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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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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

雲拂曉恍惚了下,想笑一下,卻有些笑不出。

她盯著雲斐看了一會,仿佛意識到什麽,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最後茫然點頭:“……好。”

雲斐並沒有因此感到輕松,他臉色凝重,也不敢顯露分毫。

他知道網絡上的人都口無遮攔,因為誰也不認得誰,故而言語更加惡毒。

他們攻擊的人會變成他們的假想敵,辱罵的緣由各不相同,但足夠惡毒。

也許雲拂曉足夠堅強,但總有一個能戳到她最柔軟的地方。一旦有一個漏網之魚鉆進去,就是錐心之痛。

雲斐知道那種感覺,所以更不希望雲拂曉被拖進泥潭。網絡是隨時可能斷裂的登天梯,跌下來就是粉身碎骨。

他不希望雲拂曉沈進去,哪怕她已經做到了最好的應對。

雲拂曉是真的困得眼皮打架,吃完蘋果更困了,一度出現了閉著眼睛說話的癥狀。她還覺得自己很清醒,死活不承認自己睡著了,非要跟他討論現在的劇情到哪了。

雲斐瞥了一眼,淩陽正瑟瑟發抖地抱著自己的手臂,眼淚汪汪地求桀驁不馴的女鬼庇護,雲拂曉臉上三分困惑三分無奈四分漫不經心,提著他的領子往後躲。

他不太樂意看,垂下眼睛,也不再回覆雲拂曉的自言自語。

她得不到回應,很快就真的睡著了。

雲斐坐在沙發上坐了一會,然後摸到遙控器,把電視關了。他小心翼翼地蹲在雲拂曉面前,手伸出去,頓了頓,糾結了很久,還是沒敢把她抱回房間。

他其實不是沒有幻想過,比如某刻雲拂曉醒來,看著他說,“你喜歡我啊”,然後沈思片刻說我答應了,可怎麽想也只是幻想。

太冒犯了。他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收回手,站起身,去客房拿了一套被褥,輕輕蓋在她身上。

雲拂曉感覺到不適,下意識動了一下,雲斐整個人都僵住了,僵了很久,才敢輕輕將被子拉齊。

他站在沙發前看了她片刻,又怕自己的目光太過灼熱,打擾到夢中的雲拂曉,頓了頓,垂下眼睛,拎起狗繩推門出去了。

…………

“你是說還有人在我姐面前狗叫?”

林濯右手握著游戲機手柄,左手端了一杯咖啡,疑惑道:“可是不是已經辟謠了嗎?淩陽粉絲還想幹啥?”

雲斐表情沈靜:“你應該知道,粉絲的遷怒不需要理由。何況,雲端播出後,網上已經有小規模cp粉了。”

林濯無語片刻,突然意識到還真有道理,他雖然會看評論區,但是從來不看私信,觀眾們混戰歸混戰,好歹是有來有往。有些粉絲為了凸顯自己的“理智”取得路人的支持,幾乎不會罵臟話,但私信不一樣。

雲斐提醒他:“你姐也沒有兩個及以上的手機號。”

林濯臉色一變:“是不是有畜牲人/肉到她的電話了!?”

雲斐應了一聲:“那天我剛好在,不小心幫她接了。看她反應,不是第一次。”

林濯罵罵咧咧,手都舉起來了,想起手柄和咖啡沒一個能隨便摔,頓了一下,惡狠狠地踹了一腳桌子。

“我去他大爺的!這群瘋狗!”

雲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麽久他早就習慣了,現在最重要的是及時止損:“你爸媽快回來了吧?不然你們一家趁著過年出去轉轉?”

林濯道:“也行,但就那麽放過這些狗東西我不甘心,錄音了沒?”

雲斐遲疑片刻:“不清楚,應該有錄音,我記得她說過自己的電話接通後會自動錄音,之後再定時清理。”

林濯臉色陰沈沈的:“那就好,有幾個我告幾個,都別想跑。”

林澈剛去把綿綿塞進衛生間搓了一頓,給它放進吹風箱裏解放雙手,走過來抽了張紙擦手指上的殘留水漬:“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她心理問題吧,我記得本來她小時候就有過問題,現在又被瘋狗一頓咬,不是更完蛋?”

雲斐抓住重點,心裏一緊,想問又不太好意思問,只能暗暗記下。他們幾個人討論了半天也討論不出個所以然,最後林澈敲板:“等爸媽回來再說!”

說完他突然有點疑惑,他沒有林濯敏銳,還不知道雲斐在搞暗戀:“誒雲斐你怎麽……”

雲斐沒吭聲,稀裏糊塗糊弄過去後偷偷溜了。

雲拂曉覺得要是早知道會是這個結果,當初一定會把那破手機砸了,免得現在折騰。

她留下那些手機號和錄音,就是沒打算輕輕揭過,但她也只是打算等過完年再說,林清今年退休又是整歲生日,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去轉轉,她不想因為幾個陰溝裏的老鼠打擾父母心情。

她一問,林濯還很疑惑:“啊?媽過年生日啊……別打!別打我錯了我錯了,我就是沒反應過來!”

林澈抱著杯子偷笑,等雲拂曉看過來,他便正色道:“但是,媽就算毫不知情地過了這個生日,事後知道了也不會開心的。你忘了她當初怎麽和那玩意離婚的?”

雲拂曉頓了頓,一時沈默。

林清是離異帶的這兄弟倆,不過雲拂曉認識她的時候,她還沒有完全離婚。她前一個丈夫是蛆蟲一樣的存在,甩都甩不掉,那個時候林清也拒絕了雲父給的一切幫助,楞是豁出去冒著丟工作的風險,扛著菜刀逼著對方把婚離了。

那時候別說生日,她連自己的祭日都想好了。

為了一個形式而委屈自己,這不符合父母教育他們的理念。

雲拂曉嘆了口氣,“好吧,你這麽一說,我也覺得,我真是越來越不像我了。”

她把有內容的幾個錄音和手機號對應,一一記錄在紙上:“不過,有些賬號明顯是座機,不一定能找到真人。”

林濯搓手:“沒事,能宰幾個是幾個。”

雲拂曉笑著嘆了口氣,依舊是提不上什麽力氣和興致,但看林濯興致勃勃,也不想擾他心情,隨口說了一句就回去了。

正好趕上了,雲拂曉想了想,又把那些軟件下載了回來。她已經把微博刪了很久,頓了頓,重新登錄倒是有些生疏,登進去後,映入眼簾的第一個就是雲斐的那條微博。

表達清晰,照片證據一目了然,但是,他撒謊了。

她隱約知道一點,是雲斐幫自己澄清了,但是具體怎麽回事倒不是很清楚。飯圈的事亂七八糟,除了靠這個吃飯的,多數自媒體都不想摻合進來,她沒想到雲斐會這麽旗幟鮮明地幫自己。

雲拂曉靜靜把那條微博看了一遍,可以看到還是有一些不明成分的人回覆質疑的痕跡,嘆了口氣,心裏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

關於這段戀情,她不見得有多後悔,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不得已,全心愛過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足夠美好了,也不必為了強求一個圓滿,而拋棄過去那個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自己。

這樣好聚好散,對她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可是突然擠進來一個雲斐,就讓她有些為難。粉絲發洩情緒,外人不好摻合,雲斐是為了她,才被迫跳進這個漩渦。

雲拂曉抓了抓頭發,突然開始後悔起自己當初的逃避,如果她當初果斷一點,直接否認,再有於子楓配合,也不至於這樣。

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決定還是去找林濯聊聊。

林濯正在房間裏收拾東西聯系律師,看到她進來用手示意了一下,然後頭夾住手機,找到一張紙和一支筆:“行,明天下午是吧?OK我都有時間,我到時候帶我姐……”

雲拂曉靜靜等他打完電話,按了按眉心,道:“我想了想,不然還是算了吧。”

林濯:“???啊怎麽突然改主意了?”

雲拂曉道:“那天是雲斐偽造證據幫我澄清的,是吧?”

林濯不明所以,她接著說:“你我都不能保證,那天在場的朋友全部可信,或者說他們就算可信,萬一狗仔還有什麽沒被察覺的證據,我們這樣做,雲斐怎麽辦?”

林濯楞住了,這他確實沒想過。

雲斐和他不一樣,比林澈還低調,他挨罵都挨習慣了,嚴重的時候連商務都被狙掉幾個,視頻被下架過無數次,律師函收的都能組一個加強連了,但那是他。

他就是滾刀肉,天不怕地不怕,大不了滾回家吃存款,爹媽也不可能看著他餓死,他的家庭就能給他這個底氣。

可雲斐不一樣,他似乎也是重組家庭,不同的是,繼父家裏沒有他的容身之處,要是被這麽拖累,未來可不好走。

林濯沈默了一會,不甘心道:“當初也沒讓他……”

雲拂曉道:“但是,如果不是他澄清,我現在收到的騷擾電話可能不止這個量。”

林濯緩緩吐出一口氣,“行吧。以後我找機會多罵淩……那誰幾句。”

雲拂曉笑了笑,也沒再勸他,她一回頭,就看到雲斐端著一杯茶站在門口,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雲斐頓了頓,自己抿了口茶,然後才意識到他是來給林濯送水的,輕輕咳了一聲:“沒事。你們不用顧及我。”

他頓了頓,開玩笑說:“我可看淩陽不爽很久了,就是卯著勁故意打他臉呢。你們要是不告,我晚上都要睡不著覺了。”

雙方各執一詞,都有自己的想法,林濯被忽悠回去的時候,還在抓著不靈光的腦殼想,自己怎麽就突然成了支持不告的那一方呢。

雲斐這兩天一直呆在林澈家裏,今夜他卻破天荒敲了雲拂曉的門。單元樓道靜悄悄的,昏黃的燈光拉長影子,更顯得孤寂。

雲拂曉剛給貓崽們餵完奶記錄體重,寫完最後一個數字,聽到聲音趕緊起身去開門。

她看到是雲斐,楞了一下:“怎麽啦?”

雲斐毫不留情:“林濯太吵了,我來找你聊聊。”

雲拂曉沒忍住笑出聲,側過身子讓他進來:“你可別讓他聽見,不然今天我們誰也別想睡。”

雲斐非常配合,立刻住了嘴,悄麽聲鉆進房間。他在玄關處停下,問道:“貓貓們今天怎麽樣?”

雲拂曉擡頭看了一眼:“挺好的,體重都有漲……你進來吧,別傻站著了。”

雲斐跟著她進去,卻沒有第一時間坐下,道:“為什麽不想告他們?”

雲拂曉頓了一下:“也不是不想……”

雲斐說:“如果是顧及我,其實沒有必要。如果因為我讓你忍受傷害,我只會更難受。何況,我在幫你辟謠的時候,已經挨罵了。”

無非就是那來來回回幾句話,罵他蹭熱度,糊逼破事多,網紅沒底線,他看著只覺得可笑,並不在意。

雲拂曉的笑意漸漸隱去,呻/吟一聲,痛苦地捂住臉:“怎麽都在說這事啊……唉。”

雲斐靜靜看著她,眉頭微皺,突然道:“不然我幫你問問淩陽願不願意你報警。”

他手機都掏出來了,雲拂曉嚇得心跳驟停:“別!”

雲斐把手機反過來給她看,雲拂曉這才想起來他們壓根就沒加聯系方式:“……”

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發現自己還是有點關心則亂了。

雲斐反問道:“你不願意報警,是不是除了顧及我,還擔心淩陽受影響?”

雲拂曉頓了頓,先是說:“我是先看到你用假照片……不符合那天事實的話發了微博,才知道流言是怎麽平息的。本來我以為,是於姐否認了,就過去了,我沒想到你會扯進來。”

她有些尷尬地搓了搓手,給雲斐倒了杯茶:“消消火……然後,我才想到淩陽的,畢竟那條微博下大半都是淩陽的粉絲。但是……才分手幾天啊,我也需要時間。”

她也是在雲斐提起後才反應過來,那些人至少名義上都是淩陽的粉絲,如果被她告到賠款甚至拘留,那淩陽臉上會很不好看。

本來分手後一時半會適應不了是很正常的事,但雲拂曉就是莫名感到了心虛,坐立不安,不太敢看雲斐的臉色。

雲斐面無表情地端起來喝了一口。茶葉濃了,又燙又苦,恍惚間他感覺自己的眼睛都要紅了,苦得舌根都發麻:“那你就任由他們騷擾你?”

雲拂曉輕聲細語:“也沒有,我設了外地陌生號碼攔截,該刪的我也都刪完了,也礙不著我。”

雲斐冷靜一些了,他盯著雲拂曉看了一會,微微低下頭,露出一個有些靦腆的笑:“這樣也很好。我,我剛才不是故意跟你唱反調……”

他有些頭疼地按了按眉心,嘴裏苦澀的味道依舊沒有散去:“我希望你不追究這件事,是因為不在意了,不能傷害到你,而不是顧及其他人的感受。你本不該這樣,受到傷害的人是你,誰都沒有資格阻攔你做出反擊。”

雲斐頓了頓,又說:“我的選擇是我的選擇,你不用考慮我……姐姐。”

雲拂曉一楞,註意力瞬間就集中到了那句姐姐上,眼睛微微睜大:“誒,你不說我都忘了你比我小誒!”

雲斐無辜的眨了眨眼。“我跟著林濯他們叫的。”

雲拂曉算了算,也忘了他比自己小多少了,笑盈盈道:“這個稱呼好,林澈他們兩個整天能把我氣到投胎,要是都能有你這麽乖就好了。”

她頗為遺憾,雲斐微微收緊手指:“我也沒比你小多少。我比他們兩個大。”

雲拂曉拍他腦門:“只有小孩子才會在意年齡。”

雲斐有點不服,因為雲拂曉看著也挺在意的,但他沒有反駁的餘地,雲拂曉壓根不聽。

夜晚很靜,靜到人的心也很亂,總是會有一些離經叛道的想法,比如說現在,雲拂曉本來以為自己偽裝得很好,被雲斐點破後,除了驚詫,還有後知後覺的委屈和疲憊。

她突然冒出一個很大膽很瘋的想法,尤其是想到父母就要回來,她很快就又要面臨一輪審問和勸說,就感覺非去做不可。

她暗戳戳坐到雲斐身邊,道:“我問你件事哈。”

她的指尖有些顫抖,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激動。她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問雲斐,可能是曾經他們還稱的上是知己,也可能是因為現在她身邊只有雲斐。

總之,她就這樣做出了自己人生中一個堪稱離經叛道的決定,把一臉懵的雲斐戳了個趔趄,晶亮的眼睛閃爍著微光,似乎有一簇名叫自由的火焰悄悄燃燒,直到最後,似乎比頭頂刺目的燈光還要明亮。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偷偷溜出去,誰也不管,去看看你說的那些東西?”

她說:“就是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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