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故人

狼猿部族人人多勢眾，就算是清鱗公主修為了得，卻也不是對手。又過了幾息，清鱗公主十指齊張，在一道刺目的雷光下，狼猿部族人齊齊閉眼，趁著這一瞬，她逼退狼猿部族人，出了包圍圈。

蘇紫早就看出，無論是狼猿部族人，還是清鱗公主，彼此都有克制，不願弄出人命。

她祭出飛翼陣紋，背後有紫色羽翼展開，向著崖壁上的那棵雷珠草飛去。就在此時，身後“噗”的一聲，一道黑影向她撲來。它張口的血腥大口想要將她吞了。

蘇紫雙翼微收，飛速躲開。身後張子野已彎弓搭箭，只見“咻”的一聲，一箭正中怪蛇之口。

怪蛇受襲，瘋狂扭動。蘇紫抽出白骨劍，一招蛟龍斬，將之攔腰斬斷。張子野抽出青葉藤，抽向怪蛇之腦。怪蛇扭動幾下，徹底不動。

蘇紫采下雷珠草，張子野剝下蛇皮，剝出蛇肉，抽出符骨，裝入自己的素囊。兩人早在出手之前就說好了分配規矩。

“哎呀！”一聲驚呼。這聲音聽著象是小孩子。

蘇紫心中警兆，霍然轉身。她眸光潤含清輝，顯得純靜透徹至極。她手臂一展，其上符文閃動。忽爾雷電圍繞全身。就聽哄隆一聲，有雷電擊中腳下所踩土石。

有箭羽射來。她慢慢轉動身體，周身雷紋也隨之轉動。那箭羽撞到了雷紋陣，立時轟然生出火花，箭羽化成了灰燼。

蘇紫轉身，腳下黑色的大樹陣紋延展。這是她根據生機陣紋推演出的滅絕陣紋。墨色的大樹延展，滅絕陣紋宛如索命的閻羅。

不一會就聽“咯嚓咯嚓”聲，還有孩子的尖叫聲。

她與張子野相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疑。蘇紫陣紋一收，就見黑色符影裏包裹著一個黑瘦的小男孩，那小孩子怒瞪著眼，憤怒異常。因為早就聽出是個小孩，她控制著滅絕陣紋，沒有過多吸收其身體上的生機。否則，以這小孩子的這點修為，只需十幾息，他就會變成一具幹屍。

“是你。黑小子。”蘇紫驚得脫口而出。

本還在呼痛的黑瘦小子也停了呼痛。

“你是誰，你怎麽認識我？”蘇紫實在驚詫。沒想到躲在暗處偷襲自己的居然是在暴雪聖城斬刑司遇到了那黑小子。

黑小子疑惑的看了看蘇紫，“我不認識你，可你的聲音卻有點熟悉。”他疵牙咧嘴，略一思索，“呀，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黃瘦小丫頭。咦？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呢？這是真面皮，還是那張皮是真的？”

什麽真皮假皮。蘇紫翻了個白眼。

“原來是熟人啊。”張子野看了看蘇紫，見她點頭，便餵了一些療傷藥草給黑小子。蘇紫反轉陣紋，滅絕陣紋化成生機陣紋讓其傷勢恢覆得更快些。

蘇紫看著眉眼靈動的黑小子，實在好奇以他的能力是如何來到這麽遠的地方？想到就問，“黑小子，你不好好在聖城斬刑司待著，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婁嬸子知道嗎？”

黑小子神色黯然，他突然瞪向蘇紫，“誰想離開聖城？可是我不離開就得死。我不想死。”

蘇紫挑眉，“哦，你是婁司命重視的義子。何人要殺你？”

黑小子恨恨道：“就是婁司命，就是婁司命要殺我。”他的眸光可怖，神色陰狠，更是向著她握緊了拳頭，看著就想撲上來跟她拼命似的。

“哎，小子，冷靜些。剛才我們還救了你的。你小子怎麽翻臉不認人呢？哎對了，剛才你還向我們射箭。本公子以德報怨，沒想到你小子卻發瘋，你這是以怨報德，小人也。黑小子你這也太沒心肝了吧。”張子野雙手扭著黑小子，大聲喝斥。

黑小子冷靜下來，卻再也不肯好好回答蘇紫的問題。

蘇紫雖然只見了婁司命幾次。但在斬刑司裏倒也聽了不少的八卦。

據說這黑小子是婁司命最好的兄弟張廷之子。兩人是生死至交。可看這黑小子的說法，婁司命如果真要殺他，他怕是死了無數回。而這位要殺而不殺，那麽就是這小子身上有婁司命想要的東西。

蘇紫微皺了皺眉，這黑小子身後會不會就跟著婁司命。他也曾對她動過殺意。

聽張子野的喝斥，黑小子終於清醒過來。他似乎想起了什麽，看向蘇紫，“你剛才得到的那棵雷珠草，我守了好多天了。你能不能讓給我？那個，你放心，我用東西跟你換，決不讓你吃虧。”

蘇紫點頭，從素囊裏拿出那雷珠草，扔給了黑小子。

黑小子驚喜的接過。他一把扯開掛在腰間的獸袋，一只不過巴掌大的紫色雷鳥耷搭搭的站在其掌心。

“天啊，居然是一只紫色雷鳥。”張子野驚叫。

黑小子小心翼翼的將那雷珠草放到雷鳥嘴邊。嗅到雷珠草獨特的雷電氣息，此雷鳥紫色的眼珠立時亮起來。只見它小嘴一張，就歡快的啄食起來。它進食的速度很快，不過幾息工夫，就將那雷珠草吃了個幹凈。原來要死不知的它也精神了不少。

看著小雷鳥的變化，黑小子咧嘴笑了起來。他看向蘇紫，一把將素囊裏的東西全倒了出來。他指著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些是我這些年攢下來的所有東西，你看中什麽就拿吧。”

蘇紫看著那一堆骨器，皮毛，藥草的小山。她蹲下來，仔細翻找起來。

突然一種讓她感到心悸壓抑的氣息在她心尖彌漫。蘇紫心中一顫，將手指頭擡起，那心悸壓抑的感覺立時消失。

蘇紫再次指尖下壓，看向被她指尖所觸的東西。那只是一張很普通的火麟的皮，並沒有什麽特別吧。她心神一動，將這張看起來十分普通的火麟皮收了起來。

“好了，我就要這個。”

那黑小子張大著嘴，詫道：“你真的只要這張火麟皮。它並不值什麽錢，根本就比不過你給我的雷珠草。要不然，你再選一件東西吧。”

蘇紫搖了搖頭，表示不用了。

怪蛇蘇紫殺死，其他的東西被收了起來。但那怪蛇身體巨大，黑小子看著那一堆蛇肉，不住的吞咽口水。蘇紫與張了野忙活半天，也有些餓了。

於是三人一起動手，不一會就收拾出一頓蛇肉羹，蛇肉串出來。半個時辰之後，幾人吃飽。

張子野看向黑小子，來了閑聊的興趣。他向來百無禁忌，絲毫不顧他其實與黑小子只是初次見面。

他碎碎念般的不斷問東問西。讓蘇紫詫異的是，黑小子居然有問必答。蘇紫微哂，不知是黑小子人小沒什麽心機，還是根本就沒說實話。總之，無論張子野問什麽，他都答得仔仔細細。甚至說到婁司命要殺他的事。

黑小子稍沈默，然後他說，“那一天，聖城地動，我跑出城去，想看看外面能否找一些東西。我運氣不錯。出城後不久，就從一堆亂石之後，看到一只皮昆屍體。我跑過去想扒開亂石，挖出皮昆屍體。卻沒想遇到了另一人。他是明家子明濤。明濤是旁支庶子，也不太受寵。我與他有一些仇怨。那時我專註著挖石頭，沒提防明濤從身後向我撲了過來。我驟不急旁，被他一腳踢飛，像個皮球般，踢得高高飛起。就在飛起那一刻，我無意瞟向地面，看到了藏在一棵樹後的婁叔叔。我感到十分恐懼。

也許你們不相信，自從見到婁叔叔的那一刻，我就很害怕他。而相反，雖然婁嬸子對我經常打罵，可我卻知道，她對我其實並不太壞。我生病了，她會為我尋藥草，我餓了，她會為我找來吃食。雖然她總是作出打罵我的樣子。可我就是知道，她那是做給婁叔叔看的。因為只有她對我兇一點，婁叔叔才有機會展示出他對我的慈悲。雖然他每次都對我好言好語，從不對發脾氣。看起來，對我體貼至極。可是我就是怕他怕得要死。他每次靠近我，我就感覺像是被兇猛獸盯著。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那麽怕他。我總感覺他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東西。可是我想不出來，那是什麽。因為自父親死後，母親就病了。家裏的一切東西都變賣了，為了給母親治病，家裏根本就什麽也沒留下來。我也想過逃跑，可是每一次我想要出城，總會被他的那些下屬笑呵呵的提溜回來。直到這一次，我終於走出了聖城。我以為我終於逃出來，卻沒想到這回是他親自盯著我。

自我看到他，我就不太在乎正追著我打的明濤。我被明濤打得口鼻竄血，一身劇痛，滿地打滾。可是我卻很高興，因為婁叔叔他沒有出來。他沒有立刻出來，那就是他還不知道我已經發現了他。他以為我不知道他跟著。這樣很好，這樣我才會有機會逃走。

我的運氣不錯。在明濤再一次祭出他的石碾圖騰之時，就在我以為這一次又要被碾壓一次時，卻在落地之時被地上突然竄出的一股奇異狂風卷走。待我醒來，到了就到了一個很陌生的地方。那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我在那裏得到了這只雷鳥。後來，我出來了，反正暴雪聖城我不能回去了。我就隨意選擇了一個方向，走走停停。其後，又誤入了幾處很特別的空間。嗯，然後，我就到了這裏。”

黑小子說婁司命對他的惡意，是因為他直覺發現的。直覺這種東西，人們並不覺得奇怪。至於那什麽空間，張子野就沒追根問底了。這是他人機緣，一般人輕易不會與人談起。

蘇紫看著黑小子。從他看似純真的眼珠裏看到了一抹憂郁。突然蘇紫明白了，為什麽黑小子會願意跟只見過一面的張子野談這許多，更是毫不顧忌的說起婁司命要殺他之事。

也許他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他真被婁司命殺了，能有人知道罷了。或許這些知道的人裏面，會有人幫幫他呢。雖然這希望實在渺芒，但再渺芒的希望，也比沒希望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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