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病！果然有病！不但產生“幻聽”，而且有嚴重幻覺！</p>

從結束通話後大約三十幾分鐘，果然有人來按對講機，隔著對講機她問：“蘇蕊的爸爸嗎？”應該是她爸爸吧？</p>

“是”</p>

按下閘門鍵沒多久，有人按了她家的電鈴楚琬琰將門打開，但當她看到站在門口的高個兒時，平時還算得上靈活的腦袋突然一片空白，黑白分明的大眼瞠得老大，嘴巴久久合不上，甚至連聲音也突然罷工！</p>

“蘇蕊在這裏，我應該沒有找錯家吧？”沒有“確定”的再看門牌號碼一眼，一雙單眼皮、有型鳳眼，反而緊盯著楚琬琰的臉</p>

“……蘇……蘇蕊在裏面”</p>

“不請我進去坐？”</p>

她默默的讓出通道讓他進門！</p>

楚琬琰腦袋還是一片慌亂，從來沒有想過，那麽多年不見……不！她以為這輩子大概不會再見面的人，居然就這樣出現在她面前，而且他還是蘇蕊的爸爸？！那麽，那麽蘇蕊是……是……她的女兒？！</p>

天！今天大概是她這二十多年來過得最刺激的一天！</p>

酈靜隨意打量一下這算得上寬敞，也頗有品味的空間，然後在艦灰色真皮沙發上坐了下來“蘇蕊呢？”</p>

“在房間，吃了藥，睡著了”和酈靜相處曾是她最希冀的事，可現在……她卻覺得很不安，只希望他趕快離開“你要帶她走了嗎？”</p>

“我以為趁這個機會，我們可以好好聊聊”</p>

“那個……老師……老師最近好嗎？”當年的事他應該……應該不知道只是……為什麽呢？為什麽他會把蘇蕊交給她照顧？即使曾經算熟，但那麽多年沒有聯絡，為什麽他會知道她常到收容所咖啡館……</p>

一想到這些，她就很不安！</p>

“還不錯，不過，我不習慣仰著頭和人說話”</p>

楚琬琰忙坐到他對面，雙手不安的放在膝上，下意識的扭絞著“老師怎麽會來臺灣？我……我看到新聞了，是醫學研討嗎？”</p>

“那只是‘順道’，即使沒有受邀來演講，我還是會帶蘇蕊來”習慣性的撫著左手小指上的銀圈</p>

“……”楚琬琰的心狂跳，一張臉像火在燒</p>

“不問我為什麽嗎？”他盯著她看</p>

“老師……”</p>

酈靜徑自開口，“我和前妻在四年前離婚了，原因很老掉牙，她有了喜歡的男人，更令我訝異的是，他們早有了孩子，年紀還比蘇蕊大”</p>

他和宋芳敏是從小訂下的女圭女圭親，也許是因為這樣，他一直寵著宋芳敏，把她當成未來的妻子疼愛，心裏也一直只有她一人，即使後來有不少美麗的女子向他示好，他也毫不動心</p>

宋芳敏和別的男人交往，除了他之外，她的家人知道，他家人也略有耳聞沒多久事情越鬧越大，閑言閑語也傳到他耳中，母親更生氣的說，看不出芳敏是這樣不檢點的女孩，她打算告訴宋家，當年的事就當沒發生過</p>

宋芳敏找他哭訴，說她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孩怎麽被說得這麽難堪？之後，在他心情惡劣的情況下，設局將他灌醉，醒來後，兩人躺在飯店大床上，床單上還沾有女人初經人事的證明</p>

發生了幾次關系後，有一天宋芳敏羞怯的告訴她，她有了他的孩子，因為極相信她，對於孩子他當然沒多加懷疑</p>

那段時間他辭去教職，接受國家聘請，成為醫學重點研究團隊的一員，研究幾乎榨幹他所有的時間，而且時常當空中飛人飛來飛去，到各國進行交流</p>

原本想說宋芳敏都有了他的孩子，不看僧面看佛面，母親對她的印象應該會好一點，可令人意外的，準婆媳倆的關系仍然緊張</p>

宋芳敏也說住在他家壓力好大，不得已，他只好讓她住回自己家，麻煩宋媽媽多照顧，兩人先去登記結婚，等孩子生下來後，再補辦婚禮</p>

一切是這麽的理所當然，一點問題也沒有</p>

可是從宋芳敏懷孕後，兩人不再有親密行為，若是因為懷孕初期荷爾蒙改變，也不算奇怪，待穩定後就能恢覆正常吧？但一直到她把孩子生下來，轉眼間蘇蕊都兩歲了，夫妻倆還是過著有名無實的生活</p>

一次被拒絕，兩次、三次……久而久之，他也冷了，先不論他是個驕傲、自尊心極強的男人，這種本該你情我願的魚水之歡若強求，那就索然無味了</p>

楚琬琰對這樣的結局訝異不已“離……離婚？為什麽？宋小姐……宋小姐……不，師母很愛你的”</p>

酈靜淡淡的說，像只是在陳述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某次會議臨時取消，我提早返家，沒想到竟親眼目睹我的妻子和別的男人在床上纏綿</p>

“她很大方的坦承，說她曾經喜歡我，可我這種冷冰冰的驕傲個性誰也受不了，而且她還說早在高中時，她就有了交往的對象，是因為家裏反對，戀情只能地下化</p>

“當年她會和我結婚，其實是因為當時她家經營的飯店資金缺口不小，非常需要酈家的金援，如果那時沒結成婚，我家是絕對不會幫忙的”</p>

外遇事件爆發出來後，宋家二老親自到酈家道歉，希望酈家能看在他們兩老的份上，原諒他家女兒，不過酈家二老只是冷眼旁觀，全權交由他自己處理</p>

只是他的心早就冷了，三年有名無實的夫妻關系，平常互當空氣，早該結束了！</p>

在他毫無轉圜餘地的堅持下，一個禮拜後他們就離婚了</p>

宋芳敏和蘇蕊一向不親近，根本不會爭取她，這件事他沒深究，卻隱約覺得奇怪，一直到蘇蕊發生車禍，需要輸血，他才發現了一個大秘密——她是AB型！</p>

他是A型，宋芳敏是O型，怎麽可能生出AB型的小孩？！蘇蕊是誰的孩子？他有些悲哀的想，不會連孩子都不是他的吧？</p>

後來聽母親說，當年宋芳敏外遇的事傳得沸沸揚揚，不久就傳出她懷有身孕，之所以對她的態度還無法改變，是因為她也懷疑孩子不是兒子的，於是她偷偷替蘇蕊做了DNA親子鑒定，確定蘇蕊和酈靜父女親子關系是確立的</p>

那是離婚後他第一次去找宋芳敏，要她對孩子的血型做個解釋，剛開始她當然顧左右而言他，不願吐實，他只好威脅她，酈家之所以在和宋家當不成親家後仍沒撤回當年的金援，是他看在兩人青梅竹馬的情份上，如果她連這樣的事都要隱瞞，他隨時可以請父親撤回那筆錢，宋家這幾年情況雖然好轉，可一次撤出六、七十億的餘額，情況還是很危險！</p>

支支吾吾了半天，宋芳敏才把當年找代理孕母的事說了出來，她越說，酈靜的臉色越難看，可她怎樣也不願透露那個女人是誰</p>

至於會有代理孕母的線索，那又是另一段奇遇</p>

楚琬琰聽了酈靜說的話，臉色也很難看“原來……原來她也騙了我！”</p>

“嗯哼，她騙了你什麽？”</p>

“她騙我說她無法生育，她……”</p>

宋芳敏有一次私下約她出來，很苦惱的告訴她，說她和酈靜即將結婚了，可礙於她無法生育，酈母一直阻礙他們結婚，所以他們打算找代理孕母</p>

她還說她打算把酈靜灌醉，讓兩人成事，酈靜雖也讚同這種做法，可不想知道對方是誰，免得日後尷尬這些她都接受了，沒想到……</p>

原來她不是不能生育，只是不愛酈靜！</p>

“然後呢？”</p>

楚琬琰楞了一下，發現自己就要月兌口而出，連忙住嘴，心忍不住狂跳著，她不安的看了酈靜一眼</p>

“為什麽不說下去？”</p>

“……”老師他……他到底知道了多少？</p>

酈靜嘆了口氣，“原來打從一開始和我上床的人就不是宋芳敏，而是你……”</p>

楚琬琰整個臉都紅了“老……老師”</p>

宋芳敏為了讓他信任她，為了破除閑言閑語，相信她是冰清玉潔的好女孩，就找暗戀他成癡的楚琬琰</p>

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抱了她，讓她懷孕、休學，生下蘇蕊……</p>

當代理孕母？！想她當年不過才二十歲上下，又是來自異鄉的學子，她要承受多少壓力？休學的那一年時間，她不可能回臺灣，舉目無親的壓力……天！</p>

即使在不知情的情況……他到底造了什麽孽！</p>

“老師，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讓我和蘇蕊見面？”</p>

酈靜也一直以為兩人不會再見面了，誰知道……他還是出現在她面前“就你看到的，蘇蕊她……有心臟病”</p>

“情況，情況很不好嗎？”她也有心臟的問題，只是還在吃藥就能控制的範圍</p>

“還好動了兩次手術，近期要再安排一次”</p>

楚琬琰頓時背脊泛涼，眼眶紅了，怪不得她前胸有那些疤，小丫頭還誆她是車禍手術的疤痕“……那、那……現在……現在……”她還那麽小就動了那麽多次刀，光用想的她都心如刀割！</p>

“上個月是她生日，她許了三個願望小丫頭的願望都大同小異可能以前她女乃女乃告訴她聖誕老公公的故事——只要把願望寫在卡片上，放在壁爐裏，聖誕老公公就會想辦法實現</p>

“之後，只要她有什麽願望，就會畫在卡片上，自從她認得一些字後，就改用寫的，然後藏在壁爐裏，只要想知道小丫頭在想什麽，去那裏總會挖出一些秘密”酈靜難得的露出了些許笑容</p>

楚琬琰聽著蘇蕊的日常生活點滴，心裏暖暖的，卻也酸酸的“那麽她……許了什麽願望？”</p>

“……她想看看媽咪，把她生下來的媽咪，想吃媽咪煮的東西、穿母女裝出門逛街、一起看卡通、一起洗澡、穿同款睡衣睡覺，想抱著媽咪入眠……她要抱著媽咪告訴她，她好愛、好愛她，她會很乖、很乖，可不可以請她不要不要她？”</p>

楚琬琰越聽越難過，眼淚克制不住，一發不可收拾</p>

“知道當年的事後，我給了她一張你的相片，她要求我送一個相框給她，每天她都會對著相片說話，分享生活點滴動手術之前，總是不斷對著相片說話，仿佛要把想對你說的話一次說個夠，後來我才知道，她很怕自己進了手術房後，就再也醒不過來，再也無法和你說話”</p>

“……”楚琬琰哭到連話也說不出來</p>

這些年來她也想念女兒，可她沒有辦法見她，因為那麽做會造成別人極大的困擾，於是她只能把滿腔的母愛都投註在她的病患身上</p>

她一直以為蘇蕊生長在一個健全溫暖的家，沒想到這五年來發生了那麽多事</p>

和蘇蕊同齡的小朋友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小蘇蕊卻要把它當成一年又一年的生日願望！</p>

酈靜說她的願望都大同小異，也就是說，在識字之前，她一次次畫著心目中的媽咪，請聖誕老公公讓她見到媽咪，但她的願望總是落空，從繪圖到能用文字表達，一次又一次……</p>

然後她病了，終於可以見到媽咪……原來，原來蘇蕊對她並不陌生，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一次一次喚著她，和她分享著好多事</p>

怪不得她在咖啡館看到她時，一點也不覺得陌生害怕</p>

蘇蕊好不容易盼到可以見她，可眼前的“媽咪”卻只能叫“阿姨”，而且相處的時間也只有幾天</p>

一想到這，她的眼淚掉得更兇！</p>

“媽咪、媽咪——”蘇蕊扯著嗓叫著楚琬琰，邊喊邊找，一個沒註意，差點在轉角處直接撞上楚琬琰，她嚇了一跳，撅著唇，用力的抱住楚琬琰撒嬌道：“媽咪！原來你在這裏，幹麽不回答人家？”</p>

和酈靜說開後，最開心的莫過於蘇蕊，因為她終於可以大大方方的叫楚琬琰媽咪，不過只能私底下，有其他人在時，她還是得叫她阿姨</p>

爹地說，這樣是為了避免給媽咪帶來困擾</p>

她不是很懂，可也隱約知道，這樣真的比較好</p>

楚琬琰聽見小蘇蕊的聲音喚著“媽咪”，雖然已經聽了好多次，她還是忍不住感動到熱淚盈眶，她蹲下，看著小美女，“我最喜歡聽小蘇蕊叫我媽咪”</p>

“真拿你沒辦法，愛哭的媽咪！”用力抱住她，親親她的臉頰“以後你會聽到膩！”</p>

“傻瓜，這是不可能的”</p>

即使酈靜排開所有的工作，頂多也只能待在這裏一個月，再多不可能了</p>

一個月後他就要帶蘇蕊回美國，而她，正考慮留職停薪，畢竟請一個月的長假，又沒有特殊或正當的理由，醫院是不會準假的</p>

一個月後蘇蕊回美國……這句“媽咪”，就不是這麽容易可以聽到的了</p>

她和酈靜的關系太尷尬，如果是前妻什麽的，要探視孩子還有個正當理由，但她呢？和孩子有著最深的血緣關系，和孩子的父親也有過最親密的關系，可……她什麽都不是啊！連稱朋友都勉強！</p>

啊，不要想不要想！要活在當下，把握現在才重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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