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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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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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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這是小手術?”柳絮寧睡後,梁恪言和谷嘉裕往外走。

短短一段路,這是梁恪言第二次問。

谷嘉裕困到無精打采,坐上副駕駛,再三申明是梁恪言硬把他叫出來的,所以他必須承擔起送他回家的義務,而後才篤悠悠地說:“寧妹害怕我可以理解,不得不說,這三個字組合在一起的確嚇人,更何況她也沒經歷過這種毛病。但是我不太懂啊,你在這裏祥林嫂一樣一遍一遍問是幹什麽?”

梁恪言:“難道我經歷過?”

谷嘉裕笑得敷衍:“那誰知道呢。”

梁恪言懶得搭理他。

·

定好了手術時間在第二天上午的第一臺,前一天晚上,柳絮寧可謂是遭大罪,中午吃過飯後就沒再進食。下午兩點時護士拿來了電解質藥。

基本不跑醫院的柳絮寧終於在這幾個小時之內盡數展現自己的無知。她指著眼前兩大盒藥劑問這是什麽,護士說出一長串專業名詞後看她一臉懵懵,於是撂下兩個字——瀉藥。

柳絮寧這輩子沒喝過這麽可怕的東西。

梁恪言翹著腿坐在沙發上,看著她面如土色地喝下整整兩升電解質水,然後開始頻繁跑廁所。放在一邊的手機屏幕持續不斷地亮著。他隨意一掃,屏幕上彈出【梁銳言】三個字,消息有些長,沒有顯示全。

視線只停留了兩秒,便收回。他們的消息沒什麽值得好奇的。

柳絮寧從廁所出來的時候揉著肚子,一副什麽事情都不想再幹的模樣。她躺在病床上,聲音嘶啞又露出滿滿疲態:“哥,我先睡覺了。”

手機屏幕又一次亮起,伴著輕微震動。梁恪言垂眸,是梁銳言打來的電話。

梁恪言聲色如常地“嗯”一聲。既然她要睡覺了,他只能按下紅色的【掛斷】鍵。

·

翌日的青南國際機場。

一群學生模樣穿著青大羽毛球隊隊服的少年肩上統一背著黑白相間的羽毛球包,成群結隊地往外走。

梁銳言冷著張臉走在最後面,方圓兩米之內無人接近。他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機,從微信點到信息,再從信息點到通話,最後甚至點開FaceTime通話,他都要把綠色軟件裏裏外外點個遍了,楞是沒收到一丁點回覆。

“搞什麽啊。”他煩躁地抓抓頭發。

“梁銳言……”前頭停下一雙白色女款運動鞋。

梁銳言擡頭,看到顧紫薇的同時也清晰地察覺到那些原本走在前面的隊友們克制著轉頭,就連白發占滿頭頂百分之四十面積的老教練也抑制不住眼裏的好奇。

昨夜的比賽中,青大羽毛球隊順利拿下三金一銀。隊裏氣氛被點燃,平常一貫嚴肅的老教練也笑著參與了賽後的慶祝聚會。聚會上,每個人都很開心,啤酒杯相碰,歡愉的火花伴著氣泡冒出。

梁銳言隨意地坐在其間給柳絮寧發消息,整個人心不在焉。

顧紫薇的告白就發生在這一刻。起哄聲鬧做一團,梁銳言看著面前因為羞怯與緊張而通紅著臉頰的女生,有些頭疼。

委婉拒絕的話語停留在唇邊,思考著該如何回覆才是最正確且恰到好處的回答之時,女生已經踮起腳尖朝他靠近。梁銳言快速地撇頭躲開,她的唇蹭著他的耳垂而過。

他嚇得彈開兩米遠:“你你你你喝多了吧你!”

原本歡樂的聚會伴著這句話而結束。後面的事情梁銳言不知道,因為他驚魂不定地拿過東西第一個回了酒店。

梁銳言自認梁安成把他此等紈絝子弟教得還算不錯,加上有柳絮寧在他身邊不停地念叨,他也算從孩提時代就培養出了男人極度稀缺的對女生應有的尊重。

只是此時此刻,面對顧紫薇,他實在喪失了耐心。

“同學,你真的很讓我害怕啊。”

顧紫薇紅著臉,眼眶發熱:“昨天是我沖動了……可能是因為贏了比賽……”

話音未落,梁銳言立刻接話:“不是吧姐姐,我大大小小贏過這麽多場比賽,我也沒被勝利沖昏頭腦到滿大街親人姑娘去啊。”

教練帶著隊友們直接回學校,問他要不要回。梁銳言依舊擺著張死人臉,雙臂環胸酷酷拒絕。教練一掌拍他頭上:“清醒一點!這個態度跟誰說話呢!”

“錯了錯了,教練我錯了。”

就這麽一下,把梁銳言徹底打醒了。

他上了出租車,報出雲灣園的地址,又不死心地給柳絮寧打了個電話。沒報著接通的希望,電話卻在這時通了。他大喜過望,接起電話張口就來:“柳絮寧,你搞什麽啊,我的電話都不接——”

“她剛做完手術,在睡覺。”

對面聲音很低,梁銳言楞了一下,聽出是自己哥哥的聲音:“手術?”

·

柳絮寧躺回自己病床上時,神志還不太清醒,只聽見身邊一群人圍著她說——不許睡。

麻藥的勁兒還沒過去,她連動的力氣都沒有,眼皮子上下打架。

護士叮囑梁恪言:“千萬不要讓她睡覺。”

梁恪言說好。

“六個小時內不能進食,包括喝水,尿液到五百毫升了叫我,麻藥還沒完全退,有可能會說胡話,這屬於正常現象。另外,讓她勤翻身,再痛也要動,不然小心腸粘連。”護士又叮囑。

“我還插著尿管嗎?”柳絮寧懵懵發問。

梁恪言在她身邊坐下:“嗯。”

“那我完蛋了。”

“為什麽?”

柳絮寧沒搭理他,頭一歪,困意持續不斷地上頭。

護士走之前又看她一眼,第三次囑咐不許睡覺。

梁恪言聞言,叫她名字,柳絮寧依舊沒說話。梁恪言頓了一下,擡手,手背碰碰她的臉:“說話。”

微涼的手背碰著她熱乎乎的臉,她有些不高興地躲開:“你讓我說什麽呀?”

“為什麽完了?”

“我以前看人懷孕就要插尿管,結果拔了之後就沒法上廁所了。我會不會也尿不出來?”

“我不知道。”

“……好吧,你的確不知道。”

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始嘀咕這滯留針好痛好痛啊。

梁恪言:“忍忍。”

護工阿姨站在一旁整理用下的中單,聽見這回答,朝人投去詫異的一眼。長得是挺帥,可這話也是一點也不會說。合格的男朋友這時候好歹得來句安慰吧?

柳絮寧:“我不要和你說話了。”

麻藥還沒過,神志不清到說胡話屬於正常現象。

他於是放緩語速:“那怎麽樣才願意和我說話?”

柳絮寧想了想:“我不知道啊,我怎麽會知道,你自己想辦法討我高興吧。”

旁邊的手機亮了,是於天洲發來的消息,梁恪言邊打字邊說:“想不出怎麽辦呢。教教我?”

柳絮寧:“那你去學梁銳言吧。”

梁恪言打字的手一頓,唇邊原本因為這幼稚無腦對話而浮現的淺淡笑容驟然隱沒。

整間病房陡然陷入寧靜,護工阿姨只覺得氣溫像是莫名降了幾分。

只有被麻藥侵襲神經中樞的柳絮寧毫無察覺,她看著梁恪言,為自己擔憂地催促:“你快幫我翻個身,不然我的腸子要粘在一起了。”

護工往前走一步:“我來……”吧?

“吧”字還沒說出口,梁恪言放下手機,俯身貼近她,手從柳絮寧脖子後繞過,攬著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撫上她的側腰,小心地往一側翻轉。

“咦,好像不疼。”柳絮寧說。

好幸運,難道她是做完手術不疼的體質?

許是真沒清醒過來,笑起來都帶著點傻氣。梁恪言淡淡地接話:“因為麻藥沒過。”

柳絮寧心裏身上同時躥出一股氣。

好沒勁。

等護士第三次來查房的時候,柳絮寧終於獲得了可以睡覺的機會。也就是她睡下的十分鐘後,梁銳言打來了電話。

柳絮寧再醒來的時候,是六小時後護士來拔尿管。夏日的下午三點,正是陽光刺眼的時候,柳絮寧此刻已經清醒了一大半,從腹部傳來的陣痛一點一點地刺激著她的大腦。

等護士拔下尿管的那一刻,她算是完全清醒了。

“多翻身,多下床走路,不排氣不能吃東西的哦。”護士溫柔提醒。

柳絮寧問:“什麽叫排氣?”

護士:“放屁。”

柳絮寧:“哦……”

昨天喝了瀉藥後就滴水未進,柳絮寧此刻已經餓迷糊了,她強忍著疼痛,在護工的幫助下爬起來,又因為不太習慣陌生人的觸碰而撐著墻獨自行走。

梁恪言從外面接完電話進來看見的便是這幅場景。她像只剛長出腳的小螃蟹,生疏又費力地走路。

柳絮寧聽見動靜,回頭看他,聲音嘶啞喊了他一聲哥哥。

“阿姨說你在開電話會議。”柳絮寧說。

梁恪言走到她身邊,也沒擡手,只站著:“嗯。”

柳絮寧低頭,邊走邊低聲嘀咕:“那你要回公司嗎?”

“不回。”梁恪言說,“不是說好了陪你嗎。”

因為此刻的臉慘白無血色,以至於微微的臉紅都明顯萬分。柳絮寧垂下頭,任亂糟糟的碎發遮住她的側臉:“我就是問問,我以為你們公司假期裏還要加班呢。”她自顧自地補充,“我以前看網上說假期和半夜裏hr還在回消息的公司千萬不要去。”

做完手術,好像話都變多了起來。

她聽見身邊那人的一陣輕笑,伴著從他身上傳來的味道,淡而清冽,似乎在揚手之間更為濃烈地漫入她的鼻息。

柳絮寧鼻子動了動,多嗅了一下,又在擡頭時被他察覺。她清楚地看見他唇角的那一抹笑,他笑的時候眼睛微彎,濃長的睫毛顫動。

“柳絮寧,你沒事吧?”突然,病房的門被人重重推開,梁銳言快步沖進來。

像青天白日裏一場半虛半實的夢境被人強制打破,柳絮寧猛然回神。

她看見梁恪言自覺又鎮定自若地往旁邊退開半步。

醫院的電梯等得實在久,梁銳言沒什麽耐心,直接跑了上來。他此刻大汗淋漓,胸膛疊動,說話的聲音有些不勻:“你怎麽突然生病了啊?”

一個多月沒見梁銳言,柳絮寧反應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畸胎瘤,醫生說女孩子會長這個很正常,大部分都是良性的,不用擔心。”

梁銳言還是不放心,他站到柳絮寧面前,滿臉疑惑:“你剛做完手術就站起來了?”

柳絮寧:“醫生讓我多走走,促進排氣。”

梁銳言:“能走得動嗎?”

“能。”

“我帶你出去走走?”

柳絮寧看了眼梁恪言,梁銳言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哥,我帶寧寧下去走走。”

梁恪言沒說話,梁銳言早就習慣了,全當他默認。

梁恪言靠著墻,目光落在兩人並肩而行的背影上。男生一手抓著柳絮寧的胳膊,另一只手垂落在她腰側。病號服右側腰部的位置上幾絲縱橫的褶皺,那是梁恪言摟著她腰幫她翻身時留下的。

梁銳言的手掌虛虛覆蓋上去。從他視角望,那些褶痕被手掌擋住的同時,也在一瞬間完完全全掩蓋住梁恪言留下的痕跡。

似乎預示著,不止今天,以後皆是如此。

不可能。梁恪言推翻這個荒唐想法。可下一秒,他又為自己會冒出這個荒唐想法而感到荒唐。為什麽不可能?

人類真覆雜,他尤其。

“柳絮寧。”喉嚨無可抑制地發癢,梁恪言突然叫她名字。

柳絮寧回頭。

叫她幹什麽?梁恪言不知道。

“護士說走慢一點。”

柳絮寧楞了一下,還沒等她回答,就被梁銳言打斷:“哥,這還用說?我知道啊。”

做手術前醫生和護士再三囑咐要求病人摘掉身上所有的掛件和飾品,柳絮寧摘下那串已經戴了許多年的手串和玉佩,那份和他親生弟弟一樣的手串和玉佩。

這術後的幾個小時裏,柳絮寧還沒有想起來。

梁恪言的手揣在褲袋裏,溫熱掌心中藏著一枚玉佩,他的指腹下意識來回摩挲著玉佩上的紋痕。

既然主人都忘記了,他自然沒有義務主動歸還給她。

也許她以後會擁有一枚成色更鮮艷,打磨得更漂亮的玉佩。

此刻談及以後的事,誰又說得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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