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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2)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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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2)佛像

“這兩月,從褚城至禹城的官道旁,匪患愈發猖獗,便連府上人,也只得在官兵護送下才敢往來,你也是這般至此?”

“我來時匆匆,哪裏有閑工夫停在褚城,等待官兵相送?”

即便聽到張客商訴苦,大夫人並未心切傾聽,眸中略有探究之色,面上卻不見絲毫變化:“也只你敢如此前來。”

“我這般,可全是為了大哥。”

張客商長嘆一口氣,悵然目光投向大夫人時,卻閃過一絲陰暗竊喜?

我頓時警醒萬分。

“兩月前,我從此返回京城,離別之時,還曾同大哥惺惺相惜,誰知如今我歷經萬難,匆忙趕至,卻只得知大哥死訊,實是天妒英才。”

“亡夫猝然長逝,誰人能料”

大夫人眸子低垂半斂,擡起錦帕擦拭眼角,掩住半邊容貌,嘆息聲從錦帕後傳來:“只餘我等在此為他哀惜。”

張客商厚實帶著臟汙的手往前動了下,又立馬縮了回去:“嫂嫂節哀。”

大夫人搖了搖頭,略微打起些精神:“看你行路匆匆,應還未曾去靈堂?”

“嫂嫂,靈堂我自是要去,只現下還有旁事。”

張客商話裏話外將宋老爺當兄長看待,到了宋府卻不先去吊唁?

“聽聞如今府上之事,無論大小皆交與嫂嫂,因而小弟才匆忙而來。”

張客商拱手朝她行了一禮。

“確實如此,”大夫人頓了下,微微頷首:“那便過來坐下說話。”

二人移至院內,只見此處與三夫人精致院落截然不同。

陳設簡單,留有寬敞餘地,處處盡顯端莊貴氣



唯一一棵槐樹旁,陰涼將將遮住樹下石桌石凳,二人到此落座,四周下人端上茶盞。

張客商急匆匆端起茶水一飲而盡。

大夫人見此,面上閃過一絲嫌惡,俶爾恢覆常貌。

“你有何事?”

“嫂嫂,”張客商從懷裏取出一個破舊木盒,遞於大夫人:“請看此物。”

大夫人接過後,打開一瞧,原是那串眼熟的紅瑪瑙珠鏈。

“兩月前,大哥同我定下此物,因要得急,我才緊趕慢趕送來,如今便只好直接交由嫂嫂。”

大夫人只瞥了一眼,便移開目光,微頷首,對其成色讚了一句。

“確是好物,不過,我並不知此事,應是老爺私下許給三房的。”

張客商訕訕一笑:“嫂嫂見笑,只是大哥付了定錢,這……”

“既是老爺定下,宋府自當守約。”

大夫人關上木盒,放於石桌上,破舊的吱呀聲,與珠鏈清脆實在不搭。

“還是嫂嫂通情達理。”張客商笑的露出豁牙。

“從京城到禹城,你這一路走的艱難。”

張客商心有餘悸:“可不是,官道上官兵盤查,大路外悍匪擋道,尤其是那離禹城最近的黑水寨,路過那處,能保全性命已是不易。”

提及此,大夫人也有些好奇。

“黑水寨匪患窮兇極惡,專搶往來客商,你又是如何逃過一劫”

“不瞞嫂嫂,實是我運氣上佳。”

張客商恍若劫後餘生般慶幸。

“我們正為黑水寨發愁,恰好寨中一個望風的醉酒,趁他邊上無人,我帶著幾個弟兄將他生擒住,這才得知……”

張客商憨笑一聲,拿起茶盞,又飲一大口。

“三日前,那黑水寨剛搶完個大人物,一輛馬車裏,塞得滿是金銀珠寶。帶頭那人,雖花大錢雇了走鏢,可那黑水寨百十來號人,哪是他們能逃過的。”

“這不,不但將他們幾個,搜的是幹幹凈凈,還將幾人吊在山寨前耀武揚威。多虧我抓住了那舌頭,威逼利誘一番,他這才帶著我們幾個過了黑水寨。”

“你就不怕,那人是想釣條大魚?”

見張客商說的激動,大夫人冷靜出聲。

張客商放肆大笑:“嫂嫂安心,想要大魚,他也得有命來拿才是。”

大夫人似乎還有話說,卻因進入小院之人,將將止住話頭。

“夫人,您找小人”管事上前恭敬行了一禮。

大夫人眼神示意石桌上的木盒:“這裏頭的珠鏈,乃是老爺兩月前許給三夫人的,托張客商從京中帶來。你先將珠鏈送到三夫人處,隨後再來回話。”

管事恭敬應聲。

管事雙手捧著破舊木盒出去,二人繼續談話。

“嫂嫂,你在禹城有所不知,我在京中曾聽到傳言,說朝廷已有意向胡人求和,邊關停戰,怕是指日可待。”

“若真能停戰,倒是件好事,”

大夫人轉動佛珠:“邊關一破,胡人直指禹城,駐守城中的徐校尉,雖已命人加固外城,但誰知又有幾分用處。”

言及此,她輕嘆一聲:“禹城周圍,村落早已十室九空,都向東南逃命去了,這仗若再打下去,這城中,又能剩多少人……”

“確是如此,”張客商起身拱手:“嫂嫂,我這趟來時匆匆,未嘗置備足東西,還望嫂嫂允我同兩個隨行弟兄,在府上叨擾一日。”

大夫人亦站起身:“何來叨擾,你且住下便是。”

“謝過嫂嫂,事既已畢,我這便去靈堂吊唁。”

張客商在這待了許久,可算想起還有個死去的大哥。

喚來一個下人領路,隨之轉身,徑直往靈堂前去。

大夫人立在原處,看張客商大步走遠,手中佛珠一刻未停,眉眼冷淡。

她似乎在想事,然即便我將“視線”放於她上幾次,也覺不出她所想。

這便是“視線”無法觸及的地方——我未嘗得見其所思。

直至張客商在遠處消失不見,大夫人這才轉身,進了偏殿。

入目便是一處小佛堂,大夫人微微擡首,面無表情地註視著香案上的佛像,佛祖眉眼慈悲,亦沈靜回望著她。

半晌,她退後半步,直直跪在蒲團上,閉上雙眼,口中似默默誦念佛經。

四周氣場平靜,向我緩緩流淌,我靜靜瞧著這一幕,直到……

“多謝佛祖。”

大夫人睜開雙眼,如是說道。

拜完佛祖,大夫人回到正廳,正巧管事通稟,進來回話。

“齊知州,已送走了”

“是,齊大人還有要事在身,並未多留。”

大夫人擡眸瞥了一眼,放下茶盞,嘆了一聲:“齊大人辛勞之時,還有空關照府上,別的大人,也就不敢不賣個面子。”

“大少爺現下身子不好,本就哀病,暫不能主事。如今在這外頭,你可得用十二分的心,仔細些做事。”

“夫人放心,小人謹當從命。” 管事面色愈發恭敬。

“給齊大人的謝禮,可曾送去了?”

管事從懷中掏出禮單,遞給大夫人:“今晨小人已做主,送過去了。還有那仵作家,小人也備了一份薄禮,送到他妻子手上。”

“你是個做事妥帖的,我自是放心,”

大夫人接過禮單,並未打開,似乎對管事極信任,只放到桌上,哀聲道。

“昨日老爺去的突然,幸得還有齊大人,願派仵作前來驗身,但也只說並無任何外傷,似心悸而死……”

“老爺平日裏行事慷慨,為人義氣。如今城中糧價高漲,哪家還如老爺這般,施粥鋪子每日開著。可誰知,老爺竟,就如此突然去了!”

大夫人說到傷心處,拿起絲帕,輕拭去眼角淚珠。

“老爺已逝,還望夫人,節哀,”

管事眼眶微紅,為難般開口道:“有一事,小人本不願在此時煩擾夫人,只是如今大少爺還在病著,府中只有夫人能主事。”

相隔片刻,大夫人才調整好情緒,手攥著帕子,朝他頷首:“你且說來。”

“實是小人之罪。只您昨夜令下,多事之秋,將鋪子之事交由您看顧,因而小人只得拿俗務前來煩擾。”

“你且拿來便是,與我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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