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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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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對上潘垚瞧來的目光,於大仙只覺得身心舒爽,就像是三伏天裏喝了一碗鎮冰一樣,舒坦!

潘垚湊近於大仙,真心實意的誇讚。

“師父,你就是大仙兒,名不虛傳的!鐵口直斷,麻衣神相,說的都是你。”

剛剛那批語怎麽說來著?

外克內,其禍最速,官訟口舌,火災賊盜,多應四五之數。

這才說完批語,就有人來喊張家大兒子出事了,還是被公安給帶走了。

這都不是神算子,那什麽是神算子?

潘三金也佩服,“可以啊老仙兒,深藏不露了。”

一時間,於大仙在幾人心目中的形象,陡然拔高。

“哪裏哪裏,過獎了過獎了。”

於大仙被這等眼神捧得找不清東南西北,飄飄欲成仙。

……

“建飛啊,我的建飛,我可憐的大兒啊!”

這時,堂屋裏響起婦人爆哭的聲音,哭聲打斷了幾人的思緒,於大仙一個激靈,大夢初醒,終於神回張家這一處的堂屋了。

潘垚順著聲音看去。

乍聞家中兒子出事,老帽兒抖手丟了湯碗,白瓷大海碗砸在地上,摔了個八瓣,綠豆湯汁掉在堂屋夯實的土地上,軟爛狼藉。

另一邊,翠嬸小腿一軟,不管不顧的往地上一坐,臉上涕淚都下來了,拍著腿,嘴裏囫圇的喊著話。

“……我的兒,我的兒不會做犯法的事,這裏頭肯定有誤會……我的兒,我的建飛啊。”

“振作點,事情到底是怎麽樣的,我們還不清楚,你哭喪幹嘛。”老帽兒強作鎮定,呵斥了一聲。

接著,他抖著腿往堂屋外頭走。

潘垚幾人也跟了出去。

“小白,怎麽是你?”瞧見來人,老帽兒面上放松了一些。

不過,到底事關自家大兒子建飛,他還是不放心道。

“建飛怎麽了?什麽叫做被公安帶走了?你個憨子可別亂說話。”

“我沒有亂說,我親眼瞧見的,公安的車子滴嘟滴嘟,下車就問了哪個是建飛,問完就朝建飛走去,瞧過去可威風了。”

“建飛還想跑呢,不過,這人兩腳的,怎麽跑的過四個大輪子的,呼啦一下,建飛就被帶走了。”

被叫做小白的人有些委屈,說著話的時候,還搓了搓手。

潘垚有些意外。

先前聽那聲音喊著老帽兒,她還以為來報信的人是個年紀頗大的人,起碼得是老帽兒差不多年紀的,不然,誰敢大咧咧的喊一聲老帽兒啊。

人後說小話就不提了,人前起碼喊一聲帽兒叔,表示客氣禮貌。

沒想到,來人的年紀並不大。

只見他約莫十八九歲模樣,皮膚曬得很黑,個子中等,就是腦袋特別的圓,囫圇的剃著板寸。

板寸剃的不好,這裏長,那裏短的,瞧過去就像狗啃。

而且,他穿一身打了補丁的灰衣,腳下踩一大一小的布鞋,配著那頭發,寒酸的像個癩皮狗。

潘垚又瞧了眼這小白。

這人說話時,那委屈的模樣和他的年紀有些不搭,瞧過去,就像是智商方面有些問題。

“這是白鷺灣的白憨兒,是他們村的守村人。”

潘三金認識來人,和潘垚解釋了一句。

潘垚不解:“守村人?”

“嗯,咱們村以前也有,年紀大了,腦袋就更糊塗了,前幾年一個冬夜裏,天氣太冷,他屋裏燒多了炭,也不懂得窗戶開大些,第二天人就沒了,都是可憐人。”

潘三金感嘆了下。

潘垚恍然。

原來,守村人就是村子裏的傻子,也不一定傻得很厲害,多數能打理自己的吃喝穿衣。

就是打眼一看,別人就知道這人傻了點。

這樣的人,家裏有管還好,沒管的話,一般都是在村子的村頭搭一處小屋,村子裏,東家施舍點糧食,西家施舍幾件衣服,紅白喜事喊上他們,他們也能搭把力氣。

因為沒什麽事要忙,鎮日四處晃,村裏有什麽事兒,那都是門清!

那邊,老帽兒問不出什麽了,急得不行。

“嗐,我和你瞎耽擱什麽,走走走,我自己出門問去。”

“我也一道。”翠嬸摘了腰間的圍裙,神情焦急,想要跟著一起去。

“你跟著幹嘛,還嫌事兒不夠亂嗎?”老帽兒叱責了一聲。

他回頭瞥了眼於大仙,快快的收回目光,緊著,就附在翠嬸的耳朵旁邊,輕聲囑咐。

“你就在家裏好好的待著,招待好大仙,建飛那邊,我去瞧瞧,咱們家裏的事兒還沒處理妥呢。”

“對對對。”翠嬸忙不疊的點頭。

這芭蕉村的於大仙真是準,她得請大仙幫忙,好好的化解化解這五只鬼。

“於大仙。”老帽兒回頭喊於大仙,眼裏有懇切。

於大仙也大氣,一擺手,“你去吧,我在這兒等著信,事情等你回來再說。”

“哎,謝謝,謝謝了。”老帽兒感激。

接著,潘垚幾人就見老帽兒戴了草帽水壺,從屋裏扛出自行車,腳一蹬,自行車的車輪子在黃泥地上滾動。

不一會兒,幾人就不見老帽兒的身影了。

“我真的沒瞎說,建飛就是被公安帶走了。”白憨兒還在一旁嘀咕。

翠嬸聽見公安就心跳得緊,瞅著報信的白憨兒都不順眼了。

潘垚將手中的大海碗推過去,“吃不?綠豆湯,加了糖的,很甜。”

白憨兒瞇眼兒一笑,憨憨傻傻,“謝謝阿妹。”

說完,他捧著大海碗就喝。

潘垚坐在凳子上,雙腳浮空,微微仰著頭看,潘三金微微嘆了一聲,擡手摸了摸潘垚的腦袋,潘垚回神,沖潘三金笑了笑。

白憨兒吃完綠豆粥,巴巴的瞅著翠嬸,也不說話。

翠嬸耷拉著臉,不是太想理會。

潘垚不明白,“這是怎麽了?”

過了兩分鐘,李耀祖看不過去了。

他擡腳就進了張家的竈屋,再出來時,手中拿著半包的火柴,裏頭好幾盒。

在翠嬸肉痛的眼神裏,一股腦的將火柴塞到白憨兒手中。

“拿去拿去。”

白憨兒歡喜,“哎。”

他接過火柴,這下也不留戀張家了,踩著不合腳的布鞋,歡歡喜喜的往院子外頭走去。

李耀祖回頭,對上潘垚好奇的目光,解釋道。

“小白經常給大家做事傳話,別的也不討,就愛討一盒火柴,他性子拗,沒討到還不走了,這事兒,我們村子裏的人都知道。”

潘垚:“這倒是奇怪的性子。”

李耀祖隨口一應:“是啊。”

那邊,翠嬸也著急的請教於大仙,這五鬼宅該如何化解,於大仙想了想,讓翠嬸準備個瓶子,最好是玉質的。

“你那瓶子準備妥後,我給你畫道八卦符文,再畫一幅五福捧壽,到時,這五福玉瓶擱在吉位,疏風理氣,等再過幾天,這五鬼宅的風水便能破去。”

翠嬸念叨,“玉瓶,玉瓶,我去哪兒找玉瓶啊。”

這東西,聽起來就貴。

於大仙:“也不拘是多好的玉,實在不成,你用那陶土捏的,白瓷樣的,都成!是寶瓶樣式就行。”

“行了行了,這寶瓶你一時間尋摸不到,這也正常,這樣吧,你準備些紅紙,我給你先把五福捧壽畫上。”

翠嬸:“哎,麻煩大仙了。”

畫八卦和五福捧壽,自然要靜,翠嬸將堂屋的八仙桌往外拖了拖,又將桌上的瓜果碟子等雜物清了,騰出地兒給於大仙畫符作畫。

潘垚給於大仙調墨,一邊用竹簽刮些朱砂到小碟中,一邊低聲問於大仙。

“師父,這五福寶瓶真能化解五鬼宅,救張家的大兒子張建飛嗎?”

於大仙:“想什麽呢,老仙兒我老頭子一個,拿什麽救這張家大兒子。”

潘垚:??

於大仙手執狼毫筆,筆舔了舔墨水,隨即在紅紙上潑墨而畫,筆走龍蛇,酣暢細膩,一只只蝙蝠在紅紙上描繪而出,形態各異,栩栩如生。

一點都沒有墜了於大仙一手好字畫的名頭。

於大仙語重心長,“土土,你要相信咱們的公安,張家大兒子要是沒犯事,公安自然不會冤枉好人,他要是犯了事,這五鬼宅就算是破了,那牢獄之災也是免不了的。”

潘垚聽的仔細。

於大仙手在半空中停了停,說了句頗有意味的話。

“咱們見這五鬼宅的風水,知道它對張家有破家的征兆,那到底是風水讓張家有破家的征兆呢,還是張家本來就要破家,風水正好應和、顯露了這破家之勢?”

潘垚楞了楞,也陷入了沈思。

是啊,到底是先有蛋,還是先有雞?

於大仙又畫了只蝙蝠。

“不過,這五鬼宅的煞還是要化,免得煞氣害了其他人,對了,這八卦由你來畫,你畫的比師父的靈。”

說這一句的時候,於大仙瞅了瞅翠嬸和李耀祖,見他們沒註意這邊,這才湊近潘垚耳邊,悄咪咪的道。

顯然,他還是很有大仙包袱的。

潘垚擡頭看師父:……

於大仙:“給師父點面子,來來,拿著這管筆,這筆管小一點,你的手好抓。”

“成吧。”

潘垚在於大仙的指導下,開始學著畫八卦,見紅紙上的五福捧壽筆觸細膩,她拿了另一張紅紙,照著畫上的蝙蝠畫著。

旁邊,老仙兒還在細細的敘說。

“《書經》有雲,五福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修好德、五曰考終命……”①

老者的聲音在堂屋響起,有些蒼老,平平靜靜的語調,給人踏實之感。

外頭的蟬兒一陣陣鳴叫,潘垚執筆,一股靜謐又歡喜的情緒在心底漫開。

……

主家出了變故,翠嬸暈頭轉向的想著,究竟拿什麽東西來做化解五鬼宅風水的寶瓶,一時也顧不上堂屋裏的客人。

那邊,老帽兒蹬著自行車,腳踏板踩得飛起,簇新的藍褂子在半空中飛揚。

一路問過來,大家俱是面上帶同情之色。

白憨兒沒有胡說,他家建飛確實是被公安帶走了。

至於是犯了什麽事,大家也不清楚,只一個常和建飛一道耍的,收拾了行李,鬼鬼祟祟的要往外頭躲。

老帽兒瞧見了,連忙拉著人,一疊聲的追問。

最後,那人被纏得沒辦法了。

“是賭錢啦,建飛賭太大了,贏的又多,昨天小柳村有幾個人被抓了,就把建飛給供出來了。”

“叔,你放開我,我得走了,遲了就來不及了!”

趁著老帽兒楞住的時候,來人趕緊掙脫老帽兒的手,提著行李,一溜煙的跑掉了。

老帽兒楞住了。

賭錢也會被抓?他們村子裏偶爾也玩玩,怎麽沒見公安來抓啊。

……

一路緊趕慢趕,老帽兒在公安局裏見到了張建飛。

才這麽半天沒見,老帽兒覺得,自家建飛一下憔悴了,只見他頭發亂了,精神萎靡了,被帶到會客廳時,手上還帶著個手銬。

老帽兒心中大慟,“建飛啊。”

張建飛聽到聲音,猛地擡起頭,眼裏頓時迸出了希望的光,原先焦灼的心也有了緩解的出口。

“爸!”他神情激動,伸手往會客室的金屬欄上抓去。

動靜太大,引得旁邊的公安斥責了一句,“安靜!”

“好好,我們安靜,我們安靜。”老帽兒連忙道。

張建飛抓著欄桿,“爸,你來的正好,我這幾天沒法出去,有件很重要的事,你一定要幫我做。”

“好好,爸幫你做,你別急。”

張建飛神情變化莫測。

雖然說了要找自己的爸爸幫忙,可是,話臨到嘴邊,他又退縮了回去。

“建飛,什麽事啊?”老帽兒催促,“你說你說,爸一定幫你。”

張建飛低頭,視線落在手中的手銬上,長嘆一聲,最終還是認清形勢比人強,咬牙道。

“爸,我床鋪底下有個瓶子,旁邊還有個盒子,你打開盒子,每天晚上從裏頭舀出一勺的灰,然後倒到瓶子裏。”

“記得了嗎?每天晚上都要一勺,千萬不能忘記了。”

老帽兒心慌,“建飛啊,這是什麽啊?”

張建飛不耐:“您就別問了,照著做就行。”

他說著話,神情焦急,這一場牢獄之禍,他實在是沒有預計到,他也不知道自己會被關幾天,這要是斷了對寶瓶的供奉,以後手氣不旺了怎麽辦?

“好了好了,您回去吧,我又沒犯什麽大事,說不定過幾天就回去。”

張建飛趕人。

老帽兒聽的迷糊,張建飛被帶下去後,他實在不放心,準備回家之前再問問公安。

……

另一邊,翠嬸想著最近大兒子發了財,買了挺多東西回來。

再加上他那屋是新蓋的,建飛又愛學城裏人的做派,買了挺多東西回來裝扮屋子的。

前幾天,她還瞧見他買了兩捧大紅的假花回來。

這花有了,興許花瓶也有。

翠嬸進了掛耳房,找了一通,在電視櫃上拿了個寬口的花瓶。

“這個好,我問問大仙能不能用。”

她抱著花瓶,正待出屋,腳踢到擱地上的啤酒瓶,啤酒瓶咕嚕嚕的往床鋪底下滾去。

翠嬸連忙彎腰去撿。

這瓶子要是藏床鋪底下,回頭非得招蟑螂蟲子不可。

這一彎腰,看到床鋪下頭的東西,她楞神了。

只見床鋪底下擺著一個瓶子,兩邊帶耳,寬口大肚,是玉白色的,看過去就不像現在廠裏做的花瓶,倒像個古物。

翠嬸大喜。

這不是比她手上這個,更像大仙兒說的玉瓶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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