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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下二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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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下二度

梁霧的身體沒什麽大毛病,但是不致死又活不好的小毛病一堆。

包括但不限於各種結節,增生,還有痛經。

中醫院裏有位陳相生院長,苦心孤詣,在婦科這方面造詣極深,聽劉建平女士說,不少外國人專程飛到冰城來找他治不孕不育。

回家之後每次梁霧來月經半死不活的時候,劉建平都會極力推薦她去掛個號,但這位陳院長的號不好搶,梁霧又不太信中醫,倒騰了一下沒弄明白就敷衍至今,沒想到守株待兔的真待來了一個號。

陳院長短發烏黑,精神飽滿,看不出年紀,他講話中氣十足,把了脈,看了舌頭,又讓她站起來重新走了幾步,就把她平時的惡習全說出來了。

被人看透的感覺可不太好,梁霧訕訕地拿著病歷本,直到進了診療室,才又把頭稍微擡起來了些。

她關了門,緩緩脫下珍珠白大衣,裏面的米色針織衫襯托著她秀氣的鎖骨,勾勒出曼妙腰身,前凸後翹,玲瓏有致。

把病歷本交給陳至凜,她的手收回到身前俏皮地揮了揮手:“又見面啦。”

“嗯。”陳至凜從病歷本裏擡眼,點了點頭,看到她後沒再繼續看病歷,而是神色端凝的看了看她的鎖骨。然後他忽然站起來,用帶著手套的手在她的鎖骨內緣掐了一下。

好疼!!!

梁霧毫無防備,痛感直沖天靈蓋!!!

她過去從來沒碰過這個位置,陳至凜都坐下了,她還揉著鎖骨在倒抽冷氣。

“冬天不要穿得這麽少,你的病都是寒引起的。”陳至凜放下病歷本,嚴肅道,“鎖骨經絡穴位很多,更要保護好不能著涼。”

梁霧眼含熱淚躺在診療床上,人像盛開在溫室裏的白玫瑰被移植到冬天室外,萎了。

白玫瑰本想這麽萎下去,但是陳至凜卻拿出了針灸針,嚇得她當場詐屍。

陳至凜不知道她怕針,以為是說的話讓病人不高興了,緩和道:“鎖骨受凍會粘連,到時候穿衣服就不好看了。”

白玫瑰點頭,咬緊牙關的被紮。

紮完針,梁霧取了醫生開的中藥回來,陳至凜在她的藥劑單上仔細核對。

他的手是真的很好看,脈絡清晰,骨節分明,修長有力,寫醫囑也像在彈剛勁有力的鋼琴曲。

“不能吃雪糕,不能喝冷飲,不能吃辛辣……”梁霧念他寫的醫囑,前面的她都能理解,但她手指著後面的位置,“為什麽不能喝牛奶?咖啡裏的奶可以嗎?”

陳至凜沈吟片刻,又補上一條:不能喝咖啡。

梁霧:?

-

痛經是老毛病,梁霧也是老布洛芬選手了,雖然去中醫院看了,陳院長也說對了她的生活習慣,但她仍然沒相信痛經能被中醫治好。

針可以紮,藥可以喝,但忌口是不行的。

後來大雪漫天的下午,梁霧在店裏喝著摩卡跟甄妮一起欣賞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被陳至凜人贓俱獲抓了個正著。

下班時間,陳至凜沒那麽操心,眼神隔著白茫茫的一片雪花和梁霧對視上,他也只是指著她手裏的紙杯笑了一下,用口型問:咖啡?

陳至凜沒想多追究,但梁霧放下跟他打招呼的手,主動推門出去,陳至凜停下腳步,就看她一副做錯事的可憐樣,委屈巴巴地解釋:“我就喝了一口……”

陳至凜笑了下:“反正不是我的身體。”

梁霧一聽這話,雙手合十哀求道:“醫生你別放棄我啊……”

“那就別喝這東西了。”陳至凜稍微嚴肅了些,指了下她的咖啡,“你的體質不適合。”

梁霧眉飛色舞:“好滴知道啦!”

看的陳至凜啞然失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至凜哥。”換好了衣服的許棉從奶茶店出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我們走吧。”

“嗯。”陳至凜應下,走之前跟梁霧打了聲招呼,“我們走了,你進去吧。”

“好。”只穿了一件寬松毛衣的梁霧朝他揮手告別。

許棉親昵關懷地問“至凜哥你們今天忙嗎”,等回答的時候,一個白眼飛給了梁霧。

剛回到屋內,還沒回溫的梁霧被這一眼瞪的猝不及防。

抱著一杯摩卡暖手的甄妮看完了他們對話的全程,等梁霧重新坐下來她問:“你也認識至凜?”

梁霧三言兩語把雨夜摔油漆桶的事說完,簡略了後來清晨咖啡館的對話,只說道:“然後我今天去看病,正好就見到他了。”

完全合情合理,甄妮沒做他想:“哦。”

話說到這,梁霧多問了一句:“他倆在一起呢?”

她說話時眼神往東邊瞥了一下,甄妮心神領會:“單相思。”

“單相思?”梁霧放下手裏的摩卡,張大嘴倒抽了一口氣,“那他還來接人家下班?夠渣的啊。”

“你想什麽呢,至凜可不是那種人。”甄妮難得這麽認同一個人,連猜測都不許,她解釋道,“許棉他哥是至凜的師兄,都在中醫院,一般都是她哥有事讓至凜幫忙接一下什麽的。”

看來沒違背道德,梁霧放下心來,看著被他們踩出腳印的雪地,慢悠悠的抿了口摩卡:“哦。”

想來也不意外,能在這條街拿下商鋪位置的,多多少少都會和中醫院的人有點關系,包括甄妮,她老公是中醫院的藥劑師。

梁霧這間咖啡店的前身是家蛋糕店,老板的老公也在中醫院,後來調到其他地方了,老板就跟著過去了。

黃金地段,當初搶的人還不少,梁霧是靠“鈔”能力拿下的,算是這條街上唯一一個跟中醫院沒關系的商鋪老板了。

雪還沒停的跡象,鵝毛似的落在松樹枝丫,汽車玻璃,和中醫院的房頂上,把整個城市都籠在厚厚的大雪裏。

甄妮做了漂亮聖誕美甲的漂亮手指點了點她放在桌上的摩卡,“噠噠噠”的聲音對梁霧剛在醫生面前做出承諾,轉眼哐哐往嘴裏炫咖啡的行為表示鄙夷。

-

梁霧按照醫囑上的時間,去中醫院重新把脈,換藥。

不知道這天陳至凜是出診還是休息,梁霧繳費時特意去診療室繞了一下,並沒看見他。

但領完藥,她一回頭,看到了許棉。

她用保溫袋裝了滿滿一大袋的奶茶,坐在病人等候區的鐵椅子上,也看見了梁霧。大概是覺得尷尬,她不走心地揮了下手,低頭去數袋子裏的奶茶。

梁霧本來不知道許棉討厭她,開店的時候去給人家送了咖啡和甜點,許棉冷淡的讓她放那,她還傻呵呵的以為許棉是天性冷淡。

直到奶茶店把咖啡的廣告牌放在兩人店中間,外賣軟件上把咖啡放到首位,引過去了許多原本要來她這家店的客人,她才隱隱察覺出不對勁。

再之後,她的店被舉報裝修不達標,為了檢查,被強行關店半個月。

反應過來的梁霧氣的反手一個舉報,通知對方品牌方她食品安全問題。

她只是盲舉報,本來只是想嚇嚇許棉撒氣,結果品牌方過來查,不僅查出了許棉這家店有用過期食品的問題,還偷換了加盟材料節約成本,險些吊銷她的加盟資格。

等Snow咖啡店再次開業,許棉樂呵呵的過來送了幾杯奶茶,好言好語說大家都是街坊鄰居,做生意都這麽難了,就別再互相為難了。

許棉個子不高,皮膚挺白,染著當下流行的亞麻棕,說話聲音帶點稚氣,梁霧當她是個小孩兒,知錯能改就行。反正她開店只是為了找點事兒做,又不是為了賺大錢,天真的就答應了,還答應了許棉的合作營銷提議。

梁霧的咖啡店裝修花了不少錢,一開店就是冰城年輕人中小有名氣的打卡地,而奶茶店不大,只有一個門臉和幾把小椅子,所以他們的活動地點就定在了Snow咖啡店。

預熱期間,許棉盡心盡力做推廣,梁霧當時還挺開心的,畢竟她只是開著玩,如果能有個上心的夥伴,她甚至願意把利益分給對方一些。結果梁霧萬萬沒想到,許棉活動當天出問題,說好的服務員說有事不來了,她也就準備了二十杯奶茶,害這場活動成了咖啡店的自娛自樂,累到梁霧跟小陸腰酸腿疼好幾天不說,地點選在了咖啡店,還壞了咖啡店的口碑!

更可氣的是,後來梁霧才知道,就在許棉跟她說要合作營銷的時候,還在她的會員客戶群說了不少Snow咖啡店的壞話,試圖影響她的生意!

媽的,前幾年梁霧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指點江山宏圖偉業,線上做手腳線下使絆子樣樣手到擒來,結果沈舟側畔千帆過,小陰溝裏怒翻船,想起來這個事兒梁霧就來氣!

但過去那都是幾百萬上千萬的生意,這種小咖啡館一年流水都沒個一百萬,小打小鬧勞心費力還得不到啥好處,梁霧就只能吃了這個悶虧。

許棉又蠢又壞,梁霧就等著她這個性格把自己玩兒死。

眼下在醫院,她連樣子都懶得做,沒跟許棉打招呼,拿著藥走出醫院,上了甄妮的車,這才想起來跟甄妮說,那次油漆桶事件,後來梁霧查監控才發現,就是許棉把本來梁霧收在兩人店中間的油漆桶拖到了路中間,害她差點蹲局子。

“然後呢?”甄妮問,“你沒問她為什麽?”

“問了啊。”梁霧說,“她說那不知道是誰的油漆,放在店中間擋路了,她給挪一下。”

甄妮嗤笑:“這你也信了?”

梁霧把半張臉埋進毛線圍巾裏,聲音悶悶的:“…………媽的!”

車停在商業街的火鍋店門口。

鬧市的火鍋店,店外的紅燈籠上鋪著一層未融化的雪,只有冷風吹過,才會消散幾片雪花,消失在店裏吹出來的淡淡煙霧裏。

大洲坐在玻璃門裏等位的椅子上,跟她們招手。

三個人點完單閑聊時,梁霧渴了,單手起開易拉罐,咕嚕咕嚕先灌了半瓶冰可樂。

大洲詫異地看著她:“甄妮不說你在中醫院調理身體嗎?陳醫生沒跟你說不能喝涼的嗎?”

甄妮指了一下梁霧的短款上衣,絲毫不介意自己老公看見其他女性盈盈一握的腰線,幽幽插嘴道:“你覺得她像是那種會聽醫囑的人嗎?”

大冬天穿成這樣,大洲看著都覺得冷,把甄妮的衣服往下扯了扯,貼心暖聲道:“那你可得乖乖的啊。”

咦,太肉麻了。梁霧懶得搭理他倆,拿起手機時,看到了幾分鐘前陳至凜發來的消息:來換藥了?

梁霧的手在回覆欄頓著,嘴角無意識的淺淺上揚,露出一個勝券在握的弧度。

對面膩味完的小夫妻一分開,就看見了這樣一個飽含深意的笑容。

梁霧知道他們在看她,但仍然心無旁騖地回覆:嗯嗯,換完啦,而且我今天一天都沒喝咖啡!

她握著冰可樂,點了發送鍵,等待陳至凜的回覆。

陳至凜回的是:棒棒。

梁霧嘴角收斂著的笑意,在看到這兩個字以後心花怒放的漾開。

甄妮托腮,打趣她:“你這也太速度了吧?你回冰城有一年嗎?”

梁霧反問:“一年時間很短嗎?”

甄妮抿嘴笑:“照你這速度,我怕你撐不到給我當伴娘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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