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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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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浩卻並不理會方逸偉,他掉轉頭看著吃驚的劉凝波,微微一笑,“我說過只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時間到了,跟我走吧,笨女人。”康浩微笑著對劉凝波伸出手。

方逸偉一下拍開了他的手,“餵,你是誰啊?”

康浩轉過身,斜睨著方逸偉,語氣和眼神裏盡是不屑,“如果今天你跟她去了辦證中心,那麽你就和我是一樣的身份了,你說我是誰?”

“康浩,你是康浩。”方逸偉蹙緊了眉頭,他打量著面前的男人,白色襯衫,淺黃西褲,幹幹凈凈的打扮,卻有著邪惡的笑容。

康浩卻沒有閑暇和他對視,他又對劉凝波伸出手去,“跟我走吧,我來接你了。”

劉凝波望著康浩攤開的手掌,遲疑著。

“如果你今天帶她走,你信不信,我把你弄進監獄去!”方逸偉上前一步,重重推開康浩,康浩向後趔趄了幾步,站穩了回望著逸偉,他看見逸偉的眼睛裏正燃燒灼灼的怒火,恨不能燒死他。

康浩也收斂了笑容,目光一沈,道:“監獄?怎麽,官還沒當大,就要作威作福了,老子不是吃素的,老子從前就是混混,可是監獄還真不敢讓老子進!”

康浩話音剛落,只覺眼前一黑,方逸偉已經重重給了他一拳。他摔了個跟頭,眼眶周圍火辣辣地疼,眼前也白星亂竄。劉凝波看向他時,他整個右眼都烏青了。

“你先出拳的。”康浩說著,從地上躍起,撲到方逸偉身上也是狠狠一拳。劉凝波嚇呆了,兩個男人扭打在一塊兒。一忽兒是康浩騎在逸偉身上狠出拳頭,一忽兒是逸偉在上,狠掐康浩的脖子。倆人邊打邊咒罵著對方,劉凝波聽見方逸偉說:“為什麽你從前不好好珍惜她,現在又要把她從我身邊搶走,你讓她吸d,你毀了我的凝波!”

劉凝波慘烈地笑著,淚水淒涼地滑下來。今生今世,有太多的陰差陽錯。“別打了,你們別打了。”劉凝波喃喃喊著。

但是兩個男人誰也不聽他的勸,方逸偉再一次被康浩壓在了身下,他的手怎麽也掰不開康浩死死鉗住他脖子的手,他快要窒息過去,嘴角滲著血絲,額上青筋爆出,嘴裏卻沒有發出呻吟。

“我毀了她,我就要毀了她!我愛了她十多年,她卻那麽快就投入別人的懷抱,我就是要毀了劉凝波!”康浩吼叫著,像一頭失控的野獸。

劉凝波慌了,她上前使勁想拉開康浩,可是康浩一甩膀子,她就摔倒在地,方逸偉依舊被康浩掐著脖子,劉凝波見他已經眼眶暴突,面色暗紅。她心裏一急,見梧桐樹下放著椅子,沒有細想,一骨碌起身抄起那把椅子就往康浩頭上砸去。康浩悶哼一聲,就從方逸偉身上滾下去。方逸偉癱在地上,無力地咳著。劉凝波慌亂地扔掉椅子,奔到方逸偉跟前,哭著拍他的胸口。方逸偉費力地擡手把她攬在胸前,許久才說出話來:“凝波,把毒戒掉。”

劉凝波直起身子,看他,四目相對,竟有前世今生的隔閡,她的聲音也像來自遙遠的前世:“離婚,我就去戒毒所。”

方逸偉心裏黯然,他坐起身頹然地看著劉凝波。

劉凝波道:“其實我吸d和康浩沒有關系,我是遭了梅淑的陷害。”

方逸偉鼻子一酸,他的凝波為什麽命運這樣多舛?他把她緊緊摟在懷裏,“我答應你,離婚,然後送你去戒毒所。”

劉凝波把目光投向一旁昏迷的康浩,“他怎麽辦?”

方逸偉不說話,只是跌跌撞撞地起身,費力地扶起康浩,走向裏屋。劉凝波要上前幫忙,逸偉喝住了她:“今生今世,我都不想他碰你!就算你跟我離婚,你也是我妻子,你是我妻子,不需要那張紙的證明。”

劉凝波楞楞地看著方逸偉的背影,心裏絕望:逸偉,我不想牽累你。

鐘翠柏回到八尺門18號的時候,不見方逸偉和劉凝波,卻見劉凝波的床上躺著康浩,頓時心裏氣不打一處來,“這個賤貨,水性楊花,死性不改,我才離開這麽一會兒,就讓男人躺到床上去了。怪不得我們逸偉要讓我看著她!”鐘翠柏氣呼呼奔到床前,拉扯著昏睡的康浩:“餵,你給我起來,你憑什麽躺在我兒子的床上?”

康浩醒了,他頭痛欲裂,使勁甩了甩頭,看清了床邊一臉怒容的鐘翠柏。這個老女人是誰?康浩在心裏暗忖。

鐘翠柏見他盯著自己發楞,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她又拉扯著他,氣急敗壞地吼道:“你趕緊給我下床!”

康浩無奈地坐起身,他沒有力氣陪鐘翠柏拉扯,只是問道:“餵,我怎麽會在你這老女人的床上?”

“你!”鐘翠柏氣得臉都綠了,“哪裏來的登徒子?你和劉凝波通奸,對不對?對不對?”

聽到劉凝波的名字,康浩微微一楞。

鐘翠柏見狀,更加篤定自己的想法,道:“被我說中了吧?你們這對奸夫**,我兒子一定會把你送進監獄的。”

康浩眼前頓時晃過方逸偉怒氣沖沖說出“如果你今天帶她走,你信不信,我把你弄進監獄去!”那句話的情景,頓時怒火中燒,“哦,原來,你是方逸偉的老媽子啊!監獄,老子沒去過,正想去住住呢!”康浩騰地起身,把鐘翠柏推到墻上去。鐘翠柏有些慌,康浩眼眶周圍的烏青更讓她心裏發怵,這男人看起來陰險而可怕,但是她嘴裏卻還是抖抖索索地說道:“你要幹什麽?等我兒子回來,要你和劉凝波好看!你這個奸夫!”

一聲聲“奸夫”潑婦罵街般的嘶叫,刺激了康浩的神經,他不禁有些著了狂,一下就扼住了鐘翠柏的脖子。鐘翠柏奮力掙紮,但是康浩已經血紅了眼睛。他原就是個癮君子,這會兒更是沈浸在幻覺中一般,只為發洩掉那一股子蠻力。當鐘翠柏停止一切掙紮,臉色烏青,從墻上直直癱下去的時候,康浩才回過神來。看著倒在地上的鐘翠柏,他不禁著了慌,伸手探一下鐘翠柏的鼻息,鼻息全無,他倒抽一口涼氣,立時慌亂地逃出八尺門18號。

辦證大廳裏,劉凝波和康浩終於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了兩本證書,證書的封面三個燙白的大字:離婚證。工作人員搖著頭,走開了。方逸偉拿過劉凝波手裏的證書,和自己手中的那本一起放入口袋中,他顯得異常平靜,溫柔地看著劉凝波道:“回家好好收拾一下,明天我送你去戒毒所。好好戒毒,你應該染毒未深,很快就能戒成功的,我在家裏等你。”

劉凝波說不出話,只是楞楞地盯著她,任眼睛裏淚霧四起。方逸偉拉了她的手走出辦證大廳去。劉凝波要在路邊攔一輛面的,方逸偉制止了她,“走路吧,互相陪著,一起走一段吧。”

像是哀哀的乞求,又像是篤定的命令,劉凝波垂著頭,和他並肩前行。他們就這樣緩緩行走在風和日麗裏。身旁是一輛輛車掠過,許多綠化樹在風中搖擺枝條,林立的高樓靜默不語。他們緩緩地走著,好像走在前世今生裏。劉凝波擡眼看逸偉,他憔悴,清瘦,神情疲憊,她的心重重地痛著,眼裏淚霧浮起來。今生今世,她再也握不牢他的手了,哪怕這樣並肩而行,他們之間那道無形的屏障也越來越厚,越來越不可逾越。

康浩像一只無頭蒼蠅,驚慌失措出了八尺門18號的巷子,尋到自己的小車,一頭便鉆進了駕駛座,抖抖索索啟動引擎,歪歪扭扭將車子開上了林蔭大道。兩旁夾道的綠樹急速向後掠去,康浩心慌意亂。他殺了人,他居然殺了人。他親手掐死了那個老婦人。怎麽辦?他該怎麽辦?殺人償命,他沒有活路了。去自首吧!不行,漫漫鐵窗,度日如年,他不能過那樣的生活。逃,逃,一定不能被警察逮到。康浩將油門踩死,車子一路飛馳而去。

方逸偉和劉凝波回了八尺門18號。院子裏出奇地靜。劉凝波站在鐵柵門邊踟躕著,她害怕見到鐘翠柏,當著方逸偉的面,她會更加肆無忌憚地羞辱她,而她不能還口。

“怎麽還不進來?這是你家,要走也得我走啊!”方逸偉拉住劉凝波進了屋門。八尺門18號的氣氛十分詭異,劉凝波驀然有了不祥的預感。

“媽,媽——”方逸偉喊了兩聲,見屋裏寂靜無聲,便同劉凝波嘟噥道,“難道媽沒回來?”

“她一早就說去動車站接你。”劉凝波說著,便兀自進了房間。推開虛掩的房門,見到地上躺著面如土色的鐘翠柏,劉凝波一下驚叫出聲。

聽到劉凝波的叫聲,方逸偉連忙奔進屋內,見到躺在地上的鐘翠柏,方逸偉一下慌了神。他撲到母親跟前,抱住她搖晃,呼喚:“媽,媽,你醒醒!”

鐘翠柏沒有回應,她手腳冰涼而僵硬。方逸偉將手指伸到母親鼻子前探了探,心跳一下漏跳了。全無鼻息!

“媽,媽,這是怎麽回事啊?媽,媽,你這是怎麽了?”方逸偉已經失聲痛哭。

劉凝波吃驚地退到墻上去,離開家前床上還躺著昏迷的康浩,而現在,大床上空蕩蕩的。她心下有些明白,掏出手機報警的手也抖抖索索。警察快速來了,鐘翠柏被帶回警局做屍檢。劉凝波和方逸偉也去了警局做筆錄。兇手嫌疑人很快鎖定康浩。警察包圍了肖家小別墅,但是並沒有逮到康浩,只是搜出了一公斤白面。藏毒殺人,數罪並罰,劉凝波知道康浩一旦被警察抓到就必死無疑了。此時此刻,劉凝波心裏充滿了矛盾。她竟然害怕康浩被抓住。那個男人不管曾經對她如何的薄情寡義,但他都曾經是她的丈夫,同床共枕三年歲月,那種感情很覆雜。不知為何,劉凝波的心底裏竟有一種預感,她覺得自己知道康浩躲在哪裏,一定是季小亭的那片農莊。

康浩的確在季小亭的農莊裏呼呼大睡。殺了人,應該睡不著才是,但是他太疲乏了,和方逸偉打了一架,透支了體力,又忙於逃命,心裏身上雙重折磨,以致他一到季小亭的小窩,沾著床就呼呼睡了過去。季小亭看著眼眶烏青,狼狽不堪的康浩,也不多問,關上房門,盡管讓他睡去。季小亭出了自己的小樓,站在田野上,放眼遠處的櫻樹林,浩瀚的田野和樹林,紅綠相間,色彩艷麗,在藍天白雲的背景襯托下美不勝收。

“小亭,大熱天不在樓上睡覺,跑樓下來幹什麽?”

季小亭一轉頭,見季慶仁從田野那頭走過來,他穿著天蠶絲的汗衫,拄著小葉紫檀制成的拐杖,像舊式家族的族長款款地走到季小亭身邊來。季小亭和季慶仁父子倆長得很像,天庭飽滿,地角方圓,富貴之相。

“爸。”季小亭垂手侍立,見到父親,他本能地產生敬畏的心理。季老爺子財大氣粗,在所有人跟前都能不怒自威。

“怎麽不去陪陪你媳婦?成天在農莊裏貓著做什麽?沒娶老婆之前,你可是從來不來我這農莊的,娶了老婆了,卻天天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在躲你的媳婦。”季慶仁一張口便是一番教訓。

“爸,我沒有。”季小亭的聲音低得不能再低,脖子也像過分熟的稻穗垂下去就再也擡不起來。

季慶仁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繼續道:“你是我兒子,你什麽心思能瞞過我這個做爹的?你以為娶了這個媳婦就委屈了你?那還不是因為你自身有缺陷嗎?這個媳婦是我挑的,我活了大半輩子了,看人不會走眼的,這個媳婦我算是幫你挑對了。”

季小亭不說話,頭垂得更低。在父親跟前,他永遠是理虧的,盡管那個缺陷也不是他的錯。

季慶仁見季小亭一副窩囊樣,不禁怒其不爭,哀其不幸,他緩和了口氣道:“我要陪你媳婦去福利院,你要一起去嗎?”

“我還是不去吧。反正她也不是很想見到我。”季小亭說著就往小洋樓上跑。這棟西式小洋樓的外觀被漆成鮮艷的黃色,在山野郊外顯得分外惹眼別致。

季慶仁看著兒子的背影,又氣又無奈,他用拐杖在地上敲了敲,搖搖頭。能怎麽辦呢?那是他兒子,再不爭氣,也是他兒子。

八尺門18號已經素帷白帳,哀樂四起,黃白菊花,大擺靈堂。劉凝波雖然離了婚,但是見方逸偉傷心欲絕,也就按兒媳的禮數披麻戴孝。已是半夜時分,前來吊唁的賓客盡數散去,靈堂裏就剩楊劉二人。方逸偉蹲在地上給母親燒紙錢,劉凝波坐在角落裏,不遠不近地觀望著。方逸偉一襲孝衣,形容憔悴,雙眼已經哭成櫻桃。火光映襯下,一閃一閃,晶瑩一現,又倏忽不見的,是他的眼淚。那淚珠每落一顆,劉凝波的心都緊縮一下。終於她起身走到他身後去,輕輕抱住他,把頭埋在他的肩胛上。她想起在香山的時候,他背著她,她就是這樣輕輕把頭埋在他的肩胛上。那個時候,愛情還在發端,現在,一年不到的時間,所有的人與事,都已經面目全非,而愛情,也已經千瘡百孔,無法善終。劉凝波這一摟,方逸偉深深一顫。他的手輕輕蓋在她的手臂上,頭輕輕一側,抵住了她的頭發。

“為什麽我的每個親人都不得善終呢?媽媽,姨媽,都死於非命。”方逸偉的聲音充滿了滄桑宿命與淒涼。

劉凝波起身抱住了他,她將他的頭緊緊攬在自己懷裏,她想給他自己全部的溫暖和能量。這樣悲傷絕望的逸偉還是那個初見她時意氣風華的男孩嗎?

方逸偉在她懷裏那麽安靜,只是一味悲涼地喃喃自語:“姨媽把我養大,就跟我的親生母親一樣。如果不是你的出現,我也就不知道謝平和翠竹的故事,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麽我還是乖乖地做著楊家的兒子。可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我的身世像顆炸彈,一下就炸開了。原來我是個私生子,白雲寺裏的靜安師傅才是我的親媽。怪不得從小到大,她都那麽疼我,我只以為出家人慈悲為懷,卻只是因為骨肉情深,出了家,還是逃不出紅塵十丈。原來,這個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私生子也好,母親是個不堪的小三,是個尼姑也好,我都不在意,既然給了我生命,就該讓我好好報答才是。可是水月鏡花,一瞬間就成夢幻泡影。姨媽呢?把我拉扯大的這個人總該讓我好好報答吧?可是老天也不給我這機會。你說康浩為什麽要殺了她啊?”

方逸偉從懷裏激動地擡起頭來,他握住劉凝波的肩膀,臉漲得通紅,目光痛苦,“為什麽?凝波,你告訴我為什麽?我姨媽和康浩有什麽深仇大恨,他要下這樣的狠手?”

劉凝波只覺全身的骨架都要被方逸偉搖散了,下意識裏她竟還想著替康浩辯解,“你知道他是個吸d的人,幻覺殺人,他或許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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