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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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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沒什麽好瞞的了。”景桓將手上把玩的玉佩放到桌上, 發出輕微的一聲響,“他在你從白羽崖回來後,確實來找過你。”

“所以——”景玉音循聲看過去, “父親, 你是承認, 欺騙我了麽?”

當年她並未接任,景桓若有心阻攔,淩遠陌確實, 根本見不到她。

“有什麽錯麽?”他聲音裏透著威壓,“他現在掌握洛家大權, 你是麒麟家主, 你們兩個現在過得都很好。”

景玉音感覺到一陣無力, 她從母親的手種抽出自己的手, 後退了半步。

林元詩被她的舉動刺痛,辯解道:“音兒, 父母是為了你好,你們倆都太要強了, 不會有好結果的。”

確實。

景玉音想, 如果不是太驕傲, 如果年少時懂得“身不由己”這幾個字的意義, 或許他們根本不會爭吵。

林元詩淚眼婆娑,“兩百年了, 就算我們真的阻攔過, 可他要是真的在乎你,又怎麽會不再來找你?”

“母親, ”景玉伸手抹去她臉頰的淚水,“有沒有好結果, 需要我自己去嘗試。”

“還有,”她長嘆一口氣,“你這樣說,只會讓我覺得更加難受。因為我的自尊,我也沒有再去找過他,導致我們錯過了兩百年。”

“所以,三日後,我會去見他。”

“胡鬧!”景桓猛地一拍桌子,他看向女兒過分冷漠的面容,不由得又將語氣軟了下來,“你到底為什麽如此執迷不悟?你這樣做,置我們麒麟族的臉面於何地?”

“父親,麒麟族的臉面並不維系在我的感情上。”景玉音直視過去,毫無畏懼,“如果有人敢拿這件事羞辱景家,我會把他的頭顱砍下來,掛在門口示眾。”

“我足夠強大,在我的照月劍下,一切流言蜚語,自會消散。”

她終於推開門,任由陽光照在她的臉頰,“還有,父親,這些年我並不開心,你覺得我過得好,那是因為,我裝得好。”

“她、她……”景乘風看到一向威嚴的父親臉上,露出了些脆弱的神色。

景桓手指著她離去的方向,呼吸急促,“她是不是覺得我管不了她了?”

“風兒,”林元詩哭倒在景乘風的懷裏,她接受不了這個結果,“你姐姐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

景乘風扶住林元詩的身子,長嘆一口氣,“父親母親,這一次,你們確實是錯了啊。”

景桓不可置信:“景乘風!”

“父親,當年,你就是再反對,也不該用這種方法。”他安慰似的拍拍林元詩的後背,伸頭朝外邊望去,“我去看看阿姐。”

*

淩遠陌不由得捏了捏眉心。

夜很深了,桌案之上,還積壓了一大摞文書。

盡管他勉力支持,可洛家早已搖搖欲墜。

說一千道一萬,他沒有家主令,也並不姓洛。他現在能坐在這裏,全依仗洛疏竹“離開”時,留下的那一紙詔令。

域內有很多勢力蠢蠢欲動,他們總是在意想不到的時候,鬧出一些動靜。

所有的事情全壓在他身上。偏偏洛家之內,還有不知道屬於哪一方的細作,盤踞在暗處。

他在光中擡頭,提筆的瞬間,看到書案的左側,露出青色外皮文書的一角。

這顏色本沒什麽特殊的,可那文書在燭火的照應下,竟顯現出不太明顯的暗紋。

淩遠陌一手將這文書抽了出來。

這暗紋,和洛疏竹常帶在身邊的披風上繡的一致,代表洛家。

這是一種獨特的傳信手段。

他在那文書上註入靈力,紙張上黑色的文字開始破碎、分解,又重新組合,形成另一段話。

淩遠陌將每一個字都仔細地看了,在寂靜的夜裏,無人能分享他的喜悅。他不由得喃喃自語,“回來了……回來就好。”

書信的最後一段,娟秀的字體寫下了這樣幾句話——

“遠陌哥,麻煩你裝作不知情的樣子,再支撐一段時日。等我取了金蓮,便會和哥哥一起回家。”

“玉音姐說,三日後,要去白羽崖等你。”書至於此,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個“你”字旁邊,沾染了一大滴墨汁。

轉行而去,淩遠陌又看到一句話:“你們當年的事,應該另有隱情,一定要多聊幾句。”

他盯著這句話許久,久到將紙張在無意間被握得發皺,才終於回神。

他對著空空蕩蕩的房間,回答道:“好。”

*

景玉音落在白羽崖上的時候,早有一人等在那處。

他背著身子站著,望向遠方。

兩百年前她沒等到的人,如今,就這樣出現在路的盡頭。

淩遠陌感覺到長劍帶起的涼風,但他一動未動,只緩緩地轉過身子。

照月劍架在他的脖子上,可他好像從來就沒什麽脾氣,永遠溫柔地笑著,看向來人。

“玉音。”

長劍又靠近了一寸,“淩遠陌,我問你,你去麒麟族找過我麽?”

“找過。”

“然後呢?”

“然後……我沒等到你,就走了。”

她手中一松,長劍“哐當”一下落到地面。景玉音死死咬住下唇,好半晌才開口:“你到現在都不想告訴我,我父親當時打傷了你麽?”

當年那些護衛信誓旦旦地答應景桓,定然會守口如瓶。

但她已是族長,她想要知道什麽,其實很簡單。

“切磋罷了,倒也……不算打傷。”

“好。”景玉音感覺有溫熱的淚劃過臉頰,“我恨了這麽多年,倒真是我景家,對不起你。”

她重新握起長劍,低低地說:“我替我父親道歉。”

她說出這一句話,好像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

覆雜的情緒交織,讓她想要立刻逃離現場,景玉音驀然轉身,不想讓自己的難堪顯露。

淩遠陌忽得扣住她的手腕,“玉音。”

他一點一點用力,柔和中帶著不容抗拒,“沒什麽好道歉的,說到底,當時你在這兒等了我七日,是我沒來。”

景玉音深呼吸了幾次,終於轉身,“那你為什麽不來?事到如今,還不打算把全部,都告訴我麽?”

“因為我中毒了,沒醒。”他音調平平,說的好像是從別處聽來的事情似的,“後來再去找你,等了一段時日,等到了你的父親。”

“其實我覺得他說的沒錯,我確實配不上你。”淩遠陌輕輕笑笑,“我還以為你放下了,也就……沒再打擾你。”

景玉音覺得可笑,明明幾句話就能解開的誤會,可他們蹉跎了這麽久。

一個放手成全,一個蒙在鼓裏。

天靈和天聖是很遠,通常情況下,兩族也不可以隨意出入。

但這距離,沒遠到,需要花費兩百年。

她早已忘記他們當時到底為何爭吵,或許是聚少離多,也或許是互不理解。但這場爭吵,代價真的很大。

一點點裂縫,就撕開了一個口子。

好在,他們都不再自負輕狂,以後應該不會了。

景玉音在這一刻,終於伸手環住他的背脊。

淩遠陌聽見她的聲音悶悶的,從懷中傳出,“你為什麽中毒?醫好了麽?”

“當時留影下落不明,洛家很亂,不小心就中招了。”他輕輕撫上她的肩頭,“醫好了。”

他的聲音在風裏一轉,“所以,對疏竹和留影,我都虧欠很多。而且,我一直把他們當成家人。”

景玉音聽見這沒由來的一句,不由得擡頭看他,“什麽?”

“我當時的解毒,”淩遠陌神色黯然下來,“是疏竹,拿她的婚約換的。”

“婚約?”她低頭想想,“穆……朝旭?”

“是。其實穆朝旭就想定下婚約,他用了各種不入流的手段,疏竹都沒有同意,直到我中毒。”

景玉音有些愕然地楞了下,她聽見淩遠陌又說:“最近我在著手清算洛家內部的各方眼線,疏竹這邊,得麻煩你了。”

“其實沒什麽麻煩的,她閉關了,用不著我。”

“好,那不說他們了。”淩遠陌忽得湊近了一點,“今日之後,我還能見你麽?”

“當然,”景玉音笑了出來,“送信到景家,我自會出來見你。不過——”她頓了頓,“你知道的,我沒什麽耐心,最多等你……七天。”

淩遠陌下巴抵住她的肩膀,“不會讓你等了。”

*

洛疏竹緩緩睜開了雙眼。

十年已過,她在閉關時,成功突破了沈心訣的第七層。

她長呼一口氣,感受體內靈力的豐盈,然後從床榻之上,緩緩起身。

洛疏竹推門而出,不曾停留,一路便來到了後山的湖泊前。

空氣裏靜悄悄的,她把隨身帶著的騰嘯劍取下來,輕輕放下,然後坐在石桌旁,支著下巴靜靜等待。

良久,劍身忽得震顫起來,隨之而來的是,輕微的水聲。

洛疏竹站到湖邊,聽著那水流聲越來越大,平靜的湖面下,仿佛掩藏無數的暗流。

隨著“嘩啦”一聲,幾十丈高的水幕擡起又落下,她甚至都未曾看清,便感覺周邊忽得一涼。下一瞬,她落入一個懷抱。

歷拂衣輕輕撫了撫她背後的長發,輕輕開口:“疏竹,好久不見。”

洛疏竹輕輕拍了下他的後背,“也沒有很久。”

“不久麽?”歷拂衣糾正道:“十年三個月零七天,已經很久了。”

“好吧,很久了,所以——”她從懷抱裏退出來,將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又問:“你都好了麽?”

“我那麽厲害,”歷拂衣笑,“自然是沒事了。”

“那走吧,二殿下,讓雪林再給你看看。”

“你別喊我二殿下,”他有些不滿,“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喊穆朝旭。”

洛疏竹其實覺得,沒人會這樣“以為”。

但她說:“好。拂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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