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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皇後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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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貴妃被人掐了一把人中悠悠醒轉,發現自己正躺在禦書房的太師椅上,禦書房內站了一堆人,皇帝、太醫、風德海等人都站在邊上。

“娘娘可醒了。”風德海籲了一口氣,蒼白的面色緩和了些。

虞貴妃可是皇帝最寵幸的妃子,不然也不可能如此年輕就貴為貴妃。伺候皇帝最寵幸妃子的好處天下人都知道,可萬一不好了,那也是腦袋時刻搬家的事情。

如果今天虞貴妃中暑之事鬧大了,不但皇帝不會饒了他,連皇後娘娘也不會饒他的,虞貴妃可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女。

這姑侄同嫁一個夫婿,外人覺得是**惡心,這事偏偏還就發生在了皇家。

“可擔心死老奴了。”風德海裝腔作勢哭著。

虞貴妃不理他,她只看著一旁的皇帝,皇帝臉上寫滿心疼與擔憂:“瑜兒,你怎樣?”

貴妃虞氏,單名一個智字,小名菀瑜,皇帝因為太喜歡她的緣故,昵稱瑜兒。這是只屬於皇帝一個人的稱呼。

虞貴妃忙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向皇帝見禮:“皇上,臣妾罪該萬死,讓皇上擔心了。”

軟軟糯糯甜到讓人骨子都酥掉的聲音,旁人聽了一激靈,皇帝卻是很受用。

皇帝年事已高,嬌弱美人用心逢迎他又怎麽可能抵擋得了呢?

他吩咐風德海:“送貴妃娘娘回去,好生照顧。”

虞貴妃嬌滴滴道:“可是皇上,臣妾還沒有陪您喝冰鎮果酒呢。”

“貴妃娘娘,你中暑了,不宜吃冰冷的飲食。”一旁,太醫好心提醒。

虞貴妃訕訕,皇帝笑道:“今日的冰鎮果酒也被朕和平安侯喝光了,明日,朕讓劉必罱給你送去。”

差遣宮中總管親自送果酒,這是別的妃子很難享到的待遇,可是虞貴妃並未覺得舒爽,她瞥見禦書房內還站著一個人,那人遠遠站在一角,沒有打擾皇帝安撫後宮,一副敬而遠之的姿態。

這就是平安侯!

這就是那個平了北地叛亂,讓北地百姓經歷十數年戰亂水深火熱之後終於重新安堵樂業過上太平日子的袁將軍!

就是這個人害她在暑氣裏蒸烤半日昏倒,又害她沒喝上果酒的,可是虞貴妃卻氣不起來。

見虞貴妃看過去,袁弘德忙行了見禮:“微臣叩見貴妃娘娘。”

虞貴妃內心裏原有的半點惱怒不必掩飾,在見到這個儀表堂堂的年輕將軍之後已經蕩然無存了。

她露出一個和善甜美的笑容問皇帝:“都怪臣妾該死,擾了皇上和侯爺說話了吧?”

將商議政事說成簡單的說話,虞貴妃雖然年輕卻深谙後宮婦道,後宮幹政是大忌,無論內心怎樣,表面上一定是越天真越清白的。

皇帝道:“朕和平安侯的確尚有一點事未談完,瑜兒你先回去,朕晚上去看你。”

皇帝三言兩語就要將虞貴妃打發走,虞貴妃心裏又不爽了起來。

都已經談了一下午還沒談完麽?她在暑氣裏等到中暑昏倒都白等了?

虞貴妃堆起一個溫柔可人的笑容,向皇帝福了福身子:“如此,臣妾告退了。”

軟轎再次從禦書房門前擡了起來,軟轎上的美婦已經換卻適才在皇帝跟前那套天真無邪的面容,恢覆了來時冰冷陰沈的面色。

一旁風德海擡眼偷瞧軟轎上的美婦,心裏默想:這得演技多好,時而像少女的單純,時而像最惡毒陰狠的婦人,只怕是正宮那位皇後姑姑也被她玩弄於鼓掌之間吧,更別說眼中只看見美色的皇帝了。

禦書房內,袁弘德一直沒有作聲,直到皇帝送走了那位寵冠後宮的貴妃虞智,他才往皇帝跟前挪了挪。

虞貴妃的插曲過去,皇帝終於回歸話題道:“北地逃兵一案終於有了定論,你的心也可以安下來了。”

送尹湘湘回山圻就醫,他原本應該留在山圻才是,可是皇帝突然來了聖諭,讓他回京處理逃兵一案,聖命如山,他不能不回。

常鐵當時在柳州養傷,身邊又無人可派,汝寧十三兄弟作為逃兵案的當事人必須被他帶回京城調查。

無人可托的將軍只能帶著心上牽掛回了京城。

好在常鐵很快就與他取得聯系,隨玉蓮去了山圻。

逃兵案紛紛擾擾,涉及各方勢力拉鋸,各懷利益的官員妄圖借此事將自己政敵拉下馬,袁家作為大鳳朝最軍功赫赫的家族自然是眾矢之的,好在袁氏家族團結一致,在皇帝跟前表盡了忠心,方才沒有讓居心叵測之人得逞。

汝寧十三兄弟除了受重傷不宜再充軍的小十三,其他人均被發配北地。

在袁弘德處理逃兵案化解家族危機的兩月裏,對山圻那邊也是掛礙。

常鐵來了幾封信,都說入不了尹家大門,打探不到尹湘湘的消息。

不知道尹湘湘的傷況,袁弘德心裏總是壓了塊石頭沒法放心。

“多謝皇上還微臣和袁家清白。”袁弘德跪地謝恩。

皇帝道:“借此案彈劾袁家的方禦史已經被朕抄了家,日後一定再無人敢肆意造謠中傷朕的棟梁忠臣了,盛澤,你且寬心吧,朕不日準備微服私訪,朕想讓你伴駕同去江南,你意下如何?”

皇帝若想臣子同去,大可直接下一個命令就是,可是皇帝卻是拋出一個詢問。

袁弘德想或許皇帝並不是真心想要他同行,而他也的確不能同行了。

“微臣有一樁私事要去處理,還請皇上恩準微臣告假一段時日。”

這幾個月,若不是因為逃兵案,袁弘德原本尚在假期。

“居然讓你拒絕朕微服出巡的邀請,想來這樁私事一定極為重要,那好吧,朕準許你繼續告假。”

“多謝皇上恩典。”

那個女子是為了幫他才受傷的,自己如果從此不再過問,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的人?

袁弘德得到皇上允準,一顆心早就如離弦的箭飛往山圻。

高高的地基上矗立著一座宮殿,整個殿高於平地四丈,依山而建,雄偉壯麗。遠遠望去,在一片散落的宮殿中,那宮殿背倚藍天,高大雄渾,懾人心魄。

住在這樣的宮殿之中的女人,盛寵可見一斑。

只是這盛寵的緣由自身美貌的因素所占比例甚小,那背後母家的勢力才是最重要的。

這座宮殿內,有香鸞閣、棲鳳閣二閣。

貴妃虞智就住在棲鳳閣裏。

正宮有皇後,貴妃卻占了名字裏嵌了“鳳”字的宮殿,於理不合,可是偏偏皇後不在意,因為她是虞智的嫡親姑姑。

皇後的儀仗已從永和宮出發,穿過太液池,徑往棲鳳閣來。

到了棲鳳閣,自然有守門的宮人向內通傳,可是並未見虞智出來接駕。

虞皇後也不見怪,自扶了太監林軼珍的手往內去。

風德海迎出來充滿歉意道:“皇後娘娘莫怪,我家娘娘病了……”

“聽說了。”虞皇後看著比誰都擔心,腳步不停往內,嘴裏道:“琬瑜你沒事吧?”

虞智懶洋洋躺在貴妃榻上,見到皇後只擡了手,帶了撒嬌的口氣,喚道:“姑姑,瑜兒難受……”

皇後臉上充滿憐惜,在宮女搬上來的圓椅上坐下,握住虞智一只手,道:“琬瑜,聽說你昏倒了,姑姑就忙過來了,怎麽樣,沒事吧?”

“瑜兒就是中了暑而已,不礙事,姑姑不用擔心,就是……”虞智就著皇後的手從貴妃榻上坐了起來,嬌滴滴撅嘴,道,“就是皇上本來要和我喝冰鎮葡萄果酒的事被攪黃了。”

終究是小孩子家。

虞皇後又無奈又憐惜嗤笑:“葡萄冰鎮果酒而已,值什麽?明日,姑姑就讓林軼珍給你送一壇子過來。”

一旁林軼珍已經恭謹回道:“奴才記下了,皇後娘娘。”

風德海適時稟道:“皇上已吩咐劉總管,明日也會送葡萄冰鎮果酒過來。”

說罷,還機敏看了虞貴妃一眼。

虞貴妃眼裏分明有讚許之色,嘴裏卻道:“你這奴才,有皇上賞賜的,難道就不要皇後姑姑賞賜的了嗎?姑姑可是這世上最疼我的人,比本宮的爹娘對本宮還要疼愛的呢。”

皇後笑吟吟道:“瞧你這張小嘴哦,怪不得皇上喜歡你,就連本宮聽你這小嘴兒說出來的話也是聽不夠呢。”

皇後看著虞智果真沒有半點爭風吃醋的意思,竟然還如母親看著自己優秀的女兒般,露出讚許有欣慰的眼神,言語也格外溫和寵溺:“你橫豎喜歡吃那葡萄果酒,一壇子兩壇子都是不夠喝的,咱麽禁苑的葡萄園產的葡萄雖然不比西域進貢的,可勝在新鮮,不是嗎?明日,姑姑就陪你去葡萄園采葡萄,讓宮人們現踩了做成葡萄果酒,西域的使臣還未離開京城,就讓他來現教了我們那葡萄果酒的做法豈不美哉?”

風德海又適時道:“娘娘今日中了暑,不宜再去曬太陽的了。”

虞智再次啐道:“有姑姑跟著怕什麽?姑姑是皇後,貴氣難道還敵不過暑氣?”說著兀自掩嘴笑起來。

皇後也跟著沒心沒肺地笑:“那琬瑜你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姑姑再來接你一同去禁苑葡萄園。”

虞智嬌滴滴應聲:“是,姑姑。”

風德海卻又提醒道:“娘娘可不能先貪睡,皇上可是說了今夜要來棲鳳閣看娘娘。”

“那你們便都早早準備吧,皇上說是來看看,定然也是要在棲鳳閣住下的。”皇後說著從圓椅上站起了身。

皇後的眼角眉梢沒有掩藏半點不悅和醋意,徑自扶了林軼珍的手,又好言好語囑咐了虞貴妃幾句,方才離去。

太液池畔,虞皇後扶著林軼珍的手慢慢走著。

暮色沈沈,紫色的霧霭卻是輕輕地罩下來,罩住大大小小散落著宮殿群,罩住碧波靜謐的太液池。

皇後默默無聲,那已到中年雖因保養沒有留下什麽皺紋,卻終究掩藏不住歲月滄桑的臉上,此刻如一塊掩卻了光芒的陳玉。

林軼珍一直垂著頭跟在身旁,也陪著默不作聲。

皇後搭在他手背上的手冰涼如玉,現在卻是酷夏,就算夜晚依然暑氣難擋的酷夏。

終於,聽見皇後悠悠吐出一口氣來,林軼珍心下也松了一口氣。

這口氣憋得他心都顫了。

“你怎麽不說話?”皇後的聲音帶了絲粗噶沙啞。

只有和他兩個人的時候,皇後才可以不必裝腔作勢,才可以不必提高音調精神振奮地說話,才可以松懈,才可以粗聲粗氣。

可是讓他說什麽呢?

說風德海那個狗奴才過分,故意當著貴妃的面給皇後難堪嗎?字字句句都在提醒皇後,貴妃得寵,皇後失寵嗎?

說這一切都是狗仗人勢,風德海這個狗奴才有的狗膽都是虞貴妃,那個看似天真無邪其實心內城府暗藏乾坤的女人給的?

說這些有什麽意義呢?

更何況,這一些皇後焉能不知?

她看似厚道,不過大智若愚罷了。

二人站在太液池旁,看著太液池水碧波無聲,他們也沈默著。

可這沈默卻好似已經將內心千言萬語都交流完畢了。

他們之間的默契是不言語也知道彼此想說什麽。

長時間的沈默之後,當天邊最後一絲霞光也隕歿,皇後道:“她不過是個小孩子,還年輕,你不要對她心存芥蒂,我們與她都姓虞,我們與她是同一條船上的。”

她們,還有背後的整個虞氏家族都是同一條船上的。

聽著皇後的話,林軼珍覺得整顆心都要痛碎了,他在她身旁微微垂頭,啞聲道:“你放心,無論何時何地,我都會站在你身邊的,無論誰,都休想傷害你。”

她一顫。

這個傻人兒。

十幾年前是這句話,十幾年後依然是這句話。

話未變,只是說話的這個人兒變了,從一個大好青年變成了一個……太監。

皇後的眼裏有淚霧升起。

“你不要怪她,她終究是個孩子,和我一樣,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我們都身不由己。”

如果她能得到家族的信賴,那麽也就沒有虞智什麽事了,這皇宮中也就不會有虞貴妃這個人了。

可是,她寧可受到家族的質疑,也要頂著壓力將他留在自己身邊。

皇後側頭看著這個面目清俊的不是男人的男人,心想:她的選擇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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