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人見人愛的書呆子

有人禮貌地敲門。“林小姐，能和你談一談嗎？”佐佐把他的笑臉笑到了最討人喜歡的那個度，仿佛一塊人形的愛的磁鐵。一邊滋滋滋滋編織出不可抗拒的磁場，一邊走進房間來。林微昕看著佐佐裂開的嘴角，笑出魚尾紋的眼角，附近都有綠色的光點漂浮。心生疑竇，警惕地問道：“你在對我用媚術嗎？佐佐先生？”

佐佐一臉受傷，兩只手也不盤他的蘋果了，緊緊捏住了那只蘋果放在心口那，“林小姐，你說什麽呢？我怎麽可能會用媚術！那是狐族才用的手段。”說到手段二字時，佐佐是頗有一些輕蔑和不滿的語調在裏面的。接著，他的臉上笑意就淡下去了，眼睛裏洇出些委屈來。

林微昕心頭咚地被敲打了一下，她還沒揣摩出這一下的意味，愧疚就猛地如暴雨傾盆般落下來砸在心上。林微昕從物理上感受到了心痛這個概念。林微昕道歉，試圖解釋。“哦，佐佐先生，對不起！因為以前我看見狐族施展媚術時會有粉紅色的光點。我剛剛恰好看見看見你那可愛的臉周圍，閃爍著綠色的光點。當然，你的這個綠色光點要比狐族的粉色光點好看一百倍。真的！”

她一邊滔滔不絕地說著，一邊在腦海裏繼續現編甜言蜜語，“再加上你是這麽陽光，笑起來這麽好看，這麽真誠，這麽值得信賴的人。我相信所有人，包括我，尤其是我，特別是我，都喜歡你。我只是產生了一點點小小的懷疑。”她將拇指和食指緊緊捏起來，舉給佐佐看，以證明這個懷疑的“小小”，簡直小到肉眼不可見的程度。她越說越多。甚至自己的大腦已經覺得不對勁，建議她要閉嘴了，可嘴還不肯聽從指令閉上。

她又想起自己嘴裏吐出暴力竹筍的惡性事件，馬上用手捂住了嘴。尷尬地看著佐佐。這就算不是媚術，也是一個類別的法術吧。她不確定地想。

佐佐不覺得委屈了，他又和煦地笑開了。他謙虛地說道：“哪裏哪裏，我還差得遠。其實我也很向往像林小姐這樣，會直接地把意見說出來的性格。讓人覺得既直接又…又很直接呢。”

林微昕稍稍離佐佐遠一點，往床頭方向挪了挪。她回想了下剛才，覺得自己幾乎算是失心瘋了，不由有些尷尬。她的直覺告訴她如果離佐佐距離遠一點，腦袋會清楚一點。佐佐敏感地覺察到了林微昕的動作，立刻說，“要不我們出去說吧，在林小姐的臥室裏說，有些失禮。”說著率先就要出門。林微昕隨意地答應了一句“好。”又想起來解釋了一下“這不是我的房間，這是二玉的房間。”

佐佐就停住了腳步，嗖地轉過身，眼睛飛速到處打量。幾乎同時，他又制止了自己的失禮行為，很窘迫地念道：“三不猿大人們告誡我們，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又嘟囔一句：“二玉，叫二玉可不合適。”

林微昕就樂了。

林微昕搶先開口問問題，她說：“佐佐先生你怎麽又來了？”佐佐的表情有點陰沈，他隱忍地說：“因為林小姐又一次把結界破壞了。我收到消息，只能回來善後。”

林微昕暗自點了一回頭。要不是結界被破壞了，自己估計就被悶死在裏面了。她怕佐佐問她怎麽破壞的結界，怕被他知道這個睡夢中看到的事情，於是迅速轉換了話題，打岔問道：“那良怎麽樣了，夏莎和二玉什麽時候回來？店裏其他人都醒了嗎？”

佐佐原本還有一堆不滿想要隱晦地說出來，林微昕竟然輕易就換了話題。佐佐恨得有些牙癢。但他還是禮貌地選擇先回答問題:“良還沒有進一步的消息，天狗族並沒有提要求出來，我已經代店長給他們發了信，請他們解釋這個事情。他們還沒有給回覆，還在等。倒是店長已經往回趕了，等店長回來，大家再商議一下，可能能有個方案。夏莎小姐和小熊小姐最晚今天晚上應該就會回來了，她們這次一直在處理這個事情，夏莎小姐今早剛從鹿兒島回來，她去請鹿兒島精通迷幻術的林溪蠑螈來給安治療。店裏的人除了安都醒過來了。”

“哦。。”林微昕了解了最新進展就放心一點，就又想起別的疑問來。“佐佐先生，天狗族愛吞生物這個，真的不是為了吃嗎？還是他們的某種習性？”佐佐是有一些正事要問的，可林微昕終於知道要向他請教了，他不免心中又有些愉快，就想著先給這個仲夏國來的家裏沒電視，也不讀書的女孩子科普一下天狗族吧。

佐佐覺得，既然林微昕要請教他，那他應該可以開始稱呼她小林了。於是他心裏預讀了一下小林的發音，嗯，不錯。開始科普吧。“小林，天狗族是很古老的族了。他們早在第一次共存時代就遺留了一部分殘民在你們世界…”

天狗族在最初的時候，是沒有分支的。他們生活在大陸的東部，臨海的那片丘陵地帶。因為臨海，食物比較豐富，食物獲取也比較簡單，所以天狗族就穩定地長居在那裏，人口也慢慢增多，逐漸變成了一個大族。他們族在那個時期，只傳說胃口略大一些，需要更多的食物量，與其他族群來往也不密切，並沒有過多關於他們的具體的資料。

後來，第一次大共存時代突然降臨。第一次共存時代對於精怪世界是有很多積極意義的，對人類世界卻基本上屬於飛來橫禍。當時的人類文明遠遠抵禦不了精怪神明的力量。很多族群發現人類世界後，獲得了很多人類世界的資源，把原住民的人類當作奴隸，或者幹脆驅逐出居住地，甚至有的族群完全把人類當作食物。很快，精怪世界的族群之間，開始為了人類世界的利益分配而大打出手，人類世界的人族這才得以在夾縫中喘息，保全自己。

當時兩個世界的版圖重疊下來，天狗族邊上的大海上就出現了仲夏國。天狗族與仲夏國人在那個時候就有了一定的交流。天狗族因為一向生活在資源豐富的地方，不愁食物，所以對當時出現的人類世界資源沒有太大覬覦的念頭。反而與人類世界相處地很和睦。天狗族在展示了移山填海的高強法力後，受到了仲夏國人類當作神靈供奉的待遇。他們就派出一些族中需要歷練的子弟去仲夏國接受供養，安心修煉，平時也會幫人類做點搬山運木的大工程，仲夏國幹旱的話，天狗們還會拜托河童來給他們下場雨。算得上模範好鄰居。

因為當時對共存時代的開始和結束都無法預計，所以有一些在異界地盤上的人類和精怪就在共存時代突然結束時，被迫留在了對方的地界。精怪在與人類世界徹底剝離後，那些侵占了人類地界的精怪和妖族開始出現一些水土不服的癥狀。而留在精怪世界裏的人類，如果能跋涉到達人族生存的西南部大陸上，就可以繼續生活下去，並沒有水土變化帶來的危害。

根據精怪神明歷史大事記，《古事記》裏面記載，第一次共存時代後，有一支人族打著夏的旗號，說自己是夏人，一直在這個世界生存了下去，後來在人族大陸上也成了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而留在人類世界的精怪們的情況則是到第二次大共存時代，各族去尋訪本族殘民時才陸陸續續了解的。總的來說，大多數精怪似乎水土不服，看起來，人類世界缺乏精怪神明生存的某些條件，會導致隨著時間的流逝，精怪妖族們法力枯竭。最後早早死掉。尤其是武力強大的幾個族，殘酷對待人類，搶占了人類生活的地方。本以為之後能擁有多一塊富饒的土地用於生存，萬萬沒想到，共存時代結束後短短十幾年，這些族在人類世界留下的族民幾乎全部死去。

偶有個別精怪妖族能存活下來，大多只能躲藏在山林中度日，也有法術高強的，膽子也大，混入人類生活的部落村寨，慢慢站穩腳生存下來。完全不是留在精怪世界的族人們最初預想的那樣，所到之處所向披靡，以法術完全占領了人類世界。

再說回天狗族。天狗族留在仲夏國內接受供奉的那些族民，也一樣受到了水土不服的影響。但是，更多是表現在法術變弱上。並沒有被團滅。這樣持續地保持著良好的關系。到第二次共存時代期間，仲夏國內亂，當時的皇族已經開始動請神兵的念頭了。遂請了天狗族大天狗幫忙，皇族誘叛軍首領於某空曠平原和談，只帶基本的護衛小隊，不帶軍隊和弩手。誰料，和談中，大天狗從天而降，將叛軍首領一眾全部吞食。

這次事件後，天狗族正式進入仲夏族的歷史記載。肅和前2000多年前起，天狗族就在仲夏歷史上有了一席之地。是仲夏族文化中力量的神明代表。

因為天狗族與人族一直關系良好，所以即使共存時代過去了，他們還是會留在人類世界，並不會出現天譴一般迅速死去。因人類沒有法力，長期以來一直定居於一處，極少遷徙。所以一直沒有發現共存時代的奧秘。只是知道人類社會中存在一些精怪什麽。仲夏國古籍《太平廣記》和《搜神記》裏對出現在仲夏國的各種精怪神明的故事搜集成冊，也記錄了一些大族湮滅的往事。

精怪世界一般認為，這是人類世界保持微妙的平衡的一個手段，防止人類世界被精怪毀滅吞並。天狗族就是這種觀點的一個有力的例證。因天狗族對人類比較友善，所以沒有觸動這個手段，才得以在人類世界長久生存下去。第二次共存時代結束時，貍族、狐族與貓族這些法力雖強大，但與人類可和平相處的族群開始有意識地向人類世界少量地派遣族中子弟，試著在人類社會中找到一條新的生存之道。

佐佐說的口幹舌燥，他端起林微昕倒來的茶水，一口氣喝掉半杯。這才有空對林微昕道謝。林微昕一臉苦相。這已經是第二次續杯了。誰能知道看起來這樣討人喜歡的佐佐先生，骨子裏竟然如此書呆子氣。一路講解，引經據典，民俗，傳說，民間故事。他真的好懂哦。可是真的沒有必要像論文一樣說到專有名詞就專門說註釋，然後註釋又需要再一個註釋來解釋前一個註釋。越說鋪開越廣，真是註釋覆註釋，註釋何其多。

最開始，林微昕很是好奇，聽到不明白處，還問問。問過兩次就學乖了。臉上一點不明白都不敢流露出來。就這樣，講到一杯茶三泡四泡，泡到淡如水了，都還沒輪到講林微昕最開始問的那個簡單的小問題——“天狗族愛吞生物這個，真的不是為了吃嗎？還是他們的某種習性？”

佐佐喝完水，目光炯炯，看著林微昕說道：“小林，現在背景知識，你大概知道了吧。接下來，我們來講一講天狗族的來歷、法術介紹、族群部落形態，以及分支形成的原因和條件。”

林微昕緩緩地看了一眼窗外，天都黑了。夏莎和二玉怎麽還沒有回來。她又緩緩將目光投回正在滔滔不絕講解的佐佐身上。她猜想，佐佐大概是個書蠹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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