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 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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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變化
海子裏的冰面化了，小瀑布重新懸掛起來，這個山坡上的房子似乎也活過來。新的花，鮮的葉片不斷地冒出來，舒展著，植物的香氣飄散在空氣裏。
老喇嘛每天都在觀察金巴，他確定他在跟烏鴉說話，雖然他嘴巴不出聲，也沒有手舞足蹈，但是從那個瞪得滾圓的大眼珠子，他還是看懂了一些。每天他都在水塘邊念經和曬太陽。金巴和他好像都是一個人在過，而且一個人也過得挺愉快，沒有抑郁寡歡。
金巴會躺他身邊的在草地上看螞蟻爬，甚至能看到花蕾“開放”，這麽說是因為他觀察得足夠久，足夠耐心，他也希望自己能像金巴那樣，那麽他也有可能聽到花苞慢慢綻開的聲音。一個那麽小的孩子正在為一些很平常的事情而四處奔忙，有時收集到很多形狀的樹葉，有時候是羽毛，有時候是巖石碎片，他甚至像猴子那樣，爬上高高的松樹上，從樹頂眺望遠方，不知道在搜索什麽。
螞蟻來了，那個探究世界就出現了，花兒、草兒的世界也出現了；有些蟲兒也來了，飛鳥增多。還有狐貍、松鼠、野兔、松雞、灰狼等等，他為自己找到了沒完沒了的事情，簡直是個怪物。當然，僅僅這些僅僅是他看到了，還有很大一部分是他沒看見的，這讓他思緒萬千。
受金巴啟發，老喇嘛感嘆地說：“這個世界一定有很多秘密。也許老呆在這個地方是不對的，我應該像以前那樣雲游四方。嗨，可是腿腳真走不動了，老了老了。”
金巴雖然人小，東西懂得有限，但是金巴的腦子就像一塊海綿，吸收什麽都很快，而且到了過目不忘的地步。網上有很多網課，可以隨便學。現在金巴想搞懂鳥語和狗話，他得跟陳蛋蛋建立溝通，誰知道陳蛋蛋還會不會回來，可能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不回來了，這是有可能的。因此他先研究的是動物學中的鳥類、狗和狼的習性。接著是植物學，然後是機器人制作。如果有人看到了這個，那一定會驚奇，說不定還會妒忌。
“你有什麽發現嗎？金巴。”有一天，老喇嘛忍不住對他這樣說。
金巴被他這句話嚇了一跳，他用大眼珠子對著他，還是什麽也沒說。
老喇嘛接著說：“你有什麽特別的發現可以告訴我，我也很喜歡秘密。我肯定每樣東西都有秘密。金巴，你是不是也有這樣感覺呢？”
他可以說更多，但他不想那麽說，他不想讓金巴認為他發現了他的秘密。這樣的話已經讓金巴警覺起來了，那個的小身板忍不住有些激動起來，崩得筆直。
“放心吧，我是一個走不遠的苦行僧，看不到你在搞什麽，只是感覺你好像很忙。一個人那麽忙，是因為這裏的小動物嗎？”老喇嘛繼續著，“我發現你在種東西了，你需要什麽，可以告訴我，我去跟紮木查幹說，他一定會給的。”
一對清澈的大眼珠子看著他，金巴沒有說話，他突然伸出左手，用食指指著一朵紅色的野花。
“你要種花嗎？紅色的，對嗎？”
金巴點點頭。
“那要什麽花呢？你可以說呀。”
老喇嘛想誘惑他說話。可惜他仍然不說，用樹枝在地上畫畫，畫得真好呀，真像，一看就懂了，畫裏有籬笆墻，籬笆墻上有繞來繞去的喇叭花。再畫這個的時候，他是有點猶豫的，本來好像不是喇叭花的樣子，應該是另一種能爬滿屋子的花，像......
他停了有一分鐘，還是沒有修改。
“行，沒問題，我讓紮木查幹去找。喇叭花，咱們這地兒不知道能不能種......那麽你要種在哪兒呢？”
金巴指著柴火間。
“哦，我知道了。”
今天，老喇嘛第一次感到快樂，金巴可能也一樣，因為他們第一次聊起來了，雖然是這樣打啞謎的樣子。老喇嘛想讓金巴再給他畫一些畫，貼墻上。金巴不肯。
還是在柴火間，那棵大松樹下。他要幹嘛呢？大概是要做木筏，一定跟那個小沙洲有關。
“一個奇怪的靈魂。”老喇嘛說。然後他開始祈禱。自從他的師父死後，他第一次懷疑佛的存在，他想還俗。後來從康巴地區聽到一個轉世靈童的傳聞，他重新拿起轉經□□，再一次進入佛的懷抱。本來，他已經想脫離這個信仰了。
“這孩子身上有神靈，佛法到我家了！”老喇嘛說，“我感覺到！我能感覺到！”肯定有什麽東西在這個孩子身上，不然他不可能是這個樣子，完全不像一個六七歲大的小男孩。
他走到水塘的水道上，然後猶豫了一陣子，感覺前方似乎有重量似的，硬邦邦的，足夠阻攔他，於是他不想過去，他突然覺得那邊是金巴的勢力範圍，沒有特別的情況，他最好不要過去，讓金巴繼續那麽神奇下去。他在附近轉了個圈圈。當他想到佛法到他家的時候，他的臉蛋因為信仰而變得通紅，就像重生了一樣。
“這孩子絕對不簡單，不簡單，佛祖到我家了！”他興奮地嘮叨著，同時念著六字真言——唵(ōng)嘛(ma)呢(nī)叭(bēi)咪(mēi)吽( hōng)
他突然發現一個事：“金巴什麽時候願意說話呢？”
過來一會兒，他又說：“他不會說話又有什麽關系呢？看他多麽健康，跑起來跟馬兒似的，嗨，哪像我，腿腳都不行，也許是走太多的路，不過，都值得。佛祖到我家......唵(ōng)嘛(ma)呢(nī)叭(bēi)咪(mēi)吽( hōng)......”他又變得興奮起來。
春節期間，出門參加賽馬，也就一個多月功夫，紮木查幹再次上甘龍寺時，他差點驚呼起來，因為老喇嘛變化太大了，簡直是突變，年輕了許多，也精神了許多，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發現，讓他嘻嘻哈哈得詢問老喇嘛，老喇嘛借坡下驢，說可能是金巴給他帶來了希望和安慰，女莊主領養金巴這樣的一個男孩算是做對了。
“什麽，這個小屁孩可是個......這也行嗎？”紮木查幹大笑起來。
曾經在過去的那兩個多月裏，這個老喇嘛害怕孤獨，恐懼自己萬一死去，無人給他收屍。現在竟然變成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這個世界真神奇，看來人人都需要夥伴。
“我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說，“你要能這麽想，我也喜歡金巴了，這個小男孩真了不起。”
“你發現什麽了？”老喇嘛有些不安地問。
“他健康漂亮，充滿朝氣，”紮木查幹說，“他的腳底下裝了彈簧，一刻也不知道停歇，將來一定是個好騎手，不出10歲，他一定會奪得聖城賽馬的冠軍。”
老喇嘛松了口氣，不滿地盯著他說：“你就是個野蠻人，只知道賽馬？賽馬有什麽出息，金巴應該像你的大哥，當學霸，當堪布，當高僧。哼，你，一個野蠻人。”
“成為學霸，也可以當賽馬冠軍，等明年，我就教他騎馬。哼。”
沒人覺得他有什麽了不起，而且總是拿他跟大哥比較。能比嗎？真是的，他就是喜歡馴馬和放牧，咋地啦。
當然，現在老喇嘛是個智者，也是個世外高人，他不能對他發脾氣，但是表達一下態度還是要的。不過怎麽說呢，如果他成了大哥，那也是有好處的，至少他也可以找像嫂子那樣的女人當老婆，而不是次仁大叔那樣一個牧工的女兒。這個傻女人，什麽都不懂。
當然，反過來，要不是看在女莊主和大哥的身份上，次仁大叔說不定不會把這個女兒嫁給他。說來說去，他還是沾了大哥大嫂的光。
老喇嘛向紮木查幹要喇叭花種子，他記得金巴交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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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裏的冰面化了，小瀑布重新懸掛起來，這個山坡上的房子似乎也活過來。新的花，鮮的葉片不斷地冒出來，舒展著，植物的香氣飄散在空氣裏。
老喇嘛每天都在觀察金巴，他確定他在跟烏鴉說話，雖然他嘴巴不出聲，也沒有手舞足蹈，但是從那個瞪得滾圓的大眼珠子，他還是看懂了一些。每天他都在水塘邊念經和曬太陽。金巴和他好像都是一個人在過，而且一個人也過得挺愉快，沒有抑郁寡歡。
金巴會躺他身邊的在草地上看螞蟻爬，甚至能看到花蕾“開放”，這麽說是因為他觀察得足夠久，足夠耐心，他也希望自己能像金巴那樣，那麽他也有可能聽到花苞慢慢綻開的聲音。一個那麽小的孩子正在為一些很平常的事情而四處奔忙，有時收集到很多形狀的樹葉，有時候是羽毛，有時候是巖石碎片，他甚至像猴子那樣，爬上高高的松樹上，從樹頂眺望遠方，不知道在搜索什麽。
螞蟻來了，那個探究世界就出現了，花兒、草兒的世界也出現了；有些蟲兒也來了，飛鳥增多。還有狐貍、松鼠、野兔、松雞、灰狼等等，他為自己找到了沒完沒了的事情，簡直是個怪物。當然，僅僅這些僅僅是他看到了，還有很大一部分是他沒看見的，這讓他思緒萬千。
受金巴啟發，老喇嘛感嘆地說：“這個世界一定有很多秘密。也許老呆在這個地方是不對的，我應該像以前那樣雲游四方。嗨，可是腿腳真走不動了，老了老了。”
金巴雖然人小，東西懂得有限，但是金巴的腦子就像一塊海綿，吸收什麽都很快，而且到了過目不忘的地步。網上有很多網課，可以隨便學。現在金巴想搞懂鳥語和狗話，他得跟陳蛋蛋建立溝通，誰知道陳蛋蛋還會不會回來，可能真的像他說的那樣，不回來了，這是有可能的。因此他先研究的是動物學中的鳥類、狗和狼的習性。接著是植物學，然後是機器人制作。如果有人看到了這個，那一定會驚奇，說不定還會妒忌。
“你有什麽發現嗎？金巴。”有一天，老喇嘛忍不住對他這樣說。
金巴被他這句話嚇了一跳，他用大眼珠子對著他，還是什麽也沒說。
老喇嘛接著說：“你有什麽特別的發現可以告訴我，我也很喜歡秘密。我肯定每樣東西都有秘密。金巴，你是不是也有這樣感覺呢？”
他可以說更多，但他不想那麽說，他不想讓金巴認為他發現了他的秘密。這樣的話已經讓金巴警覺起來了，那個的小身板忍不住有些激動起來，崩得筆直。
“放心吧，我是一個走不遠的苦行僧，看不到你在搞什麽，只是感覺你好像很忙。一個人那麽忙，是因為這裏的小動物嗎？”老喇嘛繼續著，“我發現你在種東西了，你需要什麽，可以告訴我，我去跟紮木查幹說，他一定會給的。”
一對清澈的大眼珠子看著他，金巴沒有說話，他突然伸出左手，用食指指著一朵紅色的野花。
“你要種花嗎？紅色的，對嗎？”
金巴點點頭。
“那要什麽花呢？你可以說呀。”
老喇嘛想誘惑他說話。可惜他仍然不說，用樹枝在地上畫畫，畫得真好呀，真像，一看就懂了，畫裏有籬笆墻，籬笆墻上有繞來繞去的喇叭花。再畫這個的時候，他是有點猶豫的，本來好像不是喇叭花的樣子，應該是另一種能爬滿屋子的花，像......
他停了有一分鐘，還是沒有修改。
“行，沒問題，我讓紮木查幹去找。喇叭花，咱們這地兒不知道能不能種......那麽你要種在哪兒呢？”
金巴指著柴火間。
“哦，我知道了。”
今天，老喇嘛第一次感到快樂，金巴可能也一樣，因為他們第一次聊起來了，雖然是這樣打啞謎的樣子。老喇嘛想讓金巴再給他畫一些畫，貼墻上。金巴不肯。
還是在柴火間，那棵大松樹下。他要幹嘛呢？大概是要做木筏，一定跟那個小沙洲有關。
“一個奇怪的靈魂。”老喇嘛說。然後他開始祈禱。自從他的師父死後，他第一次懷疑佛的存在，他想還俗。後來從康巴地區聽到一個轉世靈童的傳聞，他重新拿起轉經□□，再一次進入佛的懷抱。本來，他已經想脫離這個信仰了。
“這孩子身上有神靈，佛法到我家了！”老喇嘛說，“我感覺到！我能感覺到！”肯定有什麽東西在這個孩子身上，不然他不可能是這個樣子，完全不像一個六七歲大的小男孩。
他走到水塘的水道上，然後猶豫了一陣子，感覺前方似乎有重量似的，硬邦邦的，足夠阻攔他，於是他不想過去，他突然覺得那邊是金巴的勢力範圍，沒有特別的情況，他最好不要過去，讓金巴繼續那麽神奇下去。他在附近轉了個圈圈。當他想到佛法到他家的時候，他的臉蛋因為信仰而變得通紅，就像重生了一樣。
“這孩子絕對不簡單，不簡單，佛祖到我家了！”他興奮地嘮叨著，同時念著六字真言——唵(ōng)嘛(ma)呢(nī)叭(bēi)咪(mēi)吽( hōng)
他突然發現一個事：“金巴什麽時候願意說話呢？”
過來一會兒，他又說：“他不會說話又有什麽關系呢？看他多麽健康，跑起來跟馬兒似的，嗨，哪像我，腿腳都不行，也許是走太多的路，不過，都值得。佛祖到我家......唵(ōng)嘛(ma)呢(nī)叭(bēi)咪(mēi)吽( hōng)......”他又變得興奮起來。
春節期間，出門參加賽馬，也就一個多月功夫，紮木查幹再次上甘龍寺時，他差點驚呼起來，因為老喇嘛變化太大了，簡直是突變，年輕了許多，也精神了許多，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發現，讓他嘻嘻哈哈得詢問老喇嘛，老喇嘛借坡下驢，說可能是金巴給他帶來了希望和安慰，女莊主領養金巴這樣的一個男孩算是做對了。
“什麽，這個小屁孩可是個......這也行嗎？”紮木查幹大笑起來。
曾經在過去的那兩個多月裏，這個老喇嘛害怕孤獨，恐懼自己萬一死去，無人給他收屍。現在竟然變成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這個世界真神奇，看來人人都需要夥伴。
“我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說，“你要能這麽想，我也喜歡金巴了，這個小男孩真了不起。”
“你發現什麽了？”老喇嘛有些不安地問。
“他健康漂亮，充滿朝氣，”紮木查幹說，“他的腳底下裝了彈簧，一刻也不知道停歇，將來一定是個好騎手，不出10歲，他一定會奪得聖城賽馬的冠軍。”
老喇嘛松了口氣，不滿地盯著他說：“你就是個野蠻人，只知道賽馬？賽馬有什麽出息，金巴應該像你的大哥，當學霸，當堪布，當高僧。哼，你，一個野蠻人。”
“成為學霸，也可以當賽馬冠軍，等明年，我就教他騎馬。哼。”
沒人覺得他有什麽了不起，而且總是拿他跟大哥比較。能比嗎？真是的，他就是喜歡馴馬和放牧，咋地啦。
當然，現在老喇嘛是個智者，也是個世外高人，他不能對他發脾氣，但是表達一下態度還是要的。不過怎麽說呢，如果他成了大哥，那也是有好處的，至少他也可以找像嫂子那樣的女人當老婆，而不是次仁大叔那樣一個牧工的女兒。這個傻女人，什麽都不懂。
當然，反過來，要不是看在女莊主和大哥的身份上，次仁大叔說不定不會把這個女兒嫁給他。說來說去，他還是沾了大哥大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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