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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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46
蔣城聿送過許朝今許多次花, 慶祝演出是百合，也有過鈴蘭和郁金香。
他思慮周全，擔心給許朝今帶來困擾, 從未送過玫瑰。
“謝謝。”
許朝今第一次收到他的紅玫瑰, 抱著花, 有些羞怯地垂眸, 去觀察懷裏的花。
香檳色的絲帶飄揚，花束裏是厄爾多瓜紅玫瑰, 層層疊疊的波浪形狀的花瓣, 色調鮮艷而純正, 濃郁的香氣很快充盈車內空間。
許朝今湊得離花更近，去捕捉花香。
低頭的瞬間，耳側的發絲受重力作用滑落下來，許朝今還沒動作, 蔣城聿就已經擡手幫她整理。
他動作不緊不慢，烏黑柔順的發絲擦過骨節分明的指節，沾上小葉紫檀的淡香，又回到許朝今臉頰邊。
整個過程兩人都沒有言語交流，只是粉紅色的甜蜜泡泡彌漫，快要將坐在前面的周岳溺斃。
周岳表面強裝鎮定，還是稱職的下屬, 但內心秩序已經快要崩潰，他跟著蔣城聿接近十年，哪裏見過自家上司這麽溫柔情意的一面。
前後沒有二十四小時，昨天這個時間, 蔣城聿還神情冷而沈，現下已然和夫人你儂我儂, 說句百煉鋼化作繞指柔也不為過。
周岳在腦海裏瘋狂搜尋，確認自己剛和許朝今接觸時沒有得罪過她，不至於被太太吹枕邊風辭退。
暮色沈沈，晚霞褪去所有顏色，漸漸被城市的燈光取代。
庫裏南緩慢減速，最終停在CBD區京貿高樓前，酒店的經理早已等候多時，待車停穩後上前，代替門童的工作，彎腰幫忙打開車門，言語間的謙卑顯而易見。
“蔣先生，您小心。”
許朝今見怪不怪，蔣城聿矜貴得讓人覺得為他服務是種榮幸。
她下車後才想起來，京貿中心頂層好像確實有個高空餐廳，主營法餐。
“怎麽也不提前告訴我，”許朝今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著裝，“應該穿得更正式一些的。”
上班，自然是怎麽舒服怎麽來，許朝今襯衫外面套著小香風的針織外套，魚尾淺色牛仔裙，多少失了莊重。
“不會。”
蔣城聿挑眉，退開，端詳了幾秒許朝今的裝扮，很篤定地搖頭，唇角含著笑意：“現在已經靚過電影明星了，還要怎麽正式？”
“可不是，”經理在名利場摸爬滾打多年，大著膽子應和，“您著裝一點問題都沒有，我剛見您還以為是哪個女演員呢。”
餐廳確實有穿正裝的規定，但蔣城聿的女伴無需遵守。
經理領著他們進了專屬電梯，景色上移，在京貿的最頂層停住，是整個京北最高的建築，建成時還登上了吉尼斯記錄。
許朝今到了高空旋轉餐廳才發現整層都被布置了紅玫瑰和蠟燭，燈光柔和而朦朧，不遠處還有悠揚的鋼琴彈奏聲。
倒是應景，經理領著兩人直奔窗邊視野最好的位置，許朝今路過了好幾張桌子，看見上面放著白色立體紙牌，寫著“Reserved” （被預定）字樣，只是還沒有客人。
等到在位子坐下，許朝今喝了口準備的溫水，隨口問經理：“怎麽不見有別的客人，你們打烊很晚嗎？”
難道還有淩晨場次。
“蔣先生已經包場了。”
經理笑著給許朝今解釋，隨手把旁邊桌子上的紙牌拿起來，遞給許朝今看。
許朝今這才發現，餐桌上的紙牌除了【Reserved】 ，最下面還有一行花體字，寫著【For Xu】。
已預定，為了許小姐。
蔣城聿在翻菜單，詢問許朝今有什麽忌口，擡眸，對上她愕然的眼神，隨手拿起手帕，解釋：“我猜你喜歡安靜一點。”
再者，第一次約會，他不想被別人打擾。
蔣城聿敲定了菜單，侍應生離他們有一段距離，許朝今用手腕托著下巴，往窗外看去。
夜幕降臨，通明的燈火勾勒出城市建築的輪廓和脈絡，高樓大廈間是流動的車帶，能望見帶著晚霞殘色的天際線。
星光璀璨，美得讓許朝今連呼吸都放輕。
不多時，侍應生將菜品盛上來，海鮮沙拉作為開胃菜，口感濃郁的奶油湯，許朝今用勺子舀著小口喝。
接著是主菜，鮮香的青口貝搭配著歐芹和紅酒醬汁，醇香味濃，韃靼牛肉過於生，混著雞蛋黃調味也口感一般，許朝今淺嘗幾口就放下刀叉，去拿飲料喝。
法國菜重視飲品的搭配，許朝今的這杯叫Blue Lagoon ，由藍色橙皮酒和檸檬汁調配而成，清新爽口，杯裏是流動的深藍色。
許朝今舉起自己的飲品杯，在蔣城聿面前晃了晃，像有什麽發現。
“這杯酒的顏色有點像海。”
甚至連檸檬汁兌進去浮起的細密的白泡沫都像浪花。
“是，”蔣城聿的目光看向她，察覺到許朝今語氣裏的愉悅，發問，“喜歡海？”
“喜歡，”許朝今點點頭，再開口語氣帶了點沮喪：“不過我還沒見過海。”
她常年在京北，樂團外出巡演也一般不會選沿海城市。
“不對，”許朝今補充，“我去過香港，只是當時演出時間太趕了，沒來得及而已。”
香港不大，去看海也很方便，只是錯過就是錯過了。
柔和的燈光落在許朝今身上，靠著窗，夜色在她臉頰打下一小片陰影，她還保留著少女的純真，喜怒哀樂看一眼她的眼睛便知。
“會看到的。”
蔣城聿靜靜地看了她幾秒，回她。
許朝今笑笑，很快換了個話題，主廚來到餐桌前，為他們介紹菜的創意勃艮牛肉料理的創意和烹飪方法。
主廚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純正的法國人，蔣城聿靜靜聽他介紹完，和主廚用法語交談了幾句。
“抱歉，”蔣城聿看了眼手機，從椅子上起身，“公司有點事，我出去打個電話。”
他不到五分鐘就折返，許朝今沒在意，隨口問：“公司的事情不要緊吧？”
“還好。”
蔣城聿依舊是沈穩模樣，許朝今把這當成小插曲，繼續享受美食。
上完雪葩，甜品是勃朗峰栗子蛋糕和濃郁的香草和朗姆酒香的可露麗，據說源自法國波爾多地區。
用完餐，又是經理在旁邊服務，餐廳還準備了致謝信，感謝蔣城聿選擇這裏用餐，大談是他們的榮幸。
許朝今跟著起身，準備下樓回家，經理卻帶著他們從樓梯從通道往樓頂走去。
許朝今有點疑惑，問蔣城聿：“怎麽還往上走？”
“去看海。”蔣城聿提醒她註意腳下，手掌虛虛扶在許朝今腰後，怕她出意外。
“看什麽海？”話題跳躍得太快，許朝今以為他喝醉了，笑著提醒他，“京北哪裏有海。”
蔣城聿不以為意：“那就離開京北。”
他話音剛落，經理推開頂樓的特制金屬門，樓頂的風聲的呼嘯著湧進來。
許朝今被風吹得有些站不穩，用手掌去擋風，稍微緩了十幾秒才去看樓頂的景象。
京貿大樓的樓頂極寬闊，地面上畫著“H”的停機標志，一架小型直升飛機靜靜停在不遠處，螺旋槳因為風的動力而偶爾轉動。
穿著黑色駕駛服的飛行員從直升機那邊繞行過來，和蔣城聿匯報：“蔣先生，航線已報備，飛行檢查已完成，隨時可以起飛。”
許朝今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見直升飛機，此刻如夢初醒，問蔣城聿：“直升飛機……是你的？”
她說話的語序有點變扭，因為沒想到蔣城聿能有架直升飛機，現在就停在面前。
“現在也是你的，”蔣城聿笑笑，承認的語氣很平靜，繼續剛剛和許朝今的話題，“走吧，帶你去看海。”
直到飛機起飛，京貿中心在視野裏變得越來越小，許朝今才確信自己是真坐上直升飛機了，而不是幻覺。
她想和蔣城聿說些什麽，但旋翼產生的氣流和發動機的噪音有些大，兩人起飛前都帶了降噪耳罩，溝通變得有些費力氣。
許朝今只好坐在位置上，她看了會兒直升機窗外的景色，聽著耳罩裏單調枯燥的白噪音，迷糊著閉上眼睛。
再清醒的時候是直升機降落，因為要抵抗重力，直升機的旋翼轉速逐漸增加，許朝今被這動靜吵醒，下意識地想揉揉眼睛。
面前始終有陰影，蔣城聿把手放在她耳邊，用了點力氣，把降噪耳罩按得更接近許朝今的耳朵，減輕對耳朵的壓力。
駕駛員關閉發動機，旋翼緩緩停止旋轉，耳邊圍繞的噪音漸漸消失，接下來是地勤人員的工作。
許朝今跟著蔣城聿下直升機，最先的感覺是潮濕，空氣裏像是飽含水分，已經是夜晚，遠處卻像是起了霧，煙雨朦朧，看得不太真切。
他們降落的地方像是園林式酒店的停機坪，許朝今四處觀察，酒店的負責人很快迎上來，先和蔣城聿問好。“蔣總，”負責人和蔣城聿握了手，態度很恭敬，“都給您準備好了，島西邊是酒店VIP客人的私人海域，還沒對外開放，剛剛讓安保去巡查過。”
“我臨時起意要來，”蔣城聿頷首，“辛苦你。”
是滿意他安排的意思，負責人受寵若驚，連忙回應。
“我們應該做的，蔣總，您在海邊轉的話註意不要超過警戒線就好了，這會兒正是漲潮的時候，我讓他們帶您過去，有事隨時聯系我們。”
深更半夜，海有什麽好看的，陪身邊的佳人看海才是要緊事，負責人猜想蔣城聿不想讓一堆人跟著，體貼地提議。
退開的時候，負責人壯著膽子擡頭，不經意間偷看了一眼許朝今。
想看看能讓蔣城聿深夜帶來小島看海的是何方神聖，和他想象的有些偏差，他原以為是蘇妲己，能讓聖人也破戒，現下看來，美艷不足，更像是空谷幽蘭。
隨著侍應生穿過曲折的長廊，離開園林式酒店，視野豁然開朗，腳下就是沙灘，大海在夜晚裏酣睡，有浪花不斷湧來。
一望無際，海邊的風都是潮濕的，許朝今切切實實看到無垠的海，踮著腳尖張望。
夜晚風涼，更何況是海邊，許朝今在眺望海邊，肩頭感受到重量，回頭，是蔣城聿把西裝外套脫給了她。
許朝今往西裝裏縮了縮，裏襯還帶著蔣城聿的溫度，沾染著他身上的淡香，讓人覺得安心。
“謝謝，”許朝今小巧的鼻頭被吹得紅彤彤的，望向蔣城聿，“這是哪兒？”
“西塢島。”
“西塢島，”許朝今沒聽過，在唇邊重覆了一遍小島的名字，感覺應該在是在中低維度沿海城市的小島，十月份夜晚海邊的溫度都不算低，想到什麽，咬唇，試探性地問蔣城聿，“這兒的負責人好像和你很熟？”
該不會是蔣城聿經常帶女人來島上度假，酒店負責人連流程都如此熟悉，見怪不怪。
“想哪去了，”蔣城聿挑眉，捏了捏她臉頰，“博越投資的，我來視察過幾次，他認識頂頭上司有什麽奇怪的。”
靠近港澳灣區，博越在小島上投資了高端度假村酒店，就是最近完工。
疑慮被打消，許朝今唇角的笑意更濃。往海邊走得更近一些，索性脫了鞋子，赤腳走在細軟的沙灘上，浪花時不時湧來，吞沒沙灘和她的小腿。
她第一次見到大海，樂此不彼地觀察潮汐變化，感受雪白的浪花和夜晚寂靜又洶湧的海面。
腳下感覺到硌，許朝今低頭，找到一塊貝殼和一截海草，她拾起來，轉身，去給蔣城聿看。
她在直升機上剛休息過，現在精力充沛，在海邊自娛自樂了好一會兒，許朝今站在蔣城聿身邊，喃喃自語：“像夢一樣……”
美好得不像現實。
幾個小時以前，她還在餐桌上說飲品的顏色有點像大海，幾個小時以後，就真的看到了大海。
蔣城聿回握她的手，回覆她：“是真的，歲歲。”
“我隨口說的想看海。”
只是一種美好的祝願而已，沒想到會實現。
許朝今聲音帶了點哽咽，沒想到蔣城聿會因為她一句話就飛到這裏，她咬唇，開玩笑來緩解氣氛：“如果我說去南極，難道我們也要去嗎？”
“你想的話，當然要去。”
“路線需要好好規劃，”蔣城聿竟然真的在思考，看了眼許朝今，不緊不慢地說出自己的考量，“另外，你的心肺功能可能是個問題。”
許朝今皺了皺鼻子：“我心肺功能很好。”
她的體檢年年結果都是健康好不好。
蔣城聿輕笑出聲，指腹按上她的唇，暗示她。
四目相對，許朝今臉頰迅速染上紅暈。
她知道蔣城聿為什麽說她心肺功能不好了，接吻的時候，她堅持不了很久。
“哪怕你只是隨口一說我也在意，”蔣城聿收回手，語氣很認真，“歲歲，我工作性質的原因，有時候會很忙，還可能到處出差，實在不算什麽稱職的男朋友。”
“你想看海我們就來看，”夜風吹過來，他語氣溫柔得不可思議，和許朝今額頭相抵，對視時和她道歉，“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我想讓你戀愛的體驗好一點，嗯？”
許朝今驚訝到說不出來話，沒想到他這樣真摯，眼睛是濕潤的，搖頭否認。
他已經是很好的男朋友。
蔣城聿輕笑了聲，不是擅長抒情的性格，低頭，捧著許朝今的臉頰，暗示意味很濃地問她。
“要再練習一下嗎？”
就當為了去南極。
許朝今的心被酸澀和甜蜜裝滿，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只閉上眼睛。
月亮牽引潮汐，快要漫過許朝今的小腿，浪花湧上來的瞬間，蔣城聿彎腰，將她一把抱起。
吻發生的恰如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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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朝今第一次收到他的紅玫瑰, 抱著花, 有些羞怯地垂眸, 去觀察懷裏的花。
香檳色的絲帶飄揚，花束裏是厄爾多瓜紅玫瑰, 層層疊疊的波浪形狀的花瓣, 色調鮮艷而純正, 濃郁的香氣很快充盈車內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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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的瞬間，耳側的發絲受重力作用滑落下來，許朝今還沒動作, 蔣城聿就已經擡手幫她整理。
他動作不緊不慢，烏黑柔順的發絲擦過骨節分明的指節，沾上小葉紫檀的淡香，又回到許朝今臉頰邊。
整個過程兩人都沒有言語交流，只是粉紅色的甜蜜泡泡彌漫，快要將坐在前面的周岳溺斃。
周岳表面強裝鎮定，還是稱職的下屬, 但內心秩序已經快要崩潰，他跟著蔣城聿接近十年，哪裏見過自家上司這麽溫柔情意的一面。
前後沒有二十四小時，昨天這個時間, 蔣城聿還神情冷而沈，現下已然和夫人你儂我儂, 說句百煉鋼化作繞指柔也不為過。
周岳在腦海裏瘋狂搜尋，確認自己剛和許朝今接觸時沒有得罪過她，不至於被太太吹枕邊風辭退。
暮色沈沈，晚霞褪去所有顏色，漸漸被城市的燈光取代。
庫裏南緩慢減速，最終停在CBD區京貿高樓前，酒店的經理早已等候多時，待車停穩後上前，代替門童的工作，彎腰幫忙打開車門，言語間的謙卑顯而易見。
“蔣先生，您小心。”
許朝今見怪不怪，蔣城聿矜貴得讓人覺得為他服務是種榮幸。
她下車後才想起來，京貿中心頂層好像確實有個高空餐廳，主營法餐。
“怎麽也不提前告訴我，”許朝今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著裝，“應該穿得更正式一些的。”
上班，自然是怎麽舒服怎麽來，許朝今襯衫外面套著小香風的針織外套，魚尾淺色牛仔裙，多少失了莊重。
“不會。”
蔣城聿挑眉，退開，端詳了幾秒許朝今的裝扮，很篤定地搖頭，唇角含著笑意：“現在已經靚過電影明星了，還要怎麽正式？”
“可不是，”經理在名利場摸爬滾打多年，大著膽子應和，“您著裝一點問題都沒有，我剛見您還以為是哪個女演員呢。”
餐廳確實有穿正裝的規定，但蔣城聿的女伴無需遵守。
經理領著他們進了專屬電梯，景色上移，在京貿的最頂層停住，是整個京北最高的建築，建成時還登上了吉尼斯記錄。
許朝今到了高空旋轉餐廳才發現整層都被布置了紅玫瑰和蠟燭，燈光柔和而朦朧，不遠處還有悠揚的鋼琴彈奏聲。
倒是應景，經理領著兩人直奔窗邊視野最好的位置，許朝今路過了好幾張桌子，看見上面放著白色立體紙牌，寫著“Reserved” （被預定）字樣，只是還沒有客人。
等到在位子坐下，許朝今喝了口準備的溫水，隨口問經理：“怎麽不見有別的客人，你們打烊很晚嗎？”
難道還有淩晨場次。
“蔣先生已經包場了。”
經理笑著給許朝今解釋，隨手把旁邊桌子上的紙牌拿起來，遞給許朝今看。
許朝今這才發現，餐桌上的紙牌除了【Reserved】 ，最下面還有一行花體字，寫著【For Xu】。
已預定，為了許小姐。
蔣城聿在翻菜單，詢問許朝今有什麽忌口，擡眸，對上她愕然的眼神，隨手拿起手帕，解釋：“我猜你喜歡安靜一點。”
再者，第一次約會，他不想被別人打擾。
蔣城聿敲定了菜單，侍應生離他們有一段距離，許朝今用手腕托著下巴，往窗外看去。
夜幕降臨，通明的燈火勾勒出城市建築的輪廓和脈絡，高樓大廈間是流動的車帶，能望見帶著晚霞殘色的天際線。
星光璀璨，美得讓許朝今連呼吸都放輕。
不多時，侍應生將菜品盛上來，海鮮沙拉作為開胃菜，口感濃郁的奶油湯，許朝今用勺子舀著小口喝。
接著是主菜，鮮香的青口貝搭配著歐芹和紅酒醬汁，醇香味濃，韃靼牛肉過於生，混著雞蛋黃調味也口感一般，許朝今淺嘗幾口就放下刀叉，去拿飲料喝。
法國菜重視飲品的搭配，許朝今的這杯叫Blue Lagoon ，由藍色橙皮酒和檸檬汁調配而成，清新爽口，杯裏是流動的深藍色。
許朝今舉起自己的飲品杯，在蔣城聿面前晃了晃，像有什麽發現。
“這杯酒的顏色有點像海。”
甚至連檸檬汁兌進去浮起的細密的白泡沫都像浪花。
“是，”蔣城聿的目光看向她，察覺到許朝今語氣裏的愉悅，發問，“喜歡海？”
“喜歡，”許朝今點點頭，再開口語氣帶了點沮喪：“不過我還沒見過海。”
她常年在京北，樂團外出巡演也一般不會選沿海城市。
“不對，”許朝今補充，“我去過香港，只是當時演出時間太趕了，沒來得及而已。”
香港不大，去看海也很方便，只是錯過就是錯過了。
柔和的燈光落在許朝今身上，靠著窗，夜色在她臉頰打下一小片陰影，她還保留著少女的純真，喜怒哀樂看一眼她的眼睛便知。
“會看到的。”
蔣城聿靜靜地看了她幾秒，回她。
許朝今笑笑，很快換了個話題，主廚來到餐桌前，為他們介紹菜的創意勃艮牛肉料理的創意和烹飪方法。
主廚看起來五十歲左右，純正的法國人，蔣城聿靜靜聽他介紹完，和主廚用法語交談了幾句。
“抱歉，”蔣城聿看了眼手機，從椅子上起身，“公司有點事，我出去打個電話。”
他不到五分鐘就折返，許朝今沒在意，隨口問：“公司的事情不要緊吧？”
“還好。”
蔣城聿依舊是沈穩模樣，許朝今把這當成小插曲，繼續享受美食。
上完雪葩，甜品是勃朗峰栗子蛋糕和濃郁的香草和朗姆酒香的可露麗，據說源自法國波爾多地區。
用完餐，又是經理在旁邊服務，餐廳還準備了致謝信，感謝蔣城聿選擇這裏用餐，大談是他們的榮幸。
許朝今跟著起身，準備下樓回家，經理卻帶著他們從樓梯從通道往樓頂走去。
許朝今有點疑惑，問蔣城聿：“怎麽還往上走？”
“去看海。”蔣城聿提醒她註意腳下，手掌虛虛扶在許朝今腰後，怕她出意外。
“看什麽海？”話題跳躍得太快，許朝今以為他喝醉了，笑著提醒他，“京北哪裏有海。”
蔣城聿不以為意：“那就離開京北。”
他話音剛落，經理推開頂樓的特制金屬門，樓頂的風聲的呼嘯著湧進來。
許朝今被風吹得有些站不穩，用手掌去擋風，稍微緩了十幾秒才去看樓頂的景象。
京貿大樓的樓頂極寬闊，地面上畫著“H”的停機標志，一架小型直升飛機靜靜停在不遠處，螺旋槳因為風的動力而偶爾轉動。
穿著黑色駕駛服的飛行員從直升機那邊繞行過來，和蔣城聿匯報：“蔣先生，航線已報備，飛行檢查已完成，隨時可以起飛。”
許朝今還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見直升飛機，此刻如夢初醒，問蔣城聿：“直升飛機……是你的？”
她說話的語序有點變扭，因為沒想到蔣城聿能有架直升飛機，現在就停在面前。
“現在也是你的，”蔣城聿笑笑，承認的語氣很平靜，繼續剛剛和許朝今的話題，“走吧，帶你去看海。”
直到飛機起飛，京貿中心在視野裏變得越來越小，許朝今才確信自己是真坐上直升飛機了，而不是幻覺。
她想和蔣城聿說些什麽，但旋翼產生的氣流和發動機的噪音有些大，兩人起飛前都帶了降噪耳罩，溝通變得有些費力氣。
許朝今只好坐在位置上，她看了會兒直升機窗外的景色，聽著耳罩裏單調枯燥的白噪音，迷糊著閉上眼睛。
再清醒的時候是直升機降落，因為要抵抗重力，直升機的旋翼轉速逐漸增加，許朝今被這動靜吵醒，下意識地想揉揉眼睛。
面前始終有陰影，蔣城聿把手放在她耳邊，用了點力氣，把降噪耳罩按得更接近許朝今的耳朵，減輕對耳朵的壓力。
駕駛員關閉發動機，旋翼緩緩停止旋轉，耳邊圍繞的噪音漸漸消失，接下來是地勤人員的工作。
許朝今跟著蔣城聿下直升機，最先的感覺是潮濕，空氣裏像是飽含水分，已經是夜晚，遠處卻像是起了霧，煙雨朦朧，看得不太真切。
他們降落的地方像是園林式酒店的停機坪，許朝今四處觀察，酒店的負責人很快迎上來，先和蔣城聿問好。“蔣總，”負責人和蔣城聿握了手，態度很恭敬，“都給您準備好了，島西邊是酒店VIP客人的私人海域，還沒對外開放，剛剛讓安保去巡查過。”
“我臨時起意要來，”蔣城聿頷首，“辛苦你。”
是滿意他安排的意思，負責人受寵若驚，連忙回應。
“我們應該做的，蔣總，您在海邊轉的話註意不要超過警戒線就好了，這會兒正是漲潮的時候，我讓他們帶您過去，有事隨時聯系我們。”
深更半夜，海有什麽好看的，陪身邊的佳人看海才是要緊事，負責人猜想蔣城聿不想讓一堆人跟著，體貼地提議。
退開的時候，負責人壯著膽子擡頭，不經意間偷看了一眼許朝今。
想看看能讓蔣城聿深夜帶來小島看海的是何方神聖，和他想象的有些偏差，他原以為是蘇妲己，能讓聖人也破戒，現下看來，美艷不足，更像是空谷幽蘭。
隨著侍應生穿過曲折的長廊，離開園林式酒店，視野豁然開朗，腳下就是沙灘，大海在夜晚裏酣睡，有浪花不斷湧來。
一望無際，海邊的風都是潮濕的，許朝今切切實實看到無垠的海，踮著腳尖張望。
夜晚風涼，更何況是海邊，許朝今在眺望海邊，肩頭感受到重量，回頭，是蔣城聿把西裝外套脫給了她。
許朝今往西裝裏縮了縮，裏襯還帶著蔣城聿的溫度，沾染著他身上的淡香，讓人覺得安心。
“謝謝，”許朝今小巧的鼻頭被吹得紅彤彤的，望向蔣城聿，“這是哪兒？”
“西塢島。”
“西塢島，”許朝今沒聽過，在唇邊重覆了一遍小島的名字，感覺應該在是在中低維度沿海城市的小島，十月份夜晚海邊的溫度都不算低，想到什麽，咬唇，試探性地問蔣城聿，“這兒的負責人好像和你很熟？”
該不會是蔣城聿經常帶女人來島上度假，酒店負責人連流程都如此熟悉，見怪不怪。
“想哪去了，”蔣城聿挑眉，捏了捏她臉頰，“博越投資的，我來視察過幾次，他認識頂頭上司有什麽奇怪的。”
靠近港澳灣區，博越在小島上投資了高端度假村酒店，就是最近完工。
疑慮被打消，許朝今唇角的笑意更濃。往海邊走得更近一些，索性脫了鞋子，赤腳走在細軟的沙灘上，浪花時不時湧來，吞沒沙灘和她的小腿。
她第一次見到大海，樂此不彼地觀察潮汐變化，感受雪白的浪花和夜晚寂靜又洶湧的海面。
腳下感覺到硌，許朝今低頭，找到一塊貝殼和一截海草，她拾起來，轉身，去給蔣城聿看。
她在直升機上剛休息過，現在精力充沛，在海邊自娛自樂了好一會兒，許朝今站在蔣城聿身邊，喃喃自語：“像夢一樣……”
美好得不像現實。
幾個小時以前，她還在餐桌上說飲品的顏色有點像大海，幾個小時以後，就真的看到了大海。
蔣城聿回握她的手，回覆她：“是真的，歲歲。”
“我隨口說的想看海。”
只是一種美好的祝願而已，沒想到會實現。
許朝今聲音帶了點哽咽，沒想到蔣城聿會因為她一句話就飛到這裏，她咬唇，開玩笑來緩解氣氛：“如果我說去南極，難道我們也要去嗎？”
“你想的話，當然要去。”
“路線需要好好規劃，”蔣城聿竟然真的在思考，看了眼許朝今，不緊不慢地說出自己的考量，“另外，你的心肺功能可能是個問題。”
許朝今皺了皺鼻子：“我心肺功能很好。”
她的體檢年年結果都是健康好不好。
蔣城聿輕笑出聲，指腹按上她的唇，暗示她。
四目相對，許朝今臉頰迅速染上紅暈。
她知道蔣城聿為什麽說她心肺功能不好了，接吻的時候，她堅持不了很久。
“哪怕你只是隨口一說我也在意，”蔣城聿收回手，語氣很認真，“歲歲，我工作性質的原因，有時候會很忙，還可能到處出差，實在不算什麽稱職的男朋友。”
“你想看海我們就來看，”夜風吹過來，他語氣溫柔得不可思議，和許朝今額頭相抵，對視時和她道歉，“只要在我能力範圍內，我想讓你戀愛的體驗好一點，嗯？”
許朝今驚訝到說不出來話，沒想到他這樣真摯，眼睛是濕潤的，搖頭否認。
他已經是很好的男朋友。
蔣城聿輕笑了聲，不是擅長抒情的性格，低頭，捧著許朝今的臉頰，暗示意味很濃地問她。
“要再練習一下嗎？”
就當為了去南極。
許朝今的心被酸澀和甜蜜裝滿，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只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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