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神歸位（5）

“找死！”

寒羽怒吼，血絲充瞳。索性將閉神脫手一甩，閉神如網般朝胥都撲襲而去，刻紋頓然漲亮，周身立刻升起一圈深紅色的堅硬球形影盾，而閉神整個鞭身宛若一頭野獸撕咬其上，電光火石滋滋作響，胥都雖護在其中未被傷及，卻實覺震耳欲聾，仿佛耳膜都要生生穿透了一般。

“哢——”

一聲碎裂。

待胥都擺脫雷電纏身時，回過頭來。顧藍雙身上的金鏈已然脫落，寒羽的利爪上鮮血直流，臉上妖紋顯露略深。

“阿羽！”顧藍雙感覺胳膊生疼，強撐著站起來奔向他。

“淩霄縱橫，落陽，斬！——”

歡楊竭盡最後一絲力氣猛然喝出法訣，雙瞳銀光灌湧。那躺在地上的神刀妖斬立即蘇醒而來，刀氣淩冽沖擊。

一瞬間，銀光一片，雲辰眼睛都睜不開了，卻覺得身體剎那間得到了解脫。直直地往地上墜了下去。他還在慌張不已地想要召喚拂塵，忽然落入了一個冰冷的柔軟裏。他睜開眼時，自己已然躺在一朵冰蓮裏。

而妖斬的刀身甚至出現了一絲裂縫。歡楊猝然吐了口鮮血，氣力已經完全被抽空，神智渙散，妖斬如同廢鐵一般失了靈流縮回了她的腕甲之中。

“誠陵！！——”

滄白雪下意識脫口而出。

“金沙？…”歡楊喃喃道。

幾千年前，在多少個戰場的生死邊緣，她聽到過無數次這個聲音呼喊她。

——誠陵，退啊！！

——誠陵，我掩護你！！

——誠陵，與我合技！

——誠陵！

——誠陵！！…

縈繞在耳邊，不知是真實還是回憶了。歡楊徹底暈了過去，失去了意識。

胥都收住她一個人，面色不悅，但也不再耽擱，拂袖化光，無影無蹤。

“誠…誠陵——”

滄白雪眼睜睜看著面前一掃而空，她立刻擡眼，那不遠處漂浮在空中的城壘果然悄無聲息地震了一下，包裹整個羊溪的氣息更加銳利了。

“要去救她…要去救他們！”滄白雪瞳孔睜大，幾乎是自話自說地，立即擡步要朝城壘方向奔去。

千棲夜忽然轉過身擋在她面前。

“等一下…”

“夜？！…你…你怎麽了？”滄白雪不明所以，千棲夜站在她面前，垂著頭，黑亮的發在風中搖曳。

“等一會兒…”

他的呼吸凝重，音色微顫。

“拜托…就一會兒…”

滄白雪頓了頓。她望著千棲夜。而他好像並不想她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頭垂得更低了，散落下的黑發擋住他的眉目。

她只能聽到他沈沈地吸氣聲。

他擡起手，緩緩攬住她的肩，手指冰涼顫抖，攬住後背，摟入懷裏。

滄白雪怔怔地睜大了眼。

千棲夜靠在她肩頭，仿佛剛剛所有掩藏住的情緒在此刻無法控制地流淌而出。

雲辰從冰蓮花上爬起來，鳳煙過去扶他。其餘四人都靜靜地，不去打擾。

對於滄白雪來說，也許她根本就沒有思考過太多。

可是對於不久前才眼睜睜見證了她夢魘的這群觀夢者來說…在當時那般不堪的情況下，她選擇的…

——依然只有他。

哪怕神形俱滅，哪怕這個人從此在世間不覆存在。

旭陽所封印的這份神力都會永遠地守護著他，倘若哪天契魂當真遭遇了重創，金色聖光便會破除封印，如同天降重現眼前，履行它主人留下的唯一使命。

這讓千棲夜…

如何受得了啊…

雲辰望了那兩人一眼，著實深深嘆息了一口氣。而此時此刻，讓他情緒混亂的還有遠遠不止這些。

顧藍雙治療好了寒羽的手，而那壓抑在胸口的情緒湧得生疼。他掩面，最終無語凝噎，眼眶發紅。

“很難受吧？…”寒羽望著他，瞳底的心疼連連，他盡量將聲音放輕，安慰道，“信仰崩塌…一定很難受吧，公子…”

顧藍雙的瞳光顫了顫。

凈君，神君，天命，眾生。他從晉靈來所信仰的一切法則和神官，這一刻儼然當真變得支離破碎不堪。

天界，已然不再是那個天界。

而那滋生的陰暗還需要他們親手去拔除。顧藍雙忍下眼瞳中的波瀾，他清楚地明白此時沒有多的時間給他思索了。

“阿羽…的信仰，也有崩塌過嗎？”顧藍雙望著他，喃喃自語地問道。無關痛癢，他其實並沒有想過會有什麽回答。

“沒有。”寒羽搖搖頭，答得極快，擡起眸子，琥珀清澈，定定地望著他，緩緩道，“我的信仰…從未崩塌過。”

顧藍雙略微詫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千棲夜從滄白雪肩頭挪開時，目光還有些恍惚，不過他好像收斂了臉上最後一絲情緒，神色淡然。

“夜…”她輕輕地喚，撫著他的臉頰，溫暖的指腹細細摩擦。

兩人深深地對望了一刻。

所有的心緒燙出無數的漩渦，最終留下一抹略癢略疼的感，漸漸消散了。

“走吧。”雲辰深呼吸了一下，沈聲道。

眾人心照不宣，放下那還糾纏不清的疑慮，他們現在只有一件事——速戰速決。

而那不遠處的城壘似乎也終於不再躲閃，迷陣不再，雲霧參差中，那月與亡的刻紋卻愈發深濃了起來，像飲足了血。

赫然，雲辰和顧藍雙——甚至鳳煙身上的天書都猛然散發出鮮艷無比的提醒光芒，帶著緊急的顫動。三人立即取出鋪展而開，竟是——何地天機者傳來的求助！

偌大的人界之上，各個地域的天幕竟然——正在發生不同程度的坍塌！

“天幕坍塌？！怎麽回事？！——”

雲辰驚駭，他立即擡頭，而在羊溪之上的天幕仿佛還是完好無損的，可是這天書上密密麻麻閃爍著緊急的紅點，還有那隱隱約約在耳畔的…類似於石塊挪移開裂的聲音，讓人渾身發寒！

“天幕？…神君把天界毀了？！”滄白雪狠狠地咬住下唇，鎖眉道。

“不…不止。要天幕碎裂，沒那麽容易。應該…應該…”顧藍雙聲音有些發抖，究竟是否借助了何力此時已經不用多說。

“他們要做什麽？”

“毀了人界。”

千棲夜的答案直穿真相。

天幕坍塌而下，所墜落之處必然火燒萬裏亦或是水漫山河，別說那渺小的凡人性命，就連整個人界界土恐怕都會淪為混沌一灘。

滄白雪“嘖”了一聲，用力揉了揉眉心。那個昔日還在她身旁輕柔音色款款而談的神君，一轉身竟猝然而為冷血無情的惡鬼。

這天地，這眾生，對神君…對蕪顏…曾經的…代表光明去守護的…

滄白雪用力甩了甩頭，收拾思緒，她現在沒有空餘去追想其中緣故。

“塌了！！！——”

在玉城界帶，天書傳來第一塊天幕脫落的警鳴。三人驚，然而還沒等他們開口。

千棲夜和寒羽幾乎異口同聲地毅然道：“頂上！”

“是！”鳳煙應聲。

兩位君王的指令在一瞬間傳達到了整個魔界，所有妖魔傾巢而出，張開靈力護界，頂住了落下的天幕碎塊。

人界頓時亂作一團。

所幸此時有魔界鼎力相助，人間在毀滅的邊緣被生生救了回來。

“多謝各位！”而這句話是顧藍雙他們三人同時脫口而出的。

兩位君王都沒說話，若有若無地點了下頭。鳳煙倒是心知肚明，這二位恐怕只是擔憂心上人心碎罷了，這天碎不碎…估計他倆還真不是很在意。

不過妖魔們頂住天幕終究只是應急之舉。天書上的紅點依舊密密麻麻地閃爍著，若是按照這番繼續碎裂坍塌的話，後果無人能挽救。

滄白雪嚴肅地迅速思考著對策。

顧藍雙亦是如此。

“應該，還是要在這兒找到辦法。”顧藍雙昂起頭，望著羊溪界上平靜祥和的天空道。

滄白雪認同。

忽然，就在他倆還在思索之餘。

鳳煙的手心裏冰索貫出，剎那間從疊林處拖拽出一個人影。

“呃！！——”

那人反應過來，立即狠狠一揮，葉刀光滑鋒利，冰索裂解。

鳳煙沒繼續出手，只是面無表情地歪了歪頭。

“宮疏影？…”滄白雪詫異地睜大眼。

眼前的人，紫衫金甲，束發颯颯，靈光充盈在身，摻雜著深紅漸漸的幽森。他揉了揉手腕，剛剛亮出的青葉靈刀好不威武氣派。

然而宮疏影現在看起來面色十分慌張，甚至有點手足無措。他剛剛似乎正蜷伏在疊林中，被鳳煙察覺抓出。

“宮仙官，你在此處做什麽？”顧藍雙微微蹙眉，目光在宮疏影的神色上打轉。

宮疏影此時單槍匹馬不說，舉止之中的過度緊張也不像是裝出來的。應該並不是接令在這裏埋伏他們，那麽——

“滾開！我…我沒時間管你們！”

宮疏影咬牙切齒，說罷擡手就是一圈爆炸靈葉，地塊迸濺，逼得顧藍雙和滄白雪都不由側了側身。看來現在宮疏影也早已不再是仙官水平，他直沖沖地就想走，水神大人才不管三七二十幾，直接一把摁住他的肩。

“餵？！臭小子！天都要被搞塌了你還想跑？！說！怎麽回事！是不是就是你丫的蹲這兒施法做妖呢？！快停下來！當心小爺揍你啊！”

宮疏影被阻攔，一時間怒不可遏，竟然直接亮出手心鋒葉要劈雲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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