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那麽做麽？”

夜晚的天空星光點點，藺安柔已經睡著了，在這個空蕩蕩的別墅裏面，只有藺雪還坐在陽臺這邊，她身上穿著以前絕對買不起的睡衣，腳下是讓人羨慕的豪宅，可是此時的藺雪卻完全不快樂。

蕭清榮並不喜歡用別人的錯誤去懲罰自己，因此在感覺到了藺雪的決定之後，還是有些意外。

雖然有些時候傷害已經造成，但是時間就是撫平一切的良藥，現在的藺雪，有了錢，有了父親，甚至遲到的公平和正義也即將來臨，可是這個女孩兒的心卻死了。

蕭清榮想，他在來到這個女孩兒身上的那一刻，其實根本就沒有阻止藺雪的自殺，他阻止的是藺雪的身體，可是藺雪的靈魂，卻是在逐漸的衰敗。

藺雪坐在那裏，給自己倒上了紅酒，雖然說小孩子不該喝酒，她還沒成年，可是經歷了那麽多的事情之後，藺雪卻覺得，在這個世界上活一遭，倒是不如把自己能夠體驗的都體驗一下，不然的話，豈不是很虧？

“惡魔，其實我挺感謝你的，你能夠給我覆仇，然後替我懲罰那些欺負我的人，還有讓警察們重新調查我的事情，甚至為我找到了父親，你似乎無所不能，這或許就是人跟神的區別吧，我只是一個普通人，離開了你，我什麽都不是。”

她的聲音多少帶著醉意，蕭清榮能理解藺雪的想法，但是並不代表他讚成這樣的想法，人本來就是極其困難的才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可是現在，藺雪在遭受一切困難，甚至終於要跨過這個難關的時候，卻選擇了放棄一切，這讓蕭清榮有些無法理解。

“一切都過去了，你會擁有更好的未來，一個嶄新的未來。”

在任何人眼裏都是這樣，無論是外人，還是蕭清榮來看，在覆仇之後，藺雪的人生將會展開新的一頁，她擁有了討好她的父親，母親也不用那麽疲於工作，她也可以換個地方重新開始。

這似乎就是一切最好的結果。

藺雪笑了起來，卻是帶著嘲諷的笑意，灌下了高腳杯中的紅酒，她的聲音低沈。

“不可能過去的……從來都過不去的，那個想要擁有未來的藺雪，早就死在了那一天，死在了四個禽獸的手中，惡魔，你不是人，你無法體驗到人的痛苦。我現在每活著的每一天，只是想要看那四個禽獸付出自己的代價而已，拖著這個骯臟的身體，讓我覺得自己臟的比那地上的汙泥還要可怕，變得面目全非。回不去了，我早就已經回不去了……”

她的眼淚順著臉頰落下，月光下的藺雪依舊是十分的漂亮，她完美的繼承了父親和母親最好的優點，月光下的她像是一個精靈一般。

“其實死亡也並不是很可怕，不是麽？我第一次試圖自殺的時候，就遇到了你，是我的幸運，所以我才能夠覆仇，甚至現在找到自己的父親。可是惡魔，如果你從來沒有出現的話，我肯定會死吧？我死掉之後，除了媽媽之外，沒有人會難過我的死去，那四個人依舊會逍遙法外對不對？”

藺雪太過明白眼前的真相，人類在整個社會的進程中是如此的弱小，而且平凡，她就是因為仿佛獲取了蕭清榮身上強大的力量之後，看穿了這一切，也因此，更加的無法讓自己忍耐這種平庸和弱小。

蕭清榮沒有回答，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認知到，藺雪所說的是事實，他如果沒有出現的話，無論藺雪的死亡會不會成功，她最終的案情都不會沈冤得雪，因為這個世界上，有些時候正義並不是那麽容易爭取。

“惡魔，如果我死了，你會去找其他人麽？幫其他的人覆仇麽？”

比起別人害怕恐懼惡魔，藺雪似乎已經接受了蕭清榮的存在，她甚至考慮過，自己死亡之後，惡魔究竟會怎麽做，人究竟有靈魂麽？如果有靈魂的話，自己死亡之後，她骯臟的靈魂會獻給這個為自己覆仇的惡魔麽？

按照西方的規矩，惡魔會完成許願者的願望，然後在對方死亡來臨的時候吞吃掉那人的靈魂。

藺雪甘心情願奉獻自己的靈魂，她的身體已經骯臟，活著所有的想法都已經逐漸完成，甚至為母親安排了最好的後路，她不願意在這個骯臟的世界存活。

“不會，死亡並不是你最後的歸宿。”

蕭清榮給出答案，他其實也不很確定自己之後會怎麽樣，畢竟，他之前的時候也沒發現，藺雪竟然一直都心存死志，根本就沒有想要好好的活著，無論是覆仇也好，還是之後的一切也好，藺雪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

聽到惡魔給出的答案，藺雪卻是伸出手擦幹了眼淚，看向窗外的月光。

“死亡是每個人註定的歸宿，我只是提前將靈魂奉獻出去而已，惡魔，等我離開的時候，你可以吃掉我的靈魂哦~”

十六歲的少女，還在做著幻想的美夢，神話中的惡魔，被獻祭的少女，一切聽起來是如此的夢幻。

蕭清榮不再說什麽，他明白藺雪已經下定了決心，自己此時說什麽恐怕都已經沒有用了，你永遠無法用語言去勸導一個真心想要尋死的人。

他不能昧著良心說藺雪的人生可以重新開始，也不能告訴藺雪，她有更廣闊的未來，這都是對藺雪的不負責任，因為沒有誰比蕭清榮更加明白生活在這個社會上，輿論的威力，還有被人用詭異目光註視的恐怖。

藺雪就這麽喝著喝著，在躺椅上睡著了，過了沒一會兒，之前其實一直沒有睡覺偷偷看著女兒的藺安柔這才過來，拿了毛毯蓋在了女兒的身上，眼淚落了下來。

自打女兒身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藺安柔除了去找警察之外，幾乎是其他事情都做不到，也正是因為如此，藺安柔心裏就更是難過，想要將女兒手臂整理一下，結果一不小心看到了那來自於藺雪手腕上的疤痕。

幾乎是一瞬間，這個女人泣不成聲，捂著自己的嘴，崩潰的坐在地上。

她明白，女兒所表現出來的那些開心，那些乖巧，都是假的，在經歷了這樣的事情之後，女兒怎麽會還能夠真心的笑起來呢？

這一刻藺安柔無比的怨恨自己，怨恨自己沒有好好的保護好女兒，窗外的月光灑下來，讓這對母女更加的可憐。

警察局裏面，關於唐宏幾個人的案件還在調查，可是越是調查，更是將一切的資料放在一起之後更加的詭異，一切的一切好像是一個憑空出現的東西在替藺雪覆仇一樣，或者應該說鬼？

就連常思雨這個無神論者，在總結了這些案情之後，也覺得這事情的發展太詭異了。

不過手頭上的案子要調查，關於藺雪強奸案的事情，也終於有了結果，四個人確實是強奸了藺雪，按照現有的法律，如果判刑的話，四個人都將會被判刑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這個消息，常思雨決定親自去通知那對母女，當然，他還是想要見見藺雪，因為詭異的第六感總是告訴他，關於四個男生的情況，絕對是跟藺雪脫不了關系的。

先去了兩人的家裏拜訪，結果聽說藺安柔母女被接走了之後，這才從藺安柔的口中得到了地址，開車來到了如今母女二人居住的別墅，實際上，傅徹最近正在忙碌，打算把現有工作快速處理完，然後回來陪著女兒。

他讓經紀人將他的工作都整理到了一個月之內。

常思雨在傭人的帶領下進入了別墅，看到了母女二人，心裏明白兩人恐怕是已經跟傅徹認親，傅徹對這個女孩兒應該不錯。

“常警官，案子有結果了，是麽？”

藺安柔對於這個事情十分的激動，上來就詢問道。

倒是藺雪，站在一旁，似乎並不是很感興趣，仿佛這件事情跟她無關一樣。

“對，藺女士，現在案子已經有了結果，那四個男生已經承認了自己的罪行，按照法律的規定，四個人將會在出院之後被判三年以上有期徒刑。”

這個結果，是最壞的結果，也似乎是最好的結果，國內對於強奸案的法律制裁，並沒有那麽嚴密，大約是因為男人掌權的緣故，因此強奸案被判刑總是少數的，其實大家更容易私了。

藺安柔的眼圈再一次紅了起來，然後哭了起來，哪怕只是一個這樣的結果，就已經足夠讓藺安柔激動的哭泣。

藺雪拉著母親的手，卻是看向眼前的常警官。

“常警官，你覺得，他們付出了自己應該付出的代價了麽？”

這話意有所指，讓常思雨更加確定那四個人的事情跟藺雪有很大的關系。

“除卻法律懲治之外的代價，那都不是公正的，個人的報覆只能夠毀掉更多人的生活。”

他給出這麽一個答案提醒藺雪，藺雪則是笑瞇瞇的看著常思雨。

“有些時候，法律無法替受害者伸冤的時候，惡魔就會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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