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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V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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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雲闊繞去駕駛位上了車, 關上車門,他轉頭想捏一下聞雨落的臉,發現她拿著手機在看得認真。

還是湊了過去, 捏住她的臉親了一下她的臉頰。

聞雨落把手機遞過來,“你看。”

那個新聞太讓人驚訝了, 又不像媒體的捕風捉影, 因為狗仔拍到了兩人同行的照片, 有一張是兩人都露了臉的,就是孫葉文和肖蕓沒錯。

也意味著,那次她跟徐雲闊在商場遇見他們二人的時候,不是誤會,也不是她看錯了。

那天雖然兩人捂得嚴實,但是她沒有認錯人。

徐雲闊第一眼掃見“孫葉文”這個名字,心裏很不是滋味, “怎麽又是他?”

“他怎麽了?”

他沒什麽興趣去看, 現在只想親聞雨落。

“孫葉文和肖蕓……”聞雨落便口述給他聽。

聽了聞雨落說的, 徐雲闊再把她要給他看的新聞瀏覽過一遍,消去了身上的不正經和對孫葉文的那點兒吃味,跟著怪驚訝的。

“犯得著嗎?這個孫葉文有什麽好的,娘們唧唧。”徐雲闊吐槽道。

那天帶聞雨落看完電影回家後,他沒忍住搜了一下這個孫葉文。

對於聞雨落,他承認他還是比較小肚雞腸, 就是單純好奇這男的有什麽魅力讓他的小姑娘能把他長相記那麽清楚, 在商場裏遇見人家戴著墨鏡和口罩, 還能把人認出來。

這孫葉文起初是蹭萬均的熱度火的, 萬均曾是大陸著名的搖滾天王,在八九十年代的時候很火, 但是卻死於一場空難,當時讓無數歌迷感到陣痛和惋惜。孫葉文神似萬均,那張臉幾乎六分像他,又都是玩音樂的,出道的時候還翻唱了一首萬均的歌,一唱就火了,大家都喊他小萬均,之後憑借著他那張像萬均的臉,以及不算賴的唱功,在樂壇混得如魚得水。

不過徐雲闊聽過一兩首他唱的歌,覺得也就那樣。

萬均的歌他也聽過,論唱功這個孫葉文根本比不了萬均,並且萬均是玩搖滾的,孫葉文多唱慢歌,以情歌為主。

“他…長得帥?有才華。”聞雨落說,其實她也弄不明白為什麽肖蕓會跟孫葉文產生關系,她覺得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並且孫葉文今年才剛剛三十出頭,比肖蕓應該要小十多歲,如果不是這個爆料裏有圖有證據,她覺得肯定就是媒體瞎寫亂編的。

那天在商場遇見他們,她也覺得多半是她看錯了。

“長得帥,有才華?”徐雲闊重覆聞雨落的話,挑她下巴,“你確定?”

“這個孫葉文有個屁的才華,娛樂圈我有認識的朋友,說孫葉文那首成名曲其實是剽竊了一個新人歌手的,但是對方打官司沒打贏他,而且孫葉文有後臺,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幹過這麽一件臟事。”

“……”

聞雨落看了看徐雲闊,覺得他好像比她更了解孫葉文。

她不是很八卦,網上確實存在一些孫葉文的黑料或者黑歷史,但是她沒專門搜來看過,只聽鐘雪她們議論過,單純覺得某首歌好聽就會多聽幾遍,然後會看一下這首歌是誰唱的,發現喜歡聽的幾首歌都是孫葉文原唱,所以才會對孫葉文有印象。

“如果真有這件事,那他太卑鄙了。”聞雨落說,那個被剽竊的新人歌手,該有多可惜。

剽竊者大紅大紫,而作品的真正創作人卻無人知曉,銷聲匿跡,是多麽悲劇又荒誕。

“嗯,所以這種人沒什麽好喜歡的,明白嗎?”徐雲闊捏她下巴。

“…我沒喜歡他。”聞雨落說。

“那你誇人家有才華,還誇人家帥?”

“……”

她隨口說的罷了,他一直拿來說。

“我的意思是,肖蕓這樣覺得他,才會跟他產生關系。”聞雨落解釋道,知道徐雲闊醋性很大。

話落,還忍不住擡手扯了下徐雲闊的耳朵。

“不許在我面前誇別的男人。”徐雲闊看著她說。

啊……

覺得這個要求有些霸道了,但是聞雨落又沒辦法不答應他,輕應:“喔……”

“你說,你知道了。”徐雲闊捏她下巴,粗糲的指腹摩挲了一下。

聞雨落抿了下唇,依了他,說道:“我知道了。”

徐雲闊這才滿意,低頭親她。

聞雨落有點被徐雲闊親懵,都沒辦法再去關註網上的新聞。

那是肖蕓的事情,她好像沒必要去在意那麽多。

並且圖片也可以合成。

事實是怎樣的,大概只有當事人知道。

網上的流言真真假假,他們跟肖蕓並不熟,只是看個熱鬧罷了。

車窗都升了起來,外面看不見裏面。

徐雲闊親起人來,格外的纏,聞雨落偏過頭,他的親吻也沒有結束,沿著她的耳根繼續,聞雨落透過車窗玻璃,從車外後視鏡裏看見寧明決一家三口也從醫院裏出來了,他們的車在不遠處。

大概還不知道網上發生了什麽,他們三人都還很平靜。

先後上了車。

註意到她在看什麽,徐雲闊忍住了沒再親,以為聞雨落看他們,出於的原因並不是剛才在網上看見了肖蕓的八卦,捏了捏聞雨落軟乎乎的食指節,問她:“寶寶,在想什麽?”

“沒什麽。”聞雨落收回視線。

徐雲闊道:“那我帶你回家了。”

“嗯。”聞雨落輕應了一聲。

雖然其實是回徐雲闊的公寓,但是“回家”這兩個字,讓聞雨落心頭產生奇妙的感覺。

*

肖蕓和孫葉文的事,的確在網上炸開了鍋,尤其是在微博,連著好幾條熱搜都跟這個事情有關,因為這個爆料,孫葉文的黑料被對家打包抖了出來,一起爬上熱搜,肖蕓本身除了寧氏總裁夫人這個身份,還是著名的珠寶設計師,她設計的作品在國際上獲過大獎,有網友扒去了她的微博尋找蛛絲馬跡,發現孫葉文可能從出道的時候就跟肖蕓認識了,那個時候兩人可能就是情人的關系,因為兩人六年前,曾在微博曬出過同款棒球帽,帽子是同一個大牌的,上面紋的字樣也一樣,只不過那時候兩人身份天差地別,不會有人將他們聯系在一起。

大概到了傍晚,這場熱鬧才消停,應該是寧氏集團下場了,讓新浪官方將兩人相關的熱搜全部撤了,好多爆料這個事情的媒體大V也被炸號了,好像這個驚人的瓜沒有發生過一樣,網友只能靠強大的搜索引擎了解此事,關註度沒有一直往上攀升。

隔天早上,孫葉文成名曲剽竊的事情被爆出來,掛在熱搜第一,評論下方都是在罵他的,包括曾經被他剽竊的新人歌手註冊了微博賬號出來發聲,一時間墻倒眾人推,孫葉文置身於一片罵聲中,除了剽竊事件,很多黑歷史都被網友扒出來,然而只有很少數的人再提到他跟肖蕓的牽扯,因為凡是提到這個事,很快評論就會被刪除,相關賬號也會被封。

因為寧氏是新浪的大股東之一。

肖蕓的醜聞會影響到寧氏企業形象。

網友只能用代稱暗暗吐槽。

這些聞雨落同樣只是在網上了解,她有去猜想過,寧明決看見這些爆料會是怎樣的反應。

被戴綠帽子,那滋味肯定不好受。

他不好受,她應該開心才對。

這麽多年,寧明決有多討厭她,她就有多討厭寧明決。

可是,她心裏的波瀾並沒有多大。

現在寧明決本人都很難再左右她的情緒了,更何況是跟寧明決有關的事情。

更多的時間還是在忙自己的,那些紛擾都與她無關。

聞雨落不知道,她在這邊風平浪靜,而這個爆料對於寧家來說,是一個比預想中更驚天的爆雷。

*

轉眼六月份,初夏的陽光蓬勃充滿活力,穿透雲層將大地灑上一層金黃。

池塘裏的荷花開得正盛,蓮葉田田,青翠欲滴。

春華辯論賽的決賽在這個季節舉行,今年的決賽地點定在江城的南陽大學,聞雨落帶著小組的成員,一路過關斬將殺進了決賽。

小組裏其實除了聞雨落,其他人都沒有必勝的那種心思,大家心態都很好,重在參與,要是進了決賽當然好,進不了比到哪算哪,但是沒想到最後來了決賽。

決賽這一天是周六,徐雲闊便陪著聞雨落來的江城。

決賽進行得很順利,聞雨落平時不是個愛說話的人,不了解她的人,都覺得她高冷,又安靜,但是辯論場上,她完全是另一副面孔,犀利又尖銳,炮語連珠,似乎不管對面的辯手實力有多強,身上有多少榮譽,她都極其沈穩淡定地應對,並且身上有一種王者風範,偏生她就生的冷艷張揚,一個眼神仿佛就能讓人心裏犯怵,一路她都是這麽殺過來的,決賽現場也是如此,跟他們打到最後一輪的是燕大的辯論團隊,裏面的兩個選手都加入過國際辯論協會,可遑論實力有多強,他們遇上了聞雨落。

這一路的比賽,也並不只有聞雨落一個人在進步成長,木子然,趙翦,還有單筱筱也在學習聞雨落的優點,甚至跟她打辯論多了,都有點被她的風格傳染,四個人在多次比賽中已經形成了很好的默契。

春華辯論賽最後的冠軍,便是由明大辯論團隊摘下,除此之外,聞雨落還被評為最佳辯手。

獲得了她想要的五千塊獎金,加上團隊冠軍的獎金,共有一萬五千塊。

比完賽大家都興奮極了,在南陽大學附近的一家KTV聚會狂歡。

聞雨落手裏剛接上單筱筱給她滿上的一杯酒,接到一通來電。

是陌生號碼,歸屬地明城。

聞雨落有些見怪不怪了,最近寧明決總聯系她,說想跟她見面,但是她拒絕了,除了寧明決,寧明睿也給她打過電話,也是說希望她不要那麽絕情,應該跟寧明決見一面,那次她態度不太好,說話也不好聽,寧明睿就沒再打來。

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又是他們倆。

聞雨落蹙了下眉,拒絕了來電,手機放回桌上。

但是不久之後,收到一條短信息,是剛才打電話給她的那個陌生號碼發的。(看 xiao 說  公  眾  號:xttntn)

【聞雨落對嗎?我是寧婉筠,希望你接一下電話,有很要緊的事情。】

寧婉筠……

她找她有什麽事?

這個短信息收到沒一會兒,那個號碼重新打來了電話,聞雨落猶豫了一會,選擇了接聽,手機落到耳邊,語氣淡淡的:“說吧,有什麽事找我。”

寧婉筠還沒開口,鼻子就堵了一團東西,又酸又澀,她吸了吸鼻子,說道:“爸……爸爸他病倒了。”

“聞雨落,你能來看看他嗎?”

“他現在最想見的,就是你。”

聞雨落沒去細究她怎麽會說這樣一句話,說道:“他病倒了跟我有什麽關系?”

“不會請醫生去看他嗎?”

“聞雨落,”寧婉筠哽咽起來,“求求你了,你來看看他吧,”

“算我求你。”

聽見寧婉筠帶著哭腔,聞雨落覺得匪夷所思,不明白她在哭什麽,難不成寧明決得了絕癥嗎。

“他生了什麽病?”於是聞雨落便問。

寧婉筠鼻子特別堵,她揉了一下,說道:“最近他都沒怎麽吃飯,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今天還暈倒了……”

“聞雨落,你來看看他,或許他就好了。”

“……”

沒想到寧明決抗壓能力那麽弱,聞雨落想到前陣子肖蕓跟孫葉文鬧出來的事,寧明決驕傲了一輩子,高貴了一輩子,這樣的家醜發生,他大概根本接受不了,但是不至於如此吧。

“我可沒有那麽大的能耐,他以前最煩的就是見到我。”聞雨落回應這一句。

因為寧婉筠說她去看寧明決,或許寧明決就好了。

這怎麽可能。

“那是以前,”不知道為什麽,那頭寧婉筠聲音又含糊起來,似乎直接哭了出來,還哭得一抖一抖地,“聞雨落,求你了,你來看看他。”

“我從來沒求過人,這是第一次。”

“拜托你,好不好?”

聞雨落蹙了下眉,還是不太願意跟寧明決有過多牽扯,她說道:“你能不能別哭,”

“你才是他的寶貝女兒,你陪著他不就好了?”

“我不知道你們家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不管你們家發生了什麽事,都與我無關,他生病了,我也沒有這個職責和義務去看他。”

“好了,話就說這麽多了,你別哭了,我掛了。”

聞雨落剛準備掛掉電話,聽見寧婉筠幾乎啞了嗓門,聲音嘶啞,帶著顫抖:“我不是,我不是……嗚嗚。”

“聞雨落,你才是他唯一的女兒。”

“……”

*

聞雨落從江城返回明城的飛機上,都在消化從寧婉筠那裏得知的事情。

這個世界好像是一個荒誕喜劇。

或者說,這個世界,荒誕的事情不只一件。

要從十九年前說起。

那時候寧婉筠的母親肖蕓,在得知自己要與寧家長子寧明決聯姻的消息時,是充滿抗拒的,她根本不想跟寧明決結婚,因為那個時候,她正在跟娛樂圈歌壇巨星萬均進行地下戀,萬均太出名,每次產生戀情,都會受到極大關註,為了保護雙方,兩人對這段戀情秘而不宣,當時幾乎沒人知道肖蕓跟萬均的這段情,不過為了拒絕聯姻,肖蕓即便將她跟萬均談戀愛的事情跟肖父肖母說了,肖父肖母仍然堅持要她與寧明決成婚,因為萬均哪怕是歌壇巨星,但是他年紀比肖蕓大太多,曾經有過一次婚姻,並且他的明星身份對肖家毫無助益,肖父肖母瞧不上萬均的歌星身份,他們看中的是寧明決。

肖蕓便逃去了國外,如何都想躲掉這門婚事。

但是誰都料不到,她前腳剛去到新西蘭,萬均後一步乘飛機前往新西蘭的路上,他坐的那架飛機卻失事墜毀了,當時飛機遇見了大暴雨,最後沒扛過惡劣天氣,直直墜入了太平洋。

最後屍體都沒打撈到。

但是一個月後,肖蕓發現自己懷孕了。

她沒有繼續心灰意冷下去,覺得腹中的孩子是上天贈給她的禮物,也是萬均給她留下的愛的信號。

便決定回國跟寧明決完成婚約,並生下腹中的孩子,讓她平平安安,又順遂無憂地長大。

所以,寧婉筠並不是寧明決的骨肉,而是已經過世的曾經紅極一時的樂壇搖滾天王萬均的孩子……

“是不是很驚訝?很狗血,很荒誕對吧?”電話裏,寧婉筠問聞雨落。

講述完自己母親的事情,寧婉筠情緒有些要崩潰。

這個故事跟她有關,可是她越說,越希望只是在哪裏看的小說。

這樣狗血的事情,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但是寧明決去做了親子鑒定,親子鑒定的結果騙不了人。

她也深深記得那天寧明決掐住肖蕓脖子的畫面。

應該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一刻她覺得她的母親好會偽裝,她在她眼裏一直是高貴的,優雅的,充滿才華的,又溫柔知書達理,可是那一天,她那麽的醜陋,那麽的不堪。

她原來騙了寧明決那麽久,也騙了她那麽久。

可是寧明決有資格恨她,她沒有。

如果不是肖蕓騙了寧明決,這十多年,她不會有這麽好的生活。

衣食無憂,又不缺父母寵愛。

“不過,聞雨落,這麽多年,你一定覺得我很幸福吧?”寧婉筠任淚往下滴著,癡癡笑了一下,“可不是嗎?”

“我也一直覺得我比你幸福和幸運多了,我還可憐過你,覺得你好慘啊,有那樣一個母親,爸爸又嫌棄厭惡你,”

“可是,你知道嗎?我也羨慕過你,”

“其實,做爸爸的女兒,並不是完全的幸福,”

“因為我媽媽生我的時候差點難產,我三歲的時候,她又摔倒滑掉一個孩子,那次失去了生育能力,爸爸和我媽媽就沒有再要孩子,我是爸爸唯一的孩子,他很愛我的同時,對我的要求又很高,我喜歡唱歌,他不讓我學,我想跟媽媽一樣成為設計師,他也不讓,他只許我學金融,說以後寧氏的家業得交到我手上,以後的結婚對象,他也給我定好了。”

“這麽說起來,現在,我是不是好像就可以解脫了……”

寧婉筠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嗚嗚,聞雨落,現在你才是他唯一的女兒,我不是了,”

“我不是了……”

那天寧婉筠哭了好久好久,她們現實裏都沒講過多少話的人,那天打了近乎兩個小時的電話。

聞雨落更多的時候是做一個傾聽者,根本不知道怎麽回應。

那個電話打完,她心裏感觸到的也是“荒誕”二字。

沒辦法用語言去形容。

掛電話前,寧婉筠又求她去見寧明決。

聲音啞得不行,求了她好幾次。

她只能答應了下來。

飛機落地的時候,聞雨落接到了新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她接起來,這次打來的是寧明決。

“小落,你會來的是嗎?筠筠跟我說了。”寧明決在電話裏說。

他的聲音比寧婉筠的更啞,還虛弱無力,這聲音讓聞雨落無法在腦海構建出一個形象。

在她眼裏,寧明決從來都是高傲漠然的。

他從前連俯視她都厭惡,現在卻迫切地想見到她。

聞雨落很不喜歡這種感覺,蹙了下眉,寧願寧明決一直那麽高傲。

這樣她也可以繼續跟他逆著來,或者說故意把他氣得跳腳。

“嗯。”聞雨落淡淡應了聲。

既然答應了寧婉筠,她會遵守承諾。

寧明決得到她的答覆,心寬了,說道:“好,我等你過來小落。”

跟寧明決掛了電話,聞雨落擡手掐了掐眉心。

徐雲闊看了看她,摸到她腦袋上,聲音溫沈,“我陪你過去。”

*

這天下午,聞雨落第一次去到了寧家。

從沒想過會來到這,她小的時候即便渴望一個父親,希望寧明決能認下她,但是也沒奢望過到寧家來。

對,奢望。

那個時候,多跟寧明決說一句話都是奢望。

現在長大了,很多想法都成為了過去。

寧明決確實病倒了,好幾天沒去過公司,一直在家裏休養。

此刻待在自己的臥室裏。

聞雨落和徐雲闊來了之後,他坐在輪椅上,被寧家的阿姨推了出來。

家裏似乎只有寧明決,其他的都是他雇的傭人,肖蕓和寧婉筠並不在。

看見聞雨落,寧明決眼神有些怔怔的,盯著她看了好半天,不知道心裏情緒在如何起伏,他倏用力抓緊輪椅的扶手,面部肌肉微微地在發抖。

“先生……”站在他身旁的阿姨瞧見他的異樣,下意識俯身想詢問他。

被寧明決打斷,他說道:“我沒事。”

“你們都出去吧,我跟聞小姐有話談。”

“好的,先生。”傭人們都不好多說什麽,轉身從一樓客廳出去了。

傭人們都走了,剩下三個人。

寧明決看了看徐雲闊,似乎覺得他是外人,也想讓他出去。

徐雲闊瞧出寧明決的情緒,這一次沒有選擇繼續陪著聞雨落一塊,他摟了摟聞雨落的肩膀,說道:“你們倆單獨談談吧,我在外面等你,寶寶。”

雖然聞雨落把什麽都告訴他了,他也覺得他不需要避開,但是寧明決怎麽說也是個長輩,需要一點體面。

他杵在這,寧明決很多心裏話可能並不好對聞雨落說。

聞雨落想說不用,但是徐雲闊捏了捏她的臉,已經擡腳朝外面走了,她便沒攔他。

等徐雲闊也出去了,寧明決才緩緩開口道:“小落,好久不見。”

是很久了,自從上次從醫院出院。

不過,她想說他們沒有見的必要。

“是寧婉筠讓我來的。”聞雨落道。

提到“寧婉筠”,寧明決額角的青筋突了突,再次用力抓緊輪椅的扶手。

他胸口好像不舒服起來,擡手捂住那。

聞雨落蹙了下眉,別扭問道:“沒事吧你?”

“可以過來嗎?小落。”寧明決像是在祈求她,聲音有些打顫。

聞雨落真的很不適應他這麽羸弱的樣子,猶豫了一下,才走去他面前,寧明決突然一把抓住她,“小落——”

“你,你,”他似乎有點要喘不過氣來,又像是氣急了,“你才是我的女兒。”

眼睛都紅了,面部肌肉在顫抖。

聞雨落十分別扭,掐了指尖。

“我不是。”她出口。

寧明決擡頭看她,抓著她的手在抖。

“你是。”

“筠,筠筠她……”寧明決牙根咬緊,好半天才找回力氣說下去,“她其實不是我的骨肉。”

“是別人的。”

後面這句聲音蒼涼。

十九年。

整整十九年。

肖蕓騙了他十九年。

這些年,他對這個女人這麽好,那一年她流了孩子,失去生育能力,他都認了,都沒有在外面找別的女人給他生,因為一直以來,他最痛恨的就是私生子,他的孩子得是名正言順的。

可是肖蕓給了他最痛的一刀。

比聞秀竹還可惡。

這幾天一閉眼,寧婉筠出生的場景,都如夢魘一樣。

“是個胖嘟嘟的小公主先生,雖然早產兩個月,但是身體是很健康的。”

“樣貌像夫人,眼睛水汪汪的,以後肯定很聰明。”

連醫院的醫生都買通了,合起夥來欺騙他。

肖蕓的惡毒,甚至超聞秀竹十倍。

“我知道,寧婉筠都跟我說了。”聞雨落淡淡說,她的身體好像本能地沒辦法接受寧明決的觸碰,八歲那年留下的陰影還在,她蹙著眉說,“你松開我。”

寧明決蹙了下眉,苦笑了一聲,“就這麽厭惡我嗎?小落。”

“原諒爸爸好不好?”

“這些年,是爸爸虧欠你了,你給爸爸彌補你的機會好不好?”

這些話讓聞雨落很煩躁。

她說:“你松開。”

寧明決只能先松開她。

聞雨落視線投到寧明決身上,頭一次近距離認認真真將他看了一遍。

他現在是一個病人,她並不想說話激他。

努力平覆心緒,她平靜地說道:“沒有虧欠。”

她看著寧明決,繼續道:“當年我媽將我生下來,從你那裏已經得了撫養費,很大的一筆錢,雖然這些錢沒有多少花在我身上,但是錢你確實給了我媽,要說虧欠,應該是我媽虧欠我更多,因為她把我生下來,卻沒有用心養我。”

“而我討厭你,厭惡你,只不過,是因為你討厭我,厭惡我在先。”

“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厭惡嫌棄她的人。”

“我也是一樣。”

“我痛恨你的偏見,也厭惡你厭惡我的眼神。”

聞雨落直視著寧明決,告訴他心裏話。

寧明決唇張了張,呆滯了好半天。

“我錯了,小落。”

“向你道歉,可以嗎?”

聞雨落沈默。

寧明決道:“現在我受到懲罰了,上天如此地打擊我。”

男人胸口又開始如刀剜一般地疼,他擡手捂住,聲音嘶啞渾濁,“筠筠她不是我的血脈。”

“以後,寧氏不可能交到她手裏。”

“現在,你是唯一的繼承人。”

“我不稀罕。”聞雨落聲冷,給寧明決出了個主意:“您現在還不算老,完全可以跟肖蕓離婚後再娶,讓你的第二任妻子給你生一位繼承人。”

寧明決定定地看著眼前的人,震驚她說出這樣的話。

聞雨落這孩子,到底知不知道寧氏有多少產業,寧家的家業到底有多輝煌。

這些都是祖輩打下來的基業,而他花了十多年才牢牢掌握在手裏。

她卻不屑一顧。

當真是好傲的骨頭。

“你總有一天會接受的。”寧明決聲音沈了沈,說道。

聞雨落不想跟他多說了,她的確對寧氏的財產毫無興趣,轉身準備直接離開,寧明決道:“就這麽狠心嗎?小落。”

“可以喊我一聲爸爸再走嗎?”

“做不到。”聞雨落回。

寧明決一口血差點直接嘔了出來,將輪椅的扶手緊緊抓著,手背的青筋顯出一根又一根。

“好吧。”只能回了這麽一句。

看著聞雨落離開,頭也不回。

又在心裏苦笑出聲。

論性子,聞雨落真的太像他。

不管是傲氣像他。

還是這樣的冷漠。

他當時,將八歲那麽小的她趕走。

好像也是這麽地絕情。

之後的好長一段時間,寧明決總是發呆游想。

如果當初那個快遞盒被送到他辦公室的時候,他拆開來看見裏面白嫩嫩一團的小嬰兒。

如果能多一分心軟,將這個小嬰兒留在身邊撫養。

現在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這麽荒誕。

也不會這麽,覆水難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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