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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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001.
老者回頭看向身旁的絡腮胡,絡腮胡逗他玩呢？
老者身後跟著出來歡迎的一群人也都是一楞。
維希路才是那個大魔法師？
絡腮胡怕不是對大魔法師有什麽誤解？
那可是整個大陸加起來都屈指可數的頂尖強者，是輕易掃平一座城池的怪物，就這小娃,大魔法師？
一旁早就已經在等待答案的尼基塔一群人也都是一楞，那個魔法師不是西萊斯特不是伊洛汀而是維希路？
這怎麽可能？
維希路看上去最多也就五歲,一個五歲的小孩，怎麽可能會是大魔法師——
不，這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他們遇到維希路一群人時維希路正在學習泥石巨人的魔法，雖然之前發生了什麽他們並不清楚，不過看絡腮胡和克風諾的態度，維希路應該是很快就學會了。
維希路召喚出的那些泥石小巨人他們也都看見，當時他們還曾驚訝過,那樣的數量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泥石巨人不光要消耗魔力還要消耗精神力,一般人根本做不到那種數量。
不過當時他們的註意力都在那感染者身上，根本無人提起。
而且泥石巨人那魔法雖然也算有難度,可到底只是個初階魔法，維希路能一次召喚那麽多，也只是說明他魔力和精神力比常人深厚。
魔力和精神力比常人深厚……
一群人看向維希路的眼神變得覆雜。
看著眾人臉上不敢置信的表情，絡腮胡深吸一口氣,莫名覺得解氣。
當初他親眼看見維希路一炮轟平山頭時也是這種感覺,他努力了半輩子也只平庸,維希路一個小娃娃卻已經能用他連接觸都接觸不到的高階魔法，那讓他都自慚形穢。
現在終於有機會讓其他人也體會到,他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
他越過人群看向克風諾,後者臉上果然是和他如出一轍的笑容。
“真的,我們親眼看見他釋放了高階魔法，不信你可以問尼基塔他們,他們也看見了那片溝壑。”絡腮胡道。
“對，當時我也在。”克風諾站出來作證。
聽著兩人斬釘截鐵的話，一群人越發詫異間紛紛看向尼基塔一群人。
被註視，尼基塔一群人臉色精彩無比。
“我們確實看見了那片溝壑，好幾座山脈都被貫穿，不過我們並沒看見釋放魔法的人……”
“但確實有人在那釋放了高階魔法。”
“是有這麽回事。”
尼基塔一群人怔怔開口的同時，突然就有些明白過來絡腮胡之前為什麽不願意告訴他們到底是誰？
這說出來誰信？
如果不是他們親眼看見了那溝壑，他們甚至會懷疑絡腮胡腦子壞了。
尼基塔一群人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眼中看見覆雜。
“唔……”維希路在毯子中動動腦袋，吵。
卡斯裏摸摸維希路的腦袋，他看向老者，“這事能之後再說嗎？”
他們吵到維希路了。
滿心驚訝的老者看看卡斯裏，再看看毯子下維希路輕輕蹙起的眉頭，嘴唇張了又張，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好片刻後他才憋出一句，“好。”
頓了頓，他又補充，“要不先到裏面去？”
他神色怪異地看著維希路，“我找個地方讓他睡……”
卡斯裏同意，“好。”
小孩子就應該多吃多睡，那樣才長得快。
老者立刻帶頭向著營地中走去，卡斯裏看向一旁的水晶球，他們正排隊等檢測。
“隊長。”絡腮胡趕緊叫住老者。
老者回頭，見卡斯裏幾人沒跟上，大腦還完全無法思考的他楞了一瞬後才反應過來，他遲疑。
檢測魔力是為了確保被檢測的人沒有被感染，這是一種保護也是一種懷疑。
“能讓我們先檢測嗎？”卡斯裏主動道。
一群人都松了口氣，老者立刻看向負責檢測的那隊人。
其中反應更快的一人立刻從自己的隨身空間中拿出一個新的水晶球遞到維希路一群人面前。
西萊斯特第一個上前，柔和且渾厚的光芒自水晶球中亮起。
伊洛汀第二，水晶球只散發微弱的光芒。
卡斯裏第三，水晶球的光芒比伊洛汀要強。
“維希路……”自己測試完，卡斯裏試圖叫醒維希路。
察覺動靜，被吵醒後才剛剛睡著的維希路委委屈屈地往毯子裏鉆去，他明明都已經困得不行了，卡斯裏為什麽還要吵他？
“沒事，先進來吧。”老者道。
待在被黑暗力量感染的人身邊久了也會被感染，卡斯裏、西萊斯特和伊洛汀三人都沒事，那維希路有問題的幾率不大。
卡斯裏重新替維希路把毯子蓋上，動作間眼底不由多出幾分寵溺，維希路有時就像個小大人，有時卻又像個孩子。
“這邊。”老者一邊帶頭向著營地中走去一邊叫人去收拾帳篷。
被吩咐那人帶著幾人快速往前跑去，片刻後，卡斯裏抱著維希路到其中一頂帳篷前時，帳篷已經被收拾妥當。
帳篷只一個單人間的大小，地上鋪著幹凈灰白色的地毯，最裏面的位置是一張木床，右邊還有一張小書桌，收拾得非常舒服。
卡斯裏進入其中，小心地連同毯子一起把維希路放在床上。
靠在他肩頭上睡了一路，維希路白凈的臉頰都被印出一條紅痕，卡斯裏輕輕摸摸，替他撚好毯子邊角。
做完這些，他向著帳篷外而去，要去找他弟弟。
老者一群人等在門外。
見卡斯裏出來，一群人都看去，老者亦是如此。
等待期間他又已經問過絡腮胡、克風諾和尼基塔一群人，再次確認維希路確實就是那個能釋放高階魔法的人，他心情愈發覆雜。
魔法分為初階、中階、高階、禁咒四個等級，魔法師則分為初階、中階、高階、大魔法師四種，同樣都是四個等級，兩者的等級卻並不對等。
絕大部分人能接觸到的魔法都只有初階中階，高階魔法都被帝國和光明神殿以及強大的種族這些勢力收藏，普通人絕對接觸不到。
禁咒那就更是只在傳說中才有。
他雖然已經是公會認證的高階魔法師，但他從未接觸到過高階魔法，他距高階魔法最近的時候也只是遠遠看見光明神殿大祭司之一的大魔法師時。
他之所以能被評為高階魔法師，是因為他精通部分中階魔法，並且研究出了屬於自己的獨門中階魔法。
就這，他在整個大陸也已經有名有姓。
但也僅次於此。
接觸不到高階魔法，他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他倒也能自己研發，可想要研發出一個高階魔法談何容易？
從上古時期到現在流傳下來的高階魔法全部加起來都不到二十個，且每一個研發出高階魔法的魔法師都被寫入歷史。
數千年間試圖效仿的人比比皆是，其中不乏有名有天賦的，他們尚且做不到，他又哪來的能耐能超越？
他傾盡一生都得不到的東西，現在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卻拿在手裏。
“他……”老者斟酌著該如何開口。
“你要是有問題可以等他醒了自己問他。”卡斯裏道。
老者看向卡斯裏身後的帳篷門簾。
“他挺好說話的。”卡斯裏頓了頓，又意有所指地補充一句，“他不喜歡太覆雜的事。”
如此年幼就擁有如此實力，在有心人眼裏又是另一番光景。
“好，好……”老者了然地點點頭，他並沒有要和維希路為敵的意思。
進階大魔法師確實是他半生夙願，但他也並不是那種會不擇手段的人，否則他也不會加入獵龍傭兵團。
卡斯裏神情緩和幾分，看向絡腮胡。
絡腮胡知道他惦記，之前就已經和老者說過，見他看去立刻道：“我帶你去看看有沒有……”
說話間，絡腮胡帶頭向著營地中走去。
卡斯裏看向西萊斯特，確定西萊斯特會留在附近看著維希路後跟上。
在龍族領地時維希路每天都會睡午覺，出來後他就沒有一天睡過，那讓他早上根本起不來。
等他一覺睡到自然醒時，已經是半上午。
醒來，維希路沒有馬上起身，抱著蛋殼縮在毯子裏迷迷糊糊。
以前在領地的時候，維爾倫都會耐心地等在旁邊，等他清醒後再把他抱出蛋殼給他果子吃。
維希路正望著頭頂的帳篷迷糊，帳篷門簾就被人撩開，卡斯裏端著一個碗走了進來。
“我猜你也該醒了。”卡斯裏把碗放到一旁桌上後走向維希路，他在床邊坐下，要替維希路把身上的毯子收起來。
維希路還沒完全清醒，賴在床上不想動。
卡斯裏沒催促，收好毯子後靜靜等待，維希路迷迷糊糊的樣子讓人一顆心都跟著柔和。
又躺了會兒，徹底清醒，維希路第一時間問道：“卡斯裏，你找到了嗎？”
卡斯裏楞了下，臉上的笑容沒掛住。
他已經把整個營地裏裏外外都找過了，但並沒找到他弟弟。
絡腮胡和西萊斯特他們都安慰他，絡腮胡也說他們已經送走一批人，他弟弟可能在那些人裏，但他心裏清楚，這都已經一個多月，他弟弟很有可能已經……
一個月的不斷失望絕望，他其實都已經快要習慣，但維希路這一問他還是差點沒繃住。
“卡斯裏。”知道答案，維希路試圖安慰，卻不知該說什麽好，他爬起來抱住卡斯裏的脖子，要抱抱他。
卡斯裏回抱維希路，他用力呼吸，直到心臟不再酸痛得厲害。
“謝謝……”卡斯裏放開維希路。
維希路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他這個，維希路替他惦記著。
002.
“要出去逛逛嗎？”卡斯裏不想再說這事，他提高聲音問道。
“要。”維希路立刻回答。
雖然他已經離開龍族領地有一段時間，但這段時間幾乎一直待在山裏，算下來他還從沒近距離見過這個世界的人日常是怎麽生活。
“那你先吃點東西。”卡斯裏起身到一旁桌前端了碗遞給維希路，“對了，賽德想要見見你。”
“賽德？”維希路雙手捧住碗，好奇地看了看裏面的東西後試探著喝了一口。
碗裏裝著類似白粥一樣的東西，不過米粒要大些，像是什麽豆子。
粥煮得很軟，帶著一股很淡的清甜，作為早餐非常合適，維希路再喝了一大口。
“就是胡奇他們之前一直說的他們的大隊長，也是這個據點的總負責人。”卡斯裏道。
維希路隱約記得之前那一大群人裏有個白發白須的老者，之前就數他最吵吵。
“維希路，你確定要加入這傭兵團嗎？”卡斯裏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維希路有時表現得太成熟，讓他忍不住把他當成大人一樣商量。
吃得正歡的維希路腮幫子鼓鼓地點點頭。
伊洛汀的事不提，他會高階魔法的事絡腮胡他們已經知道，就算他想躲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就算他能躲過明面上的暗箭也難防。
與其如此，還不如找棵大樹乘涼，這樣也方便他找維爾倫。
想到維爾倫，維希路有些憂心，也不知道維爾倫怎麽樣了？
他相信維爾倫很強，但那些黑暗力量太麻煩。
“那你要現在見他嗎？他一直在等你醒。”卡斯裏問。
想到賽德一個頭發胡子都白了的老者耐著性子恭恭敬敬等一個小娃娃睡醒的畫面，卡斯裏只覺好笑。
“現在吧。”維希路放下已經喝空的碗，他喝飽，肚子都喝得圓溜溜。
卡斯裏把碗收走，同時到外面去通知人。
幾分鐘後，卡斯裏帶著一個頭發胡子都全白但看著還挺精神的老者進入帳篷。
知道維希路醒了，西萊斯特也過來。
他之後，伊洛汀也進入帳篷。
發現伊洛汀，維希路沒忍住多看了兩眼，西萊斯特就算了伊洛汀來做什麽？
他們又不是很熟，卻哪哪都有他。
察覺視線，伊洛汀擡眸。
對上維希路那雙略帶嫌棄的眼，伊洛汀茫然，不明白自己又是哪裏惹到這小幼崽。
維希路移開視線，看向那老者。
確定對方就是之前吵他睡覺的那個，他有些不高興地晃晃垂在床邊的腳丫子。
“那你們聊。”卡斯裏嘴上說著，卻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賽德有些緊張地看向維希路，維希路沒醒之前他一直想見見維希路，現在見到了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叫維希路。”維希路主動開口。
“我叫賽德，是個中階魔法師。”頓了頓，賽德道，“我是獵龍傭兵團第二大隊的總隊長，我們獵龍傭兵團目前一共二十個大隊長，每個大隊長手下又有五十個小隊，每個小隊人數不定，一般都在十五到五十人之間。”
維希路之前說要加入他們。
維希路粗略估算了下，這傭兵團比他預料的還要大些，最少都上萬人，而且看絡腮胡之前的意思他們還在招人。
“我聽胡奇他們說風虎獸族的人是伊洛汀殺的？”維希路面色嚴肅，聲音卻是與之完全不符的軟糯。
“對。”
“證據呢？”維希路問。
這一路下來他都沒看見任何和伊洛汀有關的東西。
屋子裏的人都楞了下，包括伊洛汀。
沒想到維希路會這麽問，賽德楞了一會後說道：“一個多月前他突然帶領大軍在附近紮營，他們紮營的第二天晚上，風虎獸族就遭遇襲擊，且整場襲擊就是從他們紮營的那城鎮開始。”
“就是說沒有直接證據？”維希路道。
卡斯裏欲言又止，但到底沒說什麽，繼續聽兩人談話。
賽德尷尬地笑笑，道：“您可能對暴君伊洛汀這個人不太了解，他做過的惡數不盡數，例如強搶他國武器，例如殺死鐵甲族族長獨子，例如讓大軍圍城圍困白狼族領地不歸降不撤兵，這些可都是無數人親眼看見的。”
賽德這種用一件壞事佐證另外一件壞事的做法維希路並不讚同，說來說去他們還是沒有證據。
不過自他破殼以來聽說的關於伊洛汀的事幾乎都是壞事也確實是事實。
“不是。”一道冷冽的聲音突兀響起。
一屋子人都看去。
維希路亦是如此。
說話的人是伊洛汀，被註視，他幽幽看向維希路，“襲擊風虎獸族的不是伊洛汀的人。”
“那你說是誰？”卡斯裏開口。
伊洛汀已經不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
伊洛汀只看著維希路，維希路就因為這個要殺了他？
“你知道是怎麽回事？”維希路問。
“殺死他們的是他們自己的軍隊。”對卡斯裏的話毫無反應，維希路的問題伊洛汀卻回答。
賽德和卡斯裏眉頭同時皺起，伊洛汀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你這就是胡說八道。”卡斯裏有些生氣，他們自己的軍隊怎麽會殺掉他們自己的人？
而且整個風虎獸族是在短短一兩天之內就被屠殺殆盡，能做到這種事的只能是戰力高強的精銳部隊，他們風虎獸族是個小種族，整個種族加起來也就幾萬人，根本沒有這種部隊。
“你怎麽知道？”維希路也問。
這次伊洛汀並不準備再說，只安靜看著。
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伊洛汀的存在感卻很強烈，那也讓他們知道他如果不想說誰都別想撬開他的嘴。
他剛剛對維希路解釋已經是破天荒。
卡斯裏還想再說點什麽，維希路就註意到一旁的賽德一臉若有所思。
“你知道？”維希路問。
一群人都看去。
被註視，賽德搖搖頭，“我只是覺得這說法也太異想天開。”
無人說話，帳篷中短暫安靜片刻。
片刻後，維希路看向賽德，再次開口，“你知道龍族領地在哪邊嗎？”
被詢問，賽德楞了下，龍族領地的存在並不是什麽秘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甚至路邊的三歲小孩都能說出個大概。
心中疑惑，賽德還是仔細地講解道：“知道，在大陸最北邊的魔法森林裏。”
“從這邊過去要多久？”維希路晃晃腳丫子。
賽德愈發不解，維希路問這個做什麽，難道是想直接沖過去殺龍？
賽德道：“這個要看怎麽過去，我們現在在大陸南邊，如果要用走的恐怕要幾年。”
“利用傳送陣倒是能很快，不過傳送陣有距離限制，且制作傳送陣的水晶有次數限制，非常珍貴，能持有的大多是些有錢人或者部族。如果能建立一條通暢的路線，那差不多傳送十多次就能到，但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最快的辦法是利用帝國與帝國之間的傳送陣，不過這一類的傳送陣不對外開放，一般人根本無法使用。”
想想，賽德又補充一句，“龍族居住在大陸最大也最危險的魔法森林裏，那魔法森林裏充滿各種魔藥、礦石、魔獸，魔法磁場非常亂，無法使用任何傳送類魔法，所以就算利用傳送陣最多也只能到魔法森林外圍，無法直接進入龍族領地裏。”
維希路思索片刻，“那獵龍傭兵團能傳送到什麽程度？”
獵龍傭兵團既然敢喊出獵殺伊洛汀的口號，就不可能沒一點本事，他們肯定有自己的渠道。
這個渠道未必是直接通往龍族領地的，但絕不會什麽都沒有。
賽德臉上多出幾分嚴肅。
維希路成熟穩重得不像是個孩子。
他們獵龍傭兵團確實有傳送陣，但這東西並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用，而是妥善保管作為必要時候脫離危險的保命手段。
例如這次的營救，他就申請到了一對傳送水晶。
為了確實獵殺感染者，之前胡奇他們就曾使用過一次，不過行動失敗了。
這樣的水晶他們傭兵團就他所知還有三對，分別在不同人手裏，如果有需要倒也能臨時建立一條路線，但……
“……四對水晶能傳送的距離還是有限的。”賽德還是如實說了情況，他已經完全弄不懂維希路在想些什麽。
維希路低著頭盤算片刻，再擡頭時小小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失望。
“您想去龍族領地？”賽德試探著問道。
伊洛汀也看去。
維希路聲音是孩子特有的軟糯糯，說出口的話也充滿孩子氣，“那個伊洛汀不是龍？我本來還以為可以直接過去殺了他。”
賽德有瞬間的恍惚，剛剛那個成熟穩重得讓他都不由嚴陣以待的維希路仿佛錯覺。
賽德看向屋裏其他人。
卡斯裏一臉溫柔地摸摸維希路的腦袋。
西萊斯特看著他，笑得一臉溫柔，就仿佛剛剛不過是聽了一個孩子的異想天開，渾然不覺有什麽問題。
賽德看向屋內最後一人。
本來都已經想開口說他帶維希路回去的伊洛汀到了嘴邊的話咽回。
那些風虎獸族人明明不是他殺的。
他都跟維希路說過了。
還說了兩次。
伊洛汀心口酸溜溜。
賽德再看看維西路床邊根本夠不著地的腳，愈發不確定。
想想，他道：“暴君伊洛汀並不在龍族領地。”
維希路看去，滿眼好奇。
“對了，您聽說了嗎，龍族所有龍都從他們的領地中出來了。”賽德張嘴就想說伊洛汀的營地距離這邊不遠，話到嘴邊又生生改口。
高階魔法攻擊力確實強到可怕，可伊洛汀是黑龍。
黑龍幾乎完全免疫魔法，而且本身的物理防禦力也強得可怕，如果維希路真的沖過去大打出手，事情只會麻煩。
他們確實是想殺了伊洛汀，但那是在萬無一失的前提下。
無腦的攻擊只會徒勞一場，還會帶來大量傷亡。
003.
維希路晃動的腳丫子停下，他看去。
所有龍都從他們的領地中出來了？
為什麽？
維希路心跳不受控制地快速跳了一下。
見維希路感興趣，賽德把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講述一遍，對這他倒並無隱瞞，畢竟外面早就鬧翻天早已盡人皆知，“差不多是十天前……”
差不多是十天前，所有龍族突然就從他們的領地中出來，在禁林外短暫歇息後，他們分成十好幾隊人分別向著禁林附近的幾個帝國、種族領地而去。
龍族體型巨大，數百條龍同時盤旋在天空的畫面極為震撼人心，當時就引起軒然大波，但那卻只是浩瀚波瀾的開始。
進入那些帝國和種族領地範圍後，龍族的人直接闖入他們的國都、中心城市，然後要求他們的國王和領主出來見他們。
龍族強大，但這也不是他們胡作非為的理由，有的國王、領主礙於龍族的強大選擇忍氣吞聲乖乖出來，更多國王、領主立刻組織兵力試圖拿下他們，然後就是一系列混亂的開始。
那些國王、領主不願出來，龍族就直接動手打到他們出來。
龍族是當之無愧的大陸最強，哪怕如今已經只剩幾百只依然無人能撼動他們的地位，這樣的他們毫無顧慮地動起手來，那些防衛森嚴的國都、中心城市幾乎頃刻之間就被摧毀。
國都被摧毀，有的國王、領主白著臉站出來，有的國王、領主卻選擇逃跑，後者立刻迎來更加強烈的攻擊，龍族所過之處皆是一片廢墟。
一切發生得太快，事情傳開時龍族領地附近的所有帝國、種族領地都已經遭殃。
光明神殿的人和幾個大帝國立刻就派出人手，試圖和龍族交涉試圖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但不等他們的人到達，那些龍族就離開向著下一個帝國、領地而去。
然後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順服者只是國王和領主被針對，逃跑者則被大肆破壞然後全力追殺。
針對完第二批帝國、領地，那些龍族馬不停蹄立刻再展開雙翼。
龍族第三次襲擊時，光明神殿的人總算趕在他們之前抵達他們的目標帝國之一，他們以光明神殿的名義要求龍族停下這場瘋狂的襲擊。
光明神殿是大陸信仰者最多的神殿，也是整個大陸最強的勢力，甚至當下最強的幾個帝國都要給他們面子，但龍族根本不賣他們面子，直接連同他們一起攻擊。
消息很快傳回光明神總殿，光明神殿的人坐不住，立刻派出好幾位大祭司，其中還包括了兩位大魔法師，試圖直接武力壓制龍族終止這場混亂。
但戰鬥還未展開，龍族的人就主動出現在光明神總殿。
“……據說帶隊的是曾經的雷神維爾倫，他幾百年前就曾經獨自一人闖入過光明神總殿，那次整個光明神殿楞是沒人敢主動對他出手。”
“這一次那些大祭司也一樣，面對直接闖入的維爾倫他們根本不敢動手，只能黑著臉看著。”
“維爾倫倒是沒和他們客氣直接大打出手，毀掉了大半個光明神總殿後，綁走了兩個大祭司。”
賽德說到激動處正準備繼續，就聽維希路開口。
“……雷神？”維希路語氣覆雜。
他突然就明白之前他問維爾倫以前在外面的名號時他為什麽不願意說，是他他也打死不說。
“對，那個維爾倫是雷龍，天生就擅長各種雷系魔法，再加上脾氣特別不好是那種惹到就動手的人，所以外面的人都叫他雷神。”賽德道。
維希路不知該說什麽好。
他突然有點不想認這個爹。
賽德頓了頓，繼續說道：“除了光明神殿的人，他們還綁走了十好幾個國王、領主，據說是那些人聯合起來做了什麽讓龍族不高興的事，好像龍族還因為這丟了什麽極為重要的東西，所以龍族才勃然大怒。”
“不過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都只是聽說。”
雖然只有短短十天時間，但被龍族造訪的帝國、領地卻已經多達三十多個之多，幾乎囊括大半個大陸，所以現在外面早已經亂成一團。
剛剛還在因為維爾倫雷□□號而心情覆雜的維希路心臟猛地再快跳一拍，全身的血液都沖進大腦。
剛剛被傳送到這附近時他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所以對那場襲擊毫無頭緒，但隨著他對這個世界逐漸了解，他已經能大概猜到是怎麽回事。
黑暗力量愈發嚴重，甚至已經到了隨處可見人人自危的程度，在這個關口上他破殼還是白龍的信息走漏了出去，然後就有了那次襲擊。
策劃襲擊他的就是那些被維爾倫他們找到針對的帝國、種族，真正出謀劃策的大概就是被抓走的那些人。
弄明白是怎麽回事，維希路只覺好笑，他到底哪裏像是魔王了？
只是笑著笑著，維希路心底卻湧出幾分不安的情緒來，這種沒譜的事絡腮胡他們說說就算了，怎麽會有國王領主也相信，還是一堆人信……
還是說事情其實是真的？
可如果是這樣，維爾倫為什麽不告訴他？
維希路仔細回想，試圖從和維爾倫、賽奇他們和他的相處中找到答案，但不管他怎麽翻來覆去地想，維爾倫他們都一點都沒表露出他就是個會滅世的大魔王的擔憂。
自己的孩子如果是個滅世大魔王，他不相信維爾倫還能笑出來。
他如果是那個大魔王，就算維爾倫能接受，他不信道那特他們也能無動於衷。
事情肯定是有什麽地方弄錯了。
維希路看向賽德，“關於那滅世者，你知道多少？”
視線和維希路對上，賽德一楞，維希路又已經是之前那成熟穩重得完全不像個孩子的模樣。
賽德打起十二分精神，道：“關於這個說法挺多，幾乎每個種族每個帝國都有自己的說法，不過除去一些細微的不同，大概故事倒是類似。”
“黑暗力量能夠吞噬世間一切，沒有任何種族能夠抵抗它的侵蝕，包括精靈龍族這些強大的長壽種族，它就是無敵的存在。”
“但它們也不是不可控制，嚴格來說它們全都是一個人的力量，那個人就是魔王，也被稱之為滅世者。”
“一旦魔王出世，所有黑暗力量立刻就會向他靠攏然後變成他的一部分，魔王也會因此變得無敵。”
“黑暗力量只在魔王即將誕生時才會變得濃郁，那就是它們歡迎魔王的儀式，那也是魔王即將降世的宣言。”
維希路等了片刻沒等到後話，他再看去，“然後呢？”
“然後魔王就會毀滅世界。”賽德道。
維希路啞然，這倒是挺符合故事中反派的模樣。
不過這未免太奇怪，那魔王為什麽就一定要毀滅世界，難道他出生時腦子裏就自帶任務不完成還有懲罰不成？
“那為什麽說滅世者只會是白龍？”維希路問。
“不知道。”
“不知道？”維希路噎住。
賽德道：“據說七千多年前就曾經有過一任魔王，他就是一只白龍。”
頓了頓，賽德補充，“這一點所有傳說倒是都一致，沒聽說過有其它版本。”
維希路不語。
見維希路好像在意，賽德想想後又說道：“據說七千多年前那次大陸大半的生靈都被那魔王殘殺，最後是龍族、精靈族和翼人這幾個更為強大的種族帶頭，集合了所有種族的力量才總算把他殺死。”
“當時混戰了很久，死了很多人，龍族也是因為那一戰元氣大傷才慢慢變成現在的寥寥幾百人。”
“據說曾經的龍族足足有幾千人，但那場大戰中一下就死了上千只。”
人類的壽命太短，賽德是沒見過那場大戰，他無法想象那樣蠻不講理的種族要是有足足幾千人這世界會是怎樣的場景，更加無法想象什麽樣的大戰能讓強大如龍族都死去上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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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回頭看向身旁的絡腮胡,絡腮胡逗他玩呢？
老者身後跟著出來歡迎的一群人也都是一楞。
維希路才是那個大魔法師？
絡腮胡怕不是對大魔法師有什麽誤解？
那可是整個大陸加起來都屈指可數的頂尖強者，是輕易掃平一座城池的怪物，就這小娃,大魔法師？
一旁早就已經在等待答案的尼基塔一群人也都是一楞，那個魔法師不是西萊斯特不是伊洛汀而是維希路？
這怎麽可能？
維希路看上去最多也就五歲,一個五歲的小孩，怎麽可能會是大魔法師——
不，這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他們遇到維希路一群人時維希路正在學習泥石巨人的魔法，雖然之前發生了什麽他們並不清楚，不過看絡腮胡和克風諾的態度，維希路應該是很快就學會了。
維希路召喚出的那些泥石小巨人他們也都看見，當時他們還曾驚訝過,那樣的數量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泥石巨人不光要消耗魔力還要消耗精神力,一般人根本做不到那種數量。
不過當時他們的註意力都在那感染者身上，根本無人提起。
而且泥石巨人那魔法雖然也算有難度,可到底只是個初階魔法，維希路能一次召喚那麽多，也只是說明他魔力和精神力比常人深厚。
魔力和精神力比常人深厚……
一群人看向維希路的眼神變得覆雜。
看著眾人臉上不敢置信的表情，絡腮胡深吸一口氣,莫名覺得解氣。
當初他親眼看見維希路一炮轟平山頭時也是這種感覺,他努力了半輩子也只平庸,維希路一個小娃娃卻已經能用他連接觸都接觸不到的高階魔法，那讓他都自慚形穢。
現在終於有機會讓其他人也體會到,他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
他越過人群看向克風諾,後者臉上果然是和他如出一轍的笑容。
“真的,我們親眼看見他釋放了高階魔法，不信你可以問尼基塔他們,他們也看見了那片溝壑。”絡腮胡道。
“對，當時我也在。”克風諾站出來作證。
聽著兩人斬釘截鐵的話，一群人越發詫異間紛紛看向尼基塔一群人。
被註視，尼基塔一群人臉色精彩無比。
“我們確實看見了那片溝壑，好幾座山脈都被貫穿，不過我們並沒看見釋放魔法的人……”
“但確實有人在那釋放了高階魔法。”
“是有這麽回事。”
尼基塔一群人怔怔開口的同時，突然就有些明白過來絡腮胡之前為什麽不願意告訴他們到底是誰？
這說出來誰信？
如果不是他們親眼看見了那溝壑，他們甚至會懷疑絡腮胡腦子壞了。
尼基塔一群人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眼中看見覆雜。
“唔……”維希路在毯子中動動腦袋，吵。
卡斯裏摸摸維希路的腦袋，他看向老者，“這事能之後再說嗎？”
他們吵到維希路了。
滿心驚訝的老者看看卡斯裏，再看看毯子下維希路輕輕蹙起的眉頭，嘴唇張了又張，半天沒能說出話來。
好片刻後他才憋出一句，“好。”
頓了頓，他又補充，“要不先到裏面去？”
他神色怪異地看著維希路，“我找個地方讓他睡……”
卡斯裏同意，“好。”
小孩子就應該多吃多睡，那樣才長得快。
老者立刻帶頭向著營地中走去，卡斯裏看向一旁的水晶球，他們正排隊等檢測。
“隊長。”絡腮胡趕緊叫住老者。
老者回頭，見卡斯裏幾人沒跟上，大腦還完全無法思考的他楞了一瞬後才反應過來，他遲疑。
檢測魔力是為了確保被檢測的人沒有被感染，這是一種保護也是一種懷疑。
“能讓我們先檢測嗎？”卡斯裏主動道。
一群人都松了口氣，老者立刻看向負責檢測的那隊人。
其中反應更快的一人立刻從自己的隨身空間中拿出一個新的水晶球遞到維希路一群人面前。
西萊斯特第一個上前，柔和且渾厚的光芒自水晶球中亮起。
伊洛汀第二，水晶球只散發微弱的光芒。
卡斯裏第三，水晶球的光芒比伊洛汀要強。
“維希路……”自己測試完，卡斯裏試圖叫醒維希路。
察覺動靜，被吵醒後才剛剛睡著的維希路委委屈屈地往毯子裏鉆去，他明明都已經困得不行了，卡斯裏為什麽還要吵他？
“沒事，先進來吧。”老者道。
待在被黑暗力量感染的人身邊久了也會被感染，卡斯裏、西萊斯特和伊洛汀三人都沒事，那維希路有問題的幾率不大。
卡斯裏重新替維希路把毯子蓋上，動作間眼底不由多出幾分寵溺，維希路有時就像個小大人，有時卻又像個孩子。
“這邊。”老者一邊帶頭向著營地中走去一邊叫人去收拾帳篷。
被吩咐那人帶著幾人快速往前跑去，片刻後，卡斯裏抱著維希路到其中一頂帳篷前時，帳篷已經被收拾妥當。
帳篷只一個單人間的大小，地上鋪著幹凈灰白色的地毯，最裏面的位置是一張木床，右邊還有一張小書桌，收拾得非常舒服。
卡斯裏進入其中，小心地連同毯子一起把維希路放在床上。
靠在他肩頭上睡了一路，維希路白凈的臉頰都被印出一條紅痕，卡斯裏輕輕摸摸，替他撚好毯子邊角。
做完這些，他向著帳篷外而去，要去找他弟弟。
老者一群人等在門外。
見卡斯裏出來，一群人都看去，老者亦是如此。
等待期間他又已經問過絡腮胡、克風諾和尼基塔一群人，再次確認維希路確實就是那個能釋放高階魔法的人，他心情愈發覆雜。
魔法分為初階、中階、高階、禁咒四個等級，魔法師則分為初階、中階、高階、大魔法師四種，同樣都是四個等級，兩者的等級卻並不對等。
絕大部分人能接觸到的魔法都只有初階中階，高階魔法都被帝國和光明神殿以及強大的種族這些勢力收藏，普通人絕對接觸不到。
禁咒那就更是只在傳說中才有。
他雖然已經是公會認證的高階魔法師，但他從未接觸到過高階魔法，他距高階魔法最近的時候也只是遠遠看見光明神殿大祭司之一的大魔法師時。
他之所以能被評為高階魔法師，是因為他精通部分中階魔法，並且研究出了屬於自己的獨門中階魔法。
就這，他在整個大陸也已經有名有姓。
但也僅次於此。
接觸不到高階魔法，他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他倒也能自己研發，可想要研發出一個高階魔法談何容易？
從上古時期到現在流傳下來的高階魔法全部加起來都不到二十個，且每一個研發出高階魔法的魔法師都被寫入歷史。
數千年間試圖效仿的人比比皆是，其中不乏有名有天賦的，他們尚且做不到，他又哪來的能耐能超越？
他傾盡一生都得不到的東西，現在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卻拿在手裏。
“他……”老者斟酌著該如何開口。
“你要是有問題可以等他醒了自己問他。”卡斯裏道。
老者看向卡斯裏身後的帳篷門簾。
“他挺好說話的。”卡斯裏頓了頓，又意有所指地補充一句，“他不喜歡太覆雜的事。”
如此年幼就擁有如此實力，在有心人眼裏又是另一番光景。
“好，好……”老者了然地點點頭，他並沒有要和維希路為敵的意思。
進階大魔法師確實是他半生夙願，但他也並不是那種會不擇手段的人，否則他也不會加入獵龍傭兵團。
卡斯裏神情緩和幾分，看向絡腮胡。
絡腮胡知道他惦記，之前就已經和老者說過，見他看去立刻道：“我帶你去看看有沒有……”
說話間，絡腮胡帶頭向著營地中走去。
卡斯裏看向西萊斯特，確定西萊斯特會留在附近看著維希路後跟上。
在龍族領地時維希路每天都會睡午覺，出來後他就沒有一天睡過，那讓他早上根本起不來。
等他一覺睡到自然醒時，已經是半上午。
醒來，維希路沒有馬上起身，抱著蛋殼縮在毯子裏迷迷糊糊。
以前在領地的時候，維爾倫都會耐心地等在旁邊，等他清醒後再把他抱出蛋殼給他果子吃。
維希路正望著頭頂的帳篷迷糊，帳篷門簾就被人撩開，卡斯裏端著一個碗走了進來。
“我猜你也該醒了。”卡斯裏把碗放到一旁桌上後走向維希路，他在床邊坐下，要替維希路把身上的毯子收起來。
維希路還沒完全清醒，賴在床上不想動。
卡斯裏沒催促，收好毯子後靜靜等待，維希路迷迷糊糊的樣子讓人一顆心都跟著柔和。
又躺了會兒，徹底清醒，維希路第一時間問道：“卡斯裏，你找到了嗎？”
卡斯裏楞了下，臉上的笑容沒掛住。
他已經把整個營地裏裏外外都找過了，但並沒找到他弟弟。
絡腮胡和西萊斯特他們都安慰他，絡腮胡也說他們已經送走一批人，他弟弟可能在那些人裏，但他心裏清楚，這都已經一個多月，他弟弟很有可能已經……
一個月的不斷失望絕望，他其實都已經快要習慣，但維希路這一問他還是差點沒繃住。
“卡斯裏。”知道答案，維希路試圖安慰，卻不知該說什麽好，他爬起來抱住卡斯裏的脖子，要抱抱他。
卡斯裏回抱維希路，他用力呼吸，直到心臟不再酸痛得厲害。
“謝謝……”卡斯裏放開維希路。
維希路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他這個，維希路替他惦記著。
002.
“要出去逛逛嗎？”卡斯裏不想再說這事，他提高聲音問道。
“要。”維希路立刻回答。
雖然他已經離開龍族領地有一段時間，但這段時間幾乎一直待在山裏，算下來他還從沒近距離見過這個世界的人日常是怎麽生活。
“那你先吃點東西。”卡斯裏起身到一旁桌前端了碗遞給維希路，“對了，賽德想要見見你。”
“賽德？”維希路雙手捧住碗，好奇地看了看裏面的東西後試探著喝了一口。
碗裏裝著類似白粥一樣的東西，不過米粒要大些，像是什麽豆子。
粥煮得很軟，帶著一股很淡的清甜，作為早餐非常合適，維希路再喝了一大口。
“就是胡奇他們之前一直說的他們的大隊長，也是這個據點的總負責人。”卡斯裏道。
維希路隱約記得之前那一大群人裏有個白發白須的老者，之前就數他最吵吵。
“維希路，你確定要加入這傭兵團嗎？”卡斯裏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維希路有時表現得太成熟，讓他忍不住把他當成大人一樣商量。
吃得正歡的維希路腮幫子鼓鼓地點點頭。
伊洛汀的事不提，他會高階魔法的事絡腮胡他們已經知道，就算他想躲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就算他能躲過明面上的暗箭也難防。
與其如此，還不如找棵大樹乘涼，這樣也方便他找維爾倫。
想到維爾倫，維希路有些憂心，也不知道維爾倫怎麽樣了？
他相信維爾倫很強，但那些黑暗力量太麻煩。
“那你要現在見他嗎？他一直在等你醒。”卡斯裏問。
想到賽德一個頭發胡子都白了的老者耐著性子恭恭敬敬等一個小娃娃睡醒的畫面，卡斯裏只覺好笑。
“現在吧。”維希路放下已經喝空的碗，他喝飽，肚子都喝得圓溜溜。
卡斯裏把碗收走，同時到外面去通知人。
幾分鐘後，卡斯裏帶著一個頭發胡子都全白但看著還挺精神的老者進入帳篷。
知道維希路醒了，西萊斯特也過來。
他之後，伊洛汀也進入帳篷。
發現伊洛汀，維希路沒忍住多看了兩眼，西萊斯特就算了伊洛汀來做什麽？
他們又不是很熟，卻哪哪都有他。
察覺視線，伊洛汀擡眸。
對上維希路那雙略帶嫌棄的眼，伊洛汀茫然，不明白自己又是哪裏惹到這小幼崽。
維希路移開視線，看向那老者。
確定對方就是之前吵他睡覺的那個，他有些不高興地晃晃垂在床邊的腳丫子。
“那你們聊。”卡斯裏嘴上說著，卻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賽德有些緊張地看向維希路，維希路沒醒之前他一直想見見維希路，現在見到了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我叫維希路。”維希路主動開口。
“我叫賽德，是個中階魔法師。”頓了頓，賽德道，“我是獵龍傭兵團第二大隊的總隊長，我們獵龍傭兵團目前一共二十個大隊長，每個大隊長手下又有五十個小隊，每個小隊人數不定，一般都在十五到五十人之間。”
維希路之前說要加入他們。
維希路粗略估算了下，這傭兵團比他預料的還要大些，最少都上萬人，而且看絡腮胡之前的意思他們還在招人。
“我聽胡奇他們說風虎獸族的人是伊洛汀殺的？”維希路面色嚴肅，聲音卻是與之完全不符的軟糯。
“對。”
“證據呢？”維希路問。
這一路下來他都沒看見任何和伊洛汀有關的東西。
屋子裏的人都楞了下，包括伊洛汀。
沒想到維希路會這麽問，賽德楞了一會後說道：“一個多月前他突然帶領大軍在附近紮營，他們紮營的第二天晚上，風虎獸族就遭遇襲擊，且整場襲擊就是從他們紮營的那城鎮開始。”
“就是說沒有直接證據？”維希路道。
卡斯裏欲言又止，但到底沒說什麽，繼續聽兩人談話。
賽德尷尬地笑笑，道：“您可能對暴君伊洛汀這個人不太了解，他做過的惡數不盡數，例如強搶他國武器，例如殺死鐵甲族族長獨子，例如讓大軍圍城圍困白狼族領地不歸降不撤兵，這些可都是無數人親眼看見的。”
賽德這種用一件壞事佐證另外一件壞事的做法維希路並不讚同，說來說去他們還是沒有證據。
不過自他破殼以來聽說的關於伊洛汀的事幾乎都是壞事也確實是事實。
“不是。”一道冷冽的聲音突兀響起。
一屋子人都看去。
維希路亦是如此。
說話的人是伊洛汀，被註視，他幽幽看向維希路，“襲擊風虎獸族的不是伊洛汀的人。”
“那你說是誰？”卡斯裏開口。
伊洛汀已經不是第一次說這樣的話。
伊洛汀只看著維希路，維希路就因為這個要殺了他？
“你知道是怎麽回事？”維希路問。
“殺死他們的是他們自己的軍隊。”對卡斯裏的話毫無反應，維希路的問題伊洛汀卻回答。
賽德和卡斯裏眉頭同時皺起，伊洛汀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你這就是胡說八道。”卡斯裏有些生氣，他們自己的軍隊怎麽會殺掉他們自己的人？
而且整個風虎獸族是在短短一兩天之內就被屠殺殆盡，能做到這種事的只能是戰力高強的精銳部隊，他們風虎獸族是個小種族，整個種族加起來也就幾萬人，根本沒有這種部隊。
“你怎麽知道？”維希路也問。
這次伊洛汀並不準備再說，只安靜看著。
他們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伊洛汀的存在感卻很強烈，那也讓他們知道他如果不想說誰都別想撬開他的嘴。
他剛剛對維希路解釋已經是破天荒。
卡斯裏還想再說點什麽，維希路就註意到一旁的賽德一臉若有所思。
“你知道？”維希路問。
一群人都看去。
被註視，賽德搖搖頭，“我只是覺得這說法也太異想天開。”
無人說話，帳篷中短暫安靜片刻。
片刻後，維希路看向賽德，再次開口，“你知道龍族領地在哪邊嗎？”
被詢問，賽德楞了下，龍族領地的存在並不是什麽秘密，幾乎所有人都知道，甚至路邊的三歲小孩都能說出個大概。
心中疑惑，賽德還是仔細地講解道：“知道，在大陸最北邊的魔法森林裏。”
“從這邊過去要多久？”維希路晃晃腳丫子。
賽德愈發不解，維希路問這個做什麽，難道是想直接沖過去殺龍？
賽德道：“這個要看怎麽過去，我們現在在大陸南邊，如果要用走的恐怕要幾年。”
“利用傳送陣倒是能很快，不過傳送陣有距離限制，且制作傳送陣的水晶有次數限制，非常珍貴，能持有的大多是些有錢人或者部族。如果能建立一條通暢的路線，那差不多傳送十多次就能到，但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最快的辦法是利用帝國與帝國之間的傳送陣，不過這一類的傳送陣不對外開放，一般人根本無法使用。”
想想，賽德又補充一句，“龍族居住在大陸最大也最危險的魔法森林裏，那魔法森林裏充滿各種魔藥、礦石、魔獸，魔法磁場非常亂，無法使用任何傳送類魔法，所以就算利用傳送陣最多也只能到魔法森林外圍，無法直接進入龍族領地裏。”
維希路思索片刻，“那獵龍傭兵團能傳送到什麽程度？”
獵龍傭兵團既然敢喊出獵殺伊洛汀的口號，就不可能沒一點本事，他們肯定有自己的渠道。
這個渠道未必是直接通往龍族領地的，但絕不會什麽都沒有。
賽德臉上多出幾分嚴肅。
維希路成熟穩重得不像是個孩子。
他們獵龍傭兵團確實有傳送陣，但這東西並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用，而是妥善保管作為必要時候脫離危險的保命手段。
例如這次的營救，他就申請到了一對傳送水晶。
為了確實獵殺感染者，之前胡奇他們就曾使用過一次，不過行動失敗了。
這樣的水晶他們傭兵團就他所知還有三對，分別在不同人手裏，如果有需要倒也能臨時建立一條路線，但……
“……四對水晶能傳送的距離還是有限的。”賽德還是如實說了情況，他已經完全弄不懂維希路在想些什麽。
維希路低著頭盤算片刻，再擡頭時小小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失望。
“您想去龍族領地？”賽德試探著問道。
伊洛汀也看去。
維希路聲音是孩子特有的軟糯糯，說出口的話也充滿孩子氣，“那個伊洛汀不是龍？我本來還以為可以直接過去殺了他。”
賽德有瞬間的恍惚，剛剛那個成熟穩重得讓他都不由嚴陣以待的維希路仿佛錯覺。
賽德看向屋裏其他人。
卡斯裏一臉溫柔地摸摸維希路的腦袋。
西萊斯特看著他，笑得一臉溫柔，就仿佛剛剛不過是聽了一個孩子的異想天開，渾然不覺有什麽問題。
賽德看向屋內最後一人。
本來都已經想開口說他帶維希路回去的伊洛汀到了嘴邊的話咽回。
那些風虎獸族人明明不是他殺的。
他都跟維希路說過了。
還說了兩次。
伊洛汀心口酸溜溜。
賽德再看看維西路床邊根本夠不著地的腳，愈發不確定。
想想，他道：“暴君伊洛汀並不在龍族領地。”
維希路看去，滿眼好奇。
“對了，您聽說了嗎，龍族所有龍都從他們的領地中出來了。”賽德張嘴就想說伊洛汀的營地距離這邊不遠，話到嘴邊又生生改口。
高階魔法攻擊力確實強到可怕，可伊洛汀是黑龍。
黑龍幾乎完全免疫魔法，而且本身的物理防禦力也強得可怕，如果維希路真的沖過去大打出手，事情只會麻煩。
他們確實是想殺了伊洛汀，但那是在萬無一失的前提下。
無腦的攻擊只會徒勞一場，還會帶來大量傷亡。
003.
維希路晃動的腳丫子停下，他看去。
所有龍都從他們的領地中出來了？
為什麽？
維希路心跳不受控制地快速跳了一下。
見維希路感興趣，賽德把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講述一遍，對這他倒並無隱瞞，畢竟外面早就鬧翻天早已盡人皆知，“差不多是十天前……”
差不多是十天前，所有龍族突然就從他們的領地中出來，在禁林外短暫歇息後，他們分成十好幾隊人分別向著禁林附近的幾個帝國、種族領地而去。
龍族體型巨大，數百條龍同時盤旋在天空的畫面極為震撼人心，當時就引起軒然大波，但那卻只是浩瀚波瀾的開始。
進入那些帝國和種族領地範圍後，龍族的人直接闖入他們的國都、中心城市，然後要求他們的國王和領主出來見他們。
龍族強大，但這也不是他們胡作非為的理由，有的國王、領主礙於龍族的強大選擇忍氣吞聲乖乖出來，更多國王、領主立刻組織兵力試圖拿下他們，然後就是一系列混亂的開始。
那些國王、領主不願出來，龍族就直接動手打到他們出來。
龍族是當之無愧的大陸最強，哪怕如今已經只剩幾百只依然無人能撼動他們的地位，這樣的他們毫無顧慮地動起手來，那些防衛森嚴的國都、中心城市幾乎頃刻之間就被摧毀。
國都被摧毀，有的國王、領主白著臉站出來，有的國王、領主卻選擇逃跑，後者立刻迎來更加強烈的攻擊，龍族所過之處皆是一片廢墟。
一切發生得太快，事情傳開時龍族領地附近的所有帝國、種族領地都已經遭殃。
光明神殿的人和幾個大帝國立刻就派出人手，試圖和龍族交涉試圖弄清楚是怎麽回事，但不等他們的人到達，那些龍族就離開向著下一個帝國、領地而去。
然後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順服者只是國王和領主被針對，逃跑者則被大肆破壞然後全力追殺。
針對完第二批帝國、領地，那些龍族馬不停蹄立刻再展開雙翼。
龍族第三次襲擊時，光明神殿的人總算趕在他們之前抵達他們的目標帝國之一，他們以光明神殿的名義要求龍族停下這場瘋狂的襲擊。
光明神殿是大陸信仰者最多的神殿，也是整個大陸最強的勢力，甚至當下最強的幾個帝國都要給他們面子，但龍族根本不賣他們面子，直接連同他們一起攻擊。
消息很快傳回光明神總殿，光明神殿的人坐不住，立刻派出好幾位大祭司，其中還包括了兩位大魔法師，試圖直接武力壓制龍族終止這場混亂。
但戰鬥還未展開，龍族的人就主動出現在光明神總殿。
“……據說帶隊的是曾經的雷神維爾倫，他幾百年前就曾經獨自一人闖入過光明神總殿，那次整個光明神殿楞是沒人敢主動對他出手。”
“這一次那些大祭司也一樣，面對直接闖入的維爾倫他們根本不敢動手，只能黑著臉看著。”
“維爾倫倒是沒和他們客氣直接大打出手，毀掉了大半個光明神總殿後，綁走了兩個大祭司。”
賽德說到激動處正準備繼續，就聽維希路開口。
“……雷神？”維希路語氣覆雜。
他突然就明白之前他問維爾倫以前在外面的名號時他為什麽不願意說，是他他也打死不說。
“對，那個維爾倫是雷龍，天生就擅長各種雷系魔法，再加上脾氣特別不好是那種惹到就動手的人，所以外面的人都叫他雷神。”賽德道。
維希路不知該說什麽好。
他突然有點不想認這個爹。
賽德頓了頓，繼續說道：“除了光明神殿的人，他們還綁走了十好幾個國王、領主，據說是那些人聯合起來做了什麽讓龍族不高興的事，好像龍族還因為這丟了什麽極為重要的東西，所以龍族才勃然大怒。”
“不過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都只是聽說。”
雖然只有短短十天時間，但被龍族造訪的帝國、領地卻已經多達三十多個之多，幾乎囊括大半個大陸，所以現在外面早已經亂成一團。
剛剛還在因為維爾倫雷□□號而心情覆雜的維希路心臟猛地再快跳一拍，全身的血液都沖進大腦。
剛剛被傳送到這附近時他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所以對那場襲擊毫無頭緒，但隨著他對這個世界逐漸了解，他已經能大概猜到是怎麽回事。
黑暗力量愈發嚴重，甚至已經到了隨處可見人人自危的程度，在這個關口上他破殼還是白龍的信息走漏了出去，然後就有了那次襲擊。
策劃襲擊他的就是那些被維爾倫他們找到針對的帝國、種族，真正出謀劃策的大概就是被抓走的那些人。
弄明白是怎麽回事，維希路只覺好笑，他到底哪裏像是魔王了？
只是笑著笑著，維希路心底卻湧出幾分不安的情緒來，這種沒譜的事絡腮胡他們說說就算了，怎麽會有國王領主也相信，還是一堆人信……
還是說事情其實是真的？
可如果是這樣，維爾倫為什麽不告訴他？
維希路仔細回想，試圖從和維爾倫、賽奇他們和他的相處中找到答案，但不管他怎麽翻來覆去地想，維爾倫他們都一點都沒表露出他就是個會滅世的大魔王的擔憂。
自己的孩子如果是個滅世大魔王，他不相信維爾倫還能笑出來。
他如果是那個大魔王，就算維爾倫能接受，他不信道那特他們也能無動於衷。
事情肯定是有什麽地方弄錯了。
維希路看向賽德，“關於那滅世者，你知道多少？”
視線和維希路對上，賽德一楞，維希路又已經是之前那成熟穩重得完全不像個孩子的模樣。
賽德打起十二分精神，道：“關於這個說法挺多，幾乎每個種族每個帝國都有自己的說法，不過除去一些細微的不同，大概故事倒是類似。”
“黑暗力量能夠吞噬世間一切，沒有任何種族能夠抵抗它的侵蝕，包括精靈龍族這些強大的長壽種族，它就是無敵的存在。”
“但它們也不是不可控制，嚴格來說它們全都是一個人的力量，那個人就是魔王，也被稱之為滅世者。”
“一旦魔王出世，所有黑暗力量立刻就會向他靠攏然後變成他的一部分，魔王也會因此變得無敵。”
“黑暗力量只在魔王即將誕生時才會變得濃郁，那就是它們歡迎魔王的儀式，那也是魔王即將降世的宣言。”
維希路等了片刻沒等到後話，他再看去，“然後呢？”
“然後魔王就會毀滅世界。”賽德道。
維希路啞然，這倒是挺符合故事中反派的模樣。
不過這未免太奇怪，那魔王為什麽就一定要毀滅世界，難道他出生時腦子裏就自帶任務不完成還有懲罰不成？
“那為什麽說滅世者只會是白龍？”維希路問。
“不知道。”
“不知道？”維希路噎住。
賽德道：“據說七千多年前就曾經有過一任魔王，他就是一只白龍。”
頓了頓，賽德補充，“這一點所有傳說倒是都一致，沒聽說過有其它版本。”
維希路不語。
見維希路好像在意，賽德想想後又說道：“據說七千多年前那次大陸大半的生靈都被那魔王殘殺，最後是龍族、精靈族和翼人這幾個更為強大的種族帶頭，集合了所有種族的力量才總算把他殺死。”
“當時混戰了很久，死了很多人，龍族也是因為那一戰元氣大傷才慢慢變成現在的寥寥幾百人。”
“據說曾經的龍族足足有幾千人，但那場大戰中一下就死了上千只。”
人類的壽命太短，賽德是沒見過那場大戰，他無法想象那樣蠻不講理的種族要是有足足幾千人這世界會是怎樣的場景，更加無法想象什麽樣的大戰能讓強大如龍族都死去上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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