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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塊油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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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塊油豆腐

禮枝註視著晴塵, 瞳孔擴大又立即收緊。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誤以為那是錯覺。

晴塵在哭。

她舉步上前,錯愕地想要詢問為何, 可心臟傳來無名的鈍痛,她下意識地按住了胸口。

神社裏的黑色人影尖銳地笑著。

晴塵拔刀出鞘, 向前小跑幾步, 一躍而起。寒光沿著刀身閃過,在刀尖凝結成一個耀眼的光點。

他利落地揮動刀劍, 全力向著那個黑色人影刺去。

黑色人影反手捉住了太刀的刀刃,似是完全不知道痛似地, 將刀身擰了半圈。

晴塵被巨大的力量拖拽著, 身體在半空中翻滾了半圈。

禮枝在邊上看得一陣心驚肉跳。

那黑影捉著刀,狠命向遠處甩去。晴塵失去平衡, 徑直墜落在地。

禮枝像是被抽走了呼吸。

她狼狽地手腳並用爬到跪倒的晴塵身邊,瞧見他身下的地面上悄然暈開一小灘鮮血。

禮枝難以置信地擡起頭, 看向那個黑色人影。

黑影五官模糊,也看不清表情, 可她莫名看出他臉上的得意和挑釁。

“你……到底是誰?”她的聲音染上了恐懼。

“不是已經回答過你們了嗎?”那黑影浮動著, “我是之江真正的也是唯一的主人。”

禮枝剛要說話,晴塵的動作打斷了她。

他擦去嘴角的血,重新站了起來。

刀從他手裏掉落下來,“當”的一聲, 與地面碰撞出聲。

晴塵步步向前走去, 似是全然不畏懼這強大到連本地的土地神也無法戰勝的妖怪。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光纏繞在他的身上, 禮枝再擡眼, 就看到晴塵化作一只白色的狐貍,喉嚨裏低吼著, 向那妖怪奔去。

禮枝不斷地叫他的名字。

他也全都當作聽不到。

白狐貍露出尖牙利齒,沖著黑色人影飛撲上去,一口咬住了那人影的咽喉。

禮枝捏了把汗,雙手緊握放在了胸前。

人影開始了瘋狂的搖晃。

它的動作幅度巨大,如同地震後排山倒海而來的特大海嘯泛起波浪。

然而任憑它怎麽甩,晴塵死活不肯松口,以至於他的口中流出了鮮血。

血沫四處飛散,空氣裏泛起了血色的薄霧,腥甜的鐵銹味充斥在鼻腔。

禮枝被這場景給駭住了。

完蛋……

晴塵好像瘋了。

照這樣下去,他一定會再次重傷。

就算式神是不死之身,也不能這般不要命吧!

那人影似乎也被晴塵的瘋勁給嚇到了,掙紮一番後,嘶吼著飛散了。

晴塵從高處落地,躺在地上痛苦地喘息著。白狐貍的身邊,是一顆帶血的硬物。

禮枝將它撿了起來,指腹傳來銳利堅硬的觸感。將那上面的血跡擦去,硬物的原形赫然顯現。

是一顆折斷的狐貍牙齒。

禮枝眼眶一熱。

她顧不上會將衣服染臟的鮮血,心疼地把意識不清的狐貍抱在了懷裏。

踏進神社,禮枝沿著建材中間留下來的一條小路走到了本殿前。

幾日不見,之江稻荷神社似乎比從前更加殘破了。

禮枝望著搖搖欲墜的建築物橫梁,暗暗下定了決心。

這裏是晴塵就算忍受痛苦也想要守護的地方,那麽,他們一定要將之江重建起來。

一定。

屋脊後的黑色人影專心地看著本殿下方抱著白色狐貍的女生。

“在之江和你之間,你猜他會選哪一個呢?”

“我真是太期待了……呵呵呵呵……”

禮枝對屋脊上的人無所察覺。

她撫摸過落了一層灰的賽錢箱,記起第一次走進這個神社的場景。

那時候她身心健康飽受摧殘,還被瘴氣困擾了許久。

明明是她走錯了地方、許了不恰當的願望,晴塵還是出現在她的面前,庇佑了她。

想來幾百年前,之江的居民,也是這樣受到了神明的祝福,才得以綿延至今吧。

如果沒有那場地震,這裏說不定會和淺草、上野之類的地方一樣,成為著名的旅游勝地呢。

她摸著狐貍柔軟的毛發。

晴塵,就算是做了式神,失去了稻荷大明神的身份,你也沒有辦法放下這裏的。

眼前是晴塵瘋魔一般死死咬住黑影的身影。白色的狐貍好像周身帶著光,將那濃郁到暈不開的黑色劈開了一道縫隙。

“這是你愛著的地方啊。”

“說著不管不顧什麽的,其實都是違心的話吧?”

狐貍哼了一聲,向她懷裏蹭了蹭。

風吹拂而過,送來空氣裏各種氣味。

有春天的不知名花香,泥土的味道,以及……

等等。

禮枝皺起了鼻子,用力地嗅了幾下。

她聞見了陳年木頭的味道。

幹燥的木質清香當中帶有年久失修的腐朽,和一點黴味。

這不是在教室上課的時候聞見的味道嗎?

當時就覺得似曾相識,但一直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裏曾經聞到過。

現在,這氣味卷土重來,讓禮枝很快弄清楚了情況。

這種味道,就是之江稻荷神社本殿的氣味。

這座神社初建於應仁之亂後的那段戰亂時間,距今大約六百年,在這六百年間經歷多次修繕,卻依舊保留了最初的承重柱。

她每次來神社,都會聞到古老的木頭氣味。如果進入本殿內部,味道就會更加強烈。

因為所有人和物品,乃至空氣,都會有獨屬於自身的氣味,所以禮枝從來沒有特意記下神社的味道。

也難怪當時一點想不出來。

可是,為什麽教室裏會有之江的氣味?

當時坐在她身邊的只有柚木一個人,她第一時間就在懷疑那是他身上的氣味。

但,大學的男生,就算用了香,也不會用這種有年代感的味道。

實在是太暮氣沈沈了,年輕人不可能會用。恐怕是老年人都會嫌棄的程度。

因此她沒有認定是柚木的問題。

但此時此刻,她不由得懷疑,柚木是否來過之江稻荷神社。

假設柚木真的是在之江沾染了之江的氣味,那麽他也必須得在這裏待得足夠久才行。

禮枝在之江昏睡過,身上的氣味過了一會兒也就散了。

想要做到那樣持久,恐怕得泡在這個地方。

她第一次來甚至覺得此地陰森恐怖,要泡在這裏,得是什麽奇怪的心理啊?

根本說不通。

天色已暗,眼看就到了逢魔時。

青之原靈力紊亂,白日裏都有飛頭蠻亂闖,一日的兩次逢魔時之間就更是兇險。

禮枝不敢久留,抱著狐貍就溜回了家。

在拓雲和早霧的幫助下,禮枝洗幹凈了狐貍毛發上的血跡,有把毛發吹幹,仔細地梳理了兩遍。

拓雲接過禮枝的梳子,“晴塵大人真的不怕疼嗎,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早霧將擦拭血跡的紙巾收集起來,皺著眉道:“雖然不會死,可也會痛吧……”

禮枝端詳著手心裏還沾著血的狐貍尖牙,心裏泛出難以形容的滋味。

她握緊了手心。

狐貍變回人形。

晴塵醒了過來。

禮枝忙把狐貍的牙齒隨手放進衣服口袋裏,藏好難過的神情,平靜地說道:“你醒了。”

晴塵寶石般的眼珠子緩慢地轉動了一下。

他坐起來,揉了揉頭發,無聲地與禮枝對視。

禮枝望著他的臉,萬般情緒一齊上湧,一時間竟眼眶濕潤。

她吸了吸鼻子,鄭重地說:“我想好了。”

晴塵不解地眨眨眼。

“我應該把你還給之江。”禮枝說道,“我知道新的稻荷神出現可能需要幾十年,沒準那時候我已經死了。但是,我認為之江比我更需要你。”

晴塵怔了怔,眼眸裏浮現出苦澀的笑意。

他擡起手,在空中寫道:【之江不會再有新的稻荷神了。】

禮枝:“什麽?”

【眾神拋棄了它。】

禮枝驚到喘不上來氣。

怎麽會?

失去了信眾,也失去了眾神的支持,之江儼然是一座荒蕪的孤島,一無所有。

所有的記憶與過往,也終將煙消雲散。

所以,那時晴塵的眼淚,是為此而流淌嗎?

晴塵對著禮枝愕然的神情,雲淡風輕地笑了一笑。

笑容意味不明。

禮枝只覺得心臟很痛。

她坐到他對面,擡起手輕撫過他臉側,似乎是在描畫他的輪廓。

信眾和神可能會拋棄你,但我不會。

禮枝在心裏默默地說。

手心下滑,撫摸過他的下巴、喉結、鎖骨、胸膛,一路來到了腰腹。

晴塵身體一顫,他捉住了她的手腕,眼神裏都是警告。

禮枝偏不聽。

眼見晴塵的耳尖又染上紅暈,禮枝故意道:“害羞什麽?這又不是第一次了。”

晴塵:“???”

禮枝一五一十地告知:“你去高天原的時候,我可是把你的身體好好探索了一遍呢!”

晴塵眸子裏怒意燃燒。

他握緊禮枝的手腕控制住她,隨後起身,將她推倒在床上。

這下,兩人的位置完全交換。

禮枝被制裁了,不敢亂動,只能地望著俯身在她上方的晴塵。

他低頭微笑著註視她,是微笑沒錯,就是這個笑裏有殺氣。

頭發垂在了她的臉上,讓皮膚癢癢的。似乎下一秒他的頭發就要來纏她。

禮枝求饒地諂媚一笑。

晴塵才不會這麽輕易被她敷衍過去,將她的手腕按住,欣賞名畫似地看她掙紮但無果的樣子。

這叫什麽?這就叫玩脫了。

*

第二天早上,禮枝醒來。第一時間摸向旁邊,微皺的不帶體溫的床榻在告知她晴塵已經起床了。

意識逐漸覆蘇,她回想起昨天晚上的光景。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她仗著晴塵的能力尚未完全覆原,奮起直追,欺負起晴塵的尾巴,將他徹底制服。

於是就順勢一起睡覺了。

晴塵臉紅的樣子,手指無意識抓緊床單的樣子,都好可愛……

禮枝露出了癡漢一樣的笑。

一路癡漢笑出了臥室,見晴塵剛拿著一根桃樹半開的花枝進了家門。

與禮枝撞了正面,他不自然地將花枝遞上前,目光飄向別處。

“早上出門看到它正巧被吹落了,於是,拿來給你。”

音量還很低,語速也很緩,但清澈溫軟,就像春天裏,鶯鳥騰飛時候落下的羽毛拂在人面上。

是她許久不曾聽到過的,晴塵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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