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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千卷浪花淘盡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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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千卷浪花淘盡英雄

殷氏又是一陣氣喘,女醫給她口中壓了一片參,然後抹著汗退到了後面。

不多時,一陣急促的腳步傳來,門口那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讓殷氏瞬間有了精神。

像是回光返照一般,殷氏伸出手,竟發出了聲音:“阿佗,快讓阿母瞧瞧你!”

項佗咕嚕一聲,眼淚立即就下來了。項聲鬢發淩亂,腳步不穩,站在門口久久不敢過去。

“蔓揚,我來了。”終於,項聲挪動腳步,走到了殷氏身旁。

這是懷瑾第一次知道,原來殷氏的閨名是叫蔓揚,很好聽的一個名字。

殷氏勾出一個笑,死死拉住丈夫的手:“阿佗……”

“放心,我會照顧好他。”項聲眼中也湧起了淚,承諾道:“他是嫡長子,將來會繼承我的一切,無人會越過他去。”

這是殷氏最關心的事,得到這句保證,她才看向兒子。

不舍的看了一眼,殷氏閉上了眼睛,項佗放聲大哭。項聲低頭擦了一下眼淚,然後站起身準備離開。

“母親,媳婦的身後事交給你了。”項聲臨去前對項李氏托付。

項李氏含著淚點點頭:“你能來看她一眼,已是深情厚誼了,快去!別耽誤正事了!”

項聲轉頭離去,身後殷氏屍骨未涼。

屋子裏的女人們也都發出哭聲,不知道是真的傷心還是做做樣子。

懷瑾不忍待在這裏,看到院子裏無措的英月,她走了出去。

“瞧著大嫂是真的難過。”英月垂下眼睛,倒不見淚意。

懷瑾前幾日已和英月交流過看法了,統一的都是可憐殷氏。因此懷瑾只是撇了撇嘴角,用她們倆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舅母對表嫂,一直是自責的,自然是真的傷心。”

“倒是阿聲,難得能來看她一眼。”英月嘆息著。

懷瑾瞠目,隨即嘆氣。

這大概就是古代女子和現代女子不同的地方,她和英月已是難得稍微有些投契的女性朋友,但她認為涼薄的事,英月竟會覺得情深。

懷瑾匪夷所思,她們對丈夫的要求似乎格外低。自己奉獻全部,而男人只需要回報一點點,便能打動她們的心腸。

這個時代,男女是不對等的,懷瑾再一次深刻認識到這件事情。

殷氏的葬禮無聲無息的過去了,項李氏本想辦一個只有自家人的喪禮,可臨濟那邊傳來的消息讓所有人都無暇顧及一個死去的女人。

臨濟已被攻破,前去救援的齊王田儋和魏相周市,都已被章邯殺死。

而魏咎為了保全城中百姓和自己的追隨者,與章邯談判了投降條件,隨後自焚而死,王後亦跳入火中殉葬。

張良自回來,就一句話沒說,沈默得讓人壓抑。

懷瑾讓阿婉和阿燕看好不疑,別讓他過來吵鬧,隨即把房門緊緊閉上了。

準備了酒水,懷瑾看向丈夫:“要祭拜一下嗎?”

張良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懷瑾以為他要灑在地上,誰知他伸到半空中的手腕一翻,將那杯酒飲入口中。

懷瑾知道他心裏的悲痛,過去緊緊擁著他,不言不語的陪在他身邊。張良一杯接一杯的喝著酒,直喝到酒壺見底,他才停下來。

醉意上湧,他胳膊撐著桌子,手指支著額頭,雙目緊閉。

眉頭一緊,他眼角忽然沁出一點水光。

懷瑾把他抱在懷裏,跟哄不疑一樣輕輕順著他的後背,張良抱著她的腰,越來越用力。兩人用力抱著對方,像是要融在一起似的。

外面知了叫個不停,張良在她懷裏發出悠長的一聲嘆息。

不知過了多久,張良恢覆了正常,眼神清明起來,他告訴懷瑾:“武信君已封韓成為韓王,我將出任司徒,隨韓成去收覆韓國故地。”

“何時出發?”懷瑾冷靜的問,她早已做好準備,張良去哪裏她便去哪裏。

“後日就出發。”張良吻了吻她的眉心,滿目憐惜。

而項家這邊,連日子都沒挑,直接擁立楚懷王之孫熊心登位,仍號楚懷王。

這些也是張良說給她聽的:項梁讓熊心把盱眙作為都城,項梁讓陳嬰擔任楚國的上柱國(實為監視熊心)……什麽都是項梁說了算,熊心只有被安排的份。

“那劉邦呢?”懷瑾追問。

張良好奇妻子為何對劉邦這麽感興趣,但仍是告訴她:“武信君聽聞沛公將隊伍全留在臨濟,感念他的大義,願讓沛公從屬於楚,又撥部卒五千、將領十人與沛公。他們即將一同北上,解救魏齊,共抗章邯。”

魏咎雖死,魏豹還活著,帶著魏國剩下的人逃到了東阿。而齊王田儋一死,田假立即稱王,而田榮帶著田儋的舊部也去了東阿發展。

“看來下一個戰場,就是在東阿了。”懷瑾道。

而張良的戰場,看來是在潁川。

值得一提的事,項梁點名讓張良任韓國的申徒,同時也讓項莊成了韓成的都尉。這在懷瑾看來,項梁還是不信任張良。

不過張良似乎並不在意項梁是如何想的,項莊去,他反而顯得很高興。

出發前一天,張良和懷瑾去了項羽府上找到了鶯兒,想帶她一起去潁川。

項羽因在議親,因此已開府另住,等到了項羽宅子裏,鶯兒卻連見都不願意見他們。

“若姐姐放心,把嬌嬌放在我這裏吧。”項羽說:“我若出征,就讓嬸母照顧她。”

只能這樣了,總不能把她腿打斷了帶走,懷瑾幹不出來這事。

等他們都走了,項羽找到窩在房中的鶯兒,她身上再看不出從前的歡快,只有死氣沈沈的安靜。

這樣的靜,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孩子身上。

“他們走了,”項羽坐過去,摸著鶯兒的腦袋:“你阿母很傷心。”

“她才不傷心……”鶯兒咕噥著說,像是辯解一樣:“他們根本不在意我。”

她低頭自己說自己的:“他們不要我,我也不要他們,我一個人活,也挺好的。”

項羽聽得心疼,在她頭上拍了一下:“說什麽胡話,舅舅怎麽會讓你一個人活!”

“我不想當他們的女兒了。”鶯兒低著頭,豆大的淚珠落在項羽手心,她說:“我能不能當你的女兒?”

項羽起初被她說得心酸,可聽著她孩子一樣的胡話,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半晌,他終是憋不住笑出聲:“舅舅都還沒娶妻呢!不過……舅舅會給你找一個全天下最好的舅母,我們一起疼鶯兒,讓你做天下最幸福的姑娘。”

鶯兒對他而言是不同的,項羽心裏知道。

家裏先後出生過好幾個孩子,只有鶯兒,她才剛生出來就被他抱在臂彎裏。姐姐難產昏睡好好幾個日夜,那幾日都是他在照顧這個孩子。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項羽也有些說不上來。

見鶯兒倔強又脆弱的小臉,項羽揉了揉她的頭發。

從項羽那裏出來,張良帶著她回項梁的宅子。

一切都太匆忙,齊地魏地那邊局勢太緊張,各路兵馬明日就分別出發。

懷瑾本以為等各路好漢都開完大會,能像在香爐峰那次一樣一起吃個飯,誰知所有人都忙得腳不沾地。連剛上任的楚懷王熊心,她也沒有見到,聽說熊心直接被項梁打發到盱眙去了。

臨出發前這一晚,張良仍然是在外面忙,說是韓成那裏也得到一支軍隊,此時正和下邳的隊伍聚在城外,他必須得過去看一看。

而項梁、項伯等人皆是不見蹤影,懷瑾去了一趟殷氏的靈堂,只有項佗寥寥幾人在那裏守著,好不淒涼。

諷刺的是,殷氏剛死沒兩天,項梁就給他定下了田假的女兒為繼妻,就是原先要許給項羽的那一位姑娘。

因為項羽的地位和那會兒不能比了,項梁不會浪費這麽好的資源。

她站在靈堂外,看著殷氏的牌位,對著月亮長籲短嘆。

“這麽晚,你還在這裏?”冷不防身後一個聲音傳出來,嚇了懷瑾一跳。

龍且一身戎裝,像是剛從軍營裏回來。他這張陰柔艷麗的臉,即便人到中年,也不減半分麗色。

懷瑾退後一步,屈身見禮:“明日就要走了,便過來祭拜一下。”

龍且嗯了一聲,走上靈堂肅穆叩拜,與項佗低語幾句,覆又出來。

他看著懷瑾,輕聲道:“適才回來,看見韓王營帳外兵士聚集,像是在分配武器和戰甲,張申徒應會再晚一些才歸來。”說著話,兩人邊往外走,中間隔了三四步遠的距離。

“多謝告知。”懷瑾神色自若的點頭道謝,然後客套的詢問:“司馬大人明日也要北去了?是在舅父麾下,還是隨阿籍一起?”

“與武信君一道。”龍且忍不住微微側頭去瞧她。

她半側著臉,半低著頭,自然而然就有一種與眾不同的美麗,寧靜、神秘又讓人覺得放松。

她與前些年沒有什麽變化,時間與眾人無情,卻似乎格外恩賞她,她的臉上並無時間的痕跡。

餘光中感覺到龍且的目光,懷瑾有點頭皮發麻,她擡頭看了對方一眼,兩人都尷尬的別開了眼睛。

快走到花園了,她要去後面的院子,龍且沒有跟過去的理。

停下腳步,龍且站定:“這一仗約莫有個一年的功夫才能回來,妹妹隨張申徒在潁川,必要保重自己。”

再壓抑,懷瑾也能聽出那話中的情誼,雞皮疙瘩起了滿手,她有些納罕,這麽多年過去了龍且怎麽還是這樣?

聽說他家裏姬妾都一把了,還對她這個人妻狀作深情?深吸一口氣,懷瑾頷首:“預祝司馬大人此去旗開得勝。”

她說完轉身就走,身形瞬間就隱匿在夜色中。

龍且悵然若失的見她消失不見,低落的回了身。他知道今夜自己與她同行交談十分不妥,可他沒想到臨時起意來悼念阿聲的夫人,會碰到她。

有些感情,隨著時間的流逝,你以為它消失了。可每一次看到,那不由自主的悸動,卻是沒有任何辦法去控制。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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