日本國旗。蔣雲認識這面旗子，打心底裏感到厭惡。
“蔣雲，你不進去看看嗎？這家店裝修的好別致。”沈淑芬讚嘆道。
“這是日本人開的店，我不去。”
沈淑芬最終也沒進去，兩人在買衣服時，碰到了惠子小姐。
“蔣雲桑，好久不見。”她的笑容依舊燦爛，但這次，卻讓蔣雲從心底裏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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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爺第二天天早晨清醒了些，他剛醒來就要見林瑾之。
“爹。”林瑾之坐在床邊，握住了林老爺的手。在他心中，父親從來都是強大且充滿威嚴的，可這件事情讓他充分感覺到，父親老了。
沒有什麽比英雄遲暮更讓人感到悲哀。
“瑾之，此事並非完全是你大哥的錯，我們要防的是他身後的日本人。紡紗廠是我一生的心血，可眼下已經到了萬分危急的時刻。”
“我現在躺在醫院裏，動彈不得，從今天起紡紗廠的事全權交由你負責，這是其一。其二，對於吳天耀所做的錯事不要央其父母，保留吳經理的職位。其三，不要報覆你大哥。”林老爺聲音虛弱，安排好一切後總算心安。
林瑾之將這三條都應了下來：“爹，你安心休養，廠子裏有我跟黃叔。”
一個星期後，華新紗廠宣布拍賣，最終以280萬大洋賣給了青島商人。
“少爺，你將廠子賣掉，老爺回來非得再被氣回醫院去。”黃叔跟吳經理都勸他，畢竟廠子裏幾百號人都是靠著華新紗廠吃飯。
“爹說將廠子完全交給我，他相信我，我希望你們也能信我。”
這件事情上了青島新聞的頭條，蔣雲跟沈淑芬逛街時聽到報童賣報的聲音。
“號外號外，青島最大紡紗廠被拍賣，賣出280萬的天價。”
蔣雲買了一份報紙，沈淑芬在一旁惋惜道：“華新紗廠一直都是青島的支柱產業，被日本人逼到如此下場，真是讓人唏噓。”
蔣雲這一年靠著那張染布配方獲得了不少紅利，她將所有的錢都存在了青島的英國銀行裏，利滾利。至於有多少錢，她還真不清楚。
華新紗廠的財務每個月都會從廠子的盈利中按照比例給她分紅，蔣雲不會投資，更不會開廠做生意。她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完成學業，至於賺錢的事暫時先是放下的。
在青島，工人們平均每個月的工錢不到三十大洋，光是華新紗廠的分紅就足夠她舒舒服服的過一輩子。
“蔣雲，你在想什麽呢？我剛跟你說話你都不理我。”沈淑芬問道。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畢竟華新紗廠跟蔣雲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她不該說那些話，沈淑芬想。
“我剛才其實也不是這個意思，賣了也好，280萬大洋，已經是個天價了。”沈淑芬安慰她道。
蔣雲心裏一直相信林瑾之，賣了紡紗廠一定有林少爺自己的考慮。
“是啊，已經是個天價了，淑芬，我等會不能陪你一起去逛街了。我有件事要現在去做。”
沈淑芬以為她要去阻止林瑾之，擺擺手說：“沒關系，你去忙你的吧，我媽咪正好在附近的周阿姨家打麻將，我去找她就好。”
蔣雲去林瑾之家中找他，林太太正在家中做飯，林老爺生病後說想要吃她做的雞蛋面。林太太已經很久不做飯了，平時都是家裏的傭人在做。
“伯母，我找表哥，他在家嗎？”蔣雲站起身子問她，她已經在客廳等了一盞茶的功夫。
林太太對她很熱情，還問了不少。
“瑾之這些天早出晚歸，我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麽，雲雲，既然來了就跟我一起吃頓飯吧。這個家現在怪冷清的。”林太太嘆了口氣，丈夫現在躺在病床上，兒子又忙。整棟房子裏就她跟傭人，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好的，伯母，我剛才路過花店的時候買了一捧百合花，希望它能讓您的心情變好。”蔣雲將花遞到她手裏，百合花散發出淡淡的香氣，林太太臉上露出一抹微笑。
“好孩子，謝謝你。”
蔣雲陪她一起吃了飯，隨後又去醫院看望了林老爺，給他削蘋果吃。她將蘋果外面那層薄薄的皮削掉，隨後又用小刀切成小塊，拿牙簽插在上面，方便大家食用。
“雲雲真是心靈手巧，以後誰要是娶了你，誰就有福了。”
蔣雲被她誇的不好意思，臉頰微微泛紅。
林瑾之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景象，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坐在一起。
見他進來，林太太欲言又止。這些天，所有有關華新紡紗廠被賣消息的報紙都被她給藏了起來，她的丈夫不能再受到任何的刺激。
“瑾之來了，過來坐。”林老爺不去過問廠子裏的事，他這些天難得清閑，甚至想將這個重擔提前交給兒子。
林瑾之坐在旁邊，隨手拿起一牙蘋果。
“這蘋果真甜。”
林太太說：“這是雲雲買的，擔心你爹他不好克化，還專門削好切成了小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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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今天感覺怎麽樣？我剛去問了醫生，他說你狀態穩定，再修養一段時間就能出院了。”林瑾之眼底烏黑，一看就是好幾個晚上沒睡好覺。
林老爺想快點出院，他這人就是不能閑著，一閑下來渾身都不舒服。
“我什麽時候才能出院？”林老爺問道。
林瑾之不慌不忙道：“爹，在等等，等你完全好了。”
在此之前，他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林瑾之沒坐多久就要走，蔣雲也起身說有事要離開。
“那正好，瑾之，你開車送送雲雲，路上小心。”林太太囑咐道。
出了醫院的大門，蔣雲說：“表哥，我看到了今天的報紙。”
“上面全是華新紗廠被拍賣的消息。”
林瑾之正好也要跟蔣雲說這件事：“雲雲，我以你的名義在銀行存了一筆錢，廠子被賣，但你依舊有分紅。”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不在乎到底有多少錢的分紅，你要是需要都拿去用，不用給我留。”蔣雲這話讓林瑾之心裏一暖。
但他從不要女人的錢，尤其是他喜歡的女人。
“表哥沒你想的那麽可憐，這些錢本就是你該得的。”林瑾之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我知道表哥做這些事都是有自己的打算。我以前在華新紗廠做事時，從沒想過自己能讀書上學，還擁有了這樣好的幹爹幹娘。表哥，華新紗廠被賣了，那的工人都安排妥善了嗎？”這是蔣雲最擔心的事，她生性善良，別人對她的好她全都記在心裏。
劉三姐、阿福、鐵小翠……這些人都曾在她最艱難時溫暖過她，她不想她們丟了工作，砸了飯碗。
“我以前也是紡紗廠的女工，我們生活在社會的最底層，就像是路邊的野草一樣，稍微給點水就能活。如果可以的話，在辭退她們時給予一筆安置費吧，這個錢我來出。我也幫不上什麽忙，但是多發一個月的工錢還是能承受的。”
蔣雲來這就是想說這個，她也曾見過人性的惡，但依舊選擇相信人性的真。
林瑾之停住腳步，跟她面對面的站著：“表妹，誰告訴你我要辭退她們了？”
“難道不是嗎？你不是把廠子都賣了嗎？”蔣雲疑惑道。
“買主你也認識，就是你那好友的哥哥，沈岱宗。他會保留百分之八十的工人，至於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會得到一小筆遣散費，這個錢，我出。事實上我已經這樣做了，雲雲，在你心裏我是個冷酷無情渾身上下都充滿銅臭味的商人嗎？”
蔣雲沒想到，買主竟然是沈岱宗。不過，她更沒有想到的是林瑾之妥善的安排了這些工人。
“不是的，表哥在我心裏一直都是值得尊敬的人，我代替所有的女工謝謝你，表哥。”蔣雲笑著感謝他。
他可不想當蔣雲的長輩，比起這個，他更想做蔣雲的男人。
“我比你大不了幾歲，不能當你的長輩。”林瑾之耿耿於懷道。
蔣雲笑著說：“讓我來算算，我是民國四年冬季生的，表哥呢？”
“……光緒三十三年春。”
蔣雲：“……”,蔣雲沒想到竟然大了整整七歲。
林瑾之義正嚴辭道：“我爹比我娘大了八歲，可我娘從不將他當作長輩。”
所以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呢？蔣雲聽的雲裏霧裏。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蔣雲就要開學了。沈淑芬昨晚給她打電話，說要在開學前去買一些東西，約她一起去。
蔣雲正好也有不少東西要買，兩人約好明天早上出發。
商場裏開了不少標有日文的店鋪，上面還插著日本國旗。蔣雲認識這面旗子，打心底裏感到厭惡。
“蔣雲，你不進去看看嗎？這家店裝修的好別致。”沈淑芬讚嘆道。
“這是日本人開的店，我不去。”
沈淑芬最終也沒進去，兩人在買衣服時，碰到了惠子小姐。
“蔣雲桑，好久不見。”她的笑容依舊燦爛，但這次，卻讓蔣雲從心底裏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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