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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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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高人

夏福去了解憂樓辦事之後,每天駕車的人變成了李徐,他每次都把馬車停的特別遠,我只好每天多等他一會兒。

張良在講臺上收拾今天大家上交的作業,浮先生在一旁檐下站著活動筋骨,我坐在桌邊吃點心等李徐來叫我。浮先生問我:“今日怎麽沒和師兄們一起出去玩?”

“弟子想回去多看會書。”私下面對浮先生我除了強裝小孩兒可愛撒嬌之外,心底還帶著尊重,我拿了快豆糕遞過去:“老師,吃點心。”

“多謝懷瑾。”浮先生接了,然後摸摸我的頭,帶著點調侃:“這麽用功啊,那怎麽這些天你交上來的文章卻讓老師不太滿意呢。”

我尷尬,偷偷瞥見張良,他也在笑我。我回了個威脅的眼神過去,他登時咳嗽一下面色如常,他將我們書簡放在一個布袋裏遞給浮先生。

浮先生將袋子夾在胳肢窩裏,又摸摸我腦袋:“早點回去。”

我答應,恭敬的目送浮先生走出六藝堂,下一秒一塊豆糕朝張良偷襲過去,張良矯健的躲過去,我又一塊糕擲過去,趁著他躲閃的功夫,我沖上去來了一個掃堂腿。

“慶先生教你的東西你學的挺快。”我聽見他在我耳邊輕聲笑道,隨即雙手被他反在身後動彈不得,我嗷了一聲,求饒:“好漢饒命,大俠威武,小人再不敢了。”

張良忍俊不禁:“田升都把你帶壞了,沒個正形。”

“我本來就壞,他哪裏帶的動我!”我調皮的吐吐舌頭。

張良放開我,整理了一下我的衣襟,牽著我往外面去:“走,今日我送你回家,我看看你是讀什麽書這麽刻苦,讓我也學習一下。”

我不好意思的嘟噥:“你故意的吧!”

頭頂上方傳來一連串笑聲,他一路笑到門口,李徐已經在駕著車等著我了。我看著張良:“咋?真要跟我回去啊?”

張良挑眉:“自然。”

他一掀簾子跨上馬車,李徐目不斜視,張良打起簾子,一只手把我拉上去,張良對李徐點頭:“勞煩大人駕車,辛苦了。”

李徐一聲不吭的駕車,唔,你其實是個機器人吧,我腹誹。

馬車上忽然想起張良擅音律,於是問道:“子房,你對於音律,擅長到什麽程度了?”

張良側目:“你要幹什麽?”

“我哼一首歌,你是否能把譜子給記下來?”唉,早知道我就去學琴了,不知古代的音符是不是和現代的一樣,以前在電視裏看到的似乎是什麽宮商角徽羽之類的,搞不明白。

他點頭說:“若曲子不難我應該能做到。”

我眼睛一亮,投去崇拜的目光:“子房你真是太厲害了!”

張良又挑眉,他近日經常做這個表情,帶了點壞笑和調皮,特別生動好看。發覺他一直笑盈盈的看著我,我就開始自我懷疑了,覺得莫名不自在:“子房你這麽看著我,總覺得你不安好心,在想什麽壞點子。”

他收回目光,笑道:“我只是在想,不能老讓你直呼我的名字,你頭上那幾位師兄你嘴上可是尊敬有加,到我這兒就沒大沒小了,我可是長你好幾歲,也算是……兄長輩分的人。”

“原來是說我不尊老愛幼啊,”我故作莊重作了一揖:“那懷瑾就要給張世叔賠個不是了。”

張良笑著搖搖頭,指著我:“姮兒,你真是人小鬼大!”

一路說說笑笑的到了家,一到家就風風火火讓時茂將琴搬了出來。

我將腦海裏前世的一些歌曲撿了幾首哼唱,張良凝神聽過兩三遍就能將一首曲子彈出來,一邊彈一邊將音符在帛書上記下來。

到晚飯時,已經記了四首歌的譜子。

“姮兒,這些歌的音律聞所未聞,應該不是你想的吧?”張良對著譜子反覆檢查有沒有哪裏錯誤,一邊忍不住問我。

我選的這幾首歌,是《采薇》《關雎》《在水一方》《月出》,前世裏在大型歌舞劇裏面出現的歌,歌詞全出自詩經,曲調是由現代音樂家所譜。大概這些曲調實在太過優秀,這時的音樂還沒有發展這麽快,才讓張良生疑。

我對張良說:“此乃世外高人譜曲,休要問我高人是誰身在何處,因為高人……再也沒有人能找到了,所以那是高人。”

我打著哈哈,張良不置可否,他又將采薇彈了一遍,忍不住讚嘆:“妙音。”

我拿起那幾張帛書,上面張良所寫下的音符我是一個也看不懂,簡直比五線譜還要覆雜,我心滿意足:“子房也是妙哉,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

“姮兒,這位高人和你送給韓非公子那首詩的作者,是否是同一人?”張良問我。

沒錯沒錯,他們同為後世之人,我心中打趣。不過對張良,我是認真的點頭:“是。”

張良低頭思索幾秒,然後有些猶豫的開口:“可是姮兒,你來稷下學宮之前都是在趙王宮裏,未曾聽說過趙王宮裏有此等人物,若真有這位高人,那應是聞名於七國的奇人,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有疑心了?我心裏悄悄打起鼓,想了一下,我裝作開玩笑:“哈哈哈哈,那你當我夢裏見到的高人好了!”

張良搖頭失笑,伸手擰了擰我的臉:“高人只去你的夢裏,莫非你是天上的仙童下凡?”

我嘻嘻哈哈的開了兩個玩笑,連忙讓時茂送茶水點心過來,張良淡淡瞥了我一眼,沒有再追問下去。

“今天一起吃晚飯?我讓家裏廚子做好吃的!”我笑道,張良低頭撫琴,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前院開始熱鬧起來,我心想應該是項伯回來了。果不其然,項伯和田升沖了進來,他們全身都濕透了,項伯手上拎了好大兩條魚。

“懷瑾!今兒晚上喝魚湯了!”項伯興沖沖的對著窗戶這邊舉起手中的魚,看見張良也在旁邊,他問:“張師兄怎麽也在?”

“來玩啊!”我說,項伯點點頭:“正好,一起吃,我親手在河裏抓的魚噢!”

田升十分高興,我聽見他小聲嘟囔:“這次不是我一個人蹭飯了。”

這個傻小子,我在窗邊喊:“你們兩趕緊把衣服換了,秋季天涼,風一吹當心著涼了。”

我覺得自己活像他們的奶媽,張良把琴收進琴袋裏,打趣:“你都快成他們兩的奶母了。”

我滿頭黑線,可不是嗎,我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快奶不動這兩小孩了。嘆了口氣,誰叫這兩個人,一個是我親舅舅,一個是我的合夥人呢。

晚上魚湯果然鮮美,我不知不覺就著魚湯泡飯吃了三碗,撐的肚皮都圓了。項伯一吃完飯就回屋泡澡了,田升湊到我耳邊偷偷說“晚上有要事相商”。

得了,我明白他的意思:不僅蹭吃,還要蹭住。跟我說完,他說了聲也要泡個熱水澡,十分熟稔的吩咐時茂打洗澡水,時茂只好叫院子裏丫頭們又搬了個木桶到項伯房裏,這倆孩子一塊泡澡去了,聽的我都有點想泡澡了!

天色漸晚,坐在餐廳,我從窗子裏看見天上烏雲滾滾,院子裏的幾棵樹被風吹的葉子簌簌,心道恐怕要下雨了。張良準備回去了,我道這會李徐只怕已經準備休息了,誰來駕車送人呢?離了夏福,我覺得我要重新找一個車夫。

瞬間的功夫,天上跟漏了個口子似的,瓢潑大雨。

“這雨下的跟依萍去陸家要錢那天一樣大。”我忍不住小聲嘀咕,見張良不解的望著我,我笑著提議:“雨這麽大,今日不如別走了,睡在我這兒吧,我叫人打掃客房。”

張良點點頭:“看來也只有如此了。”

外面雨聲淅淅瀝瀝,時茂去收拾客房了,張良在我房間坐著看書,估摸著田升和項伯已經躺在床上了,我對張良說去項伯那邊交代一些事情。

進項伯屋我是從來不敲門的,誰知道一推門就見著田升光著屁股對著門口,田升還沒緊張起來,床上已經躺好的項伯一棉被扔過去將他蓋住了。

不知為何,這畫面讓我想起了斷背山。

田升頂著被子爬上床,手忙腳亂的在被子裏穿了一條長褲,然後光著膀子鉆出來。我看著屏風那邊兩個大澡盆,地上全是水,忍不住問:“你們兩是打了個水仗嗎?”

項伯把自己裹在被窩裏,沒心沒肺的笑道:“田升這廝先動手的。”

他們兩個都坐在床上,把被子當披風一樣披在身上,我也脫了鞋爬上床,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看了一會兒,項伯問:“張師兄回去了嗎?”

我搖頭:“雨太大走不了,我叫時茂收拾客房呢。”看向田升,我問:“你先前說有什麽事要商量?”

田升看了一眼門是緊緊閉著的,仍壓低了聲音說話:“我是想問咱們酒樓啥時候開業?”

“我定了這個月十八號,正好那天是休沐。還有七天,先開張解憂樓和千金館,添香館的女孩子們我準備下個月再讓他們出來見人。”想了想,我說:“以後你無需問這些事情,一切自有我安排,你只需在月底對賬分錢的時候出現即可。”

田升傻呵呵地點頭樂:“小八,你真厲害。”

“還有什麽事嗎?”我問田升,他搖頭說無事,我道既然沒事我就回房了,囑咐了他倆好好休息,我給他們帶上門回去了。

張良站在書架前,我走過去,見他盯著書架上放著的一個小泥偶在看,那是我捏的小豬佩奇,不太像,不過可以看出是一頭豬。

“你回來了?”感覺到我走近,他回頭看著我,溫柔的勾勾嘴角。他坐在窗下的桌邊,忽然伸手推開了窗,外面風雨淅瀝,廊下的燈籠卻還點著,看著有幾分意境。

拿了一個燭臺放在桌上,然後去床底下的木箱子翻出之前在集市裏買的一個煮茶的小爐子。將爐子架上,拿出劉交送的茶葉煮上,並上一盤點心。在窗邊坐著,忽然有了“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的意境。

聽著雨聲和茶水沸騰的聲音,我和張良靜靜坐著,看著窗外,一派歲月靜好。

“姮兒,”張良喚我,我回過神:“什麽?”

他又搖搖頭:“無事。”

我切了一聲,無聊!忽聽他說:“前幾天韓非公子給我寫了信,還問及了你。我在想,若是去年沒有跟著公子出使趙國,我就不會遇見你,此時也不會坐在這裏與你煮茶賞雨。突然有些感慨人生的際遇和人與人之間的聯系。”

若我沒有遇到他,我也許還在邯鄲的趙王宮裏想著怎麽為自己謀劃更好的結局,或許會在邯鄲幹一些事情,或許就一直待在宮裏,像這個時代一個正常的公主那樣成長。笑了笑,我問:“韓非公子問我什麽了?”

“只是問及你的近況,問你學習是不是偷懶了。”

“韓非公子最近好嗎?”

“很好,他在韓國,逍遙自在,他的夫人也重身,明年便要添丁。”張良說,我道了聲恭喜,想起韓非之前送我的扳指,還一直被我珍藏著。

雨聲敲打的聲音仿佛樂章一樣,聽的人心裏十分平靜,張良突然的感慨讓我也十分感慨,人與人的緣分真是十分奇妙,人生際遇之趣也難以言說。

正這麽靜坐著,時茂突然過來,她衣服濕了一半,身上還有泥,她過來請罪的:“公子,庫房屋頂漏了一塊,裏面的錦被蠶棉布絲布全都淋濕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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