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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追妻火葬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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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追妻火葬場

那些久遠記憶被殘酷喚醒, 露出極力掩蓋的汙點。

是她一輩子想藏起來的汙點。

從小到大夏知瑤連條魚都沒親手殺過,是老師同學眼中的乖學生,異性眼中的溫室花朵。

可沒人知道, 她曾經對一個活生生的生命視若無睹。

那年她十六歲,還在臨安縣讀高一。

爸媽剛在京港市站穩腳跟,她跟父母第一次在京港市過春節。

那天是除夕前一周, 天格外冷,他們一家人在工廠附近的街巷買年貨。

當時貪玩, 看什麽都新鮮,她一個人沿著街亂跑。

那條街四通八達, 通著很多漆黑的小巷子。

到了年關,很多租戶都離市返鄉過年去了, 街上路燈刺拉拉閃著, 光線很暗。

路過一個小巷子,她瞧見一個黑影從墻頭摔了下來,朝著她所在的巷口跑。

當時她還小, 心裏害怕卻忘記了立刻躲開。

那黑影還沒跑出巷口就體力不支摔倒了。

燈光接觸不良, 幽幽落在他卷縮的身體上。

夏知瑤好奇心驅使,往巷子裏走了幾步, 然後瞧見是一個穿著單薄的少年, 被人打的鼻青臉腫, 腹部還冒著血。

那血一直往外噴湧, 下擺的衛衣全沁透了。

她立刻意識到不對勁,拔腿想跑。

“求求你, 幫我報警。”

少年躺在地上朝她伸出手, 聲音像是許久沒喝過水,嘶啞虛弱。

硬生生讓她頓住腳步。

她從未遇見過這種狀況, 心裏止不住害怕。

剛轉身想去找爸媽,就撞到了爸爸懷裏。

她焦急指著小巷子說:“爸,那裏有人流血了,讓我幫他報警。”

大人考慮的永遠比孩子要多,聽到有人流血先一步把夏知瑤拉到身後,小心警惕往小巷子裏走了幾步。

那少年似乎已經精疲力盡,腹部的血已經蔓延到褲子上。

大冷天連個羽絨服也沒穿,蜷成一團,目光卻像狼一樣盯著人。

少年大約是意識到他們是一起的,這才虛弱開口:“求求你們,幫我報警。”

“爸。”夏知瑤小聲扯了一下爸爸衣服。

夏偉紹這才反應過來,沒有任何遲疑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只不過手機剛拿出來,就被人一腳踢翻,掉在地上發出輕響。

事情發生太突然,他們嚇了一跳。

那躺在地上的少年反應最快,踉踉蹌蹌爬起來就跑。

他腹部本就被人捅了一刀,速度自然沒有五大三粗的成年人快。

踢掉夏偉紹手機的是一群陌生男人,個個戴著口罩,一看就不好惹。

夏偉紹哪還顧得上撿手機,抓著妻女的手就要跑,卻被幾個男人擋住。

其中一人還流裏流氣朝夏知瑤吹口哨。

這群人分明就是沖著巷子裏少年來的。

那少年還沒跑幾步又被抓回來,同時街道口開來一輛面包車。

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一左一右擒住少年,壓著他往車裏塞。

少年瘋狂掙紮,引得口罩男蠻橫砸他胸口,血糊了一手,看著駭人。

街口路燈略微明亮。

夏知瑤這才註意少年手臂上綁著黑紗,那是親人去世才會戴。

少年沈悶的痛叫,好似砸在她身上,嚇得她一陣哆嗦。

在法治社會何曾見過如此明目張膽的行兇。

她有心幫忙也沒那個膽子。

少年被強硬地摁進車裏,雙手卻死死扒著車門。

口罩男又一拳砸過去,罵了一句臟話。

少年絕望痛苦地把手伸向夏知瑤一家人,大聲哀求:“救救我!”

話沒說好,被口罩男捂住嘴拖到車裏,幾個男人相繼鉆進車裏。

其中一人彎腰撿起夏偉紹的手機,一邊警惕地看了眼周圍,一邊做出抹脖子動作。

“不要報警哦,要不然你女兒就是這個下場。”

車門啪地關上,快速啟動。

夏偉紹拉著她們就跑。

夜風寒冷刺骨,似乎還帶來一絲淡淡血腥味。

夏知瑤驟然頓在半道轉過頭,就見那少年瘋狂捶打後坐擋風玻璃。

她與少年對上視線。

少年滿眼期望地張開嘴說了句話。

一扇不太光潔的玻璃明明很模糊,她卻通過唇形清晰看出他在說什麽。

他在說報警。

他的臉越來越小,車也越來越小,大概是嫌他太過鬧騰,旁邊的男人抓住他腦袋撞擊在車框上。

然後車拐了個彎,什麽也看不見了。

夏知瑤被爸爸拽了好幾下。

她看著面包車消失的方向,顫抖說:“我記住他們的車牌號了,快點報警!”

夏偉紹急於離開這裏,強行拖著她走。

“報什麽警!他們拿走了我的手機,上面有我們的信息,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兇,肯定是一群亡命之徒,我們要是報警,他們肯定會報覆我們!”

聶麗娟驚魂未定,催她:“趕緊走吧,別待這了,要是他們突然改變主意又回來,我們想走也走不了。”

離開那條窄街,到達人流量多的街口,夏知瑤冷不丁問爸媽:“他們把那個男孩抓走會不會殺了他。”

“不會的,不會的!別再想了。”夏偉紹寬慰她,“殺人可是大事,不會輕易幹的,我們沒有見死不救,只是他運氣不好,跟咱們沒關系。”

夏知瑤年紀還太稚嫩,不能左右大人的決定。

回到家後,她表面看著無事回屋睡覺,晚上卻一直在做噩夢。

夢見那個少年被人殘忍殺害了,躺在冰天雪地裏,連屍體都沒人給他收。

半夜驚醒,她悄悄偷了媽媽手機準備報警。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說不定能救那少年一命。

她不讚同爸爸的說法,如果不報警,這事就跟他們有關系。

報了警,他們才能撇清關系,不用受良心譴責。

知女莫若父,她報警電話還沒撥出去,就被夏偉紹截斷了。

夏偉紹特別氣惱地告訴她:“你這電話打出去,只會給我們一家人帶來麻煩,你沒經歷過社會險惡,不知道那些壞人壞起來多麽沒人性,不要給自己找事!這事就此打住!”

夏知瑤哭著回了屋,很長一段時間她才回到正常生活中。

但夜深人靜總會夢到那個鼻青臉腫的少年,朝她伸手求救,她卻冷漠跑開。

她不敢讓任何人知道這段人生汙點。

時間是很殘酷的存在,會慢慢消磨人內心的不安。

一年兩年三年,很多年後,夏知瑤已經漸漸不再回想那個少年。

她的負罪感也被時間磨掉,她仍是外人眼中漂亮善良的女孩。

直到這一刻,隨著程源宏的揭露,那段塵封在深處的汙點分毫不差浮出水面。

時間能人忘記,也能輕易釋放日積月累的負罪。

特別是那張臉如今有了一個具象。

原來她從未忘記過,良知一直被困在那個寒冷小巷子。

“媽媽。”

女兒一聲叫喚,把她從記憶深處拉回來。

她恍然察覺自己淚流滿面,身體僵硬到無法動彈。

“是不是沒想到那個少年就是程北謙?”

程源宏就愛看這些人驚恐的表情,“我這個侄兒以前心地寬厚,即便現在性情大變,但人的天性是變不了,仍舊保留了一份恩怨分明,他那樣的人怎麽可能對毫不相幹的人動手?所以他對付夏家時,我就想起綁匪匯報過那夜的事,那時我沒放心上,後來結合程北謙的所作所為就串聯上了。”

“即便他這麽恨你們夏家,你跟我聯手制造車禍殺他,還讓你待在身邊,我真沒想到這個侄兒竟是個癡情種。”

程源宏繼而站起,大笑一聲。

“所以這是一場輪回,十五年前我綁架他,十五年後我還得綁架他女人和孩子,我跟他之間的恩怨總要了結!”

他轉過身指向夏知瑤,“至於你,十五年前沒報警救他,十五年後卻需要他來救,可不就是一場輪回,世間萬法皆有因果,善惡循環往覆,誰也逃不過!”

世間萬法皆有因果......。

夏知瑤唇瓣幾乎咬破,才忍住了喉頭的腥味,“他後來發生了什麽事......。”

程源宏反應幾秒才明白她在問什麽,面色陰狠道:“被程家放棄的玩意自然只有一個下場,當然是殺了,不過他命大,竟然活了下來,當年他要是死了,哪還有後面這些破事!”

夏知瑤已經什麽都不想再問。

腦海莫名浮現那個少年捶打玻璃的樣子。

她曾經多次去打探有沒有人被殺的新聞,後來見沒消息放出來,才僥幸想著他或許跑了。

卻獨獨不敢想他會被人殺害。

當少年的臉具象成程北謙的臉,她害怕走入絕境的程北謙當時把最後一絲希望放在她身上。

後來的程北謙冷漠暴戾,從不會露出那樣絕望乞求的眼神。

他從綁匪手上逃出來看見的第一個人就是她,一定覺得獲救了。

然而現實太過殘酷,他被人殺害的時候,是不是仍舊期盼她報警,乞求聽到警笛聲。

夏知瑤發現自己無法呼吸,大口喘著氣。

夏甜甜摸著媽媽臉上的淚,哭喊道:“媽媽,你怎麽了。”

她聽不懂媽媽跟這個壞人在聊什麽,但媽媽的情緒很不好。

夏知瑤看著女兒與程北謙有幾分相似的臉,心底的愧疚險些淹沒她。

那些負罪時隔十五年不見分毫減輕,反而因為摻雜了太多情緒壓得人喘不過氣。

事後她有無數機會去報警,卻沒有去做。

曾經不止一次想要知道程北謙折磨她的原因。

獨獨沒想到是她種下的惡果。

世間萬法皆有因果,她恨透了程北謙。

到底她是因,還是程北謙才是因。

那些濃烈的恨已經沒法理直氣壯。

這一夜夏知瑤抱著女兒坐在地上,感受狹窄窗戶落下的一絲月光,睜眼毫無睡意,回憶起了很多事。

程源宏手裏拿著一把槍坐在她們前面,看著像是睡著,但只要她稍微發出動靜,他便立刻睜開眼睛。

她借著程源宏闔眼的機會,悄悄摸了摸褲兜。

兜裏的小跳刀不見了。

單身女性經常出去跑現場,偶爾會遇到無賴。

她也學電視臺前輩在兜裏裝著一把小跳刀,有刀在身總能起到一絲安撫作用。

她目光在周圍找了一圈,才在不遠處破桌子上看見那把跳刀和她的手機。

程源宏真的很謹慎。

夏甜甜見那個壞人像是睡著,小聲問:“媽媽,我們是不是要逃跑。”

她雖然只有五歲,但看過不少動畫片電影,知道這個壞人抓了她跟媽媽。

程源宏似乎察覺到她們的動靜,闔著眼晃著槍說:“我勸你安生點,這把槍要是不小心走火,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見他這麽謹慎,夏知瑤暗暗咬牙,抱著夏甜甜不敢再動。

不能拿孩子的安全去做賭註,只能靜待機會。

第二天早上夏甜甜從她懷裏醒來,肚子餓了想要吃東西。

程源宏扔過來一塊面包,夏知瑤卻不敢給甜甜吃,輕聲哄她再堅持堅持。

那面包她也沒扔,塞到了口袋,實在沒辦法了也只能給女兒吃。

熬到上午十點鐘,程源宏接到了程北謙的電話。

程北謙要親自過來一手交錢一手贖人。

程源宏似乎料到這種局面,欣然答應,同時瞥了一眼夏知瑤。

她抿著唇沒說話。

掛了電話,程源宏露出勝券在握又癲狂的表情。

“你看,我賭贏了吧,他不僅湊好5億美金,還要親自過來贖你們,人一旦有軟肋就輸了。”

若放在14個小時之前,她對程北謙跟程源宏之間的恩怨能做到視若無睹。

但現在她內心覆雜,那個名為恨意的劍刃已經悄悄偏移了。

他們在廢棄鋼廠的二樓,能一眼眺望遠方。

程源宏一直在破碎窗戶口盯著外面。

十一點半,一輛車從遠處開過來。

確定那輛車後沒有跟著警察,程源宏這才抽出槍抵在她腰後,命令她下樓。

她手上的繩索沒解開,必須彎腰去牽著夏甜甜。

夏甜甜腿短步子小,走到一半差點摔倒。

程源宏不耐煩地擰起夏甜甜,夏知瑤沖上去要搶回女兒,卻被他用槍抵住腦門:“趕緊給我下去!”

“媽媽......。”夏甜甜揮舞著四肢要媽媽。

“給我閉嘴!”程源宏已經沒有了昨晚的好臉色,整個人既興奮又緊繃。

“別傷害我女兒。”

夏知瑤加快腳步下樓梯,不敢有片刻耽擱。

一到室外,程源宏就把夏甜甜扔給她。

她緊緊抱住女兒才松了一口氣。

出了鋼廠大門,夏知瑤才看清周圍環境。

一大片被夷為平地的空曠之地,拆掉的碎墻和泥土堆成一塊塊小山丘。

這座廢棄鋼廠是唯一殘存的建築。

漫天灰塵迎面襲來。

夏知瑤抱著女兒在催促下往前走,看見一輛黑色越野車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不遠處。

車門被推開,程北謙從裏面踏了出來。

程源宏整個人都繃緊了,嗓音發出亢奮的笑聲。

空曠之地風肆無忌憚,瘋狂揚起人的衣服頭發。

程北謙一下車目光緊緊鎖住她們。

夏知瑤的視線徒然跟他對上,腦海驟然浮現昨晚的對話。

太陽光分明不刺眼,她卻莫名垂下眼睫。

程北謙敏銳瞧出夏知瑤異樣,扯著嗓子問:“你們有沒有受傷!”

程源宏卻沒時間讓他們敘舊,瞇眼命令:“自己給自己收個身!”

程北謙根本就不搭理他,目光仍落在夏知瑤身上。

她終於擡起眼直視他,搖了搖頭。

確定她們沒有受傷,他便能全心全意對付程源宏。

他跟程源宏上一次見面還是醫院重開董事會。

過去這麽多年,他這個二叔變化真是大,在牢裏應該受了不少苦。

可不管經歷多少改造,依舊消除不了程源宏眼中的陰狠。

這類人是沒有懺悔心。

程源宏厲聲催促:“快點!”

程北謙慢慢掏出風衣口袋的手機,在程源宏示意下,又去掏褲子口袋。

程源宏冷笑一聲:“後腰!”

程北謙這才詫異了一分,卻也在意料之中。

他輕嗤一聲,雖心有不甘,還是不敢惹急程源宏,果斷拔出後腰的槍扔地上。

“踢遠一點!”

他依言又踢遠了一點,又在程源宏指示下,撩開風衣露出精瘦的腰轉了一圈。

確定沒藏任何武器這才作罷。

“錢是不是湊齊了,立刻打到我卡上,我就放了她們!”程源宏說。

“錢自然是湊齊了,但你怎麽保證我把錢轉給你,你就立刻放了她們?”

這是綁匪與金主最敏感的問題。

很多綁匪沒有道德約束,拿到錢撕票不在少數,殺人滅口就少了人指證。

他們之間有舊仇新恨,比普通綁架更險峻。

勢頭稍微不對勁,就會激/情殺人。

夏知瑤強迫自己冷靜,悄悄觀察程源宏的一舉一動。

程北謙話一說完,程源宏瞬間暴怒,一把抓住夏知瑤頭發,搶抵在她太陽穴,連保險栓都掰開了。

“這個壞人!不要動我媽媽!”夏甜甜大哭,毫無畏懼地用小手拍槍。

“甜甜!”

夏知瑤的頭發再次被用力拽住,她極力摁住夏甜甜的雙臂。

兩方僵持下,小孩的哭聲很容易刺激人神經。

她臉色微顫地看向程北謙。

程北謙額角青筋暴起,極力克制情緒,耳朵裏通訊器的聲音在腦中盤旋。

——“程北謙冷靜一點!按照計劃行事!”

通訊器那頭是津城刑警隊隊長。

程源宏在電話裏威脅他別報警時,他當時確實猶豫了。

可他心裏清楚,警方摻和進來有利有弊,能增加一分營救的勝算,也能添加一分危險。

錢他可以出,警察他也得找,任何勝算他都要掌握。

十五年前他親身經歷過一起綁架,切身明白沒有警方助力,只會受制綁匪,最後孤立無援。

警方的車沒敢跟太緊,停著廢墟百米之外。

程源宏一臉勝券在握,“侄兒,你的軟肋可在我手上,千萬別整幺蛾子,我沒時間跟你耗,立刻把錢轉給我,我拿了錢就離開,你的女人孩子我不會動。”

程北謙像是信又像是沒信,拿出手機卻沒急著轉賬,而是點開一段視頻,隔著十米距離給程源宏看。

“三叔,你要不要看看這是誰?”

“源宏!源宏!救我!”

視頻裏一位年輕貌美的女人抱著一個七歲大的女兒大聲求救。

程源宏臉色驟然微變,握著槍的手隱隱發緊。

隔著百米之外的警察不由驚呆了,這事他們完全不知情,程北謙竟是留了後招,用同樣綁架的方式去威脅程源宏。

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刑警大隊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屏息等著他們過招,伺機營救。

夏知瑤緊咬著唇忍受頭皮的疼痛,她明顯察覺程源宏情緒激動。

局勢似乎一下子驟轉。

反觀程北謙一直很冷靜,便是這種冷靜讓程源宏知道這個侄兒心腸夠硬!

“老爺子背叛了我!”

程源宏心情極度憤怒。

本以為5億美金十拿九穩,沒想到自己的女人跟女兒也被程北謙綁架了。

現在雙方都有籌碼,局勢僵持不下。

他這輩子爭權奪利,跟妻子只是利益婚姻,生的兩個兒子爛泥糊不上墻。

這些年被程北謙壓制,難免有力不從心的時候,也渴望得到一份心靈藉慰。

遇到年輕的小三身心得到滿足,自認為找到了真愛。

不料被程北謙弄到局裏關了五年,小三不離不棄獨自養大女兒。

他出獄後想要守著小三女兒重新做人,卻無意間得知程北謙找到了十五年前那個司機,要把他逼入死路。

如今他沒錢沒勢,只能鋌而走險綁架夏知瑤母女,拿到這筆錢他就走。

老爺子竟然把他女兒蹤跡洩露給程北謙。

說什麽最愛他這個兒子,他媽的,一切都是假的!

程源宏徹底被激怒,舉槍用力抵在夏知瑤太陽穴上,再也不看手機上的母女。

“真以為我程源宏跟你一樣軟弱!你可以殺了她們,大不了我再找個年輕貌美的,女兒還能生一堆!我就要錢!立刻給我錢!”

真是喪心病狂!毫無人性!

夏知瑤大驚。

程北謙還真沒料到程源宏沒人性到這個地步,收了手機,冷聲說:“三叔,要不這樣,我先給你3億,你放一個人過來,剩下的我再轉你。”

“哈哈哈哈。”

程源宏癲狂大笑,“看到沒,你服軟了,即便你再怎麽變,心裏還是不夠狠,所以你註定會輸!”

原來程源宏剛才那樣瘋,僅僅只是試探程北謙。

這麽一番博弈,程北謙已然處於劣勢。

不過他沒在意,沈沈看程源宏一眼,毫不遲疑地轉了3億美金。

手機叮了一聲。

程源宏全身亢奮,松開夏知瑤的頭發,槍仍舊抵著她,另一只手拿手機看。

果然看到有3億美金入賬。

與此同時,百米之外的警車裏。

專案組的科技人員發現3億美金一秒被分成無數個路徑轉到了其它境外賬號上。

這些賬號遍布全世界,如同一張大網灑了出去。

再循著這些蹤跡查3億去向,如同海底撈針。

程源宏不愧是老狐貍。

程北謙沈聲:“放人!”

“先放誰呢?”

程源宏得了3億美金心情大好,用槍惡劣指著夏知瑤和甜甜。

“想要女人還是女兒?”

那槍滑過來時,夏知瑤整顆心提了起來,抱著女兒大喊:“放甜甜!”

“媽媽!”

程北謙袖子下的手隱隱握成拳,看著她一時沒說話。

便是這個無聲的眼神,夏知瑤竟然讀懂了他的情緒。

他想讓程源宏先放了她。

夏知瑤的淚控制不住往下淌,被綁架到現在她一直很害怕。

只不過女兒在懷裏,她必須逼迫自己堅強。

誰也不知道程源宏會不會沖動殺人。

她感謝程北謙為了她們而來,心緒覆雜酸澀,哭著說:“程北謙,救我們的女兒。”

便是這一句話直接戳到程北謙心裏。

他下唇輕顫道:“程源宏,把甜甜放了。”

程源宏挑了下眉,這正合他意。

夏知瑤對程北謙的重要性已經毋庸置疑。

要是先放了夏知瑤,女兒出了事,以後二人還能再生。

夏知瑤要是出了事,可能真會要了程北謙的命。

程源宏把夏甜甜從她懷裏拽下來,轟趕道:“小孫女,爺爺放了你,快走吧。”

“我不要!”

小孩的世界總是單純無畏。

夏甜甜不明白如今局面有多危險,她只知道沒有媽媽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

她對危險沒有輕重感知,卻願意跟媽媽一起承受。

不管夏知瑤如何推她,她仍舊死死抱住媽媽的腿,乞求媽媽不要趕她走。

眼見程源宏臉色不耐煩,夏知瑤蹲下來,嚴肅吼她:“夏甜甜!趕緊給我過去!你必須走!”

“我不要。”夏甜甜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們都是壞人,我只要媽媽。”

就算平時再怎麽調皮搗蛋,從小在單親家庭長大,她內心敏感脆弱。

夏知瑤忽地冷靜,抹掉她眼淚,哽聲說:“甜甜,那不是壞人,那是你爸爸,去找爸爸好不好,爸爸會救媽媽。”

夏甜甜哭聲一頓,她一臉淚水地看向那個怪叔叔。

叔叔送過她風車和火箭,還在大雨天幫助過小朋友。

但爺爺奶奶不喜歡他,他是爸爸?

程北謙慢慢蹲下身伸出手,眼角的淚無聲滑落,幾次想要張嘴,卻被哽在嗓子眼。

深呼吸一口,才能發出正常的嗓音。

“甜甜,到爸爸這裏來,相信爸爸,爸爸會救媽媽。”

夏知瑤推了她一把,她還想再抱住媽媽,可看到那個拿槍的壞人,又看向媽媽通紅的眼睛。

她勇敢地朝那個陌生爸爸飛奔過去。

程北謙接住夏甜甜,抱著她起身,將她塞到了車裏,再給車門上鎖,車窗留了一絲縫隙通風。

夏甜甜楞了一下,拍著車窗大哭要媽媽。

那淒厲的嚎哭聲生生讓程北謙頓住步伐。

僅僅一秒,他果斷繼續前行。

現在沒人再管夏甜甜哭得多麽慘。

夏知瑤一顆心徹底放下。

女兒安全,她就什麽也不怕了。

還沒等他們繼續交涉,一陣旋翼發出的嗡鳴聲越來越近。

他們一起循著聲音看過去,風驟然間變得更猛烈,幾乎要瞇起眼去看。

一架直升機從高空慢慢降落,巨大的旋翼快速旋轉,揚起滿地灰塵。

那直升機停在廢棄鋼廠旁,顯然是程源宏提前找好的逃生工具。

程源宏臉色異常激動,好似馬上就要攜著巨款逃之夭夭。

直升機一來,程源宏已然沒有心情再周旋,“剩下2億美金立刻轉給我,要不然我現在就殺了她!”

貪心不足,越是覺得勝券在握,越是不想放過剩下龐大的金額。

風卷得四周極度惡劣,氛圍越發激烈。

程北謙往前走了幾步,企圖靠近那把扔在地上的槍。

程源宏大笑著朝他開了幾槍,槍聲混在狂舞的風聲中,激得夏知瑤出了一身冷汗。

那幾槍打在地上,算是給程北謙的警告。

“轉錢!”

程北謙不敢再賭,拿出手機二話不說轉了剩下的2億美金。

這個過程僅僅只有幾秒,在夏知瑤看來卻極度漫長。

她呼吸變慢,思緒一下子回到昨夜,程源宏說這是一場屬於他們三人的輪回,他要了結這場輪回,所以錢一到賬,程源宏一定會殺了她跟程北謙。

她不想把希望寄托在程源宏的人性上。

程源宏的手機叮了一聲,拿出手機看,臉色越發興奮。

便是這一秒,電光火石間,夏知瑤抽出了兜裏的跳刀。

早上下樓梯路過那個破桌子時,她順手又拿了回來。

程源宏一門心思全在檢查賬戶上,夏知瑤又是背對著他,沒能察覺她的動靜。

但程北謙就在正前方,將她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臉色微變,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程源宏確定5億美金已全部到賬,大笑擡頭,卻不料眼前寒光一閃。

夏知瑤用跳刀徑直插入他左胸口。

巨大刺痛在胸口蔓延,程源宏一時沒能忍住,手上力度一松,人還往後退了半步。

程北謙同時撿起地上的槍,飛快朝她跑過去。

她掙脫開程源宏的鉗制,拼盡全力往程北謙的方向跑。

旋翼噪音幾乎要震碎人耳膜,狂風把灰塵卷入眼底。

砰地一聲,有子彈射了過來。

夏知瑤早就料到程源宏會朝她開槍,彎腰及時躲過了一槍。

可躲得了一槍哪有那麽好運氣躲過下一槍,畢竟她跟程源宏之間的距離太近了。

她看見程北謙不顧一切跑來,舉著槍朝程源宏開。

風太大,距離太遠,子彈準度一時失控,只滑過程源宏肩膀。

程源宏大怒,發了恨地朝他們開槍。

夏知瑤跑得速度太急促,一腳不甚踩空。

她瞧見程北謙面色大驚,似心有所感,回頭看了一眼。

便見那槍對著她後背,發出刺眼的火花。

砰——

失重感驟然襲來,她沒有摔到地上,而是落入一個堅硬的胸脯上,緊緊包裹住她,就像五年前那場車禍一樣。

他用身軀將她團團保護,一個翻轉,硬生生用自己的後背接住了那顆子彈。

她聽到程北謙發出一聲悶哼。

“程北謙!”

同時,好幾輛警車從廢墟盡頭出現。

程源宏見警察來了,不想再過多糾纏,但又心有不甘。

他知道不管自己逃到世界任何角落,他這個侄兒一定會趕盡殺絕。

直升機駕駛員察覺他的意圖,大吼:“快點上來!警察來了就走不了了!”

不甘心!

程源宏被心魔控了理智,再次舉槍掃射。

程北謙抱著夏知瑤滾了一圈,同時舉槍回擊。

好幾個槍聲在她耳邊炸開,她聞到濃重血腥味,抱著程北謙撕喊了一聲:“程北謙!”

周圍槍聲忽然停了下來,那抱緊她的雙臂慢慢失了力度。

一大波警察從她身邊跑過,到處是說話聲,刺耳的旋翼聲也逐漸遠去。

她耳朵出現短暫失聰,直到有人把程北謙從她身上拉開,呼吸一瞬間湧入鼻息,她終於恢覆聽覺。

——“快打120救護車!”

——“程北謙中了兩槍!血流得太快,讓醫院開緊急通道!”

——“程源宏當場死亡!讓法醫過來!還有那個駕駛員立刻押回去!”

“餵!你能不能聽到我說話!”女警大聲跟她說話。

夏知瑤滿眼淚,根本就看不清任何人。

她翻身坐起,用手捂住程北謙的腹部,那血像是水流一樣往外冒,怎麽也止不住。

她第一次知道人的血可以流成這樣。

“媽媽!”

夏甜甜從車裏跑出來,抓著媽媽的胳膊不松手,瞧見這個陌生爸爸躺在地上,身上全是血,嘴裏也是血,眼神卻很溫柔地看著她們。

她的手被一雙溫熱的手蓋住。

夏知瑤忽地崩潰了,“程北謙,你撐住,救護車馬上就要來了......。”

“這淚是為我流的麽......。”

一說話,他嘴裏湧出一口血。

“別說話!別說話!”

程北謙一直看著她,手終於擡起抹向她眼角,才驚覺滿手的血臟了她幹凈臉頰。

他笑了下,眼角有淚流下,“可以......原諒我嗎?”

夏知瑤摁著他傷口,哭著沒回答。

他眼神一黯,卻沒再逼問她,嘴角溫柔笑了笑。

“對不起......。”她莫名說了一句,又把頭垂下說:“十五年前對不起,為什麽你從來不告訴我......。”

“你想起來了?”程北謙眼眶紅得厲害。

夏知瑤淚水止都止不住,搖頭:“是程源宏告訴我的。”

“你知道嗎。”程北謙眼神有些渙散,目光從她臉上移到空曠藍天,氣音越來越低。

“那天不是我第一次見你。”

“你說什麽?”察覺他氣息微弱,她心頭一緊,忙俯下身。

便聽他哭著說:“如果時光倒回十五年前,我一定會主動走向你,你跟我之間會不會有一個不一樣的開始。”

“程北謙!不要睡!”

夏知瑤哭聲喚他名字。

周圍人來人往,救護車到了,護士醫生手腳麻利地把程北謙擡上救護車。

程北謙已經什麽也聽不見,身體很乏,人也很困,眼前仿似出現一道白光,將他帶回了十五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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