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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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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陶如枝顯然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說話, 震驚地擡起頭。只是在觸及到女子明亮的雙眸之後,有些無力地替自己辯解著:“我不知道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不就是希望我能寫信回京城,替你周旋, 好讓我父母能盡早接受你。等你回到京城之後,什麽都不用做, 只要舒舒服服進虞家的門。”

陶如枝覺得,她現在是鎮國公的世子妃,身份貴重,若是替她說好話也有幾分分量。

虞念清不覺得這樣的想法有什麽錯誤, 人都是有私心的,誰都希望後面的路能走得順遂一些。陶如枝的身份尷尬, 在人前還需要小心隱藏, 尋求庇佑是最好的法子。

這她明白的, 她不明白的是為什麽陶如枝不直接說出來, 反而是拿哥哥甚至肚子裏的孩子作為籌碼來威脅。

就比方說今日她來辭行,在知道她身子不好需要靜養的情況下, 她敢讓她一個人走嗎?再鬧上個幾次, 她總會松口答應替她解決進京的所有問題。甚至說, 要是陶如枝真的在她的地界上小產了,她根本就沒有辦法逃過連帶的責任, 就連旁人都會對她多存了幾分愧疚之心。

算盤倒是挺好,可她也全然忘了肚子裏的也是自己的孩子,是原本她和虞元意一起心心念念的孩子。你早不辭行,晚不辭行,非要在自己身體接受不了的時候辭行, 真要是有了意外, 就不會有半分後悔嗎?

陶如枝卻是不認同這句話, 搖頭反駁著:“你不必將我想成那種人,我是真的想得離開,沒有旁的意思。”

旁人要是說這種話,虞念清也許真的相信了。但陶如枝是誰,能從後院一個庶女走到陶玉阜的左膀右臂的位置上,真的就是心無城府,沒有一點兒算計的人?

而且虞念清最不能接受的一點是,“你同我哥哥在一起的時候,就應當知道他的身份了吧。”

兩家派了那麽多人力物力無搜尋,若非有心人抹去蹤跡早就應該找到了。她在玉涼關時遇到陶如枝,受到幫助的時候還有點兒驚訝,因為憑著兩個人的交情不值得陶如枝幫她。後來她倒是想明白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在那時陶如枝便已經想明白了虞元意的身份。

他們找了人那麽久,日日夜夜擔心著虞元意會在外面出事,錢氏為此生了一場大病都快要沒挺過來。而陶如枝明明知道虞元意的身份,卻瞞著不告訴。那麽在她將虞元意留在身邊成親的時候,不應該早就想到兩個人可能會面對的困難嗎?

所以她怎麽有立場,去用虞元意對自己的心意和一條未成形的生命去賭。

陶如枝沈默了一會,唇抿得很深,“也不是立即知道的,是認識他一段時間後,想要成親了就略微查了查。”

“那對他公平嗎?對我們公平嗎?”虞念清深吸了一口氣,極力克制自己的聲音。

“這有什麽公平不公平,遇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被人追殺,差了一口氣就死了,我救了他。”陶如枝換了一個坐姿,往椅背上靠了靠好讓自己舒服些,聲線有點冷,“沒有我的話,他早就死了。我要的也不多啊,只是想他長長久久陪著我。”

“但是他知道嗎?你敢告訴他嗎?”

陶如枝不敢,怕是在虞元意心裏,她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女需要被妥協照顧。但是已經到這一步了,她也沒有多少辦法。

撐著扶手站起來,她緩緩沿著椅邊跪了下來,眼尾發紅,“我只求你這麽一次,能不能幫幫我,只有這麽一次。”

說著說著點了點頭,她的眼淚就下來了,卻沒有一點哭聲,有些絕望道:“我承認之前是有一點心思,但是我從來沒有想著要害過誰,我只是想他能留在我身邊。”

虞念清怕她出事,連忙彎下腰伸手去拉她。

陶如枝伸手躲開,“縱使我有對不住他的地方,日後就是當牛做馬我也會報答。”

她只覺得頭疼,不知道這樣的情況要怎麽去處理。

就在這時候,旁邊突然插過來一只男人的手,托著陶如枝的胳膊將她攙了起來。

兩個人都楞住了,陶如枝望著男人的面龐時,眼淚都因為驚愕停住了,瞬間變得慌亂起來,眼神都有些躲閃。

誰都不知道虞元意的什麽時候過來的,又在外面聽了多少。

她一時心慌,連帶著肚子都開始抽疼,下意識想要去捂著自己的肚子又不敢,笑著看向男人,“什麽時候回來的?”

“有一會了。”

陶如枝面色瞬間變得慘白,整個身體如同陷入了冰窖中一般,冷到四肢都沒有了知覺。她知道自己應該要說上兩句,解釋解釋的,可嘴唇張合說不出一句話來。

男人下頜緊繃成一條直線,將搖搖欲墜的女子攬入懷中後,對著虞念清點了點頭,“我先帶她一起回去,剛剛買了兩份粉蒸圓子,等會讓人給你送一份過來。”

“哥哥……”

虞元意望向她,眼神堅毅示意她不要再多說,然後將女子橫抱起來往外面走。很快,小院那邊就請了大夫,下人來稟報說已經見血了。

虞念清即使知道這件事和自己關系不大,心裏面卻存著一分愧疚,更加不知道要怎麽處理。晚上的時候,她和梁知舟商量,想著要不要就直接幫陶如枝捏一個清白些的身份,讓她入了京城之後也有幾分底氣。

至於更多的,她也不想幫。人總是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一定的代價。

梁知舟望著她趴在床上碎碎念著,覺得有點好笑,坐到了床邊在她的腰上按了按,“這次你倒是想差了,陶如枝既然敢將酒樓開到厲王的地界上,那麽捏造一個家世清白的身份對於她來說就不是什麽難事。她真正害怕是岳父岳母知道的她當初清楚你哥哥的身份,卻利用他失憶將人留在自己身邊。”

她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杏眼圓圓的,“是真是假?”

“她當初既然將陶玉阜的證據交給我,就說明她對世俗傳聞沒有那麽看重。那她還能在乎什麽?”梁知舟捏了捏她的臉,寬慰道:“在乎的可能真的只有你哥哥,連帶著在乎虞家的態度。我倒是覺得她心裏有成算一些,沒有什麽不好的。舅兄對仕途不感興趣,日後也不會入了官場。岳父的性子必然不會幫他尋求蔭蔽,再等虞家下一代長成得要上二三十年,陶如枝能撐得起來。”

若是陶如枝的出身再好上一些,光是憑著這股狠勁,都能到宮裏鬥上一鬥。

虞念清心裏也清楚,只是過不了心裏這一關。她從覺得陶如枝和哥哥的感情在一開始就帶著幾分算計,摻和了許多意味不明的東西,本能地不喜歡。

這種感覺其實相當憋屈,有些類似於從小養成的一朵鮮花被街頭的閑漢給摘走了。

“最重要的是,你哥哥也喜歡她,喜歡這種事情最是沒有道理。”梁知舟伸手將她抱在懷裏,見她還在糾結,索性直接吻了上去。

虞念清心裏有點煩躁,直接推了他一把,又躺到了床上順便裹緊自己的小被子,“不要打擾我,我要好好想想。”

“這有什麽好想的。”他覺得好笑,從後面扯了扯被子,沒有扯動,挑了挑眉。

這是認真了?

梁知舟原本沒有在意虞元意和陶如枝的事,倒也不是不關心,而是覺得按照陶如枝的手段虞元意應當也不會翻過這座五指山。但是沒想到自己的夫人對這件事上了心,反映到自己身上便是生活水平也有了明顯的下降。

比方說之前他回來,女子幾乎所有的註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但是現在她會偶爾走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東西。

這不是一個很好的征兆,幾日下來之後,他便說:“今日我會提前回來,叫上元意他們,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吃頓飯。”

虞念清雖然覺得有些意外,但是想想來了天水城的之後,就前前後後遇到了不少雜事,還真沒有在一起認真吃過飯,就點了點頭,“我等會就去告訴他們一聲,看看要不要再去買些新鮮的肉食回來。”

等梁知舟出門之後,她就開始安排,晚上的時候讓人做了一桌子菜。

傍晚時分,是虞元意先過來的,他還特意拎了一壇酒。酒蓋上面的泥封還沒有去了,看上去得有一些年頭,顯然是他今日才出去買的。

他將酒放在桌面上,解釋了一聲,“枝枝她身子不舒服,想著今日要喝酒,就沒讓她過來了。”怕她不相信,他又加重了語氣強調了一遍,“是真的有些不舒服。”

看得出來,虞元意對陶如枝很是維護。

虞念清沒有說什麽,只讓他坐下等梁知舟回來。不過幹著等人也有些無趣,她便好奇地問他和陶如枝是怎麽認識的。

“那時候我受了傷,醒來的時候枝枝就在身邊,問我是從什麽地方來的。”

虞元意說到這裏,其實還是美化了一下。實際上當他醒過來的時候,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就抵在自己的喉嚨間,再往前一點就會直接見血。

他順著視線往上,就見到一位面容清秀的姑娘。即使衣著簡單,也能夠看出來她相貌出眾,不過眼神卻是冷的,像極了生長在雪山裏的一株寒梅。

然後她笑了出來,是那種冷笑,“我問什麽就答什麽,若是說錯了話,我就直接殺了你。”

他那時全然沒有記憶,能答出什麽。而她在確定他失憶之後,倒是松了一口氣,站起身說:“等好了就直接走吧。”

於是,他就留了下來,養傷的時候順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然後便是極為俗套的日久生情。又或者說動情的只有他一個人,默默喜歡上那個救了自己的姑娘,然後看著她和其他求親的少年來往。

那種滋味就類似於將心臟片成薄片放在鐵鍋裏來回煎烤,不管哪一面都是揪心的疼痛。所以在一次醉酒之後,他一時沖動趕走了前來求親的男人,問她:“為什麽不能是我呢。”

陶如枝沈默了很長時間,對著他認真道:“我不是什麽好人,且比較自私。如果和我在一起的話,你這輩子只能有我一個人,若是又有了其他人……我會親手……送你走。”

感情原本就應該是兩個人的事,他很快就同意了,“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

然後兩個人就成親了,鄉下人沒什麽講究,只擺了幾桌酒請人來吃飯。可就算這樣,他依舊也很高興,也在相處中逐漸知道她其實沒有性格上那麽冷,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姑娘家。

她會怕蟲子,怕天黑,怕打雷,每次都會拉著他的手假裝自己很淡定。

虞元意性子很好,是那種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會往好處想想的人,眼神明亮,永遠正直,永遠向上。只是在提到陶如枝的時候,他的眼神才有些變化,也不是痛苦,而是一種迷茫。

感情這種東西最是說不準的。

那麽一瞬間,她忽然領悟到什麽,突然就沒有那麽焦慮和在意了。她催著虞元意將酒打開,自己倒了一盞敬他,“這也算是苦盡甘來吧,希望日後你和嫂子都好好的。”

虞元意先是一楞,很快反應過來,眼裏浮現出笑意,“借你吉言。”

虞念清只覺得這酒還真是不錯,入口一股辛辣直接往的鼻腔裏嗆,渾身都熱了起來沒有那麽冷。等將酒吞下去之後,又會回上來一股甘甜,像是不知名的果子的口感。

她問了一下,叫什麽沙棘酒,想等著明天的時候去買一點放在府裏存著。

等梁知舟回來之後,她都已經喝了整整一碗下去,安靜地坐在凳子上不出聲。她今日穿了一身鵝黃色的馬甲,陪了杏色折枝花紋的襦裙,也是仗著在天水城沒有那麽多規矩,所以將頭發放了下來,只用緞帶在兩邊綁了個髻,看起來特別顯小。

聽見門口有些動靜之後,她略略偏了偏身體,朝著這邊看過來,眼裏斂著細碎的燭光。見到他之後,杏眼就突然完成了兩枚月牙,笑了出來,有種讓人怦然心動的美。

梁知舟的呼吸一瞬間變緩了許多,竟有一種回到了過去,回到她還沒有及笄之前,有幾分錯不開眼。

走過去,他才發現,原來是喝多了。

虞元意扶著自己的額頭,也有點無奈,“我之前應該忘記和她說了,這酒後勁有點大,一不留神她就喝下去不少。”

“可是我沒有喝多呀。”虞念清反駁著,眼神都有些迷離。

她沒有喝醉,只是腦袋有點暈,整個世界都在轉動,不得不拉著身邊男人的胳膊穩住自己的身形,有些不滿地問:“你說我又沒有喝多?”

梁知舟頗有些無奈,伸手摸了摸她發燙的臉頰,縱容著,“沒有喝醉。”

“我就說我沒醉。”她咕噥了兩聲之後,靠在男人的肩膀,逐漸就沒了聲音睡了過去。

梁知舟和虞元意不怎麽熟悉,虞元意雖然不愛讀書,但怎麽樣都算不上是一個紈絝,潔身自好從不去招雞鬥狗。而梁知舟荒唐那幾年,玩得都是狠的,和虞元意還真沒怎麽打過交道。

因此兩個人相對坐著,喝了一碗酒之後只剩下沈默了。

陶如枝身體不大好,沒過一會之後虞元意便起身要告辭。只是在離開之前,他遞過去一小疊銀票。

梁知舟瞥了一眼銀票的面值,知道對於他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挑了挑眉說:“什麽意思?”

“給姣姣的,這些日子一直麻煩她。”

“你和你妹妹都這麽生分?”

“是和你生分。”虞元意擡起頭,直視面前的男人說。

梁知舟在軍中快有半年的時間,身上的煞氣很重,有時候不經意從銅鏡裏看到身形,自己都覺得陌生。

而虞元意同他對視,眼裏沒有絲毫的退讓,那股勁兒像是剛下山的老虎,勇敢無畏。

又或者說是有了想守護的人,才不去畏懼。

“之前成親的時候我不在,可不代表我一直不在。”他微微擡了擡下頜,示意看向已經睡著的女子,“我同她從小一起長大,因為是男子,我承受的壓力遠遠比不上她的。外面都說她好命,攀了鎮國公府這門親事,可她吃過的暗虧也不計其數。”

“所以對她好些吧。”虞元意低下頭,看了妹妹一眼之後,才笑了,“不過你倒是比梁景明好些,至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她是高興的。”

高興嗎?梁知舟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只是放在的桌面下的手暗自握住了女子的手。

同虞元意承諾道:“那我會一直護著她,讓她喜樂安康。”

也不止是這一世。

等人離開之後,梁知舟將人的抱回了屋子,擰了熱的帕子替她擦了擦,再將外衣給脫掉了。她睡得比較熟,全程都沒有醒,只是在替她將耳墜卸下的時候,她似乎是覺得有點不舒服,不停地搖著頭。

女子的耳垂軟乎乎的,只有一點點大,耳環的鉤子又十分細小,不容易取下來。他怕碰疼了她,整個的動作都有幾分小心翼翼,誰曾想耳鉤掛住了一縷發絲往下扯了扯。

虞念清是被疼醒的,一睜開眼就看見了梁知舟用手拽著她的的頭發。

她腦子暈暈乎乎的,運轉的速度都比平時慢了很多,下意識去捂著自己的頭,問了一句:“你這是在打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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