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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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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老三, 說什麽呢!”

跑商隊伍裏,為首的漢子瘦削,個兒也不高, 留著個山羊胡, 因為風吹雨打,面上都有了黑褶子, 瞧過去比原本的年紀大一些。

聽到這裏,他當即喝了魏老三一聲,眉頭一皺, 再看陳婆子和茶攤老漢, 視線掃過最裏桌的潘垚和謝予安,面上掛上商人慣有的和氣又好性子的笑容。

“得罪得罪,我這三弟年紀還小,口無遮攔的,嚇著大家了吧。來, 我給大家說一聲抱歉,以茶代酒, 敬大家一杯。”

說罷, 山羊胡漢子端起面前的黑瓷碗,朝幾人示意了下,一飲而盡。

魏老三耷拉著腦袋,甕聲甕氣, “有什麽嘛,這大白天的, 怎麽就說不得了?”

雖然下著雨,剛剛又落了雷,可這天光還亮著呢!

魏老三有些不服氣, 白日莫說人,夜裏莫說鬼,他可沒犯什麽忌諱。

“閉嘴。”山羊胡漢子瞪了一眼,拎起擱在桌子邊的大蒲扇,對著魏老三的胸膛處就是一拍。

沒瞧見這老的老,小的小麽,這會兒說這鬼事,不是嚇唬人是啥?

魏老三順著大哥的視線瞧了瞧。

嘿,還真的是!

這兒除了他們跑商的,剩下的便是茶攤攤主,裏頭那一桌還有個小姑娘,約莫十三四歲模樣,一頭烏黑的發梳成了兩條葫蘆辮子,似是察覺到了自己的視線,她也瞧了過來,彎眼笑了笑,端的是可愛可親。

這樣的時候,說那鬼事,確實是有幾分欠妥了。

“不妨礙不妨礙,老婆子我愛聽這些事兒。”陳婆子被勾起了好奇心,拎了茶壺給山羊胡漢子又斟了一黑瓷碗的茶湯,熱絡地要聽下文。

“小兄弟說得對,青天白日的怕啥,你只管說,老婆子我嚇不著,再說了,老婆子我活了這麽長的日子,啥稀罕的事兒沒見過?別的不說,早幾年時候,我們這兒也有妖邪鬧過事兒,厲害著呢,野外時常有新墳被刨了出來,你道這是為何?”

陳婆子的聲音也壓了壓,老眼昏花的眼睛瞇了瞇,莫名地讓人提起了心,都不敢看她的眼睛了。

“為、為何?”魏老三結巴了下。

陳婆子沙啞著嗓子:“是個成了精的骷髏,自己沒了皮囊,這不,它就特特瞅著那才埋的墳,挖出了屍體,將人的臉和皮奪了,又哢噠哢噠地往我們這兒走了,嚇人得很呢。”

眾人聽著陳婆子的話,跟著一想,一下汗毛就起了。

是怪嚇人的,明明都瞧著咽氣了,隔了幾日,那生得一般模樣的人又回來了,甚至皮囊沒有套好,松松垮垮,亦或是緊了一些,它咧嘴一笑,面上的皮還爛了一些。

冬日皮囊耐放,夏日時候天熱,這皮囊不耐放,遭殃的便是山上的新墳,大家夥兒愁得很,怕自己被這妖邪嚇死,也怕死了還不安生,被這骷髏怪給刨出了身子。

陳婆子想起了那時,自己也瘆得慌,搓了搓手臂,“人心惶惶的,大家都不敢死了,豪不誇張的說,那一年裏,我們這兒一度是千裏無雞鳴,跑了好些的人。”

潘垚好奇,插了一句話,“阿婆,後來呢?”

陳婆子稀罕這梳著葫蘆辮兒的丫頭,見是她問話,也不賣關子,蒲扇搖了搖,瞧著那落了雨珠的屋檐,只見不遠處的芭蕉葉都被打得亂搖。

“後來啊——”她眼裏有了懷念之色。

“後來來了個年輕的道人,倒是沒瞧清是什麽模樣,只聽人說了,那天夜裏的月亮很大很明亮,那白衣的道人只手往前撚了撚,那披了皮囊的骷髏怪便被抓了出來。”

魏老三幾人感嘆了句甚好,要是沒人管著,難保這掘人墳墓的骷髏怪哪一日嫌棄死人的皮囊不夠新鮮,特特剝了活人的來穿。

那就糟糕了!

他們走南闖北的,最怕的便是這一個,荒郊野外的破廟,最怕的便是不熟悉的人一塊投宿著,人瞅著對方,都覺得彼此不是人!

陳婆子睨了一眼,有幾分自得。

“說罷,鬧鬼又是咋回事?老婆子我經事,不怕聽這稀奇事,再說了,哪裏有人說事兒,說得一半半了就截住的?這不是誠心讓老婆子我今兒夜裏抓心撓肝地睡不下麽!”

“不厚道!”

另一旁,茶攤的老漢呵呵一笑,露出了豁了口的牙,自覺地又往桌上添了一盤的炒南瓜子兒。

“自己家炒的,給幾位客官嘗嘗,咱們也嘮嗑嘮嗑。”

山羊胡子漢子瞥了一眼,別的不說,他以為膽子小的小姑娘這會兒也瞧著這邊,托著臉蛋豎著耳朵,顯然也在聽事兒呢,就那黑衣赤鳳服的郎君沒甚變化,手握著杯盞,眉眼低垂地瞧著面前的茶湯。

他們走南闖北,瞧到的人多著呢,知道有人確實不愛和人打交道,倒是沒甚稀奇。

“成吧,是沒有話說一半不說的道理,”山羊胡漢子朝魏老三下巴一昂,示意他繼續。

“得嘞!”魏老三興奮。

才聽到時他心裏慌得不行,可這鬼事就是這樣,人越多越愛說,嚇著別人了,心裏也有著滿足感,好似自己曾經被嚇到的膽小也不稀奇了。

瞧,大家都是怕的。

他大刀闊斧地坐下,奪過大哥手中的蒲扇,往桌上一拍,權當是說書人的驚堂木了。

“那倒是沒有老嬸兒你說的剝皮骷髏嚇人,就一尋常的鬼。”

“那地兒啊,是個種桑養蠶的好地兒,家家戶戶至少都有一臺紡織機,家裏的小娘子利索著呢,育蠶、制繭、繅絲、制造、染色……各個環節都操心著,所以啊,這地兒的人都看重小娘子。”

陳婆子附和地點頭,“是這個理兒,姑娘家也要能賺錢,這腰板子才能直。”

說完,她睨了燒柴火的老伴兒一眼,“老婆子我便是這樣,這老貨要是敢和我大聲嚷嚷,我能將他趕出茶攤去。”

老漢樂呵呵地笑著。

魏三一行人都被逗樂了,“老嬸兒威風!”

笑鬧了兩句,魏老三繼續回歸了正題。

……

潘垚認真地聽魏老三說這鬼事,他們這些小跑商腦子靈活,沒那麽條條框框,瞧著什麽貨好,便捎帶什麽貨,不拘是哪一地產出,又銷往哪一地。

只要能低價買進,高價賣出,賺得那銀子在兜裏就成。

只一個詞,奇貨可居!這便是生意的精髓。

可有一句話叫做熟能生巧,生意做久了,在外頭走過的地方多了,自己也有了個小本子,哪個地兒有能賣錢的東西,哪個地兒的人又缺些什麽,他們的心裏頭也門清兒。

每年時候跑一趟,旁的新生意先不說,這些舊路子便能保他們這一趟出門不空手而歸。

這一處便是這樣,那地兒的絲綢出了名的好。

前兒日子,他們依著去年的舊俗去了這一地,哪裏想著,青天白日的,那城裏卻蕭條得緊,路上沒多少的行人,家家戶戶都緊閉著門窗。

日頭明晃晃地落地,卻照得人心頭瘆得慌。

靜!著實是太靜了。

“我們心裏一個咯噔,當下便道不好,”魏三心有餘悸,“我還道是不是出了什麽瘟疫,這才路上沒有人,尋到一個老客的家裏,用力拍了拍門,好一會兒人家才給開了門,好說歹說,這才讓進了屋……

“說不是瘟疫,不過和瘟疫也沒差,是他們城裏鬧了鬼!”

“每到落日之後,城裏的巷子、墻裏、古井、老樹……這些人少的地方便能瞧見一個女鬼,穿著一身紅衣,淒淒慘慘地笑著哭著,要是瞧著可心的漢子,一準兒舌頭變長,勾著人拖到陰暗的地兒,青面獠牙,張了嘴就要吃了!”

“嗬!青面獠牙?”陳婆子嚇了一跳,眼裏又懷疑之色,“真的假的?莫不是嚇唬我老婆子的?”

“真!自然是真!”魏老三叫屈,“我編這閑話騙你作甚!”

陳婆子:“你親眼瞧著了?瞧著鬼吃人了?”

魏老三窒了窒,蒲扇的把手捅了捅自己的發,有些憨的承認,“那倒是沒有。”

轉瞬,他立即又道。

“可我們瞧到城裏的蕭條了,老客也說了,今年他們的蠶損得厲害,給我們捎的蠶絲還是去歲的貨。”

因為是舊貨,價格都往下壓了壓,他們不好賺,老客更是少了收入。

誰能和錢過不去啊,要不是真的鬧鬼了,影響了五月的蠶月,何至於今年的出息這樣少?

他們的生意也受到了影響,接下來還得尋個奇貨賣一賣,貼補貼補。

“聽老客說了,這鬼是他們那兒薛家的一個姑娘,薛家也是大姓了,家裏單單是種桑的地便有幾十畝,有屬於自己的蠶莊,算是大戶人家,也不知道這內裏是出了什麽事,那薛家姑娘新婚之夜便死了,還化作了鬼,攪得城裏人心惶惶。”

魏老三轉頭尋求其他幾個大哥的附和,“我沒瞎說吧。”

山羊胡子漢子幾個點了點頭,示意事情是這樣,有一個漢子還往胸口抱了抱,一副被嚇到的模樣。

“你們都沒瞧到,不過,我感覺到了。”

“我老娘以前找人給我算過,說我八字輕,能瞧到不好的東西,一進那城,我就覺得有些不妥,城門走進去,那甬道長長的,落不到日頭,還有陰嗖嗖的風吹來,我心裏就發麻……你們那時還不聽我的,直說我膽小!”

漢子沒好氣,又覺得被說了膽小的自己有些冤枉。

山羊胡子嫌棄,“老二你別說話,你一說話,大家就瞅著你了。”

老二不服氣,“瞅著我怎麽了,我見不得人啊。”

山羊胡子無可奈何,視線往下,一瞥瞥過那魏二腰間,像是被燙到眼睛一樣,腦袋一別,捂著眼睛處,無奈又嫌棄地嘀咕。

“你呀,真是心中沒半點數,我有你這麽個堂弟,是覺得有些丟分!也不瞅瞅自己,這穿的都是啥!”

潘垚好奇,順著聲音瞅了過去。

只見那叫做魏二的人腰間別著一塊紅花布,紅艷艷又鮮亮。

偏生他自個兒穿著灰衣黑褲,這樣腰間別一圈,瞅著像陳婆子的做活防臟衣的圍巾,又像半條裙子,無端的多了幾分好笑。

魏二嗤鼻,一抖腰間,那紅布跟著晃了晃,上頭的好色澤跟著漾了漾,“大哥你知道啥,都說了我八字輕,這紅布既能給我老子娘裁一身好看的衣裳,這會兒還能給我辟辟邪,好用著呢。”

山羊胡子更是扶額,他家老嬸子穿這麽俏麽?

魏二喜滋滋,“這呀,叫做老來俏。”

甭管多大年紀,他阿娘擱在他眼裏,也是個能戴花穿艷衣的老姑娘!他娘喜歡,他這個兒子也樂意,誰能說句難看?他給他好瞧!

便是大哥也不成!

想到這,他還瞪了瞪山羊胡子的漢子。

山羊胡漢子:……

他擺了擺手,無奈,“隨意,你隨意。”

……

說起了家裏人,跑商的小商販又樂樂呵呵,這個說可不能只想著媳婦忘了老娘,那個說嬸兒做的潤餅菜好吃,等回去了,他一定要厚著臉皮上門討一口好吃的!

出行在外,不談還好,說起了故鄉人,那便是止都止不住的思念。

不知不覺,茶湯見底了,南瓜子兒磕了半桌子的殼,外頭劈裏啪啦的雨也小了去。

“老嬸兒,我們就先走了,等回程了,要是順道,我們還來你這兒吃茶買飯。”

“哎哎,慢點兒啊,出門發大財,路上行好運。”陳婆子說了句幾句吉祥話。

跑商的漢子哈哈笑了笑,付了碎銀,整了整貨物,又往前途趕去。

路還濕濘著又怎樣,不往前走,永遠不知道前頭的路是怎樣,也許也是一片的濕濘崎嶇,卻也可能那一處沒有落雨,是一片的平坦又好走的路。

前路,永遠只在腳下。

……

目送著這說著鄉音的老鄉走遠,潘垚在屋檐下伸出了手,屋檐上仍有雨滴滴答落下,再往外卻是一片的幹燥。

“府君,雨停了,咱們也可以走了。”潘垚回過身,沖謝予安一笑。

一身黑衣赤鳳服的謝予安分了心神,視線從那上下沈浮的茶葉中擡起,朝聲音響起的那一個方向瞧去。

視線很是模糊,像是隔了一層什麽,有淡淡的紅光,可聲音傳來的那個方向卻很明亮。

日頭破開了雲霧落下,水炁的折射,光好似也有了斑斕的色彩。

有人在沖著他笑,言笑晏晏,眉眼彎彎。

雨珠沿著青灰色的瓦片匯聚,最後滴答滴答落地,砸在地上的水坑裏,瞬間有了漣漪起,那蒙昧又被血霧和屍氣汙濁而翻滾如波濤的心,一下便靜了。

滴答——

是雨落的聲音。

滴答——

是心靜和心安。

夏日落了雨的午後,陽光有了色澤,遠處歇了一陣子的蟬兒又開始鳴叫,吵鬧著這難得的寧靜,風吹來遠處湖泊的水炁,有荷花香氣。

那雙籠著薄薄血霧的眼睛瞧著,便不再移開視線了。

……

“阿婆,我們也走了,茶湯很好吃。”潘垚擱了碎銀,見謝予安瞧著自己這個方向,卻沒有起身,她也不以為意。

他不過來,她便過去。

都是一樣的。

潘垚回身拉了拉謝予安,入手是冰涼如寒冰的手,帶著些許的陰煞之炁。

潘垚的手頓了頓。

謝予安也低了頭,下一刻,黑衣赤鳳服的袖袍動了動,收斂了那一身的血煞。

潘垚詫異,“府君——”

“小姑娘這是去哪兒?”茶攤陳阿婆找了些銅板到潘垚手中,打斷了潘垚的思緒,她轉過身,朝茶攤的阿婆瞧去。

陳婆子絮叨,“可不敢往臨建府去了,剛剛那些阿叔都說了,那地兒鬧鬼。”

茶攤裏人來北往的,消息最是靈通,陳婆子嘆了口氣,瞅著潘垚稚弱,旁邊跟著的阿兄又是寡言冷漠的性子,尤有些不放心。

人老話多,難免便多說了幾句。

“小姑娘知道搖山嗎?”

“搖山?”

“對,你們從遠處來的可能不知道,我們這兒世世代代流傳下來,說搖山那一處有仙宮,喚做七星宮……前幾個月時,有一些人來了我們茶攤,瞧著氣度不凡,和我們這些討生活的不大一樣。”

陳婆子嘆息了一聲,“聽說啊,那兒的山搖得不行,有水一直在漫上,原先的山地也成了湖泊,宮門的人陸陸續續都走了。我方才說的道長,聽說也出自七星宮,據說姓謝……”

陳婆子眼裏有擔憂,既然宮門都出了事,老話都說了,自顧不暇,只怕臨建那一處的鬼事沒人來相幫,這些日子,她還是早些時候收攤為好,銀子什麽時候都能賺,老命可得看重。

潘垚有些意外,回頭瞧了瞧謝予安。

難不成,早些年時候,收了那掘墳骷髏骨的是府君?

潘垚:“阿婆我知道了,會小心的。”

“好好好,不嫌棄我老婆子多嘴就成。”

潘垚沖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明白她的心意,擡手攏過桌面上,瞬間,那好些個的銅板便落入了掌心。

辭別了茶攤上的陳婆子和老漢,潘垚走在前頭,後頭跟著一身黑衣赤鳳的謝予安,大雨停歇,路上有許多的水坑,兩人擡腳走過,卻不沾分毫的泥濘。

在一處水塘邊,荷葉上還積聚了雨露,陽光落在上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風一拂,露珠滾落,澆得藏在葉子下頭的野鴨子嘎嘎亂叫,翅膀一拍,落荒一般地逃開。

潘垚瞧得哈哈笑,轉頭一瞧,旁邊的人在瞧著自己。

“瞧我作甚?”潘垚一扯謝予安,鬧著他去瞧那嘎嘎亂飛的野鴨子,“府君,是不是很有趣?這鴨子就和咱們去茶寮避雨一樣,它剛才也是在避雨呢。”

難得的好時光,潘垚也不趕路了,起了逗弄之意,她尋了一處大樹爬上,坐在枝幹上,晃一晃樹枝,瞬間,樹葉上凝聚的水珠又落下,像是又下了一陣的雨,澆得下頭的謝予安一身的濕。

謝予安擡頭瞧樹幹高處的人。

潘垚樂得不行,給他支招,“笨,要像剛才的野鴨子一樣跑開呀,這樣傻乎乎的可不行。”

逗了謝予安片刻後,潘垚都不忍心再欺負如今六感蒙蔽的玉鏡府君了,拉著人坐在了樹幹上,就在她的旁邊,“天氣可正好呀。”

明媚的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落下,斑斕成一地的光影,潘垚晃了晃懸空的腳,從懷中掏出了那桐木雕刻的人像。

只見它一體兩人,相互靠著,一樣的五官眉眼,是玉鏡府君的樣子,只一個是黑衣赤鳳,兜帽都是赤色的。

另一面則是她熟悉的白衣寬袍。

“唉——”潘垚摩挲了下這桐木人像,發愁如何散去這血煞之炁,才落地這一時空時,一粒碎金換回的大公雞也試過了,不拘是雞冠血,還是至陽的雞鳴聲,都不能將這血煞之炁消退。

“再耽擱下去,這大公雞都要壽終正寢了。”潘垚嘀咕。

她沒有註意到,在自己抱著那桐木的雕像嘀嘀咕咕時,旁邊,謝予安擡起了手,瞧著那落在手心之中的光斑,輕輕將其合攏,再攤開……

“都怪妙清道人那賊子。”潘垚對妙清道人日行一罵。

陳婆子說的搖山動蕩,這事兒她知道,那一日,鬼影山裏的屍氣彌漫而上,拖著妙清道人往下沈淪,妙清道人道法一道道打出,畢竟是有數百年的修行在身,他一身修為精湛,道法和屍炁血煞交纏,如有陰陽相纏,那一地有混沌之炁起,這才山搖地動,滄海成桑田。

兩方相纏膠著了大半個月,妙清道人力竭,這才入了湖泊深處。

在這時間裏,不止七星宮人的瞧著不妥,紛紛出了宮門,潘垚尋到了秘地,也尋到了屍骸化骨、桐木煉制的刻像,那是至善轉至邪的陣法,受骨血禁錮,殘魂的謝予安已經染上了一身兇煞唳炁。

罵夠了妙清道人,想著他如今也在湖底裏遭罪,最後自己也成了邪物,潘垚這才心中稍平。

果然,心有妄念的才是魔,要不是他為了一己之私,害了一城的人,如今還在搖山做著七星宮的宮主呢,多逍遙自在呀。

不惜福,福自然遠離。

……

陽光明媚,風吹來帶著湖水的涼氣,潘垚都有些困了,靠著玉鏡府君打了個盹兒,等到了日落時分,這才睜開了眼睛,一躍跳到了地上,朝著據說鬧鬼的臨建府城方向走去。

自聽了跑商大叔的話,潘垚便將這事兒擱在心裏了。

養蠶種桑——

又是姓薛的紅衣厲鬼——

這讓她想起了一個故人。

薛寧!

H市旅館裏,那撐一把黑傘,元月十五時以一碗肉粥敬著五谷神,也就是大老鼠,引它們破築京觀陣法的艷鬼。

臂似蓮藕,潔白細膩,無一處不美,想當初,自己可是瞧呆了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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