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反了！</p>

狂躁地伸手一拂，書案上的什物全都嘩啦啦地落在了地上，砸的砸、毀的毀，卻還是不能解氣</p>

他堂堂皇叔竟被那個渾小子給揍了，而皇兄竟然還這樣明目張膽的維護他，簡直完全不把他給放在眼底</p>

那個可恨的小雜種</p>

三番兩次削他面子不說，這回竟然登堂入室的打人，本以為挨頓揍可以換得皇上對他的補償，可這回，皇上卻只是揚了揚手，不耐煩他再吵，直接把他打發出去</p>

理親王氣得嘴角一抽一抽的，面色更是鐵青得嚇人</p>

1</p>

這幾年，他們理親王府在京城裏頭可是橫著走的，連皇上也要賣他們幾分面子</p>

可這一年來，皇上不但屢屢借機削了他們父子的兵權，還一點一滴的將黑手伸入了軍中，這回更縱子行兇，卻絲毫不對房笑天有所懲戒，這代表了什麽？</p>

不同於理親王的怒火，世子嚴教雲將事情想得更深遠些</p>

他手一揮，將早已嚇得噤若寒蟬的丫鬟全都遣了出去，一等門關上，他就沈沈地說道：“父王，兒子想過了，這事似乎透著不尋常的訊息”</p>

“怎麽不尋常了？那個孽畜就是存心不讓我好過日子，先前包庇著那個小賤人，還把她弄進宮裏頭去，然後再來打我的臉”</p>

待在京裏風花雪月多年，理親王早已不似年少時那般深思熟慮，也只看得到眼前的羞辱</p>

只消一想起那日房笑天來時，那種兇神惡煞、似是要殺了他的模樣，他仍不免後怕</p>

“兒子說的不尋常指的不是房笑天，而是指皇上”</p>

“皇兄怎麽了？”</p>

“父王你想，以前你要是進宮說上兩句，哪一回皇上不是好聲好氣地同你賠禮，幾時曾這樣不聞不問？”</p>

皇上對他們理親王府的厚待從來都是有目共睹的，有時他們就算真做了什麽出格的事兒，皇上多半也是睜只眼、閉只眼的</p>

可這回卻連聽他們說都不耐煩，甚至連太醫都沒有宣詔一個，要說不尋常，還真是不尋常啊！</p>

理親王微微點了點頭，以往他進宮，皇兄總是笑容可掬，賞賜這、賞賜那的，可這回他進宮說理，等了許久好不容易才見著了皇上，沒多久卻被打發出來</p>

“你的意思是？”終究是在宮廷長大的，理親王被這麽一提點，倒也瞧出了其中的警訊，怒氣猛地一斂</p>

“皇上才剛因為皇後和七皇子意圖謀反，而將他們降為庶人，並拔除頭銜，這就說明皇上這是在為太子鋪路，若是父王您這個勞苦功高的親王擋在了前頭，太子的位置還坐得穩嗎？”</p>

這可是他琢磨了半晌才悟出的道理，應該八九不離十了</p>

“可是皇兄一向善待咱們家啊！”</p>

“善待？那是因為他登基之初需要那個名聲，現在社稷太平，人人都道他是明君，若是這時當真使計除掉了我們，也不會有人多說一句閑話的”</p>

身為兒子，嚴教雲自然知道這十幾年來父王仗勢欺人的行為，若是他身為皇上，只怕也不能忍</p>

“這……”理親王的心驀地泛起了一陣寒涼，垂下的雙肩哪裏還有半點方才的盛氣淩人</p>

嚴教雲望向父親，知道這幾年的安逸已經讓父親沒了膽子，但他不一樣</p>

他的心中有鴻鵠大志，幾年前在軍旅中的謀略廝殺，養出了他的野心，也養出了他對當今皇上的不滿</p>

憑什麽他們父子在戰場上殺敵，他們卻可以坐享其成？</p>

如今世道好不容易太平了，他們卻認為他們父子倆功高震主，只要逮著了機會就想將他們扯入無底深淵，甚或要他們的命</p>

這樣的不平一點一滴的在他心中茁壯，直到這回，他瞧出了皇上對父王已經不想再忍，也不想再顧念兄弟情誼，既然皇上先不仁，那麽他當然可以不義</p>

“教雲啊，真會是這樣嗎？皇上這十幾年來，待咱們是真的好”</p>

這些年，要不是知道皇上待他們好，他又怎能在京中橫著走，有時就連其它親王想要排擠他，皇上也都護著他</p>

“他對你好，是要你沒有反心，如今他想要了結咱們，便是怕咱們給他的兒子擋路”</p>

皇上的身子是一年不如一年了，雖然看來還是強盛，可他問過幾位太醫，都是搖頭嘆息的多</p>

“可是……”</p>

“父王，你倒是說說，若他還是真心待你好，那麽那野種打了你，怎就沒見他為你討公道？”</p>

“那野種不是剛尋回來嗎？”</p>

罷得回來的，自然比較寶貝啊！</p>

包何況那孩子的娘還是皇上心尖上的人，當年如妃說是得了急病而亡，皇上還特地為她風光大葬</p>

誰知道那不過是皇上要放她出宮的障眼法，連他們這幾個兄弟都被瞞得死死的</p>

如果不是這回房笑天上京認父，如妃沒死的秘密只怕一輩子都不會被掀出來</p>

“事情哪有這麽簡單，我瞧著皇上這回是想借著房笑天將咱們理親王府連根拔起”</p>

要說心疼房笑天那是不假，可若皇上有心，願意排解房笑天和理親王府之間的糾葛，不過就是順手的事兒</p>

可皇上不但沒有，還放任兒子闖進理親王府打人行兇，只為了一個卑賤的女人出氣，這點就已經充分顯示出皇上對他們父子的不耐了</p>

也還好，他早就料到有這麽一天，不會天真的以為皇上的寵愛會是一輩子的</p>

“啊……”聽到兒子的話，理親王的臉色又青了青，還嚇得打起了顫，哪裏還有唯我獨尊的狠勁</p>

“父王不用怕，兒子早就料到會有兔死狗烹的這天了，也早就布置好了一切”</p>

眼見向來優秀的兒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嚇壞了的理親王連忙問道：“你想怎麽做？”</p>

“他們既然不仁，咱們何必心存仁義？”嚴教雲態度森冷地說道，幽深的眸子倏地閃過一絲狠戾“咱們既然都姓嚴，這天下也是嚴家的天下，為何他們能成皇，而咱們不能？”</p>

“你這是想……造反？”</p>

“父王難道不想坐坐看那張龍椅？”</p>

九五之尊，睥睨天下</p>

這樣的餌料一拋，理親王登時雙眼發亮</p>

“這事能成嗎？七皇子和皇後當初不也信心滿滿，卻落得削去封號、自縊而死的下場，咱們不過是個親王，豈能輕易冒險？”</p>

“放心吧，兒子這幾年雖然人在京中，但到底也不是整日醉生夢死的，西南的兵權一直在咱們人的手裏，而東南的王總兵倒是不慎被咱們捉住了錯處，也成了我的人，現在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咱們只消買通宮裏的人，一天一點地要了他的命，到時皇上一死，咱們乘亂發兵，殺他們個措手不及”</p>

“這……能行嗎？”兒子的計劃看似周密，可安穩日子過久了，身後還掛著那盤根錯節的一大家子，理親王還是猶豫不決</p>

“若是不能試上一試，兒子至死也不能瞑目，父王就服氣嗎？”</p>

是啊，他也是不服氣的</p>

可恨的是，連房笑天那樣狂妄的野種也敢揍他，這種事對向來橫慣了的他，真是奇恥大辱</p>

“父王，咱們就放開手腳拚上一拚吧！”見父親有所動搖，嚴教雲更是加把勁地勸道</p>

終於，理親王心裏的擡頭，望著兒子點了點頭，他說道：“咱們便這麽做吧！一旦事成，我要將房笑天那小子千刀萬剮”</p>

“父王可以慢慢的等，總有那小子哭的時候，我聽說皇上已經把尚初兒那個小泵娘留在宮裏，父王只要在向來疼你的太後耳邊吹吹風，那丫頭便要吃些苦頭，那丫頭吃了苦頭，房笑天只怕就會坐立難安的”</p>

案子倆一個模樣，為了區區女人，什麽都能不管不顧，正好這點可以讓他拿來作筏子，呵呵！</p>

文武百官在三呼萬歲之後下了朝，原本還能端坐的皇上才一走進禦書房，就整個人虛弱地癱在龍椅上，疲憊地閉起了眼</p>

老了，真的是老了！</p>

他這身子自個兒知道，一世為皇，若說還有什麽心願未了，除了能不能穩穩當當地將皇朝交托到太子的手上，另一件事便是希望再見如妃一面</p>

想起了那個倔氣的女人，他的表情不自覺浮現一抹寵溺懷念</p>

當年，明明都已經盡享榮華，卻因為看多了宮中的爭鬥，不願兒子也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執意要出宮，甚至不惜以命相逼</p>

那時的他並不知道她已懷有身孕，便這麽放手</p>

這一放，都二十幾年過去了，孩子也都大了</p>

本以為此生不再相見，可見了與她的兒子之後，那早已深埋在心底的思念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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