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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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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傅葭臨, 那我走了。”陸懷卿和傅葭臨揮手告別。

今日她在永昌坊做了許多事不免疲憊,說話都不如往日歡快。

“好。”傅葭臨笑著點頭。

但他看陸懷卿又向他招手,他走過去, 陸懷卿貼著他的耳朵道:“謝慈還沒死。”

傅葭臨聞言楞住。

陸懷卿又把剛才謝慈的發現告訴了傅葭臨。

他聽到這些話, 眉頭緊鎖,仔細思考這件事。

陸懷卿問:“是有什麽事情嗎?”

原本還滿臉擔心的傅葭臨, 聽到陸懷卿的話,反而扯了個笑。

他揉了揉陸懷卿的頭發, 安慰她:“沒事,不必擔心。”

“不過這幾日你和皇嫂待在東宮,切莫隨意外出。”傅葭臨囑咐她。

“嗯……你和我阿娜在信裏說的一樣。”陸懷卿道。

傅葭臨卻在聽到她的話後反問:“蘇爾大人也是這樣和你說的。”

陸懷卿點頭, 疑惑道:“有問題嗎?”

傅葭臨直覺不對:“蘇爾大人從前會教你不要隨便出門嗎?”

“不會啊, 我阿娜知道我愛到處跑。”陸懷卿道。

傅葭臨聞言垂眸。

難不成是蘇爾大人也察覺到了最近京中局勢緊張?

畢竟像謝相和崔應這樣的人物被扳倒,漠北肯定能聽到風聲。

但他還是覺得不對,但一時半會兒又沒有旁的信息解惑。

傅葭臨:“我暫時還不確定,總之, 你先待在東宮, 最好連東宮的門都不要出。”

“照顧好自己。”傅葭臨伸手像是想摸陸懷卿的臉。

但他察覺到了馬車上,謝識微看向他不讚許的眼神。

他已經伸出的手,最後只是落在了陸懷卿鬢邊的流蘇上,替她仔細整理了一下儀容。

“我會的,你也是……要學會做自己哦。”陸懷卿道。

她想了想,又覺得還是要多誇誇傅葭臨。

敏感脆弱的人應當都是因為沒有足夠的底氣。

陸懷卿又道:“傅葭臨這麽好,再自信一點就更好了!”

“嗯。”傅葭臨聽到這話抿唇輕笑。

陸懷卿不由看傻了眼。

剛才傅葭臨的笑容是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不是前世戲謔輕佻的笑容,也不是模仿他皇兄的微笑, 更不是平日裏笑得露出梨渦的忍俊不禁。

剛才的笑容,是真的溫和明朗, 是從前的傅葭臨一定不會露出的笑容。

“阿卿在想什麽?”謝識微看陸懷卿和傅葭臨告別以後,就一個人默默出神難免好奇。

陸懷卿回神道:“真不公平。”

如果傅葭臨不是從小流落在外,或者就算流落在外也能被好心的夫婦收養,又或許他的父皇母後不是那樣忽視的態度呢?

他從來就不是天生惡種,只是在每個需要人拉他一把的時候,都被推向更深的深淵。

謝識微意識到陸懷卿這是在說傅葭臨。

她想起那人的不近人情,又想起他在白衣衛供職時留下的惡名。

“阿卿,五殿下沒有你想的那麽好?”謝識微勸她。

“不是。”

謝識微疑惑:“什麽?”

“是大家都把傅葭臨想的太壞了。”陸懷卿說話時格外認真,“傅葭臨只是不被允許表達自己,也不知道怎麽表達自己,從前沒人教過他。”

那個少年為了活下去握劍時,沒人將他拉出泥沼。

在他終於能夠自保時,也沒人看到他滿身的傷,更沒人會在乎他從南州回京城的路要走多久。

“堂姐,你不要再說傅葭臨不好了。”陸懷卿這次的語氣很認真,“他好不好,我會自己看。”

謝識微嘆了口氣,沒有再多說。

陸懷卿只是抱著膝蓋,突然才反應過來傅葭臨剛剛應該是想摸她臉。

唔,下次沒人的時候給他摸一下好了。



傅葭臨沒有立刻離開永昌坊。

原本這事不歸他管。

但陸懷卿既然說了這是謝慈借此金蟬脫殼,那他就一定要追查到謝慈的下落才行。

他在永昌坊細細檢查了一番,卻發現這件事做得天衣無縫,竟沒有一絲破綻。

“裴欽,你去世家裏幫我查查有誰最近和刑部、大理寺的人來往。”傅葭臨道。

他原以為謝慈的朋黨應當都被翻出來才是,卻未曾想這個謝慈竟然還有後路。

不過也是——當年的陸玨和江逾白都是天縱奇才,卻都折在了這人手上,謝慈的心機自然比常人更深沈。

裴欽點頭:“是。”

“殿下,今日還不回府更衣,準備進宮嗎?”裴欽問。

原本還在想謝慈究竟是誰救走了的傅葭臨,立刻警覺起來:“你說什麽?”

裴欽也沒想到傅葭臨會有這般大的反應,解釋道:“午後宮裏來人,說是瑤華宮裏的荷花竟一夜間全部開了,還說其中有並蒂蓮。”

“陛下說這是天降祥瑞,將並蒂蓮移至紫宸殿邀百官明日早朝共賞,還讓皇後娘娘請諸命婦也進宮賞蓮。”裴欽跟著喜氣洋洋。

他道:“臣的母親和姐姐都已經入宮了。”

“我知道是誰救了謝慈了。”傅葭臨道。

裴欽:“誰?”

“宮裏的人……我母後肯定插手了,但是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如今我尚且不確定。”傅葭臨道。

傅葭臨立刻道:“裴欽,聯系虎賁軍的韓將軍讓他帶人去延秋門和雍門守著,還有讓王謙去聯系當年陸家的舊部。”

他將白衣衛的令牌交給裴欽,“讓白衣衛的人立刻前往兵部保護常大人。”

宮中高官的家眷都在宮中,若是兵部被控制住就糟糕了。

裴欽看傅葭臨匆匆上馬要走,心下擔憂:“那殿下您去哪裏?”

“進宮。”傅葭臨道。

“可是您不是都知道這宮裏不安全,您為何還要……”

裴欽的話沒有說完,就看到傅葭臨已經沒了影。

他只暗嘆傅葭臨平日裏看著不在乎陛下,可是這心裏還是惦記著他的。

-

陸懷卿和陸懷卿剛回東宮,就見到了前來通傳的玉棠。

她笑道:“太子妃娘娘、銀雀公主安,皇後娘娘請您二位一同前往瑤華宮賞蓮。”

陸懷卿想起傅葭臨和她說的話,下意識想拒絕。

可玉棠又道:“這清荷盛開,乃是海晏河清、世逢明主的好兆頭啊。”

聽到這話,陸懷卿知道再拒絕,恐怕會被人非議,說不定還會有人說漠北輕蔑大燕。

陸懷卿想起這是在宮內——想來應當也不會出什麽意外。

她便跟著謝識微梳洗換了身衣裳,前去瑤華宮看那所謂的清荷。

站在熟悉而陌生的殿門外,陸懷卿深吸了好幾口氣才踏足進去。

她這才發現瑤華宮裏面和前世她住的地方還是有區別的。

這裏久不住人,難免在角落處能看出一些陳舊的意味,而她前世住在這裏時則只感受到了奢華。

如果不是前世她跟著王婉寧去過太妃們住的地方,她都要以為這座宮城的所有宮殿都是如此華美了。

“好香的荷花。”

陸懷卿聞到了一陣熟悉的味道,她不可置信地走近蓬萊池,裏面荷花的香味撲面而來。

然而,在這淡淡的荷香裏,她聞到了讓她渾身止不住顫抖的味道。

是前世那碗送她一命嗚呼的毒藥。

當時她知道自己要死了,只對它那入口的苦和令人肝腸寸斷般的疼記憶尤深。

但此時此刻,她才終於想起來,那碗藥聞起來有一股香甜的奇異味道。

就算被荷香壓著,就算這味道遠不如前世那味道濃,她還是循著味道,確定了這味道來自這些荷花。

“這些荷花有毒!”陸懷卿大聲道。

此時皇後還未至,她此話一出,眾婦人都跟著驚詫,亂作一團。

陸懷卿則冷靜地用茶水將她與謝識微的手帕都潑濕,其他貴婦也跟著她有樣學樣。

“堂姐,快捂住口鼻。”陸懷卿提醒道。

謝識微正奇怪,卻見眼前的人又聞了聞她們案前的點心。

“這個也有毒。”陸懷卿道。

謝識微聞言也拿起來嗅了嗅,她思索了一下:“這好像是夏枯草的味道?”

夏枯草是許多奇毒的必不可少的一味藥材,其有異香,她當時給太子下的毒就是偷了何懷之房裏的這個。

可是……母後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也就在下一刻,似乎傳來了很清晰的腳步聲和刀劍相接的聲音。

在座的貴婦裏,不乏有經歷過太寧兵變的夫人,聽到這聲音直接站起來驚恐道:“難不成有人要篡位?”

不然這宮裏怎的會有刀劍聲,還會有人敢對她們下毒。

這夫人的話一出,原本就慌亂的人群更是嘈雜,有年紀小的姑娘直接撲到了母親懷裏,嚇得哭出了聲。

陸懷卿聽到這樣熟悉的刀劍、女人的哭聲、還有毒藥的味道……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在瑤華宮的最後一日。

當時她就是這樣死的,無聲無息死在了異國他鄉,死後也連個葬禮都沒有。

不行!

陸懷卿從舊憶中抽身,她絕不要重蹈覆轍。

她鼓起勇氣,向殿門口走去,然後就看到了不敵對方人手連連敗退的禁軍。

那些刀劍離她不過五丈。

“快來幫我把門關上。”陸懷卿沖殿內道。

那些侍從和貴女們都手忙腳亂來幫忙,終於關上了內殿的最後一扇門。

做完這一切,陸懷卿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力氣了。

她不知道是因為外面和前世如出一轍的刀劍聲,還是因為她又中了一點毒的緣故。

她用帕子捂住口鼻,聽到廝殺的聲音越來越近,直到好像近在咫尺,直到那扇門也被破開。

叛軍沖了進來,他們環顧一周問:“常老夫人、太子妃、銀雀公主在哪裏?”

常老夫人出身高門且兒子是兵部尚書,想來那些人只是想拿她威脅常尚書。

只是她和堂姐就不一定了。

那些貴女們指出了太子妃和常老夫人,但可能是看在陸懷卿剛才提醒她們的恩情上並沒有供出她。

陸懷卿身前那個有點胖胖的姑娘還替她擋了擋叛軍首領的目光。

直到叛軍捅死了一個貴女後,又逼問道:“再不說,就殺到你們說為止!”

陸懷卿前面的貴女默默移開了,叛軍看到陸懷卿琥珀色的眼睛立刻明白了她的身份。

他欣喜若狂般向陸懷卿跑過來。

也就在此刻,陸懷卿好像聽到了更明顯的聲音——像馬踏的聲音,數量還不少,好像也有重甲的聲音。

陸懷卿看到眼前的首領神情一變。

當兵戈交接的聲音再度響起,陸懷卿意識到那是禁軍的援軍來了。

“堂姐,咱們一起跑。”陸懷卿道。

她不能繼續坐以待斃,在叛軍轉頭混戰時,她爬樹翻上宮墻逃出了瑤華宮。

幸好她這輩子的腿還沒有傷,不然這麽高的宮墻她不一定敢爬。

陸懷卿在長街上奔跑,她知道宮墻後有禁苑——

那裏一定會是叛軍最後控制的地方,而且那裏出宮的門眾多。

如果真的叛軍勝,那裏也能有逃出去的機會。

“阿卿,你一個逃就好了。”謝識微氣喘籲籲。

陸懷卿毫不猶豫拒絕:“不行,要逃一起逃。”

她拉住謝識微的手,兩人一路狂奔。

可惜謝識微身子弱,她還是大大拉慢了兩人的速度。

“在這邊!”

陸懷卿聽到有叛軍的聲音。

她立馬掉頭換了方向,卻沒成想這邊竟然也有叛軍。

陸懷卿被逼入絕境,她想著實在不行就主動出手。

就算她只有三腳貓功夫她也要奮力一搏。

“啊——”

陸懷卿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聽到左邊的叛軍一聲慘叫。

刀光劍影間,原本有十來個人的叛軍被傅葭臨料理幹凈。

他踩過滿地的血腥,用手中的劍為她硬生生辟了一條生路。

“往這邊去。”傅葭臨擦了擦臉上沾上的血。

他聲嘶力竭般重覆道:“快走。”

他與右邊的叛軍糾纏,這邊的叛軍恐怕有近百人,他一個人肉/體凡胎怎麽可能活得下來?

陸懷卿在地上撿了一把刀遞給謝識微:“堂姐你快去禁苑!”

“去啊!”陸懷卿用力推著她,“你必須去,不論是活下去,還是搬救兵!”

謝識微滯了一下動作,旋即拼盡全力跑去。

“傅葭臨!”陸懷卿在地上撿了一把劍,跟著傅葭臨廝殺。

傅葭臨還是執著道:“你走……”

“我才不!”陸懷卿道。

兩個人怎麽都比傅葭臨一個人好,傅葭臨負責殺人,而陸懷卿則保護著他的後背。

這是傅葭臨第一次將自己的後背交給其他人。

等到眼前的叛軍被殺完了,陸懷卿才調侃他:“你當時說,能幫我殺人時,我還覺得虧本。”

現在她才發現一點都不虧,原來不論是刺客、叛軍,傅葭臨都絕不會讓她陷入險境。

陸懷卿感嘆:“你還真是厲害。”

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誇誇這麽好的傅葭臨。

“這種程度的保護貴不貴啊?要不你便宜點收我?”陸懷卿故意問。

傅葭臨沈默。

在禁軍援軍趕到後,傅葭臨才像是終於放下心,松了一口氣。

他搖頭道:“不貴。”

他比任何人都想陸懷卿好好的。

如果是陸懷卿的話,他永遠心甘情願、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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