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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哦。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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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哦。男人。

佩特莉可鎮水底,眾多深邃裂縫交匯之處。

這裏已經許久沒有外來者,這時卻突然出現兩個意外的訪客。

兩個人似乎還在小聲地拌嘴。

“等等,艾爾海森,你明明之前確認了我不記得跟你見過面——”

“嗯。”

“那你還問我這次裂縫開啟是因為記憶還是情感!”

“這回反應很快。”

“你——我——啊啊啊——!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

從水底往上看的世界,光線被折射,所有事物都籠罩著一層層重疊的波紋。傾倒著深濃的夜色。

更遠處,巨大的風暴就矗立在古堡的頂端。

而腳底是那條通往古堡的通道,它狹窄逼仄,邊界漆黑無望,鋪陳的石板上仍殘存著發黑的幾灘血跡。

正在飲血的獵犬轉頭,猩紅的瞳孔倒映出兩人的身影。

下一刻,它的脖子被翠綠色的長劍捅穿。

狠戾的神色還掛在那只獵犬的臉上,嘴角還殘存著不知是誰人的血,便沒了呼吸。

艾爾海森收劍。

之前他眼底的笑意幾乎一瞬間消逝,漠然地註視著那具屍體,以及石板上斑駁的血跡。

過了一會,才問:“這些全部都是你的?”

他指的是那些斑駁的血跡。

不止他們降落的這塊石板上有血。

這一個狹長的通道,幾乎每走兩三步,便能望見褪色的血跡,斑點,和明顯是激烈廝殺後的痕跡,碎掉的石頭。

十星慕不知為何有點發怵,她小聲地說:“也不全是啦……你看廊道石壁上的那些,更深一點的就是獸境獵犬的。”

她努力地解釋:“一開始我還是很厲害的!不過等到過了十幾年,我力量不夠,殺掉它們的速度漸漸追不上它們出現的數量了,所以才慢慢就決堤了……”

不必十星慕說,看到這一片痕跡,艾爾海森幾乎便能覆現到底發生過什麽。他推測過裂縫裏是什麽情形,然而親眼所見殘存的景象時,感觸總是更加深刻一些。

她在戰鬥,每時每刻。他早清楚這個事實。

這一段通道不長,他們慢慢地往前走。

石壁上的血跡,坍塌到一半的斷橋,森森白骨被隨意堆到某處的角落,侵染毒汁的袖箭用力地插進石壁上,地上有一個生銹的斧頭。

艾爾海森回想起他第一次帶她去教令院的時候,十星慕那些在旁人聽來過於驚悚的發言。

詢問能否攜帶弓弩,袖箭和刀具。

如有必要,她會去將壞掉的生物全部殺掉。

當時他便好奇過她來自哪個戰火紛飛的野蠻時代。

一個人的語言習慣與她的生長環境息息相關。一只精靈也是。

他仿佛在閱讀她踏入這裏時經歷的幾百年,一個較為漫長和血腥的故事。

最開始的路程,石壁上幾乎全是深黑色的血跡。應當是十星慕剛進來還沒多久的時候,孤身一人與那群魔物搏鬥,她牢牢地占據上風。

斷橋之後,戰況變得激烈了。

稍淺一點的血跡開始出現在石板上。

艾爾海森突然頓住了。

十星慕不明所以,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暗色的石板上,一只斷裂的,纖細的胳膊已經腐爛大半,血流得很幹凈,邊緣留有犬類牙齒的咬痕。那上面已布滿塵埃。

艾爾海森緩緩轉頭,看向十星慕的手臂。

不久前,她才用那一雙相似的手臂給予他一個擁抱。

十星慕緊張起來:“其實還好啦,畢竟這是水底的城堡。而我可是純水精靈啊,斷個手斷條腿都是小事啦,只要我的身形沒有完全消散,游到水裏慢慢養一會就能再長出來。有時候合理利用它們,戰鬥的時候還會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她還不懂得撒謊,便無師自通學會了文字的粉飾。

她嘗試解釋。

然而周圍的溫度更低了一點。

十星慕的聲音越來越小。

艾爾海森披風上的草神之眼越來越亮。

在氣氛冰冷到十星慕已經絞盡腦汁開始想下一個話題的時候,那群蟄伏已久的獸境獵犬明顯已經按耐不住了。

它們磨了磨牙齒,發出攝人的撕裂聲。

“哎呀,它們還是沒忍住偷襲啊。”看見這群獸境獵犬的時候,十星慕竟然松了一口氣,覺得這是送上門來的話題,她迫不及待,躍躍欲試,“就讓我去——”

——艾爾海森摁住了她的後脖頸。

“我建議你現在保留力氣。”

然後他手握著那柄翠綠光芒的長劍,反身一踢,原本便岌岌可危的石墻“砰”一聲被用力踹到獸群中央,生生砸出一個深坑。深坑底下,死死壓著幾只獵犬——現在已經變成了幾具屍體。

原本呲牙咧嘴的獸群有那麽一瞬間仿佛僵住了。

抓住這個空當,艾爾海森攻勢不減,擡臂朝前猛地揮劍,直接斬下一只鋒利的前爪。

他順著這股慣性,再度鉗制住一只獵犬。

它們被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類惹怒,憤怨的吼聲此起彼伏。

——隨後便成了淒慘的哀鳴。

艾爾海森的手中劍仿佛長了眼睛一樣,手法尤其殘忍,專門盯著它們的四肢斬斷,而鮮血流幹之前這群獸犬尚有意識,只能遭受這種痛苦。

十星慕默默退遠了一點。

遲鈍如她,即使沒有探查情緒,也本能地覺察到這人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寒氣。

他讓自己保留力氣,他卻一點不像在保留力氣的樣子。

不過這話她現在不敢說,識趣閉嘴。

片刻,這群獵犬終於失去聲音。

他用劍鋒挑開一處石縫,裏面殘存著一團黑泥。

黑泥緩慢地融化,露出一片七色的花瓣。

——虹彩薔薇。

“啊……好像是我某次出去時帶回來的。”十星慕有些懷念地笑了一下,“我特地保存了一下,沒想到還在呢。”

艾爾海森整理了一下衣著,目光放遠,註視遠處盤踞在古堡上的巨大風暴。

過會,他說:“走吧。”

十星慕謹慎地問:“你還可以繼續嗎?意識還清醒嗎?”

“這裏已經沒有最開始的那樣危險,深淵的氣息不再能夠侵蝕意志。你後來的重心應當都放在了對付那個風暴上。”

艾爾海森低頭,揉了揉她蓬松的頭發,近乎是嘆息著說:“你比我們想象得,都還要更加堅強一些。”

*

十星慕的記憶裏,好像從未走進去過古堡,一直徘徊在深淵通道上。

說是古堡,其實已成了一片崩塌的廢墟。瓦礫和磚石跌落。

坍塌的沈重宮門前,盡是散落的美酒珍饈,陶瓷玉器,仿佛死亡是在一場歡宴上悄然而至。

風暴便盤踞在古堡的頂端,而在它的更上方,水面倒映出一個塔樓的影子。

鐘聲敲響。

現世的午夜降臨。

不和諧的旋律奏響,雕像一般的怪物仿佛活了過來。游走在衰頹的金色宮殿之間。

十星慕取出五孔骨笛,吹奏出由十個蘋果交換得到的搖籃曲。

這首蒙德風格的曲調,竟然還有撫平怪物的效果。艾爾海森跟在十星慕的身後,擡眸望見一片深黑的海淵。

空曠的大殿,最頂上的王座,一個威嚴的石像端坐在那。

他守望著不可名狀的夢魘和帷幔,手中握一把古老的豎琴,機械地彈奏著死亡的哀歌。

而他的身邊,那群尚未聽見搖籃曲的,栩栩如生的石像穿梭在破碎的玻璃之間,伴隨著悲戚的哀歌,不斷下沈。

下沈,直到更深的深海。

或許曾經有過一首宏偉的大樂章,然而此時僅剩陰森的音符,靈魂早已被奪去。

除開那個石像,剩下的怪物靜默地圍聚在一處空缺的廢墟前。

十星慕攢緊艾爾海森的手。

“我能感受到……那裏傳來與風暴本源的氣息……”

長眠的惡龍翕動了一下鼻子。

這時,一個沈默寡言的石像靜靜地走到十星慕面前。

他的掌心是破碎的瓷片,石頭做成的手指僵硬地活動,卻仿佛做過這個動作成百上千次。

他將那些瓷片勉強拼湊成一個空空如也的杯子。

在王座上不斷傳來的死亡哀歌裏,他竟然緩慢地口吐人言:“純水之杯並非是童話故事。唯有用它,才能封印淵底的惡龍。”

“孩子,我在此沈沒漫長的時間,也見證你執著的堅持。可你所用的辦法不過是徒勞,唯有那不溶的靈露,才能獲取真正的救贖。而我已將全部的靈露用於鎮壓那條龍,由此,它衍生的風暴已是無路可解。”

“亙古無常,預言不可違抗。所有的一切終將歸於水中——你盡早離去吧。”

忽然間,破碎的玻璃窗前閃過微茫的光亮。

石像訝然仰頭。

——一顆新生的,黯淡的芒星緩慢升起。

它還很小,沒有成型,與龐大的風暴對比起來像個繈褓之中的嬰兒。

芒星映照到艾爾海森身上。艾爾海森擡手,接住一小片光。它們剔透如玻璃,流轉出歲月的光輝。

——這便是十星慕凝固起來的時間了。

“遠遠不夠。”石像嘆息一聲,“遠遠不夠。”

在石像絕望的嘆息聲中,艾爾海森取出一根透明的枝椏。

這是臨行前,小小的智慧之神交給他的。

枝椏在芒星的光輝裏散發出剔透的色澤,而後突然之間,將他吞了進去。

“艾爾海森?”

*

海藻一樣飄搖的野蠻部落。

日光晴朗,艾爾海森緩慢地睜眼。

“這可是沒見過的生命!”明顯不怎麽像人的純水精靈好奇地湊過來,摩挲著下巴觀察艾爾海森,“哇喔!是個人類男性呢!聽說小伊的部落裏正在警戒入侵,如果上繳一個外來者的人頭可以連續吃好多天的美食!”

“心動嗎心動嗎!出去陪我走走嘛!”

這只純水精靈旁邊坐著另外一個水藍色卷發的少女,她懶散地浸在水潭裏,嘴裏叼著一根野蘆葦,漫不經心地與那個陌生的生命對視——這位人類男性正安靜地凝視著她,仿佛她是什麽很稀罕的珍珠。

然後她缺乏感情地重覆一遍好友的話:“哦。男人。”

“……”

作者有話要說:

如何捕獲一只純水精靈

艾爾海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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