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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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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等待

擡起頭,逢上嬴政別有深意的眼神,她坦坦蕩蕩的望過去。

嬴政不自然的看向別處。她行了一禮,退下了。

府上已經做好了晚飯,尉繚和張景都在等她,她一過去坐下,兩人才拿起筷子。

“光頭強燒的飯總有一股糊味兒。”張景小聲說,在這裏住了一陣子,他變得活潑了許多。

尉繚好脾氣的回答:“習慣就好了。”

“我們家廚子要做這樣,我早就把他趕出去了!”張景撅了撅嘴,大口吃飯,吃得比誰都香。

“府裏一共就三個仆人,你輪流挑剔了個遍!”懷瑾一邊吃菜一邊說。

“他們也好意思叫仆人,脾氣比我還大!”張景抱怨說,拿著一雙長筷子在菜碗裏挑來挑去。終於叫他找到一塊大點的瘦肉,他快速的夾回去放在碗裏,吹了兩下塞進嘴裏,嚼得滿口生香,一邊含糊不清的說:“你們秦國的官員是不是個個都特別窮,這肉切得比我手指蓋還小,買不起肉嗎?”

懷瑾深吸一口氣看過去,而這位小公子則專心在菜碗裏找肉,她深吸一口氣搖搖頭:“真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一放下碗,看見尉繚好笑的搖搖頭。

張景茫然的問:“龍生九子?什麽意思?”

懷瑾匪夷所思的看著他,問道:“尊貴的張二公子,難道你哥哥沒有教你讀書嗎?”

“以前在韓國,我哥成天忙得不見人影,他哪有時間教我。都是府裏的先生們帶我讀書認字的。”張景說。

心弦一動,懷瑾問:“你哥哥平日裏忙什麽?”

張景道:“我哪裏知道,大人的事從來不跟我說,不就是些國家大事。”

懷瑾問:“你哥哥平時朋友多嗎?”

張景道:“他的朋友倒是多,從公子王孫到販夫走卒,他朋友遍地都是。不過我不喜歡他那樣,一點都不註重自己的身份,怎麽可以什麽人都當朋友呢!”

她吃了一口飯,裝著不經意問:“那你哥哥,有沒有什麽女性朋友啊。”

餘光瞟到尉繚無聲的笑了,她臉有點發燙,張景毫無意識的回答:“女子倒是少見,不過母親總是帶一些世家小姐上門,想給哥哥相看,哥哥每回都是……你問這個幹什麽?”

張景的目光從疑惑變得通透,懷瑾不由得想張景到底都知道些什麽,一雙靈動的眼睛聚焦在他臉上。張景有些得意的笑了一聲,故意不開口。

尉繚看著覺得有些好笑,阿姮最近倒是活潑了許多。

懷瑾知道張景在故意吊自己胃口,她也不上套,翻了個白眼,堅決不再追問。

三人吃完一頓飯,各自鉆回自己的屋子,各忙各的事情。

天色已經擦黑,甘羅屋子前面一片郁郁蔥蔥的花草,高聳的支架上爬滿了藤蔓,不點燈看著有些陰森森的。懷瑾點亮屋外的兩盞燈籠,昏黃的燈光和幽綠的植株配著,竟然有些神秘的意味。

她在桌案邊坐下,案上擺著幾封信,她一一翻開,全是從雍城來的信。一封是甘羅的,一封是夏福的,還有一封邀請函。

甘羅在信中寒暄了兩句,重點在描述他最近新研發出來的美容丸,是如何的延年益壽保養容顏,得意快從信裏蹦出來了。夏福的信就冗長的許多,他的信是斷斷續續的,好像是隔幾天就寫一次,記錄的是自己每天吃喝拉撒,以及匯報了一下自己的學醫進程。

她就著跳躍的燈火,開始研墨,她的手心已經有了許多老繭——是每天晨起練劍握出來的。不緊不慢的磨完墨,她提筆開始回信。寥寥幾句說完了自己的生活,在給夏福的信中她囑咐讓他好好跟著甘羅學習,末了讓他好好保重自己。寫給甘羅的信就長了許多,且是簡筆漢字,她說了在韓國發生的事,說了張良的事,說了自己擔心和憂愁,最後問他史書上有沒有記載韓國亡了以後張良的去向。

寫完這兩封信,她打開邀請函,是李斯的,他要過壽了。懷瑾想起每年李斯生日都會過來給她送邀請函,不過她從來沒去過,這次去不去呢?

叩了叩桌子,她深深呼出一口氣,決定不想了,去不去到時候看心情吧。

換了寢衣,她吹滅蠟燭,準備睡覺。

日子在等待中變得格外冗長,似乎有許多事全都堆積在一起了,最最主要的事情,是張良一直杳無音信。懷瑾以為他一定會來找自己的,可是她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張良。

她一直等到了冬天,也沒有張良的任何音訊,從一開始的篤定變成了後來的惴惴不安。嬴政開始著手攻趙了,她的大仇即將得報,她該開心的,可是那開心裏始終多了一絲惆悵。

“終於要出兵趙國了,寡人以為你會欣喜若狂,”嬴政沈靜的看著她,緩緩說:“但是你並沒有寡人想象中那麽開心。”

又一次在露臺上遇到了嬴政,兩人站在鹹陽宮最高的地方,這裏可以望出很遠,收在眼底的只有一片蒼茫——晨起降了霜。

她開口,呵出一口白氣,笑道:“臣自然是開心的。”

嬴政似笑非笑:“你說謊。”

心頭並無慌亂,懷瑾嘴角往上揚起:“陛下又不是臣,怎知臣心裏到底開心還是不開心呢?”

沈默了一會兒,嬴政說起別的話題:“此次攻趙,王翦和蒙武誰適合統率?”

凝神想了一會兒,她說:“論私交,臣與蒙家兩個兒子都有些交情。若論合適,當是王翦將軍。王將軍出征,從未有過敗績。”

“寡人也是這樣想。”嬴政點點頭,側頭看向身旁的少女,她又長高了,五官都加深了一些,若是穿女裝,一定是個令人驚艷的美人。

感覺到異樣的目光,懷瑾擡頭望了一眼,恰好跌進嬴政深深的眼神中,她淡然的移開眸子,笑了一聲:“陛下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嬴政搖頭:“只是覺得你好似長高了一些。”

兩個人一前一後站在露臺邊上,寒風吹起兩人的衣角,老獵帶著侍從遠遠站著,手中捧了一件貂裘正猶豫著要不要送過去。只見這時傳來一聲稚嫩的叫喚:“父王——老師——”

嬴政和懷瑾雙雙回頭,兩人都露出一個笑顏,只見廊下一個小小的身影飛奔過來,身上的鬥篷被吹的像旌旗一樣飄揚,小臉上洋溢著大大的笑容。

扶蘇奔到了眼前,停住,扶著膝蓋喘了口氣,直起腰先個嬴政行了一個禮。嬴政摸了摸他的頭:“今天上午跟著你蒙叔叔學了什麽?”

“今天拉了一上午的弓!”扶蘇舉起兩只手,果然兩只手掌已經通紅,遠處蒙恬穩穩的走過來,見了禮含笑站在一旁。

嬴政仔細看了他的手,輕哂:“父王你這樣大的時候,每日拉弓五百下,手心日日都是破的。”

扶蘇脖子一縮,吐吐舌頭:“兒臣自然是比不過父王的呀!”

嬴政手伸起來作勢要打,扶蘇立即躲在了懷瑾身後,嬴政忍不住搖頭笑道:“你這油嘴滑舌拍馬屁的樣子,一看就是跟你姮師父學的。”

懷瑾忙把扶蘇拉出來,自己和蒙恬站在一邊,笑道:“臣可從來沒有教過公子這些。”

蒙恬眼縫裏透出一抹嘲笑,道:“雖未教,但公子日日跟著你,可不是耳濡目染嗎!”

正一片融洽的說笑著,忽有宮人來報:王翦將軍已經進宮了。

知道是商量攻趙的事情,除了懵然不知的扶蘇,露臺上站著的幾個人全都面色一凜。

正在此時,懷瑾忽然覺得臉上一片冰涼,擡頭一看,只見鋪天蓋地的白色雪點從天上落下來。

“下雪了……”她輕喃,正準備走的嬴政也生生止住腳步,大家一齊擡頭看向天空,白色的雪落在每一個人臉上,漸漸也會鋪滿皇宮的每一寸,然後整個鹹陽城都會變成一片雪白。

懷瑾知道,等這場雪落盡的時候,就是秦軍攻趙的時候。她第一次開始考慮,報了仇該何去何從呢?

“看你這段時間的樣子,是在等什麽人?”這天早上晨起練劍,尉繚忍不住開口了。

懷瑾撿起地上被尉繚打掉的劍,牽了牽嘴角,道:“老尉,你明知故問。”

尉繚擦了擦劍,收回鞘中,嘆氣:“你已經連著三天被我打掉兵器了。”

他們每天寅時末就起來了,晨練半個時辰,現在天已經大亮。後院的湖面已經結冰,屋檐下的冰淩在曦光的照耀下格外晶瑩,兩人都穿著單衣,卻是渾身大汗。

懷瑾也將劍收起來,回答道:“我劍術不如你。”

“力氣是不如我,不過技巧上還是能打個平手的,你從前那位劍術師父是個高手,可惜已經過世了,不然定要找他比比。”尉繚回到亭子裏把外套穿好,順手把她的衣服也扔了過去。

她一邊穿衣一邊心想,慶先生死了多少年了,是她親手埋的,現在估計都爛成渣了。

也不知這麽多年,還有沒有人給他上香。

“老尉你肯定打不過我那位老師,他能在百米開外取人性命。”懷瑾隨意說著,感覺到角落裏的眼神,她扭頭望過去,只見穿著貂裘的張景睡眼惺忪的站在不遠處,見她看過來,張景打著哈欠說:“光頭強讓我來叫你們,吃早飯了!”

“你要是餓了就自己吃去!”懷瑾峨眉倒豎,瞬間來氣。

張景撇撇嘴,抱著手走了,尉繚笑道:“你近日好像也很看不慣他。”

“他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拿著我的錢去城裏鬥雞喝酒,原先把他帶回來是……”懷瑾音量稍微提高,說到這一處感覺有些一言難盡,語氣裏充滿了委屈:“誰知道他一點用處也沒有。”

尉繚微笑,安慰道:“你也有念著你的外祖父,但你逃亡到秦國後,似乎從來沒有想過回去找他們?”

“我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等我做了我的事,我自會去找他們。”剛說完,她心中一動,若有所思的看著尉繚。

尉繚道:“你等的那個人,我與他見面不過幾次,但是我知道他絕不是普通人。在他心中,必然有更重要的事,是比兒女情長更為重要的。”

她低頭一思量,嘲笑道:“老尉,我都明白。不說了,去吃飯吧。”

就在剛剛,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吃完飯回房換衣服準備進宮,她將一直束發的那支玉簪子取了下來,在手裏摩挲了一會兒,她將簪子放進了箱子裏,又翻出一個普通的青銅發冠戴上。

外面尉繚說馬車已經套好,懷瑾應了一聲,站起來準備出門,剛走出兩步又折了回去,將玉簪拿了出來,揣在懷裏。

馬車停在門口,熊大拉著韁繩,尉繚坐在車轅上和熊大說著什麽。角門停了一輛板車,上面是新鮮的甘草,熊二和光頭強正在將草卸下來。

懷瑾見狀上前瞅了兩眼,草葉上覆著一層薄霜,她笑道:“紅紅今天可有口福了。”

熊二笑道:“紅紅可是寶馬,自然得好好餵著。”

懷瑾搖頭一笑,跳上馬車,熊大鞭子一甩,馬車緩緩向鹹陽宮的方向駛去。

一過一頓早飯的時間,她似乎心情有所轉變。尉繚瞟了她一眼,覺得她掛著的微笑有點奇怪,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只讓人覺得寒涼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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